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馨遠
有一篇課文叫《昆明的雨》,當時我們班把這篇散文捋了個遍,最后我無奈地承認:不愧是散文,真夠散的!散,而且讓人特別饞。
就像一個從民國穿越到當代的大爺,上身青布馬褂,下身大褲衩,一邊用蒲扇撲蚊子,一邊跟你用夾雜著零散古文的大白話嘮嗑。
說實話,我讀汪曾祺,就是因為他的文章隨意。
一些有才華的作家,寫文章都有強烈的價值傾向,是在“以筆為刀”,嘔心瀝血地為認定的東西戰斗。文學的本質不就是表達理想嗎?但這些作品未免有些太過激烈、殘酷或充滿對立,過度辛辣尖銳,需要耗費讀者大量的精力。它們對于現代面臨巨大社會壓力的人來說并不討喜,甚至很多會因為害怕精神內耗而對這種書敬而遠之。
汪曾祺則不然。不會有必須成就驚天動地理想的負擔,也不會像看霸總文學那樣,覺得“這劇情看起來…這么假呢?”不必承擔什么激烈的情緒,也不用非得悟出什么道理。
他可以寫一個京劇配角有點好笑又有點悲哀的平凡人生,寫合作社的小伙半夜看大壩,寫樓下幾個大媽的英雄群像,寫令人好笑好氣的手工匠,硬是把9平米的房子抻成了32平。這中間,夾雜著很多好吃的和好笑的。
他的文風很像稀釋得極淡的文言文,把偏見和情緒都含蓄地收起來,不跟你講大道理,也沒想讓你突然開悟、滿腔熱血或者嚎啕大哭。你一點壓力也沒有:一部小說里面半部都在講當地的麻繩、頭花或者小吃,結構更是隨便。
他說的話,附帶很多吐槽和玩梗,你讀了只會輕輕松松笑一會兒,然后說:“巧了,俺也一樣?!?/p>
這種對于苦澀而微甜的平凡生活的熱愛,在我們這個充滿戾氣和壓力的年代屬實罕見。
不知怎么回事,我覺得現代人急需汪曾祺的作品??磪捔司W文,可以換點同樣不費腦子的散文嘛。讓清淡的白開水,沖沖粘滿油膩和香精的腸胃。哪怕不是什么傳世經典,讓人活得踏實點、高興點、平和點就很好。
(編輯:于智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