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愛畫教授應用康肺散結方治療肺癌術后經驗※

郭 芹 劉 偉 黃曉明 潘偉玉

(1.山東中醫藥大學2019級碩士研究生，山東 濟南 250355；2.山東省煙臺市中醫醫院腫瘤科，山東 煙臺 264001)

2020年全球有220萬新發肺癌病例(占所有新發癌癥病例的11.4%)和180萬肺癌相關死亡病例(占所有癌癥相關死亡的18.0%)，在男性中肺癌的發病率與死亡率均居于首位，在女性中肺癌的發病率僅次于乳腺癌和結直腸癌居第3位，死亡率次于乳腺癌居第2位[1-2]。對該疾病的早期診斷較困難，許多患者確診時已屬晚期，失去手術機會[3]。目前，臨床對于Ⅰ、Ⅱ、Ⅲ 期可手術患者首選手術治療，但是即使腫瘤被完全切除，局部和遠處復發率依然很高，極大威脅著患者生命[4]，且手術過后會不可避免會出現咳嗽、疼痛、疲乏等并發癥，不同程度地影響患者的生活質量。合理介入中醫藥療法，有助于更加顯著地提高術后療效[5]。

侯愛畫教授，山東省名中醫藥專家，國家級老中醫藥專家學術經驗繼承人，國家重點?？茻熍_市中醫醫院腫瘤科學術帶頭人。侯教授對于中醫藥防治肺癌有獨特見解，認為對于肺癌術后有復發高危因素且化療周期結束后患者，應積極進行中醫藥干預，減輕癥狀，預防復發。侯教授在吸收前人理論基礎上，結合多年臨床經驗，學習齊魯時病流派“君臣佐使援”的組方思路，制訂康肺散結方，應用于肺癌術后患者的中醫藥防復發治療，臨床取得滿意效果。我們有幸跟師侍診，將其應用康肺散結方治療肺癌術后經驗總結如下。

1 正虛甚，邪稽留

肺癌在中醫學中屬“積聚”“咳嗽”“咯血”“肺脹”等范疇。侯教授認為，肺癌核心病機為肺氣虧虛，痰濁內生，氣滯血瘀，痰瘀交結，釀生癌毒，與痰濁瘀血凝結、蘊滯，加之外邪，而生肺部癌腫。正虛是肺癌形成的基礎，邪氣是必備要素。對于肺癌患者來說，代表正氣的人體生命活動物質基礎為肺氣、肺津、脾氣、脾陽，甚至腎氣、腎陰、腎陽，代表邪氣的致病因素包括外邪、痰濁、血濁、癌毒等。侯教授在此基礎上，歸納總結出肺癌術后的核心病機為“正虛甚，邪稽留”。

1.1 正虛甚 肺癌術后，正虛較前更甚。正虛生實邪?！吨胁亟洝吩啤胺e聚、癥瘕、雜蟲者，皆五臟六腑真氣失而邪氣并，遂乃生焉”，李中梓《醫宗必讀》謂“積之成者，正氣不足，而后邪氣踞之”。正虛以肺脾虛為主。肺為“嬌臟”，肺葉嬌嫩，外感六淫之邪，年老虛損，加之術后肺體受損皆可致肺氣虛弱，宣發肅降失司，清濁之氣不分，輸布水液停滯，“水之上源”匱竭，津液滋潤失司；肺主行水失常，進而聚而為痰為飲。脾虛分為脾氣虛與脾陽虛。脾為生氣之源，脾氣不足，不能輸精于肺，致肺氣日損?！端貑枴ぞ}別論》曰 “食氣入胃……脈氣流經，經氣歸于肺，肺朝百脈……”脾虛亦生實邪，《素問·至真要大論》曰“諸濕腫滿，皆屬于脾”。脾氣虛則樞轉失利，水液上騰下達障礙，水液停聚為痰；脾氣虛統血亦失職，血液逸出脈外，形成瘀血?！督饏T要略編注·下血》謂“五臟六腑之血，全賴脾氣統攝”。脾陽虛則水寒之氣內盛，水濕不化，上漬于肺，痰擾兩臟，故曰“脾為生痰之源，肺為貯痰之器”。

1.2 邪稽留 肺癌術后，邪氣仍稽留。邪積生腫塊。外邪首犯，外邪以“煙毒”為主，清代顧松源認為“煙為辛熱之魁”，煙之熱毒燥邪，侵襲肺臟，長期吸煙，煙毒隨氣血周流一身，遍布臟腑百骸。內生之邪以“濁”和“毒”為主。齊魯內科流派提出“濁”的觀點，包括痰濁與血濁。肺虛失其治節，脾虛失其運化，痰濕形成，濕邪無處不到，積而不化，釀生為痰濁；血液渾濁，運行不暢，黏滯脈管，造成經絡、臟腑不通，稱之為血濁。痰濁與血濁借濕邪之流注，極具走竄性?！稄埵厢t通》云 “痰挾死血，隨氣攻注”。各種病理因素互相搏結，積漸生變，釀生癌毒，也叫瘤毒。癌毒容納濁邪，吸收氣陰，逐漸成形為具有鮮明特征的腫塊：侵襲性，破壞性，強悍且易轉移。肺癌腫塊成形后便損害正氣，阻礙氣血運行，又因“壯火食氣”，進一步消耗肺之氣津，脾之氣陽，久則及腎氣、腎陰、腎陽。此時，僅憑借自身正氣，難以祛邪外出。

1.3 “微環境”理論 現代醫學可從“微環境”解釋腫瘤的發生、發展[6]。腫瘤微環境指機體突變的細胞在適宜其生長的局部微環境內便會不斷增殖而形成腫瘤的微環境，其具有低氧、低氫離子濃度指數(pH值)及高壓、高凝特點。肺癌術后患者由于呼吸功能不全出現血氧飽和度低下，加重腫瘤微環境低氧酸性條件，可理解為中醫的“正虛”狀態；術中切開、縫合等相關操作易造成局部高壓、高凝狀態，可理解為中醫的“痰瘀”因素。此背景極易使肺癌持續增殖與轉移。

因此，肺癌術后且有高復發風險因素的防治階段，從中醫角度可理解為“正虛甚，邪稽留”的核心病機，從現代醫學方面可從“微環境”角度分析。因為此時易發生復發和轉移，所以引導正邪動態抗衡對預后至關重要?！端貑枴ねㄔu虛實論》謂“邪氣盛則實，精氣奪則虛”。

2 清補肺，健脾胃，化痰瘀，解癌毒

基于以上對肺癌核心病機的認識，侯教授強調肺癌術后治療要遵循“扶正祛邪并重”的根本治則。其創立康肺散結方，治則為清補肺，健脾胃，化痰瘀，解癌毒。藥物組成：黃芪30 g，山慈菇12 g，雞內金30 g，陳皮20 g，瓜蔞20 g，郁金15 g，浙貝母25 g，全蝎3條，守宮3 g，白術25 g，茯苓30 g，白英12 g，蜂房8 g，紅豆杉3 g。

2.1 君藥清補肺，抑癌瘤 黃芪、山慈菇為君藥。因肺葉嬌嫩，不耐寒熱燥濕偏性太過之品，故要清補肺臟。黃芪甘、微溫，入脾、肺經，有補氣升陽、益衛固表之功，可大補脾肺之氣，并助肺氣行于表，抵御外邪?！睹t別錄》言“逐五臟間惡血，補丈夫虛損，五勞羸瘦……益氣，利陰氣”。術后肺體為虛損狀態，氣虛無力帥血，易成血瘀，黃芪有逐惡血之功。山慈菇性味甘、微辛、涼，有清熱解毒、消癰散結之功。辛可暢肺宣發之性，涼可降泄痰瘀毒互結之郁熱，為中醫、蒙醫常用的抗癌藥。黃芪與山慈菇配伍，外可固益，助衛氣抵御體表之外邪，內可清泄，掃蕩肺絡欲結之內邪，體現扶正祛邪的根本治則?，F代藥理研究顯示，黃芪甲苷是黃芪最主要的單體活性成分，具有調節免疫系統、下調免疫抑制因子吲哚胺2,3-雙加氧化鎂(IDO)表達及增強對抗癌藥物敏感性等作用[7-9]。山慈菇正丁醇提取物中的聯芐類化合物[10]，對小細胞肺癌視網膜母細胞瘤細胞(NCI-H187)具有顯著的細胞毒性[11]。阮小麗等[12]研究表明，山慈菇對小鼠Lewis肺癌具有明顯抑制作用。

2.2 臣藥健脾胃，化濁毒 臣藥為雞內金、陳皮、瓜蔞、郁金、浙貝母。雞內金與陳皮作用于后天之本，功效有①強健脾胃：雞內金入中焦，不僅可消食，且能健脾，倉廩之官得以強健，人得五谷滋養，正氣自生；②補脾益肺：脾肺為五行中的母子關系，《難經·六十九難》云“虛則補其母”，通過補脾氣可達到益肺氣的效果，“子盜母氣”即病變從子臟傳來，易侵及屬母的臟腑，肺部有邪，需及早健脾；③陳皮入脾、肺經，可燥濕化痰，同時作用于生痰之源與貯痰之器，阻斷痰的生成及進一步交結為害。瓜蔞、郁金、浙貝母三藥合用為侯教授清痰瘀毒的常用組合，瓜蔞性味甘、寒，有清肺化痰、利氣寬胸之效?！侗静萁浗狻吩弧案屎?，能解陽邪，所以主傷寒陽邪結胸也”。郁金辛、苦、寒，具活血止痛、行氣解郁之功?！独坠谥扑幮越狻吩弧胺蚍沃鳉?，心主血，郁金能行氣血，故兩入之。丹溪云:屬火而有土與水，古人用以治郁遏不散者，故名”。浙貝母苦、寒，有化痰止咳、清熱散結之效，《長沙藥解》曰“味苦，微寒，入手太陰肺經。清金瀉熱，消郁破凝”。如此相須為用，化痰、活血、清熱散結之功兼備，臨床收效滿意。

2.3 佐藥祛瘀拔毒，利肺之痰 全蝎、守宮、白術、茯苓、白英為佐藥。肺癌之瘀往往深藏，僅靠植物藥難以祛除，需蟲類開破之力，全蝎、守宮為血肉有形之品，具“動”之能，入肺絡行拔剔之功。全蝎性味辛、平，有解毒散結、通絡止痛之功。復方全蝎膠囊在荷瘤小鼠實驗中顯示出明顯的抗腫瘤和增強免疫作用[13]。守宮性味咸寒，具宣通經絡之功，又名天龍，能于高處自由爬行而從不失足，按照取象比類思維，侯教授認為其炮制入藥后，亦可行于人身之高處，如肺部、頭部的惡性腫瘤等。李時珍《本草綱目》中在守宮“發明”條下謂“猶蜈蚣之性能透經絡也，且入血分，故又治血病、瘡病，以毒攻毒，皆取其尾善動之義”?，F代藥理研究證實，守宮活性成分具有良好的廣譜抗腫瘤活性，在抑制腫瘤細胞增殖的同時，發揮誘導凋亡及自噬、抑制腫瘤微血管新生等作用[14-17]。兩藥相佐，可通絡止痛，拔除起勢之癌毒。茯苓性味甘、淡、平，利水滲濕。白術性味苦、甘、溫，補氣健脾，燥濕利水。茯苓、白術相伍，頗有“甘姜苓術湯”之意，燠土以勝肺之水。一項網絡藥理學研究顯示，黃芪、白術在治療肺癌的過程中涉及到多活性成分、多靶點及多信號通路，可通過調控信號通路、抗癌藥物耐藥性等發揮抑制腫瘤血管生成、誘導腫瘤細胞凋亡、抑制腫瘤轉移等作用，達到治療肺癌目的[18]。白英味苦，性微寒，清熱解毒，研究顯示，其具有與紫杉醇相當的抗腫瘤作用，且未見明顯毒性，白英抗腫瘤的機制為抗腫瘤血管生成活性[19]。

2.4 使藥引藥入經，專病專方 蜂房為使藥。侯教授認為，蜂房內空質輕，性善走竄，輕清上浮入肺經，且按照取象比類思維，蜂房形似肺窠，故以蜂房引經報使。蜂房可清解縈于肺竅之熱毒，有解毒抗癌、軟堅散結功效?，F代藥理活性研究顯示，蜂房可促進腫瘤細胞凋亡[20]。

2.5 援藥藥入靶點，效專力強 紅豆杉為援藥。援藥由“齊魯時病流派”王新陸教授提出，即在治病時，綜合傳統中醫理論及現代臨床醫學方法，結合中藥藥理學研究結果，在傳統中醫辨證論治基礎之上的微觀靶向用藥[21]。侯教授指出，恰當使用援藥，可直達病所，收到效專力強效果?！犊拱┲胁菟帯分忻鞔_記載南方紅豆杉有排毒解毒、溫腎通經、利尿消腫功效，并將紅豆杉枝、葉、莖列為抗癌主藥[22]。近代實驗室研究主要圍繞南方紅豆杉水提物展開，結果提示其可提高免疫功能、抑制腫瘤的生長[23]。南方紅豆杉中有效成分為紫杉醇，其作用機制主要是通過抑制癌細胞的有絲分裂，從而導致癌細胞無法自我復制，達到抗癌的效果[24]。2020中國臨床腫瘤學會(CSCO)非小細胞肺癌診療指南指出，Ⅱ、Ⅲ期非小細胞肺癌(NSCLC)術后可選輔助化療方案包括紫杉醇方案，可為以紅豆杉作援藥的佐證。

3 臨證特色

3.1 辨證分型

3.1.1 肺郁痰熱型 主癥：咳嗽不暢，痰中帶血，胸脅痛或胸悶氣促，唇燥口干，大便秘結，舌質紅或黯紅，苔黃，脈弦或弦細。病機：肺氣賁郁，血瘀痰壅。治則：宣肺理氣，化瘀除痰。予康肺散結方合千金葦莖湯加味。藥物組成：瓜蔞15 g，山慈菇15 g，蜂房30 g，葦莖30 g，桃仁15 g，生薏苡仁15 g，茯苓15 g，冬瓜仁15 g，浙貝母20 g，桑葉10 g，守宮5 g，法半夏12 g，陳皮6 g，甘草6 g。

3.1.2 氣虛痰濕型 主癥：咳嗽痰多呈泡沫狀，胸悶氣短，少氣懶言，納呆消瘦，腹脹便溏。舌質淡黯或淡紅、邊有齒印，苔白膩，脈濡或滑。病機：肺氣虛弱，子病及母，脾失健運，痰濕內阻。治則：補氣健脾，除痰散結。予康肺散結方合參苓白術散加減。藥物組成：黃芪30 g，黨參20 g，生薏苡仁20 g，茯苓15 g，白術15 g，浙貝母15 g，瓜蔞15 g，山慈菇15 g，蜂房15 g，白扁豆15 g，炒穿山甲(先煎)15 g，車前子30 g，山藥25 g，桔梗10 g，砂仁(后下)10 g，陳皮10 g，甘草6 g。

3.1.3 陰虛痰熱型 主癥：咳嗽少痰，或干咳，咽干不適，或咯痰帶血絲，胸滿氣急，潮熱盜汗，頭暈耳鳴，心煩口干，小便黃，大便干結。舌質紅絳，苔光剝或舌光無苔，脈弦數無力。病機：肺腎陰虛，痰熱互結。治則：滋腎清肺，除痰清熱。予康肺散結方合沙參麥冬湯、瀉白散加味。藥物組成：桑白皮15 g，生地黃15 g，知母15 g，沙參15 g，麥冬15 g，浙貝母15 g，瓜蔞15 g，山慈菇15 g，蜂房15 g，鱉甲(先煎)15 g，生薏苡仁15 g，魚腥草15 g，甘草6 g。

3.1.4 氣陰兩虛型 主癥：干咳痰少，咳聲低微，或痰少帶血，消瘦神倦，口干短氣，心煩失寐，煩躁心悸，納差體乏，舌紅干或嫩紅，苔白干或無苔，脈沉細。病機：肺脾兩虛，腎陰枯竭。治則：益氣養陰，扶正除積。予康肺散結方合生脈散、六味地黃湯加減。藥物組成：西洋參10 g,黨參15 g，麥冬15 g，五味子15 g，天花粉15 g，川貝母15 g，山慈菇15 g，蜂房15 g，茯苓15 g，熟地黃15 g，山茱萸15 g，百合15 g，浙貝母15 g，山藥25 g，桔梗10 g，甘草6 g,枸杞子30 g。

3.1.5 痰瘀互結型 主癥：咳嗽陣作，咯白黏或黃黏痰，伴胸悶氣喘，或胸痛，舌質紫黯或黯紅，苔白膩或黃膩，脈弦滑或滑數。病機：脾肺氣虛，痰瘀互結。治則：健脾益氣，行氣化痰，祛瘀解毒。予滌痰湯合康肺散結方加減。藥物組成：生半夏10 g，陳皮10 g，瓜蔞20 g，浙貝母25 g，山慈菇15 g，蜂房10 g，全蝎10 g，守宮10 g，枳實10 g，郁金15 g，膽南星12 g，人參12 g，竹茹15 g，川芎12 g，魚腥草30 g，黃連10 g，甘草6 g，萊菔子30 g，雞內金30 g。

3.2 隨證加減

臨床也多隨證加減，肺癌術后常見咳嗽、疼痛、乏力等癥狀?？人远嘁蚍蔚男l外功能減弱，外感致咳，或痰濁內生，上干于肺，或肺臟虛弱，主氣功能失常，肅降無權，氣逆為咳。對于外感咳嗽，侯教授常選用蜜紫菀、款冬花、白前、前胡等解表降逆止嗽；對于痰濁干肺之咳嗽，常選用射干、葶藶子、大棗、桑白皮等以清肺化痰止咳；對于肺氣虛弱之咳嗽，常選用黃芪、川貝母等潤肺斂虛止咳。疼痛多因肺癌根除術術中相關操作對胸腔組織、神經造成的損傷或術后瘀血、痰濁阻滯，經絡不通。對于術中損傷，侯教授常選酸甘藥物配伍，如白芍、五味子、炙甘草等以滋陰緩急止痛，是用酸味、甘味藥組成復方以滋陰緩急的治法；對于瘀血阻滯，侯教授常選用丹參、三七、川芎、雞血藤、制天南星等活血化瘀止痛。肺癌術后的乏力，為腫瘤相關性乏力(CRF)[25]，是一種感覺身體、情感、和(或)認知的疲倦感或疲憊感。侯教授常用黃芪配合柴胡桂枝湯，方中柴胡、黃芩解郁退邪，清熱利膽，桂枝升舉陽氣，調理氣機，黃芪配伍人參大補元氣，益肺固表，諸藥既療病理之虛，又治療心理之疾。

侯教授指出，臨床治療肺癌在抓住核心病機并取得滿意療效后，應繼續服用原方，不可輕易改換，正如《內經》所言“謹守病機，無失氣宜”。

4 典型病例

林某，男，77歲。2019-01-15初診。主訴：肺癌術后5個月，4個周期化療后?，F病史：患者2017-12-24于某醫院發現肺占位，行肺穿刺活檢，病理：肺腺癌，免疫組化：細胞角蛋白18抗體(CK18)(+)，甲狀腺轉錄因子(TTF-1)(+)，天冬氨酸蛋白酶A(Napsin-A)(+)，細胞角蛋白7(CK7)(+)，細胞角蛋白20(CK20)(-)，絨毛蛋白(Villin)(弱+)。2018-08-15于某醫院行胸腔鏡右肺上葉切除淋巴結清掃術，術后病理：(右肺上葉)肺浸潤性腺癌(腺泡生長型約占30%，貼壁生長型約占30%，微乳頭型約占30%，實性型約占10%)累及臟層胸膜，伴神經侵犯及脈管內癌栓，支氣管斷端未見癌，標記各組淋巴結：2組0/1枚、3組0/1枚、4組0/1枚、7組0/2枚、11組1/3枚見癌轉移。分期：pT2aN1Mx。術后行基因檢測：無敏感基因突變。2018-09-18—2018-12-09行注射用培美曲塞二鈉+注射用順鉑方案4個周期?？淘\：患者神志清，精神、體力尚可，咳嗽，咯白黏痰，口干，偶有憋喘，納差，眠一般，大便偏干，3～4 d 1次。舌質黯紅，苔白膩，舌下脈絡明顯迂曲，脈弦。西醫診斷：右肺惡性腫瘤，腺癌，pT2aN1Mx Ⅱ期。中醫診斷：肺癌。證屬脾肺氣虛，痰瘀互結。治宜健脾益氣，行氣化痰，祛瘀解毒。予康肺散結方合滌痰湯加減。藥物組成：酒女貞子30 g，山楂20 g，郁金15 g，炒雞內金30 g，陳皮15 g，北沙參15 g，麥冬15 g，山慈菇15 g，蜂房10 g，黃芪30 g，炒白術15 g，茯苓15 g，竹茹6 g，全蝎5 g，守宮6 g，人參10 g，靈芝15 g，石菖蒲12 g，半夏15 g，炒枳殼6 g，浙貝母15 g，神曲30 g，魚腥草30 g，黃芩15 g，紅景天15 g，酒黃精15 g，雞血藤15 g，炙甘草6 g。日1劑，水煎2次取汁300 mL，分早、晚2次服。每周服用5劑。2019-08-13二診，患者2019-04-28行胸腹部CT+上腹部MRI，發現肝轉移，家屬要求化療1次，于2019-04-30予多西他賽+注射用順鉑方案(化療期間停服中藥)?？淘\：咳嗽有痰，乏力，偶氣短，納差，腹脹，舌黯，苔厚膩，脈弦滑。證屬痰瘀互結，癌根深種。治宜健脾益氣，行氣化痰，祛瘀解毒。初診方加紅豆杉5 g、姜黃15 g、柴胡15 g、石上柏30 g。每周服用5劑。2020-09-03三診，患者2019-12-05復查胸部CT示：腫瘤病灶略縮小，肝轉移灶消失?？淘\：口干，偶有氣短，納差，咳嗽有痰，偶有腹脹腹痛，大便干，3～4 d 1次。舌質黯紅，無苔，脈細弦。證屬肺脾兩虛，腎陰枯竭。治宜益氣養陰，扶正除積。予康肺散結方合生脈散、六味地黃湯加減。藥物組成：北沙參15 g，麥冬15 g，山慈菇20 g，黃芪30 g，白術30 g，茯苓25 g，炒僵蠶12 g，蜈蚣2條，全蝎3 g，浙貝母15 g，紅豆杉6 g，石上柏30 g，醋莪術10 g，姜半夏9 g，厚樸15 g，烏梅30 g，魚腥草15 g，連翹12 g，瓜蔞15 g，炒雞內金15 g，炙甘草9 g，熟地黃10 g，山茱萸12 g，山藥15 g，蜂房10 g，蜜白前15 g，前胡12 g。每周服用5劑。2021-10-07四診，患者健在，可自行門診配藥，自感身體狀況尚可，偶有咳嗽、乏力之癥，癥狀輕微，服藥及休息后可緩解，無其他明顯不適，生活質量較高。

按：患者初診時正值化療后，化療導致患者脾胃功能受損未復，無五谷滋養而氣虛，且痰瘀交結較重，故以白術、茯苓、陳皮益氣健脾，培土生金；山楂、神曲、雞內金助飲食消化，健運中焦；黃芪、紅參、靈芝、紅景天益氣培本，增強機體氣化；酒女貞子、北沙參、麥冬、酒黃精、炙甘草增益因化療或久咳而損耗之肺陰；郁金、山慈菇、浙貝母、雞血藤化痰祛瘀止痛；全蝎、守宮祛除深藏之血瘀；竹茹、石菖蒲、枳殼、半夏滌痰清肺；魚腥草、黃芩清熱解毒；蜂房為使。二診時，患者確診肝轉移，乃痰瘀交結更甚，癌入于肝，故引入援藥紅豆杉，使全方藥入靶點，力專效強；以柴胡疏肝理氣，助血運行；以姜黃、石上柏清熱散結解毒。三診時，患者肺癌晚期，癌毒腫塊“壯火食氣”，使脾氣損傷，氣陰大耗，故繼續以白術、黃芪、厚樸、姜半夏、炒雞內金健胃理氣消食；熟地黃、山茱萸、山藥、茯苓益腎填精；北沙參、麥冬、烏梅、炙甘草益氣生津；山慈菇、浙貝母、瓜蔞化痰瘀毒；炒僵蠶、蜈蚣、全蝎、蜂房以動物有形之品搜絡祛瘀；石上柏、醋莪術、魚腥草、連翹清熱散結解毒；蜜白前、前胡治久咳；南方紅豆杉為援藥入肺絡。

5 結語

侯教授將肺癌術后核心病機歸納為“正虛甚，邪稽留”，提出扶正祛邪并重的根本治則，創立康肺散結方，補肺之氣血陰津，補脾化濁，祛痰瘀毒，并有專藥引經入靶點，共收扶正祛邪之功。

(指導老師：侯愛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