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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炮勸生,淪為繁殖工具,添丁破產……中國人不生的背后?

2018-03-10 20:23
財富商機 2018年3期
關鍵詞:建章生育丈夫

根據國家統計局數據,2017年我國全年出生人口1723萬人,人口出生率為12.43‰。相比2016年全年出生人口1786萬人、出生率12.95‰,2017年我國出生人口數量和出生率兩個指標同時出現下降。

盡管我國2017年出生人口數量有所下降,但二孩數量卻進一步上升至883萬人,比2016年增加了162萬人。二孩占全部出生人口的比重高達51.2%,比2016年提高了11%。這是自2016年我國正式實施“全面二孩”生育政策以來,首次出現二孩出生數超過一孩出生數的情況。

也就是說,出生人口的總體下降,并不是因為適齡夫婦二孩生育意愿不夠,而是很多夫婦連一孩都沒有生育。

我們在這里不再做重復的解讀,只是講述4個小故事,用來回答一個核心的問題:為什么越來越多的年輕人不想生孩子了。

第一個故事:嘴炮式勸生

1969年出生的上海人梁建章,在公眾面前一直有兩個身份:一個是互聯網企業攜程網的創始人,另一個是積極提倡生育的人口學者。第一個身份為他賺到了億萬財富,第二個身份給他攫取了無數聲譽。

這種身份的“硬分叉”發生在2007年。在跟沈南鵬等人一起創辦攜程之后,沒用幾年的時間,攜程就變成中國最大在線票務公司,并登錄納斯達克。到了2007年,用梁建章的話來說,就是“行業里拿望遠鏡也看不到競爭對手”。

這番聽起像是馬云語錄的話,換成馬云自己,也未必敢講出來。但攜程在垂直領域的地位,那會兒的確無人撼動。于是在2007年,梁建章便功成身退,公司業務扔給一起創業的范敏,自己逍遙地去斯坦福大學讀經濟學博士了。

拿到博士學位之后,梁建章在媒體上的發言,幾乎全部與人口學有關。一方面,他頻繁與頂尖人口學者發表專著和論文,并兼任北大光華的教授;另一方面,他沖到輿論最前線,為放開生育管制而奔走呼號,變成提倡二胎的代言人。

對于這種轉變,有著名商界大佬如此評價:梁建章對社會的貢獻遠大于創辦一個攜程網。此番話聽著順耳,仔細品味卻有兩層意思,一是表揚梁教授為人民做出的貢獻;二是諷刺這兩年店大欺客觸犯眾怒的攜程網越來越差勁。

跟創辦攜程時賭對在線票務市場爆發一樣,轉型人口學者的梁建章也賭對了生育管制的放開。2011年,雙獨二孩放開,2013年,單獨二孩放開,2015年,全面二胎放開。在人口領域,梁建章享受到了好哥們沈南鵬在投資領域的待遇:從勝利走向更加勝利。

但凱歌并未奏響多久,接下來發生事件就教梁教授重新做人。2015年,響應全面二胎政策的攜程,給員工配套了具備日托功能的親子園。2017年11月,親子園爆出老師給孩子喂芥末的視頻,攜程的程序員悲憤地寫到:“我在樓上寫代碼,你在樓下虐我娃?!?/p>

此后的事情便眾所周知。這件事的諷刺意味在于:一個提倡多生多育的學者兼商人,擁有無數的資源和財富,卻連自己公司員工的孩子都無法照看好,那些嘴炮勸你多生的人,有考慮過如何幫你養嗎?

父母勸你生孩子,通常還得承擔給你出錢幫你看孩子的責任,但在互聯網上勸你多生孩子的大v們,一副觀音送子的模樣,他們動動嘴皮子的成本為零。當然,最大的嘴炮,肯定不是梁建章這種專家。

2017年人口出生率公布之后,包括梁建章在內的諸多人口學者,都對低于預期的數字大跌眼鏡,他們進行了連篇累牘的解讀,字里行間的充斥著黑人問號:

為什么你們不生?

原因其實也很簡單,我們甚至可以直接用梁建章2016年在博鰲論壇說的一段話來回答。在這個幾乎被銷聲匿跡的視頻中,他是這樣講的:

梁總可謂字字珠璣。所以,老百姓雖然沒錢把孩子往外送,但面對這些勸生的嘴炮,心里還是有點兒B數的。

第二個故事:工具式產子

2015年12月,34歲的中科院理化所女博士楊冰,妊娠 26+周,住進了中國婦產科最好的醫院:北京大學第三醫院。有長達十余年高血壓病史的楊冰,當時還患有膽囊結石,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齡高危產婦。

這并不是楊冰第一次來到北醫三院的婦產科。事實上,2011年她就在這家醫院生下了頭胎女兒。當時女嬰早產 27 周,后因嗆奶患得肺炎,被北醫三院救活后,夫妻二人擔心預后不好會影響智商,遂放棄治療。在丈夫的申訴下,他們獲得了北醫三院 45萬的賠償。

在首次懷孕過程中,楊冰已經出現了高血壓引起的先兆子癇,并引發了頭胎女兒的早產。這種極度危險的信號,并未減弱楊冰夫妻要孩子的愿望,無論是被動還是主動,她很快就有了第二次和第三次懷孕。

第二次懷孕,由于孕前幾個月去醫院做過放射性照射,擔心影響胎兒健康,主動流產。第三次懷孕,是宮外孕,楊冰不得不切掉一側的輸卵管。在她第四次懷孕之前,這位高齡產婦已經完整地經歷過了早產、流產、宮外孕和重癥子癇。

但在楊冰的丈夫眼里,這些都不能阻止他想要一個兒子的愿望。這位從農村考上大學的80后丈夫,是家里的香火獨苗,在他上面,還有3個姐姐。在計劃生育的背景下,楊冰婆家有著什么樣的生育觀,明眼人不難推斷。

早產過?沒關系,你得接著給我生;

流產過?沒關系,你得接著給我生;

宮外孕?沒關系,你得接著給我生;

高血壓?沒關系,你得接著給我生;

……

2015年上半年,已經34歲的楊冰第四次懷孕,楊冰頭胎所患的癥狀重新出現,演變成慢性高血壓合并重度子癇前期,但家里通過途徑得知是男嬰,自然要去冒這個險。于是,這位中科院優秀的女博士,在無數因素的催促下,展開了一場跟死神的賽跑。

2016年1月11日凌晨,楊冰胸痛難忍,已在鬼門關上的她給丈夫手機打了11個電話,卻無人回應,最后只能打家里座機,絕望地喊道:“你來吧,我前胸后背疼的難受?!边@才把熟睡的丈夫從床上叫醒。endprint

幾個小時后,楊冰主動脈夾層破裂,心跳驟停,經過多科室的聯合搶救,最終帶著尚未出世的兒子,離開了這個世界。

這對于求子心切的丈夫來說,顯然是無法接受的結果。由于之前在北醫三院有過成功索賠的經驗,輕車熟路的丈夫召集了幾十個人,在北醫三院的官方說明中,這些人“在病房大聲喧嘩辱罵,打砸物品,追打醫務人員?!?/p>

不僅如此,楊冰丈夫還搬來了老婆生前的單位—中科院理化所,出具了一份霸氣十足的紅頭公函。由于中科院這種級別單位的卷入,以及北醫三院正面硬剛毫不妥協的態度,使事件不斷升級,被部分媒體冠以“頂級醫鬧”。

楊冰的丈夫提出了200萬的賠償,并在自媒體上“聲情并茂”地悼念未出世的兒子:他將楊冰頭胎出生80多天的女兒稱為“女嬰”,而對這次胎死腹中的孩子卻稱“我兒”。至于妻子,丈夫也“感情真摯”地寫道:“你走了,誰來每天給我做早飯?”

楊冰的哥哥曾說:“假如讓妹妹放棄這個孩子,或許能保住自己的命?!钡茱@然,是否棄子保命,楊冰的哥哥說了并不算,楊冰的父母也說了不算,決定權在她那個求子心切的丈夫手里。

這種將女性視為生育工具的糟粕觀念,顯然不是個案,楊冰的遭遇也在全國再三上演。2014年8月,湖南湘潭一名產婦遭遇羊水栓塞,醫生要求切除子宮才能保命,當時在場的婆婆是這樣回應的:

跟楊冰一樣,湖南這位產婦最終也沒能闖過鬼門關。她的死被家屬和媒體炮制成臭名昭著的“裸死門”,變成了向醫院訛詐的工具。多虧事件調查組做出醫院免責的結論,否則這種置產婦性命于不顧的闖關模式,將成為競相模仿的對象。

故事回到楊冰身上,那位把她推上鬼門關的丈夫,有房有車中年喪妻,無論是否能拿到幾百萬賠償,都將是婚介市場上的搶手貨。一位媒體人評論道:“或許用不了兩年,在楊冰女士住過的臥室,張自強先生將會娶一位新太太,而他的新太太,十之八九還是要生育的?!?/p>

但這一切都跟楊冰沒關系了,命運沒有給楊冰重新選擇的機會。

所以越來越多的現時代女性拒絕生娃。女生討厭的從來都不是生孩子,而是自己的生育選擇權被剝奪,懷孕給身體造成的不適被輕描淡寫,生產帶來的心理問題得不到理解,成為母親后自己作為一個人的獨立性被否決,更別提有些長輩還重男輕女,有些丈夫自己都是個沒長大的小孩。

我一直都覺得,如果一個女人選擇跟一個男人結婚并且生下兩個人共同的孩子,應該是她自愿的,生娃之后,她不應該以自己曾受過的苦難為由去綁架自己的孩子和愛人,與此同時,也沒有任何人有資格把她放到孩子和丈夫身后,用“母親”“妻子”的身份淹沒她的獨立人格。

第三個故事:破產式添丁

湖南人歐建新出生于1975年的五一勞動節,父母都是農民的他,從小學習成績優秀。1994年,他順利考上了北京航空航天大學,進入工程系統專業學習,1998年本科畢業,先是去了株洲一家研究所工作,2001年,他跳槽去了日后被萬人敬仰的深圳華為。

2001年的華為,雖然已經是一家年收入高達225億的超級企業,卻仍然像一輛以200碼速度狂飆的坦克,十六年后的2017年,它的收入還會再擴大29倍。歐建新在華為完成了作為中產的基本積累,2005年,他與妻子在南山區買了一套90平米的房子。

但他并沒有完整地享受到華為的成長紅利,在華為工作8年后,歐建新辭掉了工作,全職去南開大學讀MBA。2009-2011年,是他全職讀書的三年,這期間,他和妻子的第一個孩子出生,深圳的房價也開始了飆漲之路。

南開的MBA學位,似乎并沒有給歐建新帶來職業生涯的大幅提升。2011年畢業后,他重新做回老本行,加入了老東家華為的對手-中興通訊工作。根據日后他妻子丁艷的描述,2017年他的收入是30萬/年,對于一個2001年就加入華為的IT工程師來說,這是個相對比較低的數字。

但他們在南山區房子的按揭早已還完,妻子也有20萬/年的收入,所以歐建新30萬的年薪仍然可以維持一家的中產生活。為了趕上深圳日新月異的房價,他們還在東莞松山湖買了一套房子用來投資,月供9000元。加上一個孩子的開銷,家庭收支的那根弦,緊繃,但并不會斷裂。

2016年,歐建新和妻子生了二胎。

新生嬰兒,奶粉尿布早教得跟上,需要錢;

兩個孩子,九十平不夠住要換房,需要錢;

四個老人,養老看病來深圳探望,需要錢;

八口之家,吃喝拉撒的生活開銷,需要錢。

事實上,第二個孩子帶來的,不僅是作為父母的喜悅,更是某種無形的壓力:緊繃欲斷的家庭開支,已經不允許職場上出現任何一點挫折。作為妻子眼中的“經濟支柱”,歐建新已經如履薄冰,容不得踏錯半步。

但事與愿違,2017年12月,歐建新所在的中興網信公司大規模裁員,42歲的他被公司勸退。此時,如果選擇主動降低自己所謂中產的生活標準,并非不能挺過去這道坎。但并不是每個人都敢于面對“中年返貧”,歐建新顯然已經失去了繼續扛下去的勇氣。

12月10日,他從公司研發中心大樓上一躍而下。

一個多月后,中國2017年人口出生數據公布,出生人口和生育率雙降。無數媒體在解讀此條新聞時,引用了一句流傳甚廣的話:房價是最好的避孕藥。

這句話貌似是一句總結,本質卻是一句警告,但已經撒手人寰的歐建新,并沒有在該聽到它的時候聽到。

第四個故事:焦慮式育兒

最近有一款游戲很火——旅行青蛙,讓我們看到現實中的另一面。

對于很多年輕人來說,養一只蛙兒砸只要手指動動割割草,就能過一把當父母的癮。

蛙兒砸不出門你擔憂,出門你也擔憂,但是這種擔憂更多的只是一種情感投射,并沒有現實基礎。

換句話說,你在養蛙的過程中感受到的“育兒焦慮”,是隔著屏幕的,那些所謂的擔心更多的只是一種虛擬的情感釋放。endprint

這與你玩其他游戲來逃避現實,并沒有多大的區別。

這就好比“葉公好龍”的故事,天天喊著自己喜歡龍,但要是真龍現身,又會嚇得半死。

在養蛙兒砸這件事上也是如此,你可以天天沉浸在當“老母親”的劇情中,但要是真有一個娃出現在你面前,你的第一反應可能是崩潰。

這種崩潰,來源于焦慮程度已經超過了你承受的極限。

在養蛙游戲中,適度的情感投射帶來的輕微焦慮,讓我們感受到的是一種無害的情感刺激。

但是,在現實養娃中,你連自己的生存焦慮、收入焦慮、情感焦慮、升職焦慮都解決不了,再來一個育兒焦慮,你就真的崩潰了。

所以,換個角度來看,養娃游戲的火爆并不能證明年輕人的生育欲望,恰恰相反,證明的是年輕人躲避生育的惶恐和無助。

據說,2017年江蘇人的初婚年齡已經推遲到34.2歲,即使結婚了,也未必會有生小孩的念頭。

對于本就不自由的年輕人來說,生個小孩出來,什么都被綁住,責任這兩個字太重了,誰都渴望像蛙兒砸一樣說走就走。

孤獨也好,佛系也罷,都是在逃避無力擺脫的困境,但是肩膀上的壓力確實實實在在的。

隨著人口出生減少,年輕人未來面對的壓力也將越來越大。

年輕勞動力減少首先沖擊的就是生產力,為經濟發展帶來負面的影響,也會對現有的社會保障體系帶來沖擊。

最直接的影響就是養老金,如果沒有足夠多的年輕人繼續交養老金,老無所依將成為普遍現實。

以前是幾個年輕人撫養一個老人,到時候就會變成一個年輕人養幾個老人。

老一輩人總愛說,你們年輕人的生活比以前好多了,但實際上呢?

每代人都有每代人的苦惱,現在年輕人面對的焦慮不比過去少,擁有的選擇也并不比過去多。

但是,現實終歸還是現實,游戲也終歸只是游戲。游戲之余,更重要的是學會面對現實、接受現實、改變現實。

尾聲

Houseknecht(1987)統計了47個1975-1987年間對人們不愿意要孩子動機的研究,發現占據前幾位的是以下幾個原因:

不想失去個人的自由:79%

想要獲得更高的婚姻滿意度:62%

事業上的考慮和經濟利益:55%

早期社會經驗的影響,對自己做父母的能力的懷疑:31%

害怕生育、恢復過程中的生理痛苦:24%

最后,我們希望看到的是:要不要孩子,會越來越大程度地成為屬于一個個體自身的選擇。尤其是,一個女人,她能夠有權利選擇成為一個母親,也可以選擇永遠不成為母親。社會、父母輩、乃至伴侶,都不能用污名、用愛的勒索、用暴力剝奪這份權利。我們可以喜歡孩子,也可以不喜歡孩子——都不是罪。

我們相信一個人可以從要孩子或不要孩子的一生中,都獲得可能有所不同、但同樣豐富的許多東西。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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