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匯率變動視角對俄羅斯鈾濃縮出口競爭力的分析

□張紅林 閆麗蓉

世界上僅有俄羅斯、歐盟、中國三個國家或地區具備商業水平的鈾濃縮供應能力。目前，全球有30余個發展核電的國家和地區需要鈾濃縮供應服務，其中“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是新興發展核電的主力[1]。近年來，國際鈾濃縮價格指數快速下滑，甚至已經低于部分供應商的成本，給鈾濃縮供應商經營帶來了巨大的經營壓力。然而俄羅斯國家原子能公司(Rosatom)卻能夠頂住國際鈾濃縮市場價格下行壓力，頻頻以較低價格中標國際鈾濃縮合同，展現了十分明顯的價格競爭優勢。Rosatom的鈾濃縮價格競爭力主要來源于其數十年的研發積淀形成的技術優勢、政企合一統籌資源的體制優勢、鈾濃縮工廠的部分折舊完成的成本優勢，但還有一個十分重要的因素容易被忽視，即俄羅斯盧布近年來持續貶值，間接提升了俄鈾濃縮服務的國際市場競爭力。本文將試圖從這個角度進行分析。

一、俄羅斯匯率變化情況

回顧盧布的匯率走向(如圖1所示)，近三十年盧布經歷了四次大幅度貶值，分別是1992～1995年蘇聯解體后經濟改革時期的盧布貶值、1998年亞洲金融危機外部沖擊下的盧布貶值、2008年美國次貸危機溢出效應導致的盧布貶值以及2014年歐美對俄經濟制裁導致的盧布貶值。

圖1 1993～2020年盧布對美元的匯率走勢(匯率按月平均處理)

2014年，由于國際石油價格大跌，加之西方由于克里米亞事件對俄羅斯實施經濟制裁，同時俄羅斯放開“外匯走廊”的管制，盧布大幅下挫，當年盧布匯率下跌逾50%[2]。近兩年，由于油價下跌、西方聯合制裁、新冠肺炎疫情影響經濟發展、俄央行關鍵利率下調等原因，俄羅斯盧布在經歷2016年的短暫升值回調后再次貶值。目前盧布大約在70～80盧布兌1美元上下波動。

二、Rosatom鈾濃縮產業成本與匯率變動分析

分離功出口屬于典型的來料加工貿易模式，“兩頭在外”的加工生產方式下，鈾濃縮企業出口分離功的成本不受原材料國際價格波動的影響。一般情況下，出口國貨幣貶值，以外幣計價的生產成本降低，出口商品貨物降價區間擴大，出口國企業可以低于原外幣價格出售商品/服務，有利于提升在國際市場的價格競爭優勢。

對于商業氣體離心分離工廠而言，分離功成本構成主要包括資本要素、人員要素、運行要素等。資本要素主要指資金成本、初始投資成本，鈾濃縮屬于資本密集型產業，一般其初始工程建設投資很大程度上決定了鈾濃縮加工服務的成本競爭力(平均占單位分離功成本的30%～50%)；人員要素主要指離心分離工廠的員工工資福利等；運行要素則主要是燃料動力成本等。

(一)俄羅斯鈾濃縮廠產能部署早，折舊費用低。俄羅斯離心機研制和工業化部署起步于20世紀50年代。目前俄羅斯鈾濃縮工廠主要由四個濃縮工廠組成，分別是烏拉爾電化學聯合工廠、克拉斯諾雅爾斯克工廠、西伯利亞化學聯合工廠以及安加爾斯克工廠，年產能達2.7萬噸分離功[3]。俄羅斯已經研發并商業化部署了至少9代離心機，目前各工廠均運行著不同時期安裝的機型。由于離心機實際運行壽命高于設計壽命，目前在俄羅斯工廠中仍然運行著大量第六代離心機(第6代離心機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研發成功并開始投入運行)。

以烏拉爾電化學聯合工廠為例，工廠中運行著約4,000tSWU第6代離心機，安裝于1996年；約2,000tSWU第7代離心機，安裝于1998～2005年間；約4,000tSWU第8代離心機，安裝于2006～2012年間；此外還有約2,000tSWU為第9代及9+代離心機，安裝于2012年之后[4]。

圖2 烏拉爾電化學聯合工廠的生產能力動態變化(tSWU/a)

按照設計壽命15年計算，即2006年之前建成的設施已經完成折舊，包括第6代離心機及第7代離心機，約占該工廠一半產能；在另外一半產能中，占絕大部分的第8代離心機是在2012年之前完成建設(即盧布最近一次大幅貶值之前投資建成的)。其余3個工廠情況類似。從成本構成的資本要素角度分析，一方面俄羅斯鈾濃縮工廠大量產能完成折舊，使得本身運行成本比較低；另一方面即使對于沒有完成折舊的機器，其折舊成本換算成美元計價后，由于匯率貶值帶來折舊成本直接下降超過50%，兩方面因素共同提升了其鈾濃縮國際市場價格競爭力。

(二)貨幣貶值影響下，俄羅斯鈾濃縮運行成本呈下降趨勢。如前所述，鈾濃縮成本要素中，除了折舊成本占比較高外(平均30%～50%)，人工成本、燃料動力成本(主要是電力)在鈾濃縮成本中也占有重要份額(平均20%～30%)。

1.人工成本方面。根據Wind數據統計，以盧布計價，俄羅斯制造業工資變化水平如圖3所示。過去十年間其工人工資從每月19,000盧布上漲至2020年46,000盧布，工資水平持續上漲。但是，如果以美元計價，俄羅斯制造業工資水平則如圖4所示，即在過去10年里，俄羅斯制造業工人工資水平總體上呈波動下降趨勢。

圖3 俄羅斯制造業平均工資(來自wind，以盧布計價)

圖4 俄羅斯制造業平均工資(來自Wind，以美元計價)

2.燃料動力成本方面。俄羅斯是能源大國，在過去十年間，俄羅斯平均電價從2010年前后大約為1,900盧布/千度電上漲至2020年2,600盧布/千度電，漲幅超過30%。如果將其電價折算成美元，則如圖5所示，電價水平呈明顯下降趨勢，從2011年66美元/千度電下降至2020年的37美元/千度電，如果換算成人民幣，其2020年俄羅斯平均電價水平為人民幣0.24元/度電，明顯低于國內鈾濃縮廠用電成本。

圖5 俄羅斯平均電價水平(來自Wind，以各年匯率折算)

由上述分析可知，2014年以來，盧布兌美元大幅貶值，使俄羅斯鈾濃縮廠以美元計價的各項分離功生產成本明顯下降。如果將俄羅斯鈾濃縮成本按照資本、人力、運行各占三分之一進行粗略估算，2014年以來的匯率大幅貶值，使得俄羅斯以美元計價的出口分離功，平均成本大約降低了40%，大幅增強了俄羅斯鈾濃縮服務在國際市場上原本具有的成本優勢。

三、相關啟示與建議

鈾濃縮產業是國家戰略性高科技產業，我國核工業關鍵技術已經實現自主化、工業化，正處于由小到大、由弱到強的重要階段[4]。在匯率方面，我國人民幣兌美元匯率在過去十年間總體穩中有升(部分年份有10%左右上下波動)，從貨幣升值對出口的收縮效應角度分析，人民幣升值一定程度上弱化了我國鈾濃縮出口的國際市場競爭力。新冠肺炎疫情以來，西方發達國家實施寬松貨幣政策，刺激經濟復蘇，致使國際大宗商品價格上漲，上游原材料價格上漲將直接推升中下游裝備制造業原材料采購成本。

考慮到俄羅斯分離功國際競爭力要素中，有相當大的因素并非企業運營形成，而是明顯的受益于匯率貶值帶來的“被動提升”，在當前日益開放的國際貿易環境下，對國內產業將造成一定沖擊。在此背景下，特提出以下建議：一是持續關注俄羅斯匯率變動走勢情況，在進行核燃料對外貿易、核燃料供應商競爭力分析、天然鈾資源開發等活動中，將國際匯率及變動因素納入其中予以考慮。二是加強政策溝通，在當下我國核燃料產業處于能力水平爬坡過坎的關鍵階段，應進一步明確“核燃料產業立足國內”的政策，將濃縮鈾、钚及其化合物的進口稅率提高到最惠國稅率(5%)，減少匯率因素導致的對國內產業帶來的不利影響。三是完善出口政策。推動將濃縮鈾等產品的出口退稅率納入出口退稅調整清單，建立商用鈾產品增值稅即征即退政策，即在商用鈾產品按13%稅率征收增值稅后，對國內銷售主體增值稅實際稅負超過3%的部分即征即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