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社會嵌入理論的區域創新能力與技術市場發展關系研究

張 林，羽文蘭

（廣西大學 經濟學院，廣西 南寧 530004）

一、引言

中國技術市場多年來經歷了初創、突破、創新的發展歷程，市場規模和市場主體活躍度都有長足的發展，已成為中國要素市場的重要組成部分。但總體上中國技術市場仍處于初級階段，在快速發展的同時存在著量多質低、交易效率低的問題，直接影響科技成果的高效轉移、轉化。2019 年11月，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第十一次會議審議通過的《關于構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場化配置體制機制的意見》中明確了技術要素市場發展的改革方向和重點任務。2022 年3 月，《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加快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的意見》指出，加快培育統一的技術和數據市場。在此背景下，對中國技術市場發展進行全方位、多層次和多視角的梳理與分析顯得非常必要。其中，深入分析區域技術市場發展的社會影響因素對加快推進技術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建設高標準技術要素市場具有重要意義。

技術市場是一種經濟制度安排下的產物，技術與經濟有機結合是技術市場可持續發展的基礎。技術市場的發展需要不斷產生和積累新的知識，以滿足市場需求。近年來，關于技術市場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技術市場的發展歷程［1］、技術市場的體系建設［2］、技術市場的空間格局［3］、技術市場的績效評價［4］、技術市場發展的影響因素［5］、技術交易的影響因素［6］、區域技術轉移［7］以及技術市場發展對其他經濟行為的影響［8］等方面。國內關于技術市場發展影響因素的研究路徑主要有兩條。一是選取不同維度的宏觀、微觀影響因素進行分析。劉鳳朝等［9］通過對多維鄰近性的測量，探討了地理、技術和制度鄰近對技術交易網絡的影響。劉曉燕等［7］進一步將多維鄰近性和內生結構依賴有機結合起來研究技術交易的影響機制。李綱等［6］從環境、組織和技術層面進行分析，發現環境層面的地理鄰近性和政策環境是技術交易供需匹配的重要因素，而組織層面的主觀感知可靠性和技術層面的技術可靠性能在一定程度上產生替代效應。除此之外，人力資源［5］、研發投入［10］、基礎投入［4］、科技政策［11］等因素對技術市場發展的影響也得到證明。二是從不同技術交易主體切入。全國技術市場不僅是技術成果和技術服務的交換場所，還是技術市場主體之間交換關系的總和，連接著企業、高?？蒲袡C構和政府等［12］。技術、技術交易主體等技術市場交易系統中的參與要素直接影響技術交易效率，不同類型參與主體在技術轉移網絡中的角色存在差異。華冬芳和蔣伏心［13］從技術交易主體關系的角度分析，發現技術中介可以改善技術交易雙方的信任關系和促進信息共享，從而提高技術交易效率。技術要素的轉移和交易對技術交易服務有較強的依賴性，技術中介服務下沉雖然極大地增加了中國技術市場的交易數量，但交易質量卻與技術需求不匹配［14］。中國科學技術協會作為技術市場的參與主體之一，在促進樞紐型技術市場這一技術交易網絡建設中發揮著重要作用［15］。高校為技術市場提供原創性技術供給，但研究發現技術轉移部門對高校的專利轉讓速度提升并沒有直接的促進作用［16］。企業作為技術要素市場化配置的絕對主力，其技術市場成交額反映著技術市場的活躍程度［17］。上述研究，為理解和把握中國技術市場發展的影響因素提供了良好基礎，但其重在考慮經濟因素的影響，且大多數研究僅將社會因素作為控制變量進行分析，對社會因素異質性關注不夠。

凱伊［18］提出了“嵌入式市場”的觀點，認為市場經濟不是在一個純粹的空間運行，而是在現實的政治、社會和文化環境中運行，市場交易過程嵌入社會環境，市場交易效率受到社會性因素的影響。技術市場交易存在著明顯的社會嵌入性，不僅交易對象（技術）受到人們認知水平的影響，而且供需雙方都受到社會關系網絡的影響。技術交易場所，無論是物理場所還是網絡虛擬場所，都受到組織制度的影響。因此，作為要素交易的技術市場嵌入在社會關系空間中，受到認知水平、組織制度和知識基礎設施等因素的影響。

社會嵌入理論強調個體的行為會受到社會關系和社會結構的影響，社會嵌入程度越高，個體的行為受到的影響越大。社會嵌入理論也被稱為嵌入性理論（Embeddedness），由Polanyi［19］首次提出。此后，Granovetter［20］揭示了經濟行為嵌入到社會關系中的作用機制，并將嵌入性分為關系嵌入性和結構嵌入性，分別基于社會嵌入的關系視角和結構視角，提出了強、弱關系理論和中心度、結構洞理論。Zukin&Dimaggio［21］進一步突出認知、文化和政治因素對嵌入結果的影響，增加了認知嵌入、文化嵌入與政治嵌入三種嵌入性類型。Hagedoorn［22］則將嵌入性分為環境嵌入、組織嵌入和雙邊嵌入三個尺度?？梢钥闯?，社會嵌入類型的劃分逐漸細化、深入。目前，關于社會嵌入的影響研究在創新網絡中較為集中，特別是社會嵌入影響企業創新效率與績效的研究。在認知嵌入方面，李興光等［23］研究發現，認知嵌入通過自我效能感的中介作用正向影響大學生的創業意向。宋志紅等［24］通過實證分析中國通信行業數據發現，認知嵌入性會間接影響技術標準制定話語權。在結構嵌入方面，邵云飛和謝麗［25］發現中心度、結構洞與創新績效分別存在倒“U”型關系和正向關系。趙炎等［26］同樣得出了結構嵌入與企業創新存在倒“U”型關系的結論。在關系嵌入方面，吳曉云和王建平［27］發現強、弱網絡關系均可以提高技術創新績效且顯著相關，李亞兵等［28］也論證了強、弱關系嵌入正向影響企業創新能力。已有的認知嵌入、關系嵌入和結構嵌入等社會嵌入因素對企業技術創新的影響研究，為社會嵌入對技術市場發展的影響研究提供了理論基礎。經濟社會學主張通過社會學視角來分析市場與社會的關系，行動者所處的社會環境不再被視為既定不變，眾多研究問題被置于一個動態的過程中加以審視，更加注重市場與社會關系網絡、意識潮流和基礎設施等方面的關系，這為本研究提供了新思路。首先，社會嵌入的結構、網絡的強弱關系如何客觀劃分值得探討。其次，技術市場是多主體進行技術流轉交易的場所，不同層次的行動者之間存在嵌套關系——個人嵌套于團隊，團隊又嵌套于企業，技術轉移會跨越多層次，處于多層次、多空間維度的行動者所處的制度環境、文化環境、基礎設施等社會環境存在差異，需要對多維度科研環境、組織環境和文化環境進行深入探討，但社會嵌入的層級性沒有得到重視。

本文基于社會嵌入理論［20-21，29］，從企業家認知嵌入、關系網絡嵌入和知識基礎設施嵌入三個維度分析社會嵌入因素對區域技術市場發展的影響。利用2012—2020 年中國30 個省區市①西藏與港澳臺地區因數據缺失，故樣本中予以剔除。的相關面板數據，構建契合嵌入性分析的多層次模型（Hierarchical Liner Model，簡稱HLM）［30-31］，探索社會嵌入因素調節區域創新能力與技術市場發展之間關系的作用機制與路徑，從組內差異和組間差異兩方面尋找促進技術市場發展的有效路徑，為中國區域技術市場發展提供經濟社會學的解釋。本文可能的邊際貢獻在于：第一，從經濟社會學的視角重新審視經濟學傳統意義上的市場觀，從企業家認知嵌入、關系網絡嵌入、知識基礎設施嵌入三個維度分析中國技術市場發展影響因素的社會嵌入的層級性；第二，構建基于社會嵌入理論的中國技術市場發展影響因素的層級理論模型，創新性地運用多層次模型對中國30 個省區市數據進行實證檢驗，分析社會嵌入因素在區域創新能力與區域技術市場發展間的多層次調節效應。

二、理論分析及研究假設

（一）區域創新能力與技術市場發展

技術市場是關于技術要素交易的市場，交易的對象就是技術。區域技術創新能力不僅影響技術供給，而且影響技術需求，因為技術交易過程中存在買方叫價的機制，只有懂技術或者對技術需求強烈的需求方才能進入交易，達成交易。顧真溶和蔣伏心［32］發現長三角地區的區域創新能力提升對技術市場交易效率有著顯著影響，但影響路徑較為復雜。本文需要先驗證區域創新能力與技術市場的關系，因此，提出如下假設H1。

H1：中國省區市層面的區域創新能力對各地區技術市場發展具有正向效應。

（二）社會嵌入因素的調節作用

1. 企業家認知嵌入的調節作用

市場不僅是商品交換的場所，也是各主體之間信息交流的場所，市場與供給者、需求者之間存在多個信息反饋環，信息交流為認知提供了最基礎的要素，企業家需要獲取、消化和吸收海量信息，進行創新和交易行為的選擇與決策，技術市場也不例外。首先，技術市場的發展需要企業家對技術創新及其經濟社會效應的充分認知。其次，技術市場發展需要企業家提升對交易風險的認知，不同于物質交易，技術交易的非物質性存在較大的信息不對稱，信息不對稱會導致交易風險過大，交易效率下降。再次，社會認知受到企業家參與意愿的影響，那些認識到吸納新技術、鼓勵技術創新和促進技術轉移重要性的企業家對技術需求也會更高，會更積極地創新創業，將科技成果市場化，促進技術市場發展。最后，相似的價值觀可以促進技術市場交易雙方更高效的合作共贏，從而提高技術市場的供需匹配率，使更多的技術成果流向技術市場。因此，提出如下假設H2。

H2：企業家認知嵌入在區域創新能力與區域技術市場發展間發揮正向調節作用。

2. 關系網絡嵌入的調節作用

企業作為社會網絡組織中的一個節點，與其他企業存在供應鏈關系、與社會組織存在監督管理關系，企業業績不僅與本企業有關，還受到地方組織影響。首先，企業之間通過關系網絡嵌入形成技術聯盟，一方面有助于企業從合作者處獲得技術，另一方面方便企業向合作者輸出技術。關系網絡嵌入可以保證技術合作企業技術轉移的成功率，降低技術轉移的風險。其次，社會網絡存在的巨大信息流以及知識外溢效應是企業實現知識積累、知識分享的重要渠道，技術交易主體可以根據自己的聯結關系從社會創新網絡中獲取信息和知識，不斷提高自身識別潛在技術需求和轉移技術的能力，提高技術市場的供需匹配率。再次，社會網絡強化了企業和組織間的非貿易依賴關系，由交流、行為標準和符號化的背景組成的社會資本具有信任度高、歸屬感強等特征，能夠有效地降低信息不對稱，提高技術交易效率。高頻率和高質量的合作關系形成的信任將進一步提高技術轉移的意愿和動力。因此，關系網絡嵌入處于較高水平時，企業間的創新合作增強，從而帶動地區間的創新資源流動。相反，當企業間未建立強聯系時，創新資源的流動將受阻，增加技術轉化的交易成本，導致技術市場發展動力不足。關系網絡嵌入性強的地區選擇合作創新路徑的可能性強，同時，技術創新與交易行為能夠更緊密地嵌入到所處的關系網絡和社會結構中。因此，提出如下假設H3。

H3：關系網絡嵌入在區域創新能力與區域技術市場發展間發揮正向調節作用。

3. 知識基礎設施嵌入的調節作用

創新依賴于知識基礎設施，以國家重點實驗室、科技園、高等院校、科技企業孵化器等為代表的創新基礎設施是區域創新體系的核心部分。知識基礎設施對技術市場的影響表現在以下方面：首先，區域知識基礎設施是基礎性、前沿性知識生產和轉化的主陣地，決定著技術市場交易范疇、交易內容和交易質量，承擔創新任務多的知識基礎設施對知識生產與交易更加有利；其次，當區域知識基礎設施集中于某類產業或者領域，兼具產業和技術的特殊性，容易形成技術市場特色；第三，知識基礎設施的建設與運營極大地影響人們的普遍認知、創新精神和關系塑造，對技術市場發展影響深遠。因此，提出如下假設H4。

H4：知識基礎設施嵌入在區域創新能力與區域技術市場發展間發揮正向調節作用。

三、研究方法設計

由于區域技術市場的社會嵌入具有層級結構，因此本文結合經濟社會學的社會嵌入性理論與統計學的多層次模型（HLM）來解析中國技術市場的嵌入特征，不僅可以解決隨機誤差項的獨立性問題，提高估計參數的準確性，還可以對跨層級交互作用項進行分析［33］。

（一）多層次模型建立的必要性檢驗

為了研究多層次模型的可行性，本文首先運用以技術市場成交額為被解釋變量的零模型（Empty Model）進行分析，并計算得出組內相關系數ICC和組間方差。先以Level-1 層級的變量建立回歸方程Level-1 Model，然后把Level-1 Model 中的截距作為因變量，使用Level-1 層級中的變量作為自變量，建立回歸方程Level-2 Model，最后把Level-2 Model 代入Level-1 Model 得到多層次調節組合模型Mixed Model，可以探索不同層次變量對因變量的影響。零模型設定如下式（1）、（2）和（3）：

其中，techij表示i年份中j省區市的技術市場發展指標；β0j表示總截距，反映各省區市平均技術市場成交額；回歸示數γ00為平均截距；殘差γij反映省區市內個體差異程度；殘差u0j反映不同省區市之間的差異。

由組合模型（3）估計可得，γ00=446.043（p=0.003），組間方差u0=585 751.008（p＜0.001），二者均統計顯著，表明技術市場成交額的初始水平在各省區市之間有著顯著不同，且存在顯著的組內差異。組內相關系數，表示78.97%的總體差異是由省區市之間的異質性引起的。ICC值越大，說明相對于省區市內個體的組內差異比省區市之間的組間差異更明顯。因此，在研究中國技術市場發展的影響因素模型中，考慮使用多層次模型進行分析是必要的。

（二）實證模型的構建

除考慮Level-1 Model 中3 個社會嵌入因素的組內解釋變量外，還選取了能夠反映各省區市顯著差異的區域創新能力指數RI作為Level-2 Model 的解釋變量，并進行多層次調節模型分析。為避免解釋變量區域創新能力X對被解釋變量技術市場發展Y的主效應與交乘項X×M之間可能存在的多重共線性，回歸分析前將解釋變量區域創新能力X和跨層調節變量社會嵌入因素M進行均值中心化處理，模型設定如下式（4）和（5）。

多層次調節模型見式（6）：

其中，cogij、entij和iurij分別表示i年份中j省區市的企業家認知嵌入、關系網絡嵌入和知識基礎設施嵌入對應的變量指標，見表1 變量定義。多層次調節模型（6）中的固定效應部分是隨機效應部分［34］是構建的影響中國技術市場發展的多層次調節路徑見圖1。

圖1 影響中國技術市場發展的多層次調節路徑

表1 變量定義

（三）變量選擇與數據來源

1. 變量選擇

（1）Level-1 Model 的被解釋變量

技術市場發展?，F有研究通常以技術市場合同成交額、成交數作為技術市場發展的衡量指標，但經對比總結發現，以技術市場合同成交額衡量該指標更加適合與準確。因此，參考已有研究［35-36］，采用各省區市技術市場成交額來衡量技術市場發展，記為tech。

（2）Level-1 Model 的解釋變量

a.企業家認知嵌入。企業作為技術市場的主要參與者，管理者的認知導向會影響企業的新技術引進、技術創新等行為。參考以往對企業家認知嵌入的界定［37-38］，考慮到數據的可獲得性，用企業家認知來衡量該指標。個體形成的認知反映在他們所使用的文字中，對年報進行文本分析是捕捉企業家認知的一個重要方式［39-40］。本文選取了可以體現企業家研發認知的“專利”一詞，通過整理上市公司年報中研發文本信息中“專利”的詞頻數，按省區市和年份匯總上市公司年報研發文本信息平均詞頻來衡量企業家認知嵌入，記為cog。

b.關系網絡嵌入。企業之間的橫向技術合作可以加速信息的溝通和共享，促進知識和技術的有效轉移，還能降低技術創新失敗的可能性，從而助力技術市場的高質量發展。衡量企業創新合作的常用指標是專利聯合申請情況［41-42］，本文按省區市和年份匯總上市公司平均聯合專利申請量來衡量關系網絡嵌入，記為ent。

c.知識基礎設施嵌入。高校是區域知識基礎設施的核心組成部分，課題研究是高校創新和技術轉移的基礎，加強基礎研究有利于實現技術創新上、中、下游的對接與耦合，促進科技與經濟融合，提高技術市場活躍度，從而加快科技成果轉化。本文按省區市和年份匯總高校平均研發課題數來衡量知識基礎設施嵌入［43-44］，記為iur。

（3）Level-2 Model 的解釋變量

區域創新能力。本文參考孫倩倩和周建軍［45］的研究方法，采用北京大學企業大數據研究中心“中國區域創新創業指數（IRIEC）”中省區市層面的區域創新能力指數作為跨層次變量來衡量各地區的區域創新能力，記為RI。采集的數據時間跨度大且綜合考慮了企業家、資本和技術三大核心要素，能多維度、多指標地衡量區域創新能力。

2. 數據來源

考慮到數據的可獲得性，本文以中國30 個省區市2012—2020 年的面板數據作為研究樣本，數據主要來源于中國研究數據服務平臺（CNRDS）數據庫。其中，區域創新能力指數來自北京大學開放研究數據平臺①北京大學企業大數據研究中心，2021，“中國區域創新創業指數（IRIEC）”，https：//doi.org/10.18170/DVN/NJIVQB；北京大學開放研究數據平臺，https：//opendata.pku.edu.cn/dataset.xhtml?persistentId=doi：10.18170/DVN/NJIVQB。。為了使回歸結果更具可讀性，本文在實際操作中對部分變量的計量單位進行了調整。以上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如表2 所示。

表2 變量描述性統計

四、實證結果與分析

（一）截距結果模型檢驗

首先，不考慮Level-1 Model 的解釋變量，僅考慮區域創新能力對技術市場發展的解釋能力。HLM 估計結果如表3 所示，區域創新能力的回歸系數為25.570，在5%的水平下顯著，這表明在不考慮社會嵌入因素等其他因素的影響下，某地區的區域創新能力每提高1%，技術市場成交額將增加25.570 億元，驗證了假設H1，即區域創新能力對技術市場發展有正向作用。此外，模型的組間方差由零模型的585 751.008 下降到440 759.608，模型組間方差縮減貢獻率為（585 751.008-440 759.608）/585 751.008×100%=24.753%。這說明在引入Level-2 Model 跨層次解釋變量區域創新能力后，模型的組間方差改善了24.753%，所以將區域創新能力作為Level-2 Model 的跨層次解釋變量引入模型是合理的。

表3 截距結果模型檢驗的HLM 估計結果

（二）多層次調節效應模型檢驗

經過零模型檢驗得出ICC為78.97%，證明構建多層次模型是必要的。同時，經由表3 的截距結果模型檢驗，已驗證構成多層次調節效果模型的回歸系數γ01（X→Y）的顯著性。為了進一步探索各省區市技術市場發展差異的形成原因，本文引入Level-2 Model 的跨層次解釋變量：區域創新能力。值得注意的是，表3 截距結果模型驗證結果表明，區域創新能力作為獨立解釋變量對技術市場發展有較強的解釋力，但在現實經濟環境中，企業家認知嵌入、關系網絡嵌入和知識基礎設施嵌入也會影響區域創新能力對技術市場發展的解釋力。技術市場交易是即刻的，但是影響交易的社會因素變化則是緩慢的，而且不同社會嵌入的因素還存在快變量和慢變量之分。社會認知在短時期內可以得到改善，但社會關系網絡的建設進程較為緩慢，知識基地或者基礎設施的變化則更為緩慢。對于區域而言，社會認知共識較為容易達成，認知共識達成后，創新主體之間就會有著長期穩定的互動和協作，且會在創新合作過程中變得熟悉和信任，增加了新知識的吸收和利用，加強了異質性知識和信息的交換，推動創新產出進入技術市場，增強了區域創新能力對技術市場發展的正向效應。同時，創新知識的運用逐步將創新知識轉化為普遍存在的公共知識，強化了知識基礎設施的累積程度，進一步促進區域創新能力提高，更好地促進技術成果的轉化與應用。因此，區域社會因素嵌入區域創新能力才能影響技術交易，這種社會因素嵌入創新能力影響技術市場的模式具有層級性。因此，本文將社會嵌入因素作為調節變量引入模型，構建一個帶有調節效果的多層次模型［46］，如表4 和表5 多層次調節效應模型估計結果所示。

表4 多層次調節模型檢驗的HLM 估計結果

表5 多層次調節模型HLM 方差成分的估計結果

與零模型（1）—（3）相比，最終構建的實證模型（4）—（6）的離異數（Deviance）是3 547.742，小于零模型的4 086.710，說明構建的多層次調節模型更具解釋力。此外，組內方差和組間方差都在1%的水平下顯著，進一步說明該模型存在顯著的隨機效應。

區域創新能力與企業家認知嵌入的交乘項（RIj×cogij）的回歸系數為3.788，顯著為正，這表明企業家認知嵌入在區域創新能力對技術市場發展的影響中有著顯著的調節作用，即隨著企業家認知嵌入的增加，區域創新能力對技術市場發展的正向影響將提升，支持假設H2。企業家認知直接決定了企業的創新活動，影響企業在技術市場中的新技術引進和技術供給。在區域創新能力同等的情形下，隨著企業家對創新認知水平的提升，更多對新技術、新產品的嘗試將出現，從而為技術市場提供更多的技術供給，同時對前沿技術的需求也會持續快速增長，將使技術要素的供需市場更加活躍，增加技術市場成交額。

區域創新能力與關系網絡嵌入交乘項（RIj×entij）的回歸系數為0.386，顯著為正相關，這表示關系網絡嵌入將加強區域創新能力對技術市場發展的正向關系，即當關系網絡嵌入增強1%，區域創新能力對技術市場發展的正向影響將增加0.386 個單位，支持假設H3。同時，說明區域創新能力在關系網絡嵌入強的省區市的邊際效應要高于關系網絡嵌入弱的省區市。即使在區域創新能力一致的狀態下，關系網絡嵌入越強的企業創新需求和創新能力越強。企業作為技術市場的主要力量，企業創新能力和技術吸納能力影響著技術市場的發展。加強企業間合作創新將實現資源互補，共同承擔新產品、新技術從研發到應用可能帶來的風險，進一步縮短產品、技術進入市場的周期，提高創新企業的抗風險能力和創新欲望。

區域創新能力與知識基礎設施嵌入交乘項（RIj×iurij）的回歸系數為0.119，且在1%的水平下顯著，這表示知識基礎設施嵌入將加強區域創新能力對技術市場發展的正效應，即知識基礎設施嵌入每提升1%，區域創新能力對技術市場發展的正向作用將增加0.119 個單位，支持假設H4。在同等的區域創新能力環境下，加強產學研合作將更利于新技術的研發與試驗，進而提供更多的技術供給，活躍技術市場交易。此外，即使是兩個區域創新能力相同的地區，專業化程度高、資源整合能力強的技術轉移地區在技術市場中的供需匹配率會更高，有助于推進技術市場中技術要素的市場化配置改革。

五、結論與建議

（一）中國技術市場具有社會嵌入性，符合“嵌入式市場”的特性

基于2012—2020 年中國30 個省區市的相關數據為研究樣本，為了更好地反映中國技術市場發展的地區差異，選取多層次模型和零模型進行分析。估計結果表明，中國各省區市的技術市場發展情況具有顯著的地區差異性，各省區市技術市場成交額中約有78.97%的總體差異是由省區市之間的差異引起的。此外，截距結果模型檢驗表明，區域創新能力對技術市場發展有正向作用，且對社會嵌入因素有顯著的正向影響。最后，將社會嵌入因素作為調節變量并進行多層次調節模型檢驗。研究發現，區域創新能力對技術市場發展具有正向作用，影響效應一方面直接來源于創新效應，另一方面來源于社會嵌入因素與區域創新能力的交互效應。由此可見，在考慮中國技術市場發展問題時，社會嵌入因素應得到關注，需要同時考慮經濟影響因素和社會嵌入因素。

（二）中國技術市場發展的對策建議

1.強化企業家創新認知，激發技術市場創新活力。營造崇尚創新的社會氛圍，肯定企業家創新精神，鼓勵企業家敢于試錯，激發其在技術創新和新產品開發上的主觀能動性。同時，加強對企業家的創新教育和培訓，幫助他們更好地判斷市場需求和技術趨勢，提高企業家對前瞻技術的敏感性。政府這方面也應該發揮作用，搭建起便于企業家之間交流與合作的創新平臺，為不同行業和領域之間的經驗分享和知識交流提供機會，鼓勵跨界創新。

2.鼓勵組建企業創新聯盟，提升技術交易網絡效率。企業創新合作建立在信任的基礎之上，企業之間可以通過資助研究、合作開發、聯合投資等方式建立更加緊密的合作關系，形成以企業網絡為主的企業合作創新方式。同時，在組建企業創新聯盟時應該充分評估與合作伙伴的技術和資源能否實現互補。政府應該積極支持科技領軍企業分層次、逐步地建立創新聯盟，分階段、有步驟地深化合作形式，逐步提升用技術換取聯盟者本地市場知識的交易效率。

3.加強知識基礎設施建設，夯實技術市場發展根基。作為產學研合作生態系統中重要的原創性技術供給者，高校的科研投入應該進一步提高，可以依托高校優化國家重點實驗室的布局與建設。政府可以建立科技創新孵化器，鼓勵研發機構與企業建立常態化合作關系，提升產學研參與度，進一步提高技術供需匹配率。此外，構建緊密的產學研合作體系，重視技術創新網絡社群的建設，塑造多元化創新主體協同合作的產學研合作共享平臺。

4.技術市場發展具有區域異質性，制定技術市場發展策略需要因地制宜。對于尚處于初級階段的中國技術市場，各地區的發展差異巨大。針對不同發展階段的地區技術市場，應該根據其不同發展情況及所在地區不同的區域創新能力制定動態地適應其發展趨勢的政策。對于區域創新能力較弱的地區，前期可以提供科研經費、人才引進等方面的支持，對于區域創新能力較強的地區，可以提供加大知識產權保護力度等方面的政策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