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視角下服飾紋樣研究
——以拉薩為例

陳靈

（西藏大學 藝術學院，西藏 拉薩 850000）

1 服飾文化中的女性視角

女性視角是伴隨19世紀下半葉婦女運動逐漸開啟的一種文化現象。普通的女性視角一般認為與女性有關，大部分的解釋是女性主義、女權主義、女性的視角。在過去，普通的女性視角僅指女性性別身份下的視角，這也是狹義上的女性視角。

“視角”一詞在辭海中的解釋是“觀察問題的角度”。女性視角是指以女性的角度思考、分析，設身處地從女性生理、心理角度出發，從而知曉女性的需求、想法和感受，并切實為女性解決問題，這是新的女性視角，也是廣義上的女性視角。長期以來，女性視角被限定在“女性”這一范疇。人們極少意識到男性也具有女性視角，或并沒有明確提出男性也具有女性視角。如羅斯瑪麗·帕特南·童在《女性主義思潮導論》中寫道：“我的兩個兒子在思想上和行動上都是女性主義者?！盵1]她兩個兒子雖為男性，但他們在意識行動上都具有女性視角；張莉在《為什么要強調女性視角？》一文中也意識到一些男性文學家在寫作時具有女性視角，特別是在描寫女性心理活動與行為時。羅斯瑪麗·帕特南·童與張莉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已經意識到部分男性也具有女性視角。但遺憾的是，她們都沒有明確提出男性也具有女性視角。

仔細觀察生活，就會發現有許多男性正在從事以前女性的職業。如育嬰師、幼師、女裝設計師和內衣銷售員等。他們需要思考女性是怎樣照顧孩子、教育孩子、怎樣設計和銷售女裝才能打動女性并產生購買行為。在女裝設計行業，有許多優秀的男性設計師。如20世紀初成為時裝設計第一人的法國服裝設計師保羅·布瓦列特[2]。在他之前，女性胸部長期被緊身胸衣給束縛，導致胸部逐漸變形，甚至使著裝者暈厥，給女性的身心健康帶來了嚴重影響。保羅·布瓦列特以健康、舒適與美觀為出發點，把服裝設計的核心放在女性身體的自然表達上，使女性看起來樸素、溫柔又年輕。既符合當時的社會需求，又滿足了時尚的精神追求。他不僅解決了著裝舒適的問題，同時也給女性的身體健康帶來了福音。

克里斯汀·迪奧設計出以強調豐乳、肥臀、纖腰、柔肩的“卡羅爾系列”，該系列服裝完美的把女性的身體美展現出來。這是他基于戰后女性希望表達性感、溫柔、嬌俏一面的考慮而設計的。而伊夫·圣·洛朗認為女性服飾主要是要突出女性自身的美，且要與生活中的文化息息相連，體現出大眾化的女性時代精神。所以，他設計的女裝更注重新時代女性勇往直前氣質的表達。

華倫天奴、皮爾·卡丹、卡爾·拉格斐（時尚界稱之為“老佛爺”）和三宅一生等設計師又有其他設計理念。他們以解決女性需求和體現女性的美為出發點，設計出大量精美的服飾。他們所具有的女性視角在服飾上的表現是具象的，需用廣義的女性視角去解讀服飾及服飾所包含的文化和審美。

文化是指“人類社會的生存方式以及建立在此基礎上的價值體系，是人類在社會歷史發展過程中所創造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總和?！狈椢幕瘡男詣e角度出發，可以分為男性服飾文化與女性服飾文化。女性服飾文化是以女性這一性別為前提形成的一種特殊服飾文化，它反映出女性所處的社會和其文化、審美等。

在全球化的今天，服飾作為遮蔽身體、保暖與美化自身的物品，更帶有一種隱喻性。這樣，女性服飾文化不僅從功能上滿足女性需求，而且從造型、紋樣、色彩上很好地體現了勞動人民的智慧。服飾文化中的女性視角是以女性的角度思考、分析，設身處地從女性生理、心理上分析知曉女性的服飾需求和想法，并切實為女性考慮并解決女性服飾問題。服飾文化中的女性視角不再局限于性別，部分男性也具有。如女裝設計師和女裝銷售員中的男性，這是服飾文化中廣義的女性視角。不過，若僅從女性服飾消費者的角度觀看，則其又是狹義的女性視角。

2 女性服飾文化中的紋樣應用現象

在狹義的女性視角中，服飾文化是具有性別特征的。若不考慮服飾的實用功能，則女子穿衣為美，男子穿衣為帥。且常用“花容月貌”“芙蓉面”“蓮花步”等詞形容女子的美，這充分說明女子愛花且花是美好的象征。這樣，植物紋樣中的花卉常運用在女性服飾上也就不足為奇了。而男子，我們一般會用“虎背熊腰”“燕額虎頭”等包含動物的詞來形容。這其中，最好的例子是明清官員服飾上的動物紋樣補子[3]。所以，不同性別的人在服飾紋樣的選擇上有自己便好。

服飾紋樣由造型結構、搭配色彩、紋樣等組成。服飾中的紋樣有“紋”和“樣”的分離?！凹y”包含肌理、材質與面料；“樣”在服飾中，通常理解為圖飾。以“紋”為主的服飾，主要是運用肌理、材質與面料來設計服飾。如2017中國（北京）國際時裝周上，馬艷麗和她的團隊設計的“云秀·香格里拉·Maryma”系列作品第三系列“日月同輝”，用藏族的紅珊瑚及毛茸茸的材料搭配極具藏元素的紋樣及色彩，使人們仿佛進入云南的藏區，體會著雪山和陽光等自然人文風光。

“樣”在服飾中的應用是指主要運用圖飾來設計。如法國設計師艾綽（Veronnica Etro）在2017年的意大利米蘭秀場上的藏元素服飾。設計師運用藏式色彩、條紋、花邊、經幡、傳統高原皮毛與藏袍等元素的碰撞，帶來極具視覺沖擊力的作品。其中，服飾除了較多運用藏元素色彩外，還大量運用藏族傳統紋樣。如藏靴花紋、藏式條紋及藏元素植物花卉紋樣等。設計師運用藏族紋樣和色彩，適應全球服飾文化趨勢，設計出具有傳統神秘感的現代時尚服飾?！凹y”和“樣”的有效結合，再加之與造型、色彩、剪裁等進行合理的融合設計，為服飾設計帶來了驚喜。然而，服飾中“紋”和“樣”的選擇也需考慮當地氣候、文化、審美等。拉薩海拔高，氣候寒冷、干燥，植被稀少。在面料的選擇上，人民一般偏向于本地產的氆氌。不過，近年來隨著交通的便利，也有所改變。

3 拉薩當代女性服飾紋樣的解讀

西藏服飾歷史悠久，四千多年前的卡若遺址中就已出現骨針、衣服原料、獸皮及利用野生纖維或獸毛線織成布[4]，加上出土的項飾、貝飾、垂飾、鐲等配飾，可知當時的藏民不僅具備一定程度的縫制技術且已具有一定的審美意識。拉薩作為西藏政治、經濟、宗教、文化中心，不僅具有燦爛的服飾文化且長期受到中亞、西亞、南亞與中原的影響，拉薩服飾在一定程度上呈現出多元融合的特征。

由于氣候、歷史與文化的原因，拉薩女性傳統服飾一般以藏袍為主。藏袍有兩種，一種是傳統的直筒，沒有收腰的連肩長袖藏袍，簡單舒適；另一種是改良后的新式藏袍，腋下剪裁合體，收腰且腰部有兩根腰帶，這是該改良藏裝的獨特之處。這樣的設計更好地體現女性的曲線美且方便穿戴和勞作。藏袍搭配上衣、長袖與邦典，再加之金銀、珠寶、珊瑚、象牙、綠松石等裝飾，又因拉薩女性一般體型較好，故極易形成統一、協調、美觀、簡潔大方的整體造型。

拉薩當代女性常選擇適合當地氣候的氆氌、綢緞、棉布、羊皮等材料。服飾紋樣很豐富。其中，“樣”主要以幾何紋樣、植物紋樣為主。幾何紋樣尤喜用條形紋、回形紋、聯珠紋。而條形紋一般并列排序，如有序排列組合的“邦典”；回形紋在邊飾上運用較多；聯珠紋是指由大小相同的圓連續排列成有軌跡的直線或圓圈結構的紋樣，在藏族服飾中運用頻率非常高。植物紋樣中的纏枝紋與花卉紋運用較多，特別是蓮花與卷草[5]。蓮花在藏區寓意純凈，心身沒有不潔之物的沾染，它是人們禮佛常用物[6]；卷草紋在漢代已見其雛形，魏晉時期稱為“忍冬紋”，唐代稱為“唐草”[7-8]，近代稱之為“香草紋”。名稱雖不一樣，但形式均為波浪形。有時配以花葉，所以也叫纏枝花紋。有趣的是，人們喜歡給紋樣賦予吉祥的寓意。許多花卉紋樣早已是人們潛意識中對美好、圓滿生活向往的象征。

隨著紡織技術的進步，服飾上紋樣的創新出現了民族傳統元素與現代時尚設計風格相融合，從而設計出新時尚風的藏裝或通過傳統面料來再造設計服裝。通過面料再造雖然可以很好地設計出新穎且美麗的藏元素服飾，但在面料再造的過程中，成本問題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因為再造面料往往使用不多，甚至不足一米，但工廠是自動化生產，無法僅生產一米布，導致制造一米布支付上千元，并且余下未使用的大量布料只能浪費。這樣，有經驗的設計師常通過裁剪、拼接已有面料來實現再造。

今天拉薩的女性服飾紋樣不再局限于傳統藏族紋樣，它呈現出時尚與國際化。如英文字母、世界有名的服飾品牌標識等國際化紋樣在服飾中常見。以前，拉薩女性常穿藏族傳統服飾?，F在，拉薩街道上，常見穿著當代流行服飾或流行與傳統混搭的女性，這體現出拉薩女性在時代變遷中對服飾審美的變化。

筆者于2022年8月在拉薩市北京路進行田野調查，得到71份有效問卷。通過統計分析知，拉薩中青年女性穿衣搭配風格主要是:傳統風格、混搭風格和流行風格。其中，傳統風格占13%，混搭風格占38%，流行風格占49%。

3.1 傳統風格

它是指傳統藏族服裝。如“求巴普美”、藏式襯衣與邦典等。拉薩傳統服飾在一定程度上承載著西藏文化，它所表現出的紋樣包含著當地的文化、審美及宗教價值，吸引著眾多游客和學者。在此次調查中，傳統風格里中年女性占89%。紋樣主要是植物紋樣、抽象紋樣和幾何紋樣。其中，植物紋樣占63%，抽象紋樣占25%，幾何紋樣占12%，而植物紋樣中花卉紋樣最多。受宗教與傳統文化影響，拉薩中年女性服飾更偏向于具有親切感和美好寓意的植物紋樣。它很可能是因為中年人相較于青年人更長時間地接觸到傳統文化，對傳統文化的認同感更強。當今，傳統風格藏族服飾也不完全同于傳統，雖然它較多采用傳統的裁剪與色彩搭配，但它是通過對傳統藏族服飾的造型、色彩、紋樣等元素進行提煉，再組合設計出符合當代人審美的服飾。

3.2 混搭風格

隨著青藏鐵路的開通、手機等電子產品的普及與拉薩女性自我意識的提升，拉薩與區外世界有了更多的聯系，各類時尚信息、流行服飾涌入拉薩，它們與本地服飾文化不斷碰撞與交流，從而形成了新的服飾風格——混搭風格?；齑钍莻鹘y藏裝與國際流行服飾融合的一種穿搭方式。如傳統藏袍或藏裙搭配針織衫、防曬衣、西裝、運動衣、羽絨服、棉服或休閑服等。它既保留有傳統藏裝的優點，又具有或輕便或保暖或防曬等新功能。

混搭風格的形成并非偶然，它離不開傳統與外來審美的融合。本次調查中，中年人混搭風格占比89%。服飾紋樣方面，植物紋樣占35%、幾何紋樣占25%、抽象紋樣占20%、吉祥紋樣占15%、動物紋樣占5%。植物紋樣中也是花卉較多。幾何紋樣喜用圓形、正方形與長方形，與傳統紋樣相比，增加了吉祥紋樣和動物紋樣。

混搭風格女性喜愛的“時尚化”服飾一般功能性強且舒適，這樣的服飾給她們的日常生活帶來了很大的便利。比如，傳統藏裝得穿著非?；〞r間，且通常需要旁人幫忙。這些服飾在紋樣上更注重“紋”，也就是肌理與材質。通過不同的材質與設計的結合——科藝結合，更多是從功能上滿足拉薩女性的服飾需求。如通過科藝結合的面料達到在高原阻擋強烈紫外線防曬、防水和防風的效果?？扑嚱Y合的“時尚化”服飾與符合傳統審美的服飾相搭配，形成了極具地域性的拉薩混搭風格。增加的吉祥紋樣與動物紋樣使拉薩中青年女性服飾紋樣呈現出多元雜糅的特性。

3.3 流行風格

流行風格指迅速傳播或盛行一時的風格。拉薩服飾的流行風格具有一定的滯后性，與國際上的流行風格相比。調查中，流行風格服飾的人數占49%。其中，青年人約占66%，這是因為他們更多受到且更易接受現代時尚文化的影響，從而形成了新的服飾審美。

在流行風格中，紋樣裝飾一般有幾何紋樣、數字紋樣、植物紋樣與動物紋樣。其受歡喜程度分別是幾何紋樣占38%，文字紋樣占28%，植物紋樣占26%，動物紋樣占8%。幾何紋樣中，正方形、菱形、圓形、長方形比較常見；文字紋樣尤其受青年人喜愛；而植物紋樣依舊比較受中青年女性喜愛，但抽象、占比少，與傳統風格中的植物紋樣相比。受時尚潮流影響，青年女性不再喜愛滿是花紋的紋樣，而偏好較為簡潔、明了的幾何紋樣與數字紋樣，紋樣裝飾于胸部、手臂和口袋部位，且集中在衣服的邊沿，使功能與裝飾“合二為一”。

4 結語

綜上所述，拉薩中年女性對傳統風格與混搭風格中的植物紋樣比較喜愛，而青年女性偏愛于流行風格中簡潔、抽象的紋樣。傳統風格服飾紋樣種類不多，主要是植物紋樣、幾何紋樣與抽象紋樣；混搭風格由于是多種服飾風格混搭，所以紋樣上呈現出多樣性和復雜性；流行風格的紋樣則較多呈現當代流行的幾何紋樣和文字紋樣。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拉薩女性服飾紋樣也有新的變化，比如科藝結合的紋樣和改良的傳統紋樣等，它們勢必會對拉薩未來女性服飾紋樣的潮流產生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