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標記“嘖”的語用功能探析

劉苗苗

摘要：漢語口語交際中常會出現一個吸氣音“嘖”，雖然在漢語音位系統中并沒有這樣的吸氣音音位，但其在具體語境中卻不僅有著多種表義功能，且有獨立語調并可對言語交際進行調節和監控，因此，我們將之看作是漢語中的一個非音位話語標記。本文以北大CCL語料庫及近期部分電視劇中對話為例，對“嘖”的話語標記功能進行探析，發現“嘖”具有表情、承啟和語氣緩和的語用功能。

關鍵詞：“嘖”;話語標記;功能

一、表情功能

沈家煊 （2001）提出，說話人在說出一段話的同時會表明自己對這段話的立場、態度和感情，從而在話語中留下自我的印記。我們認為，“嘖”最顯著的話語標記功能便是其表情功能，不同情境下，“嘖”可以承載說話人不同的情感，也就是說，說話人發出“嘖”時往往帶有自己的主觀情感或態度，尤其是在日常言語交際中，說話者常常會將自己的主觀情感通過“嘖”得到外顯，通過對北大CCL語料檢索的語料及筆者在近期熱播電視劇中記錄的會話，我們發現，“嘖”在會話中主要有以下5種情感表達。

1.贊美、驚嘆

（1）所以我是目睹了看他們是這樣做的一個人之后呢，我才覺得，嘖，啊呀，老先生他們的這種品格，給我們的感染。（梁東對話羅大倫）

例（1）中說話人梁東用“嘖”表達了對老先生這類人的敬佩與贊美之情;

2.同情、憐愛

（2）秦護士長為人蠻好的，就是古板點兒，可惜了，嘖嘖。

例（2）中說話人的“嘖嘖”是得知秦護士因長期操勞導致過勞死而發出的感慨，既傳達出了說話人對秦護士的心疼和惋惜，同時也生動地流露出了說話者此時淡淡的傷感。

3.不屑、無奈

（3）我猛然回過神來：“天哪，你們這些信徒，難道真的跑去盜他的墓嗎？”

“嘖嘖嘖，你想到哪里去了？”象牙君搖搖頭：“靈蕊大師，并不是埋在地球上?！保ú炭涤馈禠A流浪記》）

在該例句中，象牙君發出的“嘖嘖嘖”大致相當于語氣詞“唉”，一方面間接地表達了對“我”所說的話的否定，另一方面也將自己對于眾人的無知的無奈之情通過“嘖嘖嘖”外顯出來。

4.憤怒、責怪

（4）“嘖，賀燦陽，不是我說你，蔡敏敏年紀小不懂事，你也跟著胡鬧嗎？”（電視劇《下一站是幸?！罚?/p>

例（4）是通過“嘖”明顯流露出說話者（賀燦陽媽媽）對賀燦陽和自己學生蔡敏敏談戀愛這件事的不滿與慍怒。

5.諷刺、厭惡

（5）鹿三大聲順著嘴：“嘖嘖嘖！ 這號爛貨女人死了倒干凈！不看看你死命催在尻子上，還管那貨?！保愔覍崱栋茁乖罚?/p>

例（5）中連用三個“嘖”不僅對受話者此時境況之艱難進行了諷刺，同時也表現出說話者對“這號爛貨女人”的極度厭惡之情;

此外，“嘖”有時還具有表現出說話者的驚訝、間接對受話者進行提醒的情感表達功能。值得注意的是，“嘖”的表情功能在表達說話人的主觀情感的同時，實則也實現了它所特有的一種模糊的語用功能，也即當說話者不想明確表態時，常常會用諸如“嘖”這類表義豐富的語氣詞來傳達自己此時的情感、態度、立場及言外之意。因此在言語交際中，“嘖”也就自然而然地成為了說話者不做正面表態的一種交際策略。

二、承啟功能

“嘖”的承啟功能指的是，在對話交流中，“嘖”具有開啟話題和承接前句內容的作用。在會話中，為了避免對話的生硬和尷尬，常會用類似于“嘖”這樣的語氣詞來作為說話人用來開始對話的起始序列符號，它的主要作用是吸引受話人的注意， 以便對話能夠自然地開始，或是通過“嘖”的過渡順利進入新的話題。此外，“嘖”用于句末時，往往具有一種解釋性的承接作用，也就是說，通過“嘖”對前面的話做總結性的評價，為對話雙方增添了一種“一切盡在不言中”的默契。我們來看以下例子：

（6）“嘖、嘖，”我搖頭嘆道：“沒想到王小玉竟變得這么乖了！到底找到個華僑干爹，看樣子，真是想從良了！”（白先勇《孽子》）

從例（6）中可以看出，說話人在對話之初連用了兩個“嘖”來引起受話者注意，進而開啟話題，為后面的“王小玉從良”的這一令人難以置信的事實作了鋪墊。由此可見，在會話中，“嘖”的出現可以使對話更加流暢自然，從而更好地傳遞交際信息。

三、語氣緩和功能

緩和語是對言語行為的一種修飾， 以減少某一言語行為可能產生的負面效果， 或減低某一話語的以言行事用意 （比如建議、批評、責備、不滿等） 的力度， 增加與對方的商榷空間， 從而提高該話語可接受性等”。（冉永平，2003）在言語交際中，話語標記“嘖”的出現往往可以在說話者和受話者之間起到調節劑的作用，尤其是在雙方意見不統一或發生矛盾時，“嘖”往往能夠降低說話者的怒氣，從而使得會話氣氛變得相對和諧融洽，此時的“嘖”在緩和說話者語氣的同時，也照顧了受話者的面子，在不產生沖突的情況下能夠使受話者能夠更好地接收說話者所傳遞的信息，從而順利達到交際目的。從這個角度來說，話語標記“嘖”可以看做是一種避免突兀，進而實現和諧交際的語用策略。我們來看以下例句：

（7）“瑪蓮娜?！彼f，轉過身傷心地搖頭，搖搖指頭斥責她，“嘖，嘖，嘖，親愛的?！保ㄉじ耵敹鳌洞笙蟮难蹨I》）

從上面的例子可以明顯看出，“嘖”的使用， 有效地避免了話語的突兀和生硬。不僅有效地維護了受話者的面子，同時也起到了調節人際關系的作用。例（7）的語境是說話人對瑪蓮娜忘記了自己交代的事情而不滿，因而生氣地斥責著她，但通過三個連續的“嘖”減少了話語中怒氣，“嘖”使其責備的語氣有所減輕，從而使得受話者更容易接受，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發生爭執的可能性，保證了交際的正常進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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