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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方言歌謠保護傳承現狀與思考*

2023-11-14 12:48丁沾沾
語言戰略研究 2023年6期
關鍵詞:歌謠童謠方言

丁沾沾

(廣東外語外貿大學 中國語言文化學院 廣東 廣州 510420)

提 要 方言歌謠是方言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具有較高的史料、方言、文學及民俗研究價值。根據網絡檢索和人工篩選整理的1160 余條方言歌謠相關書目信息,結合針對青年學生群體的小型調查,梳理當前中國方言歌謠保護傳承的基本情況,發現:當前中國歌謠搶救保存措施主要為文字記錄歌謠、出版紙質著作和采集錄制方言歌謠、數字化存檔兩種方式;開發利用手段主要為公開出版相關教材及讀物、方言歌謠融入校園活動、舉辦大賽等文化活動、建立博物館、拍攝紀錄片等。不少地區進行了非常有效的探索和嘗試,但同時也存在電子資源較少、地域不均衡、開發應用力度不平衡等問題。建議方言歌謠保存、保護方式進一步現代化、科學化、多樣化,逐步加大開發應用力度,注重政府、學界、社會人士多方合作,重視家庭代際傳承及青少年對方言歌謠的認可度。

一、引 言

2017 年1 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關于實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工程的意見》,號召“保護傳承文化遺產”“保護傳承方言文化”。朱建頌(2008:1)指出,文化是人類在社會歷史發展過程中所創造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特指精神財富,包括文學、藝術等,語言(方言)是其載體。王莉寧(2021)則界定了方言文化的范圍,包括具有文化意義和文化價值的方言現象、方言民俗活動、方言文藝活動等。

方言歌謠是方言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具有較大的保護價值。2019 年2 月,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發布重要文件——《岳麓宣言》,旨在保護和促進語言多樣性。方言歌謠承載著當地文化,地域特色顯著,對其進行保護傳承有助于維護方言文化的多樣性。此外,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根源是農耕文化,但隨著科技的飛速發展及現代化進程的加快,農耕文化逐漸被忽視,而不少方言童謠中還依然保留呈現了傳統的農耕生活。再則,方言歌謠具有較高的史料價值,方言歌謠源于生活,內容豐富,通俗易懂,或與農業生產相關,或反映戰爭時政,或記載當時當地民俗風情,不僅具有方言研究價值,也具有較高的文學及民俗研究價值。

如今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方言歌謠萎縮嚴重,亟待及時搶救整理?!吨腥A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2011)明確界定“傳統口頭文學以及作為其載體的語言”屬于非物質文化遺產,莊初升(2017)也指出非物質文化遺產包括歌謠、故事、史詩、敘事詩等。目前中國的推普工作已卓有成效,但在這一過程中,方言文化的流失也日益嚴重,作為非遺的方言歌謠也不例外。我們于2021 年4 ~5月通過線上(問卷星)、線下(發放問卷)兩種方式,在青年學生群體中進行了一個專門針對方言童謠傳承情況的小型調查,共計發放問卷251 份,回收有效問卷251 份,受訪對象主要為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和韓山師范學院在讀大學生。調查發現:(1)71.3%的青年學生能很熟練地使用母語方言,另有17.1%表示方言水平一般,僅4.0%的受訪者不會說方言;(2)受訪青年學生多數接觸過方言童謠但知之不多,且表示如今在當地也較少聽到兒童傳唱。數據如表1、表2 所示。

表1 你熟知多少首你們當地的方言童謠

表2 近些年你有沒有聽到當地的小朋友吟誦方言童謠

雖然調查問卷覆蓋范圍有限,但不難看出,方言童謠的傳承在青少年中已出現斷層,其衰退萎縮速度遠快于方言本身。因此,綜合各方面因素來看,對方言歌謠進行科學有效的保護必要而又迫切。王莉寧、康健僑(2022)指出方言文化保護的對象也包括擁有自己文字或書寫系統的少數民族語言,故本文既梳理了現代漢語方言歌謠的保護傳承情況,同時也兼顧了少數民族語言。

二、中國方言歌謠搶救保存的措施

方言歌謠大多依賴于民間口耳相傳,系統地采集整理是基礎工作。整體來看,中國方言歌謠的搶救保存措施主要有兩種:一是文字記錄,出版歌謠集等著作;二是借助數字化手段,進行音像錄制。

(一)文字記錄歌謠,出版紙質著作

將口頭傳誦的歌謠用文字記錄下來并出版,這是數十年來方言歌謠最基本也是最主要的保存流傳方式。

本文以“歌謠”“方言歌謠”“方言民謠”“方言童謠”等為關鍵詞在全國圖書館參考咨詢聯盟、讀秀等網站進行檢索,再通過人工篩選,剔除不相關的條目,僅保留地域特征明顯的方言歌謠書目,然后比對刪除重復條目,共計得到1160 余條方言歌謠相關的書目信息。將書名、作者、出版社、出版時間、主題詞、內容簡介等信息錄入Excel 進行統計,結果如下文所示。

1.按著作內容來看

除了少數民俗文化類著作會涉及方言歌謠外,其他按內容大致可分為以下3 類。

(1)方言歌謠集。此類著作數量較多,重在搜集整理各類民間歌謠,匯編成冊,在搜集到的書目中占比約67%,逾700 本。

比較大型的系列著作如《中國歌謠集成》,成書于20 世紀八九十年代及21 世紀初,由中國民間文學集成全國編輯委員會統籌編撰,收錄了“五四”新文化運動以來全國各地具有代表性的民間歌謠,包括勞動歌、時政歌、生活歌、兒歌等多種形式。全書按省份分卷,如《中國歌謠集成(北京卷)》等,逾4000 萬字。

有按省級行政單位劃分的歌謠匯編,如:湖南省文學藝術聯合會編《湖南歌謠集成》(湖南文藝出版社,2009),內容包括引歌、古歌、勞動歌、時政歌、情歌、生活歌、風物歌、兒歌等十一大類;山曼選編《山東民間童謠》(明天出版社,1990);等等。

還有僅收錄某一具體縣市歌謠的著作,代表性的有:林朝虹、林倫倫編著《全本潮汕方言歌謠評注》(花城出版社,2012),收錄1000 余首歌謠并附有注釋,榮獲“第十一屆民間文藝山花獎”“2014年廣東省文藝精品獎”;劉錫仁主編《汾州歌謠》(山西省汾陽縣志辦公室,1987);彭翔華著《武漢歌謠故事》(長江出版社,2015);等等。

也有對中國從古至今歷代歌謠進行匯編的,如:賈克非編《中國歷代歌謠精選》(北岳文藝出版社,1987);劉云、徐大軍主編《歷代方言俗語謠諺文獻輯刊》(廣陵書社,2020),共40 冊。

(2)各級地方志及方言志、民俗志等。有些志書會收錄當地一些方言歌謠作為部分章節內容,搜集到的此類書籍有350 多本,占比約31%,既有縣市志,也有鎮志、街道志、村志等。如:《雞西市志(上)》(方志出版社,1996)中第七章第三節為“民謠與兒歌”;《棲霞縣志》(山東人民出版社,1990)第二十五編為民俗,民謠是第四節。

(3)方言歌謠研究著作。相較而言,目前搜集到的關于方言歌謠的理論研究著作不多,不足40本,占比不到5%,如呂肖奐著《中國古代民謠研究》(巴蜀書社,2006)、鄭薏苡著《溫州童謠研究》(浙江大學出版社,2011)、朱自清著《中國歌謠》(吉林人民出版社,2013)等。

2.按出版時間來看

從文獻資料來看,中國方言歌謠的保存工作最早可追溯到1896 年,距今已近130 年,各階段書籍所占比例見表3。

表3 方言歌謠著作按階段統計數據① 少數著作由于不能確定出版時間,未統計在列。

由表3 可知:從總量來看,方言歌謠著作出版數量最多的時間段是“2010 年至今”,數量為374 本,占比為34.2%;其次是“1990~1999年”,占比為20.2%;接下來是“2000~2009年”和“1980~1989年”兩個時間段,占比均為16.9%,二者大致相當;1970 ~1979 年出版的數量最少,不到10 本。

(1)1896 ~1949 年

能搜集到的這一時期的方言歌謠著作較少,僅有8 本。從材料來看,較早對中國方言歌謠進行收集的是意大利人韋大列(Guide Viatle),他將北京地區170 首童謠匯編成冊,于1896 出版了《北京歌謠》。隨后美國傳教士何德蘭于1900 年出版了《孺子歌圖》一書,該書收錄中國各地150 首歌謠,且每首童謠均配有當時的照片。而后民國時期的歌謠征集運動,引發了民間歌謠收集熱潮,并成立了歌謠研究會,創辦《歌謠》周刊,編撰出版《各省童謠集 第1 集》等。

(2)1950 ~1959 年

此10 年為新中國成立初期,出版了91 本方言歌謠集,主要集中在1958、1959 兩年間,其中1958 年49 本,1959 年22 本。其他年份較少,1950 ~1957 年僅有17 本。

(3)1960 ~1979 年

此20 年是方言歌謠著作出版的低谷期,僅有32 本,其中1960 ~1969 年有26 本,且主要集中在1960 ~1962 三年間,1970 ~1979 年只有6 本。

(4)1980 ~1999 年

相比較之前數十年,這20 年間方言歌謠集的數量有了大幅增加,從上一階段的32 本陡增至407本。據統計,此段期間方言歌謠著作的出版主要集中于1987 ~1989 的3 年間,僅此3 年就出版了99本。另外,1990 年出版了22 本,1991 年和1996 年均為12 本,其他年份相對較少。

此外,從1980 年開始較多各級地方志、方言志等志書陸續編撰,其中也涉及各地的方言歌謠。

(5)2000 年至今

2000 年以后,中國方言歌謠著作的出版數量依然是穩步增加,總量為556 本,其中歌謠集347 本,方言志等志書179 本,研究性著作30 本,相較1980 ~1999 年增加了36.6%。除了研究性著作,方言歌謠集的數量也增長得很快,特別2010 年以后,方言歌謠集出版量多達235 本,相較之前有大幅提升。

3.按地域來看

從搜集的方言歌謠文獻來看,既有分省份的系列叢書,也有僅涉及某一省份等局部區域的,基本覆蓋了全國絕大部分省份。還有一些跨地域的歌謠著作,如江玉平主編、張嘉星編著的《漳臺閩南方言童謠》(廈門大學出版社,2011)整理了流傳在福建漳州和臺灣地區的閩南方言歌謠。

我們按省份統計了各地歌謠集及含有歌謠的地方志、方言志、民俗志等志書的出版情況,結果發現:兩類書籍數量合計排名前十的省份為浙江(89 本)、福建(70 本)、河南(66 本)、廣東(62本)、河北(58 本)、山東(57 本)、湖北(56 本)、江蘇(55 本)、上海(54 本)、貴州(37 本)。

由于大多志書對當地方言歌謠的記載并不是很多,因此我們也統計了各地歌謠集和方言志分開的數量。先看歌謠集的出版情況,大致可分為以下7 檔。①部分跨地域涉及多個省份的歌謠著作,未統計在列。

第一檔:數量最多的是福建,超過60 本;

第二檔:浙江的數量為50 本,僅次于福建;

第三檔:河南、廣東、上海,數量在40 ~50 本之間;

第四檔:湖北、山東,數量在30 ~40 本之間;

第五檔:河北、貴州、廣西、江蘇、云南,數量在20 ~30 本之間;

第六檔:湖南、重慶、北京、陜西、新疆、山西、甘肅、四川,數量在10 ~20 本之間;

第七檔:遼寧、臺灣、安徽、海南、黑龍江、西藏、青海、江西、內蒙古、吉林、寧夏、天津等地的方言歌謠著作相對較少,不超過10 本。

搜集到的各地志書按數量可分為以下4 檔。

第一檔:浙江、江蘇、河北,數量在30 ~35 本之間,其中數量最多的是浙江,有39 本,江蘇次之。

第二檔:四川、山西、山東、河南,數量在20 ~30 本之間;

第三檔:廣東、湖北、上海、陜西、甘肅、江西、貴州,數量在10 ~20 本之間;

第四檔:黑龍江、吉林、福建、云南、遼寧、安徽、重慶、廣西、寧夏、天津、湖南、內蒙古、新疆、西藏、海南、青海、北京、臺灣等地,數量均在10 本以下。

4.按民族來看

統計發現,漢族及民族地區均出版了方言歌謠,民族語言歌謠代表性的著作有中國少數民族歌謠編選組編《中國少數民族歌謠》,分上下兩冊,1960 年出版。另有諸多具體某一民族的歌謠集,如1959 年的《土家族歌謠選》、2006 年的《維吾爾民間喜慶歌謠》、2011 年的《滿族民俗民謠與傳說》、2015 年的《黔中布依族歌謠選》等。①《土家族歌謠選》由武漢大學中文系、中央民族學院分院中文系選編,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对颇匣刈甯柚{》由崎松搜集整理,云南民族出版社出版?!毒S吾爾民間喜慶歌謠》由烏其洪江·吾買爾編著,喀什維吾爾文出版社出版?!稘M族民俗民謠與傳說》由郭鳳山搜集整理,吉林人民出版社出版?!肚胁家雷甯柚{選》由安順市西秀區民族事務局編,郭正雄收集整理,貴州民族出版社出版。

在所搜集的文獻中,漢族方言歌謠著作占絕大多數,占比達80%以上,而民族語言歌謠著作相對較少,占比不到20%,涉及壯族、彝族、蒙古族、傣族、朝鮮族、納西族、滿族、回族、維吾爾族、藏族、苗族、侗族、土家族、瑤族、黎族、仡佬族、布依族等近20 個民族。

(二)采集錄制方言歌謠,數字化存檔

較大規模在全國范圍內利用電子設備對方言歌謠音頻、視頻進行采錄的是中國語言資源保護工程。該工程自2015 年啟動,由國家統一規劃部署,制定了詳細的工作技術規范,組建調查團隊,對全國各地的語言和方言進行調查、采錄、整理、加工。

語保工程的調查分為兩類:一是語言、方言類調查,二是語言方言文化典藏。漢語方言調查包括1000 個單字、1200 個詞匯、50 條語法例句以及話語、口頭文化、地方普通話等材料,其中口頭文化包括了歌謠、故事及口彩、禁忌語、諺語等自選條目,要求記錄的總時長為20 分鐘。

文化典藏主要以調查方言文化為主,共有九大類:房屋建筑、日常用具、服飾、飲食、農工百藝、日?;顒?、婚育喪葬、節日及說唱表演。歌謠即是說唱表演類的其中一個下屬條目,數量要求10條左右。

中國語保工程調查范圍廣,全國各縣市、各大方言區均有涉及,調查方式除了傳統的文本記錄,還利用高質量的錄音、錄像設備進行音頻、視頻錄制,建立資源庫,對各地方言文化資源進行長久有效的保存,方言歌謠作為其中一個調查項目也得以科學存檔。

三、中國方言歌謠資源的開發利用

甘于恩、陳李茂(2017)提出語言資源保護需要做到“活化”,即提升語言活力。對于方言文化的保護傳承,記錄保存只是基礎;要想真正實現傳承,還需對其進一步開發利用,進行活態保護。曹志耘(2019)指出“開發應用”是指面向社會大眾研究方言的文化產品和服務,提供給社會大眾使用,以達到“由應用促使用”“從應用到使用”。

近年來,中國對方言歌謠資源的開發利用也較為重視,采取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方式和手段,主要有以下5 種。

(一)公開出版方言歌謠教材及讀物

此類讀本、繪本主要面向青少年兒童,大多配有錄音及圖畫,具有較強的可讀性、趣味性。2017年陳平原、林倫倫、黃挺主編的《潮汕文化讀本》由廣東教育出版社出版,全套5 冊,小學3 冊,其中小學一、二年級為潮州童謠,另外初中和高中各一冊。林倫倫(2018)指出該套教材的定位是“讀本+課程”,既可以用作教材,又可作為配有音像視頻的課外文化讀物。

2020 年林朝虹等首創潮語童謠親子繪本,共6 冊,每冊5 首童謠,裝幀精美,以連續性的圖畫呈現童謠的內容,形象生動。每首童謠均配有潮州、揭陽、汕頭三市口音的音頻,由當地幼兒園小朋友童聲誦讀錄制,掃碼即可聽讀。

除了潮汕地區出版了系列童謠讀物外,近年來其他省市地區也相繼出版了不少種。如張嘉星著《漳州方言童謠選釋》(語文出版社,2006)、朱貞淼編《上海話童謠》(上海大學出版社,2015)、敖小平著《南通話兒歌》(蘇州大學出版社,2020)等。

這些地域歌謠讀物的公開出版,極大促進了當地方言童謠的保存及傳播。

(二)方言歌謠融入校園活動

校園是普及普通話的重要陣地,在推廣使用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同時,適當補充童謠活動,既有利于兒童了解當地方言及文化,也能豐富兒童的校園生活。廣東、廣西、浙江、湖南等地均有此類活動。

廣州話是粵方言的代表,為促進廣府文化在青少年中的傳承,廣州市五羊小學開設粵方言課堂,邀請廣府文化學者前來為學生授課,并且推出廣州第一本校本粵方言教材《粵讀羊城》,日常用語、粵方言童謠、粵方言故事等均有涉及。2021 年1 月,廣西南寧市隆安縣第一小學曾舉辦“愛家鄉愛生活”主題活動,讓學生學習隆安方言童謠。

浙江部分小學及幼兒園也開展了系列方言文化教育活動。黃曉東(2018)指出浙江省小學和幼兒園利用校本課程或拓展課程,引入方言文化教育活動。如:金華湯溪小學的“湯溪民謠班班唱”;海鹽向陽小學把方言、童謠、戲曲緊密結合;海鹽萬祿幼兒園編寫童謠教材,每周開設一天鄉土課程;杭州余杭區塘棲第一幼兒園開發了《“水鄉情韻”方言童謠經典游戲手冊》。

除了課堂活動,方言童謠也適用于課間運動。湖南瀏陽一所小學創作了瀏陽話版的《馬蘭開花謠》音樂,并據此編排了一套學生課間韻律操。

(三)積極開展各類方言文化活動

近年來社會各界對方言歌謠特別是童謠傳承保護日趨重視,舉辦了眾多與此相關的賽事、展覽、研討會等。

1.方言歌謠大賽

舉辦大賽有利于擴大社會知曉度,吸引更多民眾參與。據調查可知,江蘇無錫、廣東惠州、湖北襄陽等市都舉辦過方言童謠大賽。如2016 年無錫市舉行“最美鄉音”童謠傳唱比賽,當地55 所幼兒園的小朋友都參與其中。李佳(2017)也指出不少地區舉辦了童謠比賽,如“泉州閩南童謠電視大賽”“‘家在蘇州,吳儂軟語圓夢蘇州’蘇州童謠比賽”等。

2.主題展

除了比賽,廣東茂名舉辦“繪聲繪色嘆方言——廣東方言童謠主題展”,通過展覽方式,以大幅彩色圖畫及文字呈現廣東方言童謠。

3.研討會

2017 年3 月,廣東教育出版社、硯峰書院主辦了“立足鄉土,弘揚傳統文化——《潮汕文化讀本》首發式暨學術研討會”,會議在潮州舉行。此外,2019 年12 月,潮州舉行了第二屆潮汕文化教育研討暨潮汕方言童謠教育成果交流會。

隨著普通話的普及,無論是城鎮還是鄉村,使用普通話進行交際的兒童越來越多,不僅學校,甚至在家里,有些父母長輩為遷就兒童也傾向于用普通話來溝通,兒童接觸方言的機會較少,對方言童謠也了解不多。因此方言童謠比賽、展覽等活動的舉辦,為兒童接觸本地方言文化提供了契機,促進了兒童對本地方言及文化的了解。

(四)建立方言歌謠博物館

現有的方言歌謠博物館并不多見,浙江溫州蒼南縣境內多民族、多姓氏,閩南話、蠻話、甌語、金鄉話、畬話、蒲城話等6 種差異顯著的方言并存,為了保存豐富的鄉土資源文化,蒼南縣建立了童謠館,展示該縣6 種方言的童謠手抄報、圖片以及音頻等資料,讓參觀者全方位感受蒼南童謠。

(五)拍攝方言歌謠紀錄片

比較代表性的如《遠方的童謠》,由中央廣播電視總臺體育青少年節目中心制作,全程采用4K 超高清拍攝,搜集記錄了侗族、彝族、蒙古族、哈薩克族、藏族5 個民族的童謠。廣東廣播電視臺也于2018 ~2019 年拍攝了《嶺南方言童謠》紀錄片,包括廣府童謠、客家童謠、潮汕童謠3 集,每集50分鐘。此外,《上海的味道》將滬方言童謠與上海美食、上海人文故事三者結合起來,用童謠講故事。

四、中國方言歌謠保護傳承特點、問題及建議

(一)特點

中國歌謠歷史悠久,古時已有不少關于歌謠記載的文獻,綜合前文中國方言歌謠的保護傳承情況介紹,其特點可簡要總結如下。

1.從歷時角度來看

中國方言歌謠集的出版量雖偶有波動,但整體處于上升趨勢,方言歌謠的保護措施也逐步多樣化。

第一階段:民國時期

“五四”時期,北京大學文人學者發起了一次比較大規模的民間歌謠采集活動,其基本特點是有組織、規模大,既有歌謠記錄,也有歌謠研究,收集到大量民間歌謠。這是一次相對比較大型的方言歌謠保護運動。

第二階段:1950 ~1959 年小高峰期

此階段是新中國成立初期,方言歌謠的保護措施相對單一,主要是出版方言歌謠集。這10 年是方言歌謠出版的第一個小高峰期,其間出版了90 余本方言歌謠,內容大多與當時社會政治背景有關。

第三階段:1960 ~1979 年低谷期

由搜集到的資料來看,這段時期是方言歌謠保護的一個低谷期,除了出版方言歌謠集,尚未發現其他保護措施,且方言歌謠集的數量也極少,僅30 余本,主要是1960 ~1963 年、1975 ~1979 年兩個時段出版的。

第四階段:1980 ~2009 年逐步發展期

此階段保護措施開始多樣化,保護力度也更大。首先,歌謠著作數量自1980 年以后穩步上升,特別是方言歌謠集于1987 ~1989 年呈井噴式爆發,3 年出版近百本。其次,記錄歌謠的著作除了歌謠集,各地開始編撰地方志、方言志、文化志等志書,里面也包含部分方言歌謠內容。第三,2000 年開始,部分歌謠先后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如廣西劉三姐歌謠、北京童謠等。不過這一時期對于方言歌謠的保護依然是以文字記錄為主。

第五階段:2010 至今繁榮興盛期

進入2010 年以后,全國各地對方言歌謠的保護力度進一步加大,方言歌謠的保護與傳承得到了社會的廣泛重視,表現為4 個方面。

首先,方言歌謠著作的數量依然穩步增長,特別是方言歌謠集的出版數量多達230 多本,其中最突出的是方言童謠出版物,10 年間出版了近90 本。第二,除了文字記錄,開始錄制音頻視頻,實現方言歌謠的數字化存儲。第三,方言童謠讀物更加趣味化、立體化。2015 年以來出版的方言歌謠集開始陸續配有音頻,大多配有CD 或二維碼,且多配有豐富的插圖,如甘于恩《繪聲看方言:潮汕童謠畫你知》(新世紀出版社,2018)收錄了60 余首潮汕童謠,并有水墨配圖以及可掃描聽音頻的二維碼。最后,除了出版讀物繪本,還有其他一系列措施,包括開展童謠教育活動、舉辦方言童謠大賽、建立歌謠博物館、拍攝紀錄片等,開發方式多樣,社會各界參與度較高。

2.從共時空間分布上看

中國方言歌謠保護也呈現出較為明顯的地域性。首先,東南部沿海一帶與內陸地區存在較大差異。從資料來看,東南沿海一帶如江蘇、浙江、廣東等地漢語方言童謠的保護力度更大,措施更為系統、完善;相對而言,內陸省市則稍顯薄弱。

以廣東潮州為例,該市不僅編寫了系列有梯度的幼兒園、中小學讀本繪本,邀請音樂人士為童謠譜曲,增加傳唱度,而且采取任務驅動式培養方式,成立潮汕童謠“卓師班”,遴選學生進行重點栽培,培養專業師資儲備人才。而內陸地區如湖北襄陽、江西南昌等地雖連年舉辦方言童謠大賽,但目前尚未見到正式出版的系列成熟的方言童謠讀物。

其次,相較北方地區來說,南方省份對方言歌謠的保護力度更大,公開出版的歌謠書籍更多。據統計,歌謠書籍總量排名前十的省份中,南方有7個:浙江、福建、廣東、湖北、江蘇、上海、貴州;而北方僅3 個:河南、山東、河北。

再單看各地方言歌謠集的出版情況。排名第一的是福建;其次是浙江、河南、廣東、上海、湖北、山東、河北、貴州、廣西、江蘇、云南,這12 個省市區出版數量均在20 本以上,但其中北方省份僅河南、山東、河北3 個;而歌謠集數量較少(10 本以下)的省份共有12 個,其中南方有5 個,北方有7 個。由此可知,南方方言歌謠集的數量也遠多于北方。

(二)現存問題

由前文論述可知,國內不少地方都在積極探索和嘗試各種保護傳承方言歌謠的方式,并已取得了較為顯著的成效,但同時也存在不足之處。

1.紙版文獻為主,電子資源較少

過往數十年間特別是2000 年以前,方言歌謠著作雖然數量較為可觀,但基本是以文字紙版記錄為主,缺乏錄音錄像,無法充分立體地展示當時當地方言歌謠的實態原貌。雖然近年出版的部分童謠讀物配有音頻,但總體數量并不太多。

此外,目前已知的較大規模對全國各地方言歌謠進行音視頻錄制的當數中國語言資源保護工程,但該工程調查項目眾多,方言歌謠僅為其中一項,采集量有限。方言歌謠作為方言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卻日漸瀕危,因此有必要對方言歌謠進行實地調查,建立完善的數據資源庫。

2.地域不均衡

國內各地對于方言歌謠的保護傳承力度并非整齊劃一,表現出較為明顯的地域不均衡性。一是東南部沿海地區方言歌謠保護力度高于中西部地區,不僅出版的歌謠著作數量多,且開發利用的方式也更為成熟多樣。二是民族地區與漢民族地區也有差異。民族地區多有自己的特色歌謠,但正式出版的民語歌謠集數目卻較為有限;同時漢民族地區對于方言歌謠的開發應用方式也更為多樣,包括出版繪本、讀物,或是自編教材,或是在校園開展方言童謠活動等,而民族地區對方言歌謠的開發程度相對較低,各種歌謠讀物也較為鮮見。

3.開發力度不均衡

方言歌謠包括童謠、搖籃曲以及各種民歌等,近年來社會各界對方言歌謠的開發應用也越來越多,但整體看來,對方言童謠的開發程度遠高于搖籃曲或普通民歌。首先是讀物出版。據統計,2010年以前專門針對方言童謠的出版物不太多,基本是以其他方言歌謠為主,2000 ~2010 年才10 多本,2000 年以前則更少;但2010 年以后,方言童謠的出版數量急劇增加,近10 年間能搜集到的各種方言童謠繪本讀物近90 本,趣味性也較強。其次是關于方言童謠的各種活動、賽事。不少省份都舉辦過童謠大賽,把方言童謠作為校園文化活動的內容,而關于搖籃曲、民歌的活動則不及童謠普遍。

(三)改進建議

1.保存、保護方式進一步現代化、科學化、多樣化

曹志耘(2009)曾區分“語言保存”與“語言保護”兩個概念,前者指記錄語言、方言的實際面貌,而后者則是通過各種政策、措施,保持語言、方言的活力,使其持續生存和發展。

現代化,是指盡可能地利用現代化技術手段多模態保存、展示方言歌謠原貌。借助現代科技,采用文字、圖片、音頻、視頻等多種方式將漢語方言歌謠更為立體地展示出來,增加感染力,以吸引更多受眾。近年出版的童謠匯編大多配有圖片和錄音,將方言童謠視聽化,甚至配以游戲。

科學化,是指盡量準確、客觀記錄當今方言歌謠的實際樣貌,為后人提供可靠的歷史文獻。地方歌謠大多反映著當地民俗文化,涉及不少方言詞匯,對于方言發音的記錄及用字的原則,則需要專業人士進行調查討論,制定規范。此外,早期的童謠文獻大多僅有文字記錄,雖然可以翻閱,但難以知曉其真實發音,因此采集相應的音頻、視頻資料也是必需的。

多樣化,是指采用多種方式、手段保護傳承方言歌謠。由于各省市經濟文化背景不同,可結合當地具體情況因地制宜、因時制宜,創造性地對當地歌謠進行開發應用。此外,當前電子信息技術急速發展,除了傳統的紙質媒介,還可充分利用各種新媒體、網絡資源,擴大方言歌謠知名度,比如制作方言歌謠短視頻等。

2.逐步加大開發應用力度

曹志耘(2021)強調對于方言文化,最好的保護傳承是使用,在使用中保護傳承。據前文可知目前已有不少開發應用方言歌謠的嘗試,且已取得了不少成效。如湖北襄陽自2017 年起連續5 年舉辦方言童謠比賽,組織征集原創優秀童謠作品并給予獎勵,在少年兒童中推廣傳唱童謠,在當地影響較大。此外還有眾多其他方言文化活動,如各類賽事、展覽、研討會等,舉辦“十三億分貝”中華方言歌唱大賽、方言說唱活動,拍攝方言影視劇,制作相關文創產品等。

接下來可以進一步加大對方言歌謠的開發應用力度。首先是擴大范圍,適當鼓勵目前方言文化保護相對薄弱的部分如北方省份及民族地區采用更多措施開發當地歌謠;其次是完善已有的方言歌謠保護措施,總結經驗,發現不足,使其日趨成熟、系統。

3.注重政府、學界、社會人士多方合作

2015 年啟動的中國語言資源保護工程一直遵循“政府主導、學者支持、社會參與”的原則模式,這也是方言文化保護的有效途徑。當前方言歌謠活動的組織者大多得到了政府單位、文化教育部門、圖書館、民間公司等社會各界的支持。如湖北襄陽童謠大賽是由襄陽市委文明辦、市教育局、市文聯等多單位聯合舉辦,第三屆潮汕童謠傳唱大賽則是由汕頭市文化館、潮汕歷史文化研究中心、格壹文化傳播有限公司共同主辦。

4.重視家庭代際傳承及青少年兒童對方言歌謠的認可度

校園重在推廣普及普通話,家庭則是方言文化傳承的重要場所,因此要重視方言的家庭代際傳承,發揮家庭、父母在方言歌謠傳承中的積極作用。調查發現,絕大部分學生接觸方言童謠的方式都是聽家里長輩吟誦過,數據如表5 所示。

表5 是否接觸過當地方言童謠,通過何種方式接觸(可多選)

青少年和兒童是未來方言使用、方言文化傳承的主力,提高他們對方言歌謠的認同度,有助于優秀鄉土文化的保護。調查中也發現,大部分青年學生都比較認可方言童謠的教育意義及兒童學習方言童謠的必要性,數據如表6、表7 所示。

表6 優秀童謠對兒童的教育意義如何

表7 兒童學習方言童謠的必要性

總而言之,中國目前在方言歌謠保護方面成效顯著,但全國各地各實施力度不一,不少地區的方言歌謠仍未得到足夠重視及有效開發。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鄉村振興戰略,鄉村振興不僅是經濟振興,也包括文化振興,繁榮興盛農村文化也是其中一項重要內容,而保護開發優秀的方言歌謠對于鄉土文化、鄉村振興都有著重要的促進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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