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新了又舊 [組詩]

龐白

云 游

云飄來，忘了蔚藍

風吹來，忘了速度

路通來，忘了歸途

一夜云游，還忘了什么？

雨來過，河來過

山來過，蟲來過，鳥來過

你沒來過

春天里散落無數小小梅花

大街邊，田埂上，山坡下

隱約可見

那點猩紅，始終無法接近

它的冰冷

仍然，一如既往

滿是虛空

像緩緩飛翔的一個借口

溪口夏日黃昏記憶

晚飯后出門，拐個彎

夕陽便照到肩膀上

暖暖的，像故人

在背后輕叫了一聲

剡溪上，藏山橋邊

一個人的生活

和雪竇山上流下來的水

越來越相似

流著流著就不見了

月 下

小山坡上走著走著

朦朧月色中一切似乎都有了故事

突然就讓人心碎

像拐彎處蓄滿霞光潤澤著夜晚

像有一枚野果在身邊敲擊大地

芳香四溢，卻又寂靜無聲

恩和的早晨

先是奶牛的叫聲把我們喚醒

然后是東邊的彩霞和西邊的一道彩虹

領我們到主人家的餐廳

是小雨，接著是大雨

陪我們早餐，像完成一次朝圣

白馬，若有其事

茶花若有其事在庭院里開放

青磚若有其事保持原貌

千歲的老人，若有其事站在高墻上

慈眉善目又莊嚴肅穆

一群人在書院正廳

自帶茶杯，若有其事聊詩

也講小說和散文

陽光在屋檐上站著

若有其事照著這群人

一會兒嚴肅一會兒興奮的臉

照著他們若有其事的爭吵

甚至拳頭相向的背影

而這時，鎮上那匹白馬

早已穿街過巷，若有其事離鎮而去

白馬跑過鬼門關，跑向山川田野

它背后，一排影子

若有其事，疾馳隨行

時光新了又舊

柿子青青時，來了黃姚

黃姚送還積攢了十年的舊夢

已經模糊縹緲

柿子黃黃時，又來黃姚

黃姚遞來一把雕刻石頭的匕首

——億萬年的凝聚我從未明了

現在，黃姚在黃姚，我在北海

黃姚龍爪榕旁的柿子想必還掛在屋檐邊

夜風吹過，它們和時光一道

明滅閃爍

舊了又新，新了又舊

河 床

突然轉出一群鴨子，嘎嘎叫著

它們身后的老黃牛扭著脖子

疾走如飛，像奔赴一場約會

老黃牛轉眼就跑到了前面的田埂邊了

兩只山羊，一邊不緊不慢跟隨其后

一邊低著頭，咩咩地相互低語

它們一定有著不為人所知的正事……

深秋午后。想到山坳砍一把柴

如今，卻只手握長刀

和一地樹葉賴在山坡上

看河床里的它們

你方唱罷我登臺

也看陽光潑辣，從我腳踝滾過

照著身邊密密麻麻挺立著的青草

剛才還不折不撓

轉眼間便形若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