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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范文兵教授

2021-12-23 04:25
財富堂 2021年3期
關鍵詞:建筑學建筑師建筑

2020年FA青年建筑師獎已圓滿落幕,相比此前幾屆,這個自稱“野生”的建筑獎有了什么樣的變化?已成燎原之勢的鄉村復興運動又會給中國建筑界帶來了什么樣的發展契機?就這些話題,《FA財富堂雜志》與上海交通大學建筑系主任、FA青年建筑師獎評委會秘書長范文兵教授展開了一場頗為熱鬧的大討論。

FA:范教授您好,作為FA青年建筑獎的評委會秘書長,我想請您談談這個大獎成立的初衷,以及在2020入圍建筑師的決賽答辯環節結束后您的第一印象,與2018年第一屆相比有了哪些明顯的變化?

范:朱旭東和俞挺是這個大獎的初始發起人。兩位都是建筑圈內人士,朱旭東主要是從地產角度切入,而俞挺,諳熟建筑圈內各種評獎,其本人就是一個獲獎大戶,他這么做,有他對當下專業圈評獎的差異性訴求。我跟他們在第一時間交流后共同認為,這個獎應該樹立兩個重要目標:1、扶持多樣化年輕人,2、拓展建筑學的傳統視野。這是當下建筑評獎中需要加強的地方。

建筑師成長的速度與其它很多職業相比,要緩慢很多。我們這個行業有一種說法,50歲才是一個建筑師真正的成熟期的開始。因為建筑學涉及理工、社科、人文、藝術等多學科知識與技能,等你把這些東西融會貫通,達到做設計時游刃有余的狀態,的確會需要一個比較長的歷練時間,也要有足夠數量的項目實踐做積累練手。而在中國文化環境里,一名成人到了四、五十歲時,就會在各種明示、暗示之下,自覺不自覺進入“不惑”、“知天命”、“尊嚴不可侵犯”狀態,那種不斷學習、更新,挑戰自我乃至顛覆自我的創造朝氣,多會慢慢消失。加上體制內評獎,比較講究工作平臺檔次、學歷職位高低,關注項目的政治、經濟意義往往大過專業意義……上述一系列因素糾纏在一起,就會導致很多體制內評獎出現小圈子視野封閉,觀念落后于時代發展,四平八穩缺乏新意等現象。

其實專業內外很多人士都已經意識到,經過三十余年大建設的中國,尤其是進入到互聯網時代的中國,建筑設計的內涵已發生很大變化。信息的扁平化傳播,也讓很多不是出身于老牌建筑院校、但具有天賦并足夠努力的年輕人,可以達到很高水準。建筑師獨立執業制度的日益普及,也使得優秀作品不見得非要出自某些傳統的“高大上平臺”。所以,建筑學專業的內涵與邊界需要有機會進行拓展,多樣化的年輕人需要有機會破土而出,各種專業平臺需要有機會被關注。這個獎項的設置,其實是順勢而為的。

第一屆的評獎,我覺得還是充分達到了我們的預想目標。我在一篇發在《建筑創作》雜志,網絡點擊10萬+的題為《當代中國青年建筑師設計趨勢簡析——以FA青年建筑師獎入圍建筑師及作品為例》文章中進行了詳細分析,這里就不再贅述??傮w來說,2018年的第一屆,評選出了多樣化、高質量的一批優秀青年建筑師,他們在獲獎后這幾年里的迅猛發展,也充分證實了獎項的眼光和影響力。這其中,我特別高興的是,一些過去評獎系統中不太可能冒出來的“野生建筑師、野生建筑作品”,被融匯了多樣化視野的評審團挖掘出來,幫助他們站到聚光燈下,為他們的職業發展起到了良好的推動作用。

2020年這一屆決賽答辯環節結束后,說實話,我的第一直感是,參加了一次優秀學生作業評圖課,覺得普遍有些“學生氣”。

FA:兩位發起人一直強調這個獎項是建筑界的野生獎項,您剛才也特別提到了“野生”這個詞,您覺得“野生”的含義是怎樣的?

范:前面已經談到,互聯網時代的建筑設計和正統觀念相比已有很大不同,互聯網時代人才成長的規律也出現了新的可能。因此,基于這樣的前提應運而生的FA獎,勢必會出現一些與正統建筑評獎不太一樣的地方,即我們所說的“野生”特性,它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

一個是從評委構成、評審流程、評審標準、選手背景等多個方面,和正統的建筑評獎有所不同。評委專業背景不僅有建筑學,還有很多來自與建筑相關的多個行業,如藝術、人文、金融、新聞等。評委身份也非常多元,來自學術界、商業界、政府部門等多個領域,區域則囊括海內外、兩岸三地。評審流程類似好萊塢電影評獎,有一般評委提名、投票,主任委員提名、投票,將廣泛性與專業性之間的權重做了一個謹慎的平衡。選手專業背景也不限于建筑學出身或建筑師,只要其參賽作品是建筑設計就可以。

一個是從評審結果看,評出了一些出乎我們正統建筑觀念之外的人才。

你要知道,這幾屆參賽選手的專業學習背景,可說是把國內外一流建筑院校一網打盡,名門正派比比皆是。而第一屆評出的前12名入圍選手中,竟然有一位是自學成才,他叫王求安,來自湖南婁底,因為熱愛藝術去北京學習,甚至為了學習建筑設計,把自己早期做設計賺錢在北京買的房子賣了,去高校旁聽。他在鄉村中的一些實踐,以直面現實、工作扎實、問題解決到位等特點,大大突破了當下傳統建筑學進入鄉村普遍呈現的“城里優雅造型下鄉”的膚淺視野。他獲獎之后在專業內外迅速引起廣泛關注,請他做設計的鄉村絡繹不絕。他的鄉村改造,登上了中央電視臺、人民日報,得到國家鄉村振興局的點名關注。就在前兩天,他已經從2018年那個不知名的野生選手,變成了評委,和建筑學的院士們、名校教授們一起,做起了鄉村振興全國設計大賽的評委。

第一屆還有一位前12入圍選手孟凡浩。他當時的知名度來自于一個“網紅”“最美鄉村”作品。評委們試圖透過“圖像”分析他背后的思考,但坦率地說,當時并未看到太多。他最后的入圍,主要是靠城市里一系列在建筑師職業要求與建筑學本體要求之間保持高水準平衡的作品脫穎而出。但他的反思與領悟力是巨大的,我很快看到他帶領團隊在跟蹤那個網紅作品的持續后續使用情況,而且后面的一些鄉村作品,已經嘗試挖掘建筑本體之外的價值,尋找鄉村振興的可能性。他以一系列復雜思考的鄉村作品,成為今年威尼斯雙年展主題展唯一邀請的中國大陸建筑師。

2020這一屆的冠軍柏振琦,畢業于華東師范大學環藝專業。以傳統的學科觀念看,相對建筑學專業,環藝比較軟、偏美術裝飾,技術含量不算很高,而華師大也不是設計排名靠前的學校。但柏振琦在這次設計中,呈現出的創意、激情和投入,特別是在傳統建筑學不太敢碰觸的“具象”議題上的“詩意創造+技術探索”的嘗試,得到了評委們的一致好評。

由此可見,FA獎的野性,就表現在與時俱進學術認知上的多元化視野,英雄不問出處、只認作品的一視同仁。

FA:您剛才說2020這一屆顯得比較學生氣,是不是過于苛刻了,您是從哪幾個角度去看待這個“學生氣”的?

范:我所謂的“學生氣”是指,設計師還沒有一個清晰、完整、具有個人特征的建筑學價值觀,并用有深度的設計方法與設計策略去呈現這個價值觀。

本屆12名入圍建筑師,都針對設計要求提出了很棒的想法(idea),做出了高水準的設計,專業基本功毋庸置疑位居同齡人前列。通過這些作品,我可以很清晰看出這些建筑師的師承背景,比如,國內學習背景的,多會比較關注造一個“形態、空間”新穎的房子,國外學習背景的,會帶有明顯的各自學校(老師)在他們身上烙下的專業傾向(態度),會有相應配套的設計策略??赡阋?,作為一名設計教師,我在日常專業實踐中,能看到太多來自國內外不同院校有意思、有特點的想法,新奇的點子和精美的表達已經刺激不到我。我對這個獎項,報有更高的期待。

我不僅想在概念層面看到“完整、有深度、有態度、有個人特質的新東西”,我還想在這個“新東西”基礎上,看到一套比較成熟、又有創意的設計策略與設計方法。但整體而言,這屆入圍選手還帶有強烈的學習痕跡,個人化特征有待發展。也許問題出在本次評選是基于“命題設計競賽”的設置上,而第一屆是看選手們以往的作品進行總體評判。但也可能,建筑師的成熟期的確是有規律存在,2020這一屆的參賽選手平均年齡才36歲,我們不能太過著急,否則就有些拔苗助長了。別看網絡上每日冒出無數個個“設計天才”、“絕世作品”,一個個“成名要趁早”,但其實絕大多數是經不起推敲的。這也為我們如何設置下一屆的評選題目與機制,如何找到真正有潛力、有態度的年輕人,提出了更大的挑戰。

但有一點我是非常感動的,那就是他們對建筑的熱情。我已經好久沒有在課堂上感受到那種單純的、對建筑學的熱情與投入了。

當然了,對于是這一屆更出色還是上一屆更成熟,評委中也有不同看法,這也鮮明地反映出基于建筑學的多元化評價視角。一些建筑學外專業評委覺得,這一屆比第一屆要好,基本功更扎實。我理解下來,可能是因為這次評選是圍繞同一個題目做設計競賽,參賽選手針對這個題目會在設計深度與表達技巧上花很大功夫(我有一位過去的學生微信我,說他認為這次的設計表達可說是該年齡段國內外的天花板了,我比較同意這個看法),看上去圖紙、模型就會有深度,也容易讓外行看懂。但第一屆評選,建筑師是把他很多年的職業經歷、多個方案一并提交上來,我們作為建筑專業內評委,也許會比較容易看出建筑師成長、發展的潛在脈絡、思考傾向,以及其中呈現的優和劣,但建筑專業外評委看起來可能就會有些吃力,會覺得信息太多、太泛。

FA:答辯會那天大家對于“建筑IP”議題展開了大討論,建筑在網絡時代如何發聲,如何通過傳播與大眾建立對話是您一直看重的方向,請您來展開談談?

范:我認為建筑學肯定要擁抱時代、擁抱生活、創造IP,面向大眾多做推廣,不能關起門來搞小圈子自娛自樂。這個從學理、歷史及現實層面,都有充分的理由。

建筑學當然是個有門檻的專業,外行和大眾如果不做充分的智識準備,是很難對其做出有價值的評判,但這一點并不應該導致建筑學自我封閉。因為建筑學是一個與所有人日常生活息息相關的實踐型專業,其專業深深植根于日常生活、文化和歷史,加上其職業的商業運作特型,專業話語權和大眾話語權在其中分別起著各自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所以,建筑學應該要比其它專業更主動地去關注兩者之間的對話,去促成兩者之間的理解。

建筑大師瑞裔法國人勒·柯布西耶在他最活躍的1920-50年代,就會充分利用當時最新傳媒手段,寫宣傳小冊子、開報紙專欄、與人在公眾媒體公開論戰、借助圖像加工表達思想,用大眾和專業人士都能理解的方式發言、出作品,他其實就是那個時代的“網紅”。他也會非常有意識地打造屬于自己的“作品與思想帝國”,也就是今天所說的IP,各種資料都有意識整理、保存、推廣。

今天學院派非常喜歡用復雜邏輯、深奧詞匯津津樂道分析的、在設計與理論兩方面都做出巨大貢獻的建筑大家奧地利人阿道夫·盧斯,在他活躍的20世紀轉折時期,可不是一位宅在家里“一心只讀圣賢書的”理論家。他寫專業、非專業各種文章,參加各種先鋒藝術與生活運動,在他的一個面向大眾、更新頻繁的報紙專欄里,就曾專文論證“一個人應該如何優雅地穿著”。而在今天,一系列重要建筑師與傳媒的互動就有更多案例可資借鑒了。

網絡時代信息已經爆炸到如此狀態,我們建筑界居然還在羞答答討論要不要和大眾對話,糾結是不是因此會失掉專業尊嚴,向惡趣味、資本低頭,影響了建筑學的理想主義堅持。你讓我作何感想?什么是真正的理想主義,不是幼稚地躲在真空里小圈子同人自己畫餅玩兒,而是直面現實、飽經磨難后仍然堅守原則,并嘗試改變現實的,才是理想主義。

擁抱現實過程中當然無需回避功利考量,我們專業的商業特性本就是“天真理想主義者眼里”與生俱來的“原罪”,那就只能犯一犯不得不犯的罪。但擁抱的結果肯定不是只有一條“媚俗”之路可走。前面講了前輩大家們如何擁抱、溝通、進而改變現實并對專業做出貢獻,我們這個時代如何擁抱、交流、改變、貢獻,網紅、IP等方法,就是今天可以利用的有效溝通手段。

手段無原罪,目標有高下。

FA:我們來談談這一屆的設計題目,鄉村建設。那范教授您也參與了很多鄉村建設項目嗎?

范:很少。我自身完全沒有鄉村經驗,所以我在感性上一直覺得很隔膜。

記得2018第一屆最后答辯時,王求安敘述的那些跟村民、跟縣級以下體制機構打交道進而影響設計的細節,對我來說就像打開了一個全新的世界。從理性上說,我也覺得他說的及做的很有道理,因為我有一個持續了很久的研究和設計領域——城市更新?,F在的農村建設,其實也可以看作農村更新,建筑學進入農村建設項目,就跟在城市里進入更城市更新領域一樣,應該要包含充分的政治學、經濟學、社會學與人類學思考,形態呀、空間呀,其實是第二位的。

我領著博士生、碩士生對這幾年鄉村建設做過一些研究,從大角度看,除了有國家政策引導,還有就是資本逐利轉移到了農村地界。就像我們那一代人走進職業時期恰逢大建設時代,政府土地財政政策和房地產商逐利是主導,主要在城市領域做增量建設。那么現在的農村建設,我們首先就要弄清楚,誰是主導?誰在投資?誰在(該)獲益?增量與存量是怎樣的比例關系?

FA:資本從城市轉向鄉村?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嗎?

范: 是的。因為有錢搞改造了,這是一個改變鄉村普遍不那么好的現實的一個機會。但目前看到的很多建筑學人士,只是將其視為一個做漂亮小房子的機會。這樣的思路和鄉村建設的內在邏輯,是嚴重錯位的。

以目前中上水平基本功的建筑師能力(隨著教育的完善,這樣的人越來越多),做個漂亮的房子,拍個美顏照片,發篇學術期刊論文,弄個10萬+公號點擊率,都不難,但我認為這種套路如果占比太大問題就很大,因為并沒有真正促進鄉村現實的內在改變。到最后,搞不好和我們這一代面對前三十年大建設機遇一樣,并沒有針對中國特色,做出太多對專業發展有價值的貢獻,最終可以稱之為“進步”的,只是體現在拷貝我們的西方師傅,越來越老練、完善、細致。

有人跟我說,我做上海交大建筑學系主任時請來做講座的王求安的作品不太好看。我回答說,不能只看視覺,這樣就把這個問題膚淺化了。王的鄉村實踐,是真正的中國式鄉村建設,也啟發了我們建筑師在新時代中國式運作體制及規則中的定位與切入點。至于如何在真正的鄉村建設中,把我們“專業精英”認為更好的美學品味向鄉村普及,應該單列成另一個話題。

比如王求安在河南焦作被譽為“修武模式”的“全域美學”鄉建中,首先是透徹了解了“縣域”這一當代中國非常具有代表性的人居環境特征,在正視不同經濟與政治主體訴求的基礎上,以“城市設計+建筑設計”雙重專業職責于一身的協調者身份,居中協調公共利益與私人利益,充分發揮“政府+村民”的互動模式。由政府提供政策支持,并直接投資幫扶公共設施的“宏觀”建設,村民通過自建模式,借助安置款和村民集資用于私人權屬的“微觀”建造。在設計初期,以“一家一設計,一戶一業態”的設計導則,為每家每戶量身打造基本功能框架,并全程監督實施過程中村民和施工隊的“自由發揮”。到了設計后期,設計團隊仍和村民保持密切交流,不斷調整設計細節以服務村民個性化需求。

FA:我們總是覺得我們走進的是一個破敗的農村,一無是處的農村,難道鄉村沒有一點值得城市學習的地方嗎?比如像19世紀英國的工藝美術運動,威廉?莫里斯他們其實是以一種回望歷史的方法,回到被認為是落后的中世紀哥特時期,以此來回應工業化時代的設計問題??虏嘉饕彩?,他去研究北非的那些民居。那我就想,我們今天去到農村,有沒有可能在鄉村經驗里面找到一種東西,一些遺失的傳統、技藝等等,它又可以用到城市,您覺得有沒有這樣的可能?建筑學面臨一個這么好的機會,中國的建筑學像您剛剛也說的錯失了最好的三十年,大家都去賺錢了。那么在接下來鄉村的建設熱潮中,有沒有可能慢慢積累一些東西?

范:我不太同意您話中的一個觀點,即因為大家都去賺錢了,所以沒有做出充分的貢獻。我覺得主要原因應該在諸如“如何理解當下建筑學內涵、外延?中國當代建筑學實踐中有沒有可能提煉出獨特的學術價值?”等一系列觀念上出現了偏差。如果我們用當下國內建筑圈默認的一系列觀念進入鄉村,即使充滿情懷不賺錢,我們依然不太可能有太多貢獻。

雖然我沒有鄉村經驗,但我面對復雜的中國鄉村,首先不太敢簡單用“破敗”一個抽象關鍵詞下定義,我會盡量“一地一詞”地去精準描述。其次,基于我的城市更新專著《上海里弄的保護與更新》里的研究及粗淺的鄉村觀察,我會告訴同行,鄉村建設第一件事是政治經濟的運行,然后是鄉民利益問題,開發商利益問題,最后,是我們的專業該如何居間起作用,并實現我們專業自己的“本體價值”。而我理解的所謂鄉民利益,他們不太會特別關注什么“視覺風格”,他們最關注的,應該是投資回報如何盈利?改造有沒有帶來在地就業機會?附近的廟宇香火會不會因此更旺?趕集的日子和設施是不是會因此更方便……

FA:通過鄉建,重塑鄉村社區的生命力,其實還是有可能的。

范:絕對有可能,而且是有很大的可能。但我們建筑行業工作者,必須要改變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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