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壯闊

周承強

故人隨風消失

窗外枯葉沙沙作響，整夜不停

時而風高浪急一片驟響

時而小橋流水回聲柔和

枯葉扇動風車

夢里不時響起雞叫蛙鳴一片

似乎什么族類涉水遠去

誰忙亂中搬山移河

恍惚中化為枯葉四處飄零

夜里周游列國踏夢故園

悄悄復原親人歡聚場景

事事相違的缺憾隨葉飄散

一堆葉片極盡包容無遮無攔

太陽升起時反復回旋

穿越山中哨臺暖人心懷

轉眼北風中消失殆盡

守夜人心境空落纖塵不染

握過的器物體溫蕩然無存

不經意時故人總是隨風散失

塵埃壯闊

叢林寂靜，有物升起無邊高度

同類遠飄太空沒有止境

稀薄的空氣紛紛揚揚

微小事物蘊含偉力，高天可及

這些不值一提的塵粒拼命向上

風中細小柔韌無處不在

雨中包羅萬象各顯千秋

浮起的不停飛翔

空間多大隊伍就有多長

沉落的展開胸懷，悄然覆蓋傷痕

黑暗愈大覆蓋愈深

與土地的精靈融為一體

萬物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不設障礙親近就沒有邊界

光線纏得越緊輪廓越清晰

塵埃偶露崢嶸，雪崩壯闊

一些粉塵濺上險峰一比高低

以為塵埃微不足道

卻在一抹余暉中自慚形穢

照見自己被無數顆粒埋沒

不盡塵埃疊加翻滾不停

生命渺小一覽無余

石頭墜落懸崖無聲無息

吆喝林濤

天籟落下樹巔綿延不絕

有時大如洪鐘有時細如抽絲

沒有固定音源不曾停歇片刻

時而清脆刺耳時而混合低鳴

薄霧中葉片紛紛揚揚

暮色里失意人頓身而起

把枯枝舞成長劍，山高水闊

空谷深澗蒼鷹涂畫珊瑚花

蒼鷹鳴叫一聲比一聲雄渾

巨翅峰頂扇動彩云，泉影亮麗

在有形山野幻化無形琴音

天籟聲息自古回響隱若不散

艾蒿抖動小花成片彈弦應和

漿果的音符蜜蜂嗡聲擴散

林木拉直視線，云霄過于低矮

出差都市的士兵懷揣叢林燈盞

山巒不只放飛一個月亮

夜晚巖石光怪陸離青苔肥厚

他聽到了一種蕩人心魄的召喚

比林濤綿長比山雀悅耳

溪水從不靜止

溪水流過哨臺不露聲色

葉片一路隨行間或飛歌

打馬南山場景多年不見

往昔歲月清澈見底

鵝卵石成列排向遠方氣勢昂然

一顆顆光滑，線條恰到好處

過去事物不忍追憶，月黑風高

山川暗合某種天命，昆蟲無所適從

應該轉折時知道拐彎，水流不散

應該流淌時一瀉千里，水勢不減

花朵上游成群結隊而來不改水向

串起不散的錦緞當作戰旗擺舞

葉子漂在上面紋絲不動

溪澗不曾有變，日子水中整齊排列

每個片段不同，表面相似互為依托

人走在溪中波瀾不驚，偶睹真容驚呆

故人散失，逐月良駒一躍千里

每一滴水似曾相識，又行色匆匆

從來不為所動

低矮小草

從山腳爬上臺階朝你親切點頭

這些卑微生命含情脈脈無處不在

踽踽獨行時默默跟隨一言不發

這些不棄不舍的精靈來自何方

遙遠故鄉或夢中天邊，無人說清

新兵支支吾吾，小草雜亂無章

不比哨長心事容易梳理

小草青蔥一隅靜守日出不多發聲

記得去年哨長說要轉業返鄉

小草頓時劇烈搖晃起來

抽泣起伏

哨長肩膀不由自主地聳動

讓他五心不定轉不開身兒

后來下山戰友都被小草絆回

每一年我們站在小草中間

渾身搖得比小草激動堅韌

多數時候小草不置可否地簇擁

寧靜簡單讓人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