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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徐則臣小說中的城鄉敘事

2023-09-01 16:37李曉慶
文學教育 2023年9期
關鍵詞:徐則臣敘事

李曉慶

內容摘要:徐則臣是“70后”學院派作家的代表,他在文學創作中持續關注并思考城市化進程對鄉村、城市以及掙扎在城鄉沖突中的個體的深刻影響,“京漂”與“故鄉”系列小說是其重要的創作版塊。徐則臣的小說描寫了當下中國的兩個情境:城市和故鄉,并著重描寫了城市和故鄉中生活的人,他們的內心感觸、生活情態。連接兩個社會形態的城鄉敘事揭示出其筆下的花街70后青年與鄉村、城市乃至世界之間的復雜關系,同時也接續了當代文學的城鄉書寫,構成新世紀城鄉敘事的重要一環。本文試圖通過徐則臣的“進城”與“返鄉”敘事進入他的小說世界,從而窺見當代中國的城鄉形態。

關鍵詞:徐則臣 進城 返鄉 敘事

在小說創作的敘事策略上,徐則臣有著自己的見解與追求。古典形式與現代意蘊相結合是他初入文壇時的寫作觀念,而隨著時代的發展和創作的成熟,他的想法逐漸轉變,認為“尋找一種與時代現實和精神相匹配的敘述和結構的模式”[1]更加重要,也能更有效地反映當下的時代狀況。在敘述花街70后青年為實現心靈安寧往返于鄉村與城市的過程中,他成功尋找到與之相匹配的敘述視角,使小說內容與形式相互作用共同營造出了富有時代特色的敘事效果。此外,在異鄉與原鄉、城市與鄉村、出走與回歸等多重敘述張力之中,徐則臣以不斷創新的精神、富有意味的敘述形式展現了現代轉型過程中從鄉村走向城市的年青一代的生活方式、情感狀態與生存處境,超越了“鄉下人進城”“底層敘述”的歷史局限,表現出從現實經驗層面向精神探索層面的突進。

一.敘事視角

在小說敘事中視角關注的是“誰在看”的問題,視角不同產生的敘事效果自然也不同。在敘述花街70后青年為實現心靈安寧往返于鄉村與城市的過程中,徐則臣透過兒童、女性及游子的視角向我們講述了他們的故事。

1.兒童視角

徐則臣在蘇北水鄉度過了童年生活,幼時記憶成為他關照故鄉的重要來源,因此他更擅長以兒童視角展開紙上故鄉的言說,即“小說借助于兒童的眼光或口吻來講述故事,故事的呈現過程具有鮮明的兒童思維的特征”[2]。

兒童與少年是作家徐則臣在“故鄉”系列小說中主要的書寫對象,也是“故鄉”系列小說中的典型形象。兒童與少年時期是每個人人生中最美好的時期,這是最單純、最善良的年紀,也是成長的關鍵時期?;ń稚系膬和c少年們正在經歷這一階段,在成長的過程中,他們十分困擾、苦悶,他們渴望快快長大,但長大的代價卻是巨大的——兒童時期純真夢想的破滅、成人世界的復雜多變,給他們的成長過程中增添了許多傷痛。

在《蒼聲》中,我們可以體會到主人公少年木魚成長過程中的苦悶和困惑,他在成長的隱痛中默默生長著。兒童、少年時期,男孩的聲音是高亢、響亮、清脆的;而長大后,由于聲帶的變化,聲音變得低沉、沙啞、渾濁。小說以“蒼聲”為題,以主人公聲音的變化揭示其成長的軌跡,而“蒼聲”,即最終長大的標志。主人公木魚想要擁有低沉、沙啞、渾濁的聲音,因為在他看來“蒼聲”是最終長大的標志。但木魚逐漸“蒼聲”的過程卻是十分煎熬的。作為學生,木魚見證了校長何老頭被抓、被批斗、被游街、被折磨的整場鬧劇。作為孩子,木魚旁觀了大米、滿桌、三萬、大年誘奸韭菜的全過程。兒童、少年時代的純真、懵懂無知與無憂無慮,被成人世界的復雜、冷漠與人心的惡澆灌,故事的最后,木魚最終長大,成為蒼聲的“大人”。在木魚成長的過程中,作為一個孩子,他對周遭的惡是被動的,他無力反抗,無能為力,悲痛又無奈。在成人的世界中,孩子們只能作為沉默的見證者、無言的旁觀者,在這個過程中,他們慢慢褪去天真,接受殘酷的現實及成人世界的復雜,默默地成長最終蒼聲。他們在成長的隱痛中,遵循著自然的生長邏輯,在最終長大之前,在沉默中翻滾掙扎、遍嘗苦楚。

從這個意義上說,兒童視角實質上是徐則臣在創作中反映現實的隱喻和載體。根據與創作主體的關系,以兒童視角為主的小說主要有兩種類型,一種帶有明顯的自敘傳色彩,作者借助兒童視角追憶童年,表達對故鄉人與事的眷念,如魯迅的《社戲》、蕭紅的《呼蘭河傳》等;另一種則假托兒童的口吻敘事,故事情節與作家本人的幼時經歷并無關聯,如凌叔華的《小英》、蕭乾的《籬下》等。徐則臣的小說屬于后者,他試圖通過虛構的花街故事和兒童視角關注鄉土社會的苦難,暴露和批判成人世界的種種丑陋和罪惡,“像魯迅說的,揭出病痛,引起療救的注意”[3]。

2.女性視角

女性角色,是徐則臣“故鄉”系列小說中塑造的最多,也是最成功的形象,女人,是“故鄉”系列小說中的典型形象?!盎ń帧?,一條因尋花問柳而得名的小街,其名稱的由來,也和女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盎ń帧?,本叫水邊巷,因靠在運河邊,聚集了許多南來北往的人們。船上的男人們常在水邊巷過夜,一些為了生活的女人們便在這里租一個房間,在門口掛上燈籠,關起門來做夜晚生意。于是“花街”的名頭越來越響,久而久之,人們便遺忘了水邊巷這個名字,改稱其為“花街”。

在這條“花街”上,有著形形色色的女人。她們有的是本地人,因為遭遇變故為了生存而不得已開始做夜晚生意;她們有的是外地人,為了獲得容身之所,在花街中求得一絲生機?!妒暋防锏囊Φ?,丈夫入獄,獨自生活的她,為了守住家、等待丈夫歸來,不得已掛上燈籠做夜晚生意支持生活;《耶路撒冷》里的秦奶奶,因為饑荒貧寒,為求生開始做皮肉生意;《古代的黃昏》里的秀瑯,命運悲慘,最終淪落到“花街”出賣自己……

透過這些經受著苦難的女人們,我們看到的并不是自暴自棄、自甘墮落的景象,而是在生活的困境中,堅韌地生存著。其實,她們本就是一些溫柔善良的普通人?!八齻兒馨察o,無聲無息地掛上燈籠,又無聲無息地取下,和花街上的人一樣沉穩平和地生活?!盵4]生活給了她們沉重的苦難,她們卻以柔克剛,用柔韌的心性和對美好生活的一點談不上奢望的簡單信念活了下去。她們的精神如同給養著她們的運河水一般綿長??嚯y讓她們人生的河流涌起驚濤駭浪,而她們本身卻總能在回歸平靜之時讓水面泛起粼粼波光。

3.游子視角

除了兒童和女性視角,徐則臣還采用了游子這一離鄉又返鄉的特殊視角帶我們感受故鄉的變化,游子是徐則臣“故鄉”系列小說中的又一典型形象。在游子的眼中,童年時期的故鄉是非常美好的,行于異鄉的游子們往往難舍對故鄉的牽絆。然而,在徐則臣的筆下,重返故鄉的游子面對的卻并不是童年印象中的美好故鄉,而是受現代化、城市化影響的面目全非的故鄉。

小說《還鄉記》中的主人公“我”就是一個游子。作者以第一人稱為視角帶我們身臨其境地感受了主人公的精神困惑。主人公“我”是一個歸鄉的游子,因為親人的離世而回家奔喪。然而,走在歸鄉的路上,自然環境的變化就讓“我”疑惑不解、十分不安。路邊原有的柳樹、白楊樹沒有了,地里除了莊稼光禿禿的,連古老的河流都被填土造田。故鄉邁向現代化,熟悉的景象變得難以辨認,觸目驚心的變化讓“我”難以接受。在送葬儀式上,鄉村傳統也變了味。原本的送葬儀式是對死者生命的尊重和虔誠的祭奠,聲勢浩大,十分嚴肅。而“我”在回鄉后看到的送葬儀式卻十分低俗,如同一場鬧劇,變成了一場集體的娛樂。鄉村傳統的風俗和倫理在現代化進程中消解,變得面目全非。此外,故鄉的人也變了。童年伙伴的出軌,讓“我”覺得十分陌生?!拔摇弊罱K意識到故鄉再也回不去了,只能逃離故鄉,讓故鄉再次成為精神意義上的故鄉。

行于異鄉的游子把故鄉當作心靈家園,故鄉是他們的精神原鄉,然而物是人非之后,游子們面對眼前故鄉的變化充滿了精神困惑。這其實正是時下的鄉土現實。何處是歸鄉,游子們也在故鄉的變化中不斷追尋著……

二.敘事張力

在異鄉與原鄉、城市與鄉村、出走與回歸等多重敘事張力之中,徐則臣以不斷創新的精神、富有意味的敘述形式展現了現代轉型過程中從鄉村走向城市的年青一代的生活方式、情感狀態與生存處境,超越了“鄉下人進城”“底層敘述”的歷史局限,表現出從現實經驗層面向精神探索層面的突進。

1.人與身份——異鄉、原鄉——身份認同

“人是社會關系的總和?!比丝偸峭ㄟ^與他者的關系來確證自己的身份。鄉土亦是如此,無論是異鄉或是原鄉,都是通過與他鄉的對比從而確定的。在徐則臣的“京漂”與“故鄉”系列小說中,“京漂”即是異鄉,“故鄉”即是原鄉。它們形成對比,但共同指向的都是人與身份的關系問題。無論是在異鄉或是原鄉,作家徐則臣都展現了小人物們對身份認同的追尋及對自我身份的確證。

在“京漂”系列小說中,作者徐則臣著重塑造了三類“京漂”形象。在北京這座充滿欲望與競爭的大都市中,“京漂”們屬于這座城市的外來者,沒有立足的身份可言,無法得到社會的扶持和庇護。無論是“游離者”“零余者”亦或是“局外人”,它們指向的都是與這座城市沒有密切的關系。這種關系表面上呈現為一個身份、一個戶口,深層則體現為心靈歸屬問題。

在“故鄉”系列小說中,徐則臣透過兒童、女人及游子的視角向我們講述了花街上的故事。在這條老街上,有默默成長著的少年,有經受著苦難的女人,還有飄蕩著的游子。透過他們,作者徐則臣向我們展現了漸行漸遠的故鄉。這一點集中體現在游子身上。行于異鄉的游子把故鄉當作心靈家園,故鄉是他們的精神原鄉,然而物是人非之后,游子們面對眼前故鄉的變化充滿了精神困惑。這其實正是時下的鄉土現實。

無論是“京漂”系列小說還是“故鄉”系列小說,其中都充滿了異鄉與原鄉之間的緊張關系。但這種關系在這兩類小說中體現的路徑不同?!熬┢毙蜗髠儗τ诋愢l,即大都市北京是十分向往的,他們渴望留在北京。雖然他們本身可以在故鄉過上安穩的生活,但他們都不滿足于現狀,紛紛逃離故鄉,來到北京這個滿是欲望與競爭的大都市,渴望在北京扎根,過上不錯的生活。他們希望北京能成為第二故鄉,但這顯然是矛盾的。一方面,“京漂”生活十分困難,北京這座城市始終拒斥著他們,即使他們有能力過上不錯的生活,但他們也無法真正融入其中;另一方面,“京漂”們也無法真正割裂與故鄉之間的關系。他們在北京的漂泊生活與在故鄉的穩定生活形成鮮明的對比,這種四處漂泊的狀態加深了他們對于故鄉的思念。

而在“故鄉”系列小說中,作者徐則臣通過游子這一離鄉又返鄉的特殊視角帶我們感受故鄉的變化。在游子的眼中,童年時期的故鄉是非常美好的,行于異鄉的游子們往往難舍對故鄉的牽絆。然而,在徐則臣的筆下,重返故鄉的游子面對的卻并不是童年印象中的美好故鄉,而是受現代化、城市化影響的面目全非的故鄉。行于異鄉的游子把故鄉當作心靈家園,故鄉是他們的精神原鄉,然而物是人非之后,游子們面對眼前故鄉的變化滿是困惑。

通過這兩類小說,我們可以感受到作者徐則臣濃濃的鄉土情結。徐則臣本人作為一名“京漂”,他在其作品中抒發了對少年時期美好的鄉村生活的深深眷念,還抒發了異鄉人在都市歷經身體漂泊和精神荒蕪之后對精神原鄉的回望。對“京漂”們,或是“花街”上的人們來說,故鄉不僅僅是一抹濃濃的鄉愁,更是靈魂得以安妥之地,是人之心安的精神寓所。

2.人與環境——城市、鄉村——精神重塑

環境對人的影響是巨大的?!熬┢毕盗行≌f主要描寫的是城市生活,“故鄉”系列小說則主要描寫的是鄉村生活。作家徐則臣出生于70年代,這一時期,是中國社會的急速轉型期。經濟、政治、文化、思想方面都向現代化邁進。這一時期,城市興起擴張快速發展,鄉村在現代化進程中受到沖擊,或是衰落,抑或向城市化發展。社會震蕩變化,無論是鄉村還是城市,巨大的變化都讓身處其中的人們發生改變。

城市與鄉村環境的差異對個人精神的重塑在“京漂”們身上體現的最為明顯。尤其是對于處于弱勢群體的女性“京漂”形象而言,她們往往在城市的浮華中迷失了自己?!陡∈览L》中的王琦瑤原本是帶著對未來的美好期待來到北京的。她顏值身材都十分在線,在外觀上占據很大優勢,所以王琦瑤對自己在北京的生活充滿信心。但現實很快就打了臉,競爭殘酷的北京并不會因為你長得好看就會對你特殊照顧。王琦瑤在北京的生活過得十分艱辛。頗受打擊的她很快就沉溺在情愛的溫情世界中,逐漸失去了理智。第一次付出真心后卻得知這是一場欺騙,心灰意冷的王琦瑤很快就認識到愛情并沒有那么重要,但她卻依然游走在各個男人之間。她覺得在北京與其堅貞地過著窘迫的生活不如放縱自己,肉體和精神上的墮落讓她體驗到了復仇的快感,也逐漸忘記了自己的初心。

我們也許不禁會發問,城市生活既然如此,為什么不回到故鄉呢?然而事實是,城市容不下肉身,家鄉安放不了靈魂,這幾乎是徐則臣筆下小說人物形象的死局。待在大城市熱鬧、多彩、包容,可除了幾平米的出租屋,這個城市的喧嘩璀璨似乎跟自己沒半點兒關系。想回到家鄉,以為歡迎自己的是淳樸的鄉民,旖旎的村貌,父母的溫存,可回到現實面對的,是窮山辟水的局促,是鄰里劣根上的勢利,是地頭壟溝間狡黠的算計。鄉親們樂于對你的生活格外“關心”:做什么工作,拿了多少錢,什么時候結婚……你混好了他們妒忌,出了“糗事”他們說三道四奔走相告。

處于這種狀態的“京漂”,不是內心不夠強大,不該在意他人評價,而是對這種行為的厭惡,是不可名狀的別扭,是深深的無奈……更無奈的是父母觀念陳舊倔強,很難心平氣和地溝通,難以改觀根深蒂固的思想,與其在短暫相處時間內置氣,不如假意順從應承,于是,“京漂”們逐漸和親人形同陌路。面對生活和工作中的煩惱困難,家鄉的親人們不能給予幫助指導;同樣地,“京漂”們對親人們的生計和結婚生子的俗世夙愿同樣無計可施?!熬┢眰兌际瞧胀ㄈ?,為在北京活的像個人樣兒都已經費盡力氣了,他們被生活蹂躪了無數次后,到最后,只得認命躺平,接受原本那個討厭的樣子?!熬┢眰兣紶柪蹣O了的時候也想過回到家鄉,守一方平靜盡兒女孝道,但是回去了,工作怎么辦?別人怎么看……真正又能改變得了什么?現狀?關系?到頭來還是和家鄉、父母漸行漸遠。在北京苦苦掙扎的他們都明白,有的人出不去,有的人也回不來,只能在命運的軌道里各自爬行著。徐則臣在“故鄉”和“京漂”系列小說中向我們展現的正是這樣一種困境,讓我們聽到了許多“京漂”們的心聲。

徐則臣在“故鄉”和“京漂”系列小說中向我們展現的正是這樣一種困境?!捌湟浴枢l‘京漂小說分別建構了“花街”與“北京”兩大物理空間,并以‘空間的變換書寫出鄉土變遷與城市突起的‘現代風貌,呈現出社會眾生在時代浪潮中的掙扎與困惑,提出現代個體意識覺醒后對于自我存在的思索與迷惘問題,以此傳達出對現代性下個體如何打破精神困境的探索?!盵5]

3.人與理想——出走、回歸——精神救贖

是,或者不是,這是一個問題。而對于徐則臣筆下的人物而言,出走或是回歸,這也是一個問題。出走與歸來看似是兩條相反的路徑,但這實際上都蘊含著主人公對理想的追尋。對于“京漂”與“故鄉”系列小說這個整體而言,作家徐則臣在他的整個創作過程中都用一條線將其串聯。徐則臣筆下的人物們一開始往往因為想要逃離故鄉而來到城市生活,而異鄉漂泊的生活讓他們沒有歸屬感,這時家鄉就成為他們的精神原鄉。而想象中美好的故鄉也變了樣,故鄉難回帶給他們的失落,讓他們重新思考個人與世界的關系。也是在這個過程中,徐則臣筆下的人物們完成了對自我的探尋,對個人理想的重新審視,對自我與故鄉關系的重建,以及對自我精神的救贖。

徐則臣作品中“出走”的主題反映了鄉下人進城的社會現實?!皬募亦l出走者到京都‘邊緣人的角色轉換,反映了改革開放時代背景下人口流動遷徙的社會生活?!盵6]當個人從家鄉出走,他們就不僅在地理關系上也在倫理關系上與故鄉剝離,成為異鄉人。對于選擇“出走”的“京漂”們而言,行于異鄉城市所面臨的尷尬境遇和精神焦慮給他們帶來嚴重的生存困境與精神困境。對于離開家鄉在外拼搏的人來說,故鄉永遠是最美麗的安慰,卻也是回不去的地方。逢年過節的匆匆一游,都只是個過客,而不是歸人。城市、故鄉,哪里才真正是自己靈魂棲息的地方,“京漂”們在尋找的路上。對于選擇“回歸”的“花街”小人物們而言,故鄉也漸行漸遠。

“徐則臣在創作中想要表達的正是這樣一個過程。家園破敗之后的出走,行于異鄉所感受到的隔膜,難歸故里帶來的失落,以及在整個出走過程中,對個人與世界關系的探討,對自我與世界和解的探尋??梢哉f,徐則臣正是通過這樣的一種方式,完成了對自我的追尋,完成自我與故鄉情感的重構,實現個體的精神返鄉,也即‘歸來。這正是從原鄉出走,在異鄉中重建自我與世界的關系:漂泊的個體生命最終納入非空間依附的故鄉,回歸精神原鄉?!盵7]其實,人就是在不斷流動的。古代的重土安遷已經不復存在。今天,社會用市場把人調來調去,人在一定程度上已經沒有故鄉,或是失去故鄉。異鄉是故鄉,我在何處,何處即為吾鄉。追尋一個適合自己的環境才是當代人的基本使命。無論是“京漂”們,還是“花街”上的小人物,他們也終于意識到你來自何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去往何方。人生最重要的不是所站的位置,而是所朝的方向,只要不失去方向,就永遠不會失去自己。

在浮躁喧囂的當下,徐則臣是難得的嚴肅思考生活和文學的寫作者,深度介入到中國城鄉結構轉變的進程中,言說同代人在告別鄉村、擁抱城市的心路歷程中的理想與奮斗、掙扎與失望、卑微與無奈,書寫一代人漂泊城鄉的心靈史,代表了70后作家在當今文壇的思考深度和精神高度。當城鄉從作品的幕后背景走向創作的聚光燈下﹐并成為具有獨立品格的敘事主角,如何有效地傳達出一代人鮮活的生命體驗仍是當代作家未竟的事業。正如韋勒克與沃倫所說,“文學是一個與時代同時出現的秩序”[8],當下中國的鄉土社會正發生著陌生的新鄉土經驗,關于城市的文學書寫也在進行之中,今天的“城市經驗”似乎也在不斷地發生著變化。如何在兩種新的經驗中汲取“營養”,真切而深刻地寫出一代人或幾代人在這個大時代中置身于“城鄉之間”的命運,對于作家而言既是難得的機遇,也是艱巨的挑戰。

參考文獻

[1]徐則臣,何晶.徐則臣:好作家要做思想和藝術的先知[N],《羊城晚報》,2014.2.18.

[2]吳曉東,倪文尖,羅崗.現代小說研究的詩學視域[J].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1999(01).

[3]徐則臣,姜廣平.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精神和敘事資源[J],《西湖》,2012(12).

[4]徐則臣.花街九故事[M].北京:北京聯合出版社,2018.

[5]張瓊方.現代性下的空間哲思[D].廈門.集美大學,2020.

[6]常毓峰.成長·出走·荒誕[D].哈爾濱.哈爾濱師范大學,2020.

[7]楊建英.“故鄉”“異鄉”與“原鄉”[D].南昌.江西師范大學,2020.

[8](美)勒內·韋勒克,奧斯汀·沃倫.《文學理論》[M].劉象愚等譯,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2010.

基金項目:江蘇師范大學2022年研究生校級科研與實踐創新計劃(編號:2022XKT1241)的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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