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政教授治療男科疾病常用藥對配伍探析

李蘭蘭 徐 磊 李利超 張 悅 林煦垚 楊艷芳 胡召娣 黃 穎 秦國政

1.云南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云南 昆明 650021；2云南省中醫醫院，云南 昆明 650021

“藥對”之名始見于《雷公藥對》，脫胎于《神農本草經》，其提出的“七情和合”理論，奠定了藥對的理論基礎[1]。隨著中醫藥理論的不斷發展,現今藥對配伍的應用已遠遠超出了七情的范疇，其組成方式存在著多樣性的特點，如協同配對、反佐配對、氣血陰陽配對、特殊配對等皆為現代藥對的配伍原則及內涵，在方藥中具有重要地位，使中醫的辨證論治更具特色[2]。秦國政教授是云嶺學者，云嶺名醫，中醫男科學創始人和奠基人之一，有近40年的男科病診療經驗。臨床中善于使用方合藥對，并參考現代藥理等醫學知識，可力挽男科病之沉珂。本文就秦國政教授臨床治療男科疾病常用藥對配伍進行總結和分析，并附典型醫案，以期為讀者在臨床隨癥加減用藥上提供參考。

1 連翹配伍皂角刺

連翹清熱解毒、散結消腫，在《本草綱目》中被李時珍譽為“瘡家圣藥”。皂角刺消毒透膿、搜風、殺蟲。二者合用清熱解毒、排膿消瘡之力倍增，長于排膿消瘡。秦國政教授認為精濁與外科瘡瘍病因病機及臨床表現上有一定的相似性，故加連翹、皂角刺清熱解毒排膿消瘡，治療精濁能取得良好的療效[3]?，F代研究[4]發現引發慢性前列腺炎的主要病原體中50%～80%為大腸埃希氏菌，連翹和皂角刺對大腸桿菌均有較強殺菌抑菌作用。銀翹與皂角刺中均含有的槲皮素可降低前列腺組織中IL-1β、IL-2、IL-6、IL-17A、MCP-1 和 TNF-α的表達，調節炎癥反應，二者合用可較快緩解患者癥狀，消退前列腺炎癥[5-6]。秦國政教授常用兩藥配伍治療前列腺炎，可顯著增加男性前列腺液中卵磷脂小體數量，降低各項炎癥指標。在炎癥初期，連翹和皂角刺的藥量比為3比1，在炎癥中后期即為2比1或1比1，以增強排膿之功。異病同治，對精囊炎、附睪炎等男科炎癥性疾病也具有較好療效。

2 炙黃芪配伍炙升麻

炙黃芪性輕清而銳，可升陽舉陷，補中益氣，通達內外；炙升麻入脾胃經，善引脾胃清陽之氣。炙黃芪與炙升麻配伍，寒熱并用，補瀉共施，順應臟腑升降，補益脾氣的同時，升清陽而降陰火，使脾氣周流運轉周身。秦國政教授常用兩藥配伍治療靜脈性陽痿及其他辨證為脾胃虛弱、脾虛氣陷證的男科疾病。國醫大師王琦認為宗筋賴脾胃化生氣血以濡養，脾胃氣血充足，宗筋得以濡養而勃起[7]。秦國政教授認為，靜脈性陽痿的發病與脾升清功能失常密切相關，靜脈瓣關閉不全的發病機理與臟器脫垂相似，脾不升清，陰莖氣血無以化生，陰莖靜脈瓣及瓣膜肌肉失養，瓣膜閉合無力，宗筋充盈而不能維持。秦國政教授臨床治療靜脈型陽痿常配伍炙黃芪，炙升麻。兩藥配伍使脾氣周流運轉周身，上升抬舉陰莖靜脈瓣有力，瓣膜的閉合機能正常運行，宗筋血液出入平衡，故能正常勃起并維持?，F代藥理研究[8]證實黃芪可促使血液流動加速，刺激血液再生，改善血流動力學，改善陰莖供血，提升患者勃起時硬度。升麻可激活人體內血清素和去甲腎上腺素，有一定的抗抑郁作用[9]，可一定程度上緩解患者因陽痿導致的抑郁焦慮癥狀。

3 蟬蛻配伍五加皮

蟬蛻性甘、寒，歸肺、肝經，質輕長于息風止痙；五加皮性辛、溫，歸肝、腎經，可祛風濕，強筋骨，利尿。兩藥合用一溫一寒，一開一合，開合同用，以調樞機，祛膀胱之內風。秦國政教授常用兩藥配伍治療由膀胱興奮性增強或患者心理因素等導致的尿頻，如膀胱過度活動綜合癥、糖尿病引起的尿頻。秦國政教授認為膀胱過度活動綜合癥患者多為濕熱留戀膀胱，久病不愈，由腎及脾，致脾腎受損，正氣虛弱所致；或中氣不足，膀胱氣化無力所致，“益氣通淋法”本病的主要治則。治療時常辨證選用補中益氣湯、五苓散、萆菟湯、十灰散、縮泉丸等，并于方中配伍蟬蛻、五加皮。在中醫學中風性主動，風邪致病常具有善動不居、輕揚開泄的特性。秦國政教授認為膀胱過度活動綜合癥是逼尿肌無意識收縮，活動頻繁，內合風性，治療時配伍加入蟬蛻、五加皮祛膀胱之內風，可較快緩解患者癥狀。

4 土茯苓配伍重樓

土茯苓味甘、淡，性平，具有解毒利濕、涼血解毒、祛風止痛之功，《滇南本草·第三卷》云“治五淋、赤白濁，兼治楊梅瘡毒?！盵10]702?，F代藥理學證實[11]土茯苓具有顯著的抑菌解毒作用。重樓清熱解毒、消腫止痛，《滇南本草·第一卷》云“此乃外科之至藥。主治一切無名腫毒”[10]298?，F代研究[12]表明，重樓可有效抑制人體內細菌的生長，能夠治療支原體引起的生殖道感染。秦國政教授認為土茯苓與重樓二者同用，相輔相成、相互促進，善治各類蟲、毒病，臨床上常用于治療如梅毒、淋病、支衣原體感染等多種性傳播疾病，兩藥藥量之比為3比1。支原體是引起人類泌尿生殖道感染的重要病原體之一，可導致尿道炎、慢性前列腺炎，治療常用藥物主要是抗生素，但抗生素胃腸道反應大，對肝功能有一定的影響。由于抗生素的不規范使用,現支原體耐藥菌株增多，耐藥周期縮短，給治療帶來一定困難[13]。中醫學經上千年臨床運用驗證, 在防治感染性疾病方面確有良效, 現代學者認為中藥能延緩甚至逆轉細菌耐藥, 對于抗菌有其獨特的優勢[14]。秦國政教授認為支衣原體感染、淋病、生殖器皰疹等，其中醫發病之標均含“蟲、毒”，故治療時常于方中加入土茯苓、重樓。

5 麻黃配伍石菖蒲

麻黃味辛發散，性溫散寒，主入肺與膀胱經，宣肺通氣，通調水道。石菖蒲辛開苦燥溫通，芳香走竄，即能開竅醒神又能化濕、豁痰、辟穢。麻黃合石菖蒲，一宣一降，調理肺氣宣發肅降，解郁除滯，啟肺氣利腎氣開闔。兩藥配伍可治療各種閉證，秦國政教授臨床上用其治療如精閉、癃閉、關格等病。不射精癥是指陰莖能正常勃起和性交，但是達不到性高潮和獲得性快感，不能射出精液，或是在其他情況下可射出精液，而在陰道內不射精,中醫稱為精閉。在長期的臨床實踐中，中醫藥在功能性不射精癥的治療上表現出了顯著優勢[15]。臨床可予疏肝理氣、溫經通絡、補益脾腎、活血化瘀等諸法施展。秦國政教授在辨證基礎上更佐以麻黃和石菖蒲開宣肺氣，此為“提壺揭蓋”之法[16]。心肺之氣閉郁，肺宣降失司，氣機壅滯，血行不利可致男子精閉[17]。麻黃合石菖蒲，一宣一降，調理肺氣宣發肅降，解郁除滯，啟肺氣利腎氣開闔，則精能泄。

6 夏枯草配伍浮小麥

秦國政教授常用兩藥配伍治療慢性前列腺炎，生殖系統感染，精索靜脈曲張等各種原因引起的精液不液化。夏枯草苦、辛，寒，歸肝，膽經。浮小麥甘，涼，歸心經，止汗，益氣，除熱。兩藥相合，性輕輕浮，動靜結合，氣化得運，則精液可得液化。成年男性精液排出體外 5～20 min后即開始液化，若60 min內仍不液化，則可診斷為精液不液化[18]。目前精液不液化的病因和發病機制尚未完全明確，中醫認為精液的液化有賴于陽氣的氣化作用，氣化失常，則精液液化異常[19]。秦國政教授在治療精液不液化時，常常使用夏枯草配伍浮小麥。慢性前列腺炎、生殖系統感染、精索靜脈曲張等都會影響精液的液化[19]?，F代藥理學研究[20]證實夏枯草有抗炎抗菌及抗病毒等藥理作用，可顯著抑制金黃色葡萄球菌、大腸桿菌等細菌的活性，降低 IL-1β 和 TNF-α 的含量，對因慢性細菌性前列腺炎引起的精液不液化更具療效 。

7 典型病案

患者王某，50歲，2020年12月29日因“反復尿頻、尿急2年余”就診，自述2年前無明顯誘因出現尿頻、尿急，未行治療，期間癥狀反復出現不斷加重，現癥見:尿頻，白天小便7～8次，夜尿2～3次，尿量少，尿急，尿道灼熱感，陰囊潮濕，尿不盡，排尿乏力，平素易疲憊，余無特殊不適。納可，眠欠佳，大便調。舌淡紅, 苔薄白微膩, 脈細。既往無特殊。輔助檢查：泌尿系B超、尿常規未見異常；前列腺液檢查結果顯示卵磷脂小體(+++/HP)，WBC(+-++/HP)。西醫診斷：慢性前列腺炎。中醫診斷：精濁(腎虛濕熱證)。方予秦氏四妙散合萆菟湯加連翹、皂角刺，藥物組成：生黃芪30 g，金銀花10 g，玄參30 g，甘草10 g，綿萆薢15 g，炒菟絲子30 g，炒澤瀉30 g，茯苓30 g，炒續斷30 g，沙苑子10 g，石菖蒲15 g，車前子10 g，連翹30 g，炒皂角刺15 g。7劑，水煎服，日1劑，3次/日。

2021年1月12日二診：病史同前，患者訴藥后無特殊不適，現白天小便5～6次，夜尿0～1次，尿急、尿道灼熱感、排尿乏力較前明顯緩解，余無特殊。納眠可，二便調，舌質紅苔薄白，脈細。1月12日前列腺液檢查結果顯示卵磷脂小體(+++/HP)，WBC(0-5/HP)，效不更方，繼續鞏固治療。

按：本病患者初診時病程日久，腎氣虧損，固攝功能失常，故見患者尿頻，尿不見，排尿乏力，平素易疲乏；濕熱下注，致患者尿急，尿道灼熱感，陰囊潮濕；舌淡紅, 苔薄白微膩, 脈細均為腎氣虧虛，濕熱內蘊之象，故辨證為腎虛濕熱證。秦國政教授認為此患者表現本虛標實，類似瘡瘍中后期，此時采用“補”法兼用“托”法或者“消”法以益氣扶正、清熱通利、消癰托毒。秦氏四妙散即秦國政教授以瘡瘍理論為指導論治精濁的臨床驗方，方中生黃芪扶固正氣、脫毒生肌為君藥；金銀花清熱解毒為臣藥；玄參清熱涼血、瀉火解毒、滋陰為佐藥；生甘草清熱解毒，調和諸藥為使藥。萆菟湯則是徐福松教授創立的一首治療精濁的代表方劑,方中萆薢清熱利濕、分清去濁,兼有補腎壯腰之功；菟絲子、沙苑子補腎固精；益智仁溫腎固精；懷山藥平補脾腎而固澀；車前子、茯苓利水滲濕；石菖蒲清熱化濕、豁痰宣竅；患者病程長，初診時前列腺液檢查結果顯示卵磷脂小體(+++/HP)，WBC(+-++/HP)，處于前列腺炎中后期，故加用連翹-皂角刺藥對以清熱解毒、散結消腫、排膿消瘡，二者合用藥效加強，加入主方之中，諸藥合用共奏補腎導濁、消補兼施、標本同治之功。秦國政教授將此藥對應用于各種男科炎癥性疾病，量小力宏，療效頗佳。二診時患者癥狀明顯改善，復查前列腺炎常規未見白細胞，效不更方，故以前方7劑繼服鞏固療效。

8 小結

藥對配伍起源早，研究深入，運用廣泛，是單味中藥與方劑之間的橋梁。秦國政教授臨床經驗豐富，用藥精專，善于在辨證論治基礎上伍以藥對，療效顯著，本文初步整理了連翹配伍皂角刺、炙黃芪配伍炙升麻、麻黃配伍石菖蒲、蟬蛻配伍五加皮、土茯苓配伍重樓、夏枯草配伍浮小麥六對臨床常用藥對，涵蓋如前列腺炎、勃起功能障礙、膀胱過度活動綜合征、支衣原體感染、不射精癥、精液不液化等多種男科疾病，以期為讀者在臨床隨癥加減用藥上提供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