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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英科技類演講的情態對比研究
——以“一席”和TED Talk 為例

2024-01-04 14:22丁聰董娟
關鍵詞:演講者量值情態

丁聰,董娟

(上海理工大學 外語學院,上海 200093)

人際功能是語言三大元功能之一,主要體現交際者之間的關系,包括人們在語言交流過程中表現出的對事物概率或頻率的判斷或推測,以及對話雙方的社會地位和關系[1-2]。語氣系統和情態系統是體現人際功能的兩大方式,其中的情態系統是通過情態操作詞、情態附加語以及謂語延伸部分或小句形式來表達說話人對事物的判斷。

國內外學者對情態研究進行了深入探索,主要集中在理論闡釋與完善、語言對比以及適用性等方面。Halliday[3],Martin[4],Thompson[5],Halliday &Matthiessen[2,6]等學者建立了情態系統的整體框架;國內的李基安[7-8]、李戰子[9]、王振華[10]、朱永生[11]等學者從情態類型、情態評價等方面拓展了情態系統。眾多學者也進行了跨語言的情態系統應用和對比研究:Markkanen 等探討了學術文本中對責任性情態的使用情況[12];楊信彰分析了英語限定性情態操作詞在法律和學術語篇中的使用規律[13];O’Neil等進行了情態使用與教學課堂結合的習得效果研究[14],常晨光[15]、魏在江[16]對情態隱喻進行闡述,還有不少研究涉及中英政治新聞語篇對比[17-18];等等。以往研究對情態系統的理論闡釋已相當完善,但在適用性方面的實證研究仍需進一步深入,尤其是在不同語類的語言對比研究以及對口語語篇的研究方面。

科技演講是重要的語類,用于介紹對人類社會的發展進步具有重大影響的前沿科學技術,語場專業性較強,演講中需要簡單通俗的語言來普及科技知識。不同于政治或商業演講等重在對觀眾進行勸說或說服,科技類演講基本為確定性內容,情態表達的過多使用會影響演講的嚴謹性和可信度??萍佳葜v旨在向大眾普及科學技術知識,維持演講者與聽眾之間的交流和傳達信息等人際功能尤為重要,因此,該類演講中的情態實現不容忽視。本研究基于Halliday 功能語言學的情態系統,自建小型語料庫,對英漢科技類演講中情態意義的表達方式進行對比分析,主要探討英漢科技演講在情態類型、情態主客觀取向、情態量值方面的異同以及造成兩種語言情態表達差異的社會文化和情景語境因素。

一、系統功能視角的情態系統

(一)情態類型

情態系統是表達人際意義的一種重要方式,指說話人對事物認識的推測和估算。系統功能語言學將情態系統分為情態(modalization)和意態(modulation)兩個子系統,前者包括概率(probability)和頻率(frequency),后者分為義務(obligation)和意愿(willingness)(見圖1)。在情態系統中:情態指的是說話人對事物概率和頻率的判斷,主要通過情態操作詞即情態動詞(如will,should)和情態副詞即情態附加語(如probably,always)以及二者的結合(如will probably)來實現;意態指的是說話人對某一行為的職責或義務,以及對某一事物的可實現性(如傾向或意愿)的判斷,主要通過情態動詞和謂語的擴展,即被動或形容詞結構等(如be allowed to)來實現[6]686。

圖1 情態類型Fig.1 Types of modality

(二)情態取向

情態系統還區分了情態的兩種向度:主觀取向和客觀取向。二者分別表示語言使用者的主觀態度或客觀事物的必然性。兩種取向又與顯、隱性方式形成矩陣:顯性主觀、隱性主觀、顯性客觀、隱性客觀(見表1)。

語言表達形式的情態取向不同,表達情態意義的情態類型就會不同。隱性主觀和隱性客觀主要由情態操作詞和情態附加詞來表現,而顯性主觀和顯性客觀主要由小句或名物化形式來表達。這種非一致式的情態意義表達方式在系統功能語言學中被稱為情態隱喻[1]354。

Halliday 建構的情態系統對于漢語研究也有十分重要的借鑒和啟發意義。漢語的情態意義也有主觀和客觀的情態取向之分,如“我認為張三知道這件事”表達主觀意義,而“張三知道這件事,這是不可能的”表達客觀意義。

(三)情態量值

不同情態詞有不同的情態量值,可以分為高、中、低三個量值等級,選擇不同情態詞可以表達不同程度的情態意義,英漢語中都有不同情態量值的表達方式(見表2)。

表2 僅列舉了一些表達肯定情態意義的情態詞,通過其他助動詞或詞組同樣能夠體現不同的情態量值,比如:must“應該”或oughtn’t to“不可能”等常常表達高情態量值;will“愿意”或wouldn’t“不肯”等表示中情態量值;may“可能會”或needn’t“可能不”等表達低情態量值。

二、中英科技演講的情態對比

(一)語料來源及標注

本文的中英文演講語料分別選自TED Talk 官網(www.ted.com)和“一席”演講平臺(https://yixi.tv/)各30 篇近三年的科技類演講。首先將60篇演講轉寫成文本格式,其中英文演講平均時長為16 分41 秒,平均每篇轉寫2 634 詞數(共約79 030 詞),中文演講平均時長28 分84 秒,平均每篇轉寫4 710 字數(共約141 306 字),然后對語料中的情態表達從情態類型、取向和量值三方面進行人工標注及統計,數據對比將按照百分比進行。

(二)情態類型對比

中英演講者對情態類型的使用情況整體來看較為相似(見表3)。中英科技類演講在4 種情態類型上的使用頻數雖略有差距,但二者呈現出相似的模式:表達情態的概率情態詞(中53.40%,英63.84%)高于頻率情態詞(中30.62%,英12.15%),表達意態的義務情態詞(中11.75%,英21.20%)高于意愿情態詞(中4.22%,英2.81%)。

表3 中英演講情態類型對比Tab.3 A comparison of types of modality in Chinese and English speeches

中英文演講都較多使用概率和義務情態詞。中文演講使用頻繁的主要是情態附加語,如概率情態詞“可能”“大概”“確實”“不會”,義務情態詞“應該”“必須”“需要”等;英語中主要使用情態助動詞、謂語擴展或小句形式,使用最為頻繁的包括will,could,I think 等概率情態詞以及have to,need,should,allow 等義務情態詞。通過語料對比發現,二者都存在同種情態詞,可以在不同語境下分別表達這兩種不同情態意義。

例1But my key point here is that we’re going to have to work on each of these five,and we can’t give up any of them because they look daunting,because they all have significant challenges.

例2因為嫦娥四號軌道控制方案是我們團隊和探測器系統共同設計的,當時李主任就給我們這個團隊下達了死任務——一定要想辦法把航天器控制到月球背面去。

例3Next week I’m visiting the Center for Medicare and Medicaid Services,and I’m going to try to convince CMS to grant appropriate code language and pricing,so this technology can be made available to the patients that need it.

例4教育的普及和推廣,如果我們這些教育工作者不去做的話,那就一定會有壞人去做,如果是這樣,那還不如我們率先去把它做好。

例5未來在6G 高帶寬的無線通訊網絡的支持下,或許可能會實現多人多地域同時腦信息的自由交流。

例6I think if you were to do something like a DC-to-New York Hyperloop,I think you’d probably want to go underground the entire way because it’s a high-density area.

例1 中can’t 表示“絕對不能”放棄任何一人,例2 中“一定”表示“必須”“絕對”要完成“把航天器控制到月球背面去”這項任務,二者都表示“必須”“一定”要完成某件事情之意,是用來表達義務情態的典型句式之一,以一種態度堅定的方式來表達強硬堅決的情態意義。例3 中的can 與例4中的“一定”都表達“可能”之意,表示演講者對命題發生的不確定性和可能性的推測。

然而,與英語不同,漢語語法更為復雜,復合情態較為常見。英語句式具有剛性特征,主謂分明,句子成分嚴密規范,對情態助詞等虛詞的使用更多以形式化的方式表達意義;而漢語具有柔性特征,沒有針對主謂一致的硬性要求,可以通過虛詞或多種形式的組合作為語義的填補方式,句式變換具有多樣性和靈活性[19-20]。例2 和例4 中的情態附加語“一定”在搭配不同的情態動詞“會”和“要”時,會因語境而產生不同的意義,“一定”與“會”的搭配表示可能性的情態意義,而“一定”與“要”的搭配則是表示完成某件事的義務。例5 中并沒有明顯的主語成分,但情態詞“或許”“可能”“會”的使用連接了上下句,并且多個情態詞的組合連用使表達情態更加委婉。反觀例6 中的would probably,限于句法形式,盡管英語中也有情態詞的連用,但搭配相對單一,這也是中英演講中情態表達有所差異的原因之一。

(三)情態取向對比

相比情態類型上的相似點,中英文科技類演講在情態取向分布上存在較明顯的不同之處(見圖2)。中文演講者對主觀和客觀的情態使用較為平衡(分別為50.87%和49.13%),而英文演講中更偏向于使用主觀情態表達(71.52%),遠高于客觀情態(28.48%)。

圖2 中英演講情態取向對比Fig.2 A comparison of orientations of modality in Chinese and English speeches

中文演講對主觀和客觀情態取向使用相差不大,頻繁使用諸如“可能”“希望”“也”“大概”“會”等主客觀相交融的情態詞,并不會表現出對主客觀取向的明確傾向性;英文演講體現出較為明顯的主觀性情態表達,頻繁使用will,could,wouldn’t,have to 等情態助動詞和少數情態附加語。

主觀形式的情態表達可以凸顯說話者的看法與判斷,反映出其情感表現程度;而客觀性的情態表達方式使演講內容在表達過程中較少受到說話人主觀感情的制約,更加追求科學的準確性和客觀性。中英文對主客觀情態表達的使用傾向受其語法規則等限制性因素影響較大。如例7 中的“可能”“會”兩個情態詞的連用降低了演講者自身的主觀態度,強調前文提到的科學現象與“耗散結構理論”或“反應動力學”相關的可能性,從而突出命題的真實性和客觀性;英語重主語,在句式層面會更傾向于使用主觀性表達,為了保證句法的完整性往往將事物主體作為主語進行闡述,強調其對實施行為的主觀控制,如例8。

例7這個反應的原理比起之前說到的B-R 振蕩來說更難懂一些,科學界覺得這個現象可能會與耗散結構理論與反應動力學有關。

例8And when they’re done,we’re going to hit“Go,” and robots will start 3D printing in stainless steel,and then they’re going to keep printing,without human intervention,until the bridge is finished.

例9僅從我個人的視角來說,我認為腦機接口技術其實提供了一種重要的介入手段,但現在研究上并沒有太能確定這些精神疾病的具體病灶,所以我們也就不好判定治療靶點。

例10I’m still excited by technology,but I believe,and I’m here to make the case,that we’re letting it take us places that we don’t want to go.

另外,中英演講皆較少使用情態隱喻(顯性主觀和顯性客觀),但這二者也略有差異。英文演講對顯性主觀情態的使用頻率高出中文演講近一倍(中4.13%,英10.73%)。情態隱喻是情態意義在語義層和詞匯語法層出現交叉耦合的不一致表達形式,這也有助于演講者強調其觀點的客觀真實性,提高觀眾對演講內容的信賴和理解程度。例9 中使用“我認為”引導出演講者對闡述事實的可能性推測,并沒有直接使用“可能”等情態詞,且前面加上了“僅從我個人的視角來說”,更突出了演講者嚴謹的表達方式;例6 中多次出現的I think 和例10 中的I believe 也委婉表達了演講者對講述內容可能性的推測,使用了隱喻式表達。英文演講中對I think 等短語的使用更為頻繁,更加突出演講者的主觀看法,也是因為英文句式表達更傾向于使用I think 類型的小句作為對主句內容的引導。

(四)情態量值對比

不同量值的情態詞在中英演講中的使用情況較為復雜(見圖3)。二者總體的使用情況趨于一致,都傾向于通過肯定形式來表達情態意義(中91.71%,英77.86%),較少使用否定形式(中8.29%,英22.14%)。

圖3 中英演講中情態詞的量值分布Fig.3 Distribution of values of modality in Chinese and English speeches

在肯定形式中,中文演講的使用頻次整體多于英文演講,傾向于使用中、低量值的情態詞(分別為40.00%和47.46%),使用最為頻繁的情態附加語是“需要”“會”“大概”“可能”;而英文演講對高、中、低三種量值的情態詞使用較為平均(分別為29.76%、41.81%、28.43%),高頻詞主要包括will,could,wouldn’t,have to,need 等情態助動詞。在表達情態意義的否定形式中,英文演講的使用頻次整體多于中文演講。中文演講高量值的否定情態詞使用頻率為72.50%,遠高于中、低量值的情態詞頻數;英文演講較多使用中、高量值情態詞,二者分別占比39.56%、58.57%。

例11我當時主要還是為了搶在余震消失之前做一些工作,如果我去申請這些崗位,可能需要花半年或者更長的時間,尤其是我自己還沒有地震方面的背景。

例12So the real trick of it is not how do you make it work say 99.9 percent of the time,because,like,if a car crashes one in a thousand times,then you’ re probably still not going to be comfortable falling asleep.

中文演講頻繁使用低量值情態詞“需要”,如例11 中“需要”一詞表示演講者“申請這些崗位”可能會花費的時間,與同為低量值的情態詞“可能”連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演講者主觀性的情感表達;英語演講中除了will 類情態動詞的頻繁使用,例12 中的情態附加語probably 使用較多,較為委婉地表示完成某件事的可能性,該詞與句子主語連接緊密,在演講中更加凸顯演講者的主觀性情態表達。

不同于英文演講,由于部分情態詞在不同語境下可表達多種類型的情態意義,中文演講中常常出現一詞多量值的情況。

例13Human-Compatible AI 的基本論點是AI 算法不應該只是優化分數,它也應該知道自己的分數跟人的價值觀可能不一樣,然后應該以人的反應作為最終的目標。

例14在最開始的時候,我們說到想通過腦機接口來彌補人類收發器官的信息差,所以這項技術其實涉及到了高帶寬的傳輸數據,比如說現在正在推廣的5G 技術,我們認為未來的6G 技術,相比5G,應該是有千倍以上的通訊帶寬的。

例15Every person should have the right to live life without disability if they so choose-the right to live life without severe depression;

例13 中的“應該”是高量值的義務情態表達,表示演講者闡釋“Human-Compatible AI”相關論點的“必要性”,而例14 中的“應該”則表示6G 技術的通訊帶寬高于5G 的可能性,屬于低量值詞。英文與之對應的情態詞should(如例15)表示每個人都應該有的權利,屬于高量值的義務情態。但語料中幾乎沒有用should 表示可能性的實例,英語中的情態動詞數量有限,句法結構相對固定,較多使用probably 或possibly 等情態詞來表示“可能性”或相對應的其他意義,因此較少出現一詞多量值的情況。

三、討論

語言系統具有分層性,語義是在語境的控制下、由詞匯語法來實現的[6]25。作為語言和社會語境的交叉,語義離開語境就無意義[6]594。同樣是以演講的方式向觀眾普及科技知識,在不同的社會文化和情境語境下,不同的詞匯語法實現形式表達了不同的人際意義,中英演講者對演講身份的建構以及在演講過程中與觀眾之間關系的處理也產生差異。英漢兩種語言來自不同的民族和文化,二者表達情態的不同方式很大程度上是因中西方意識形態差異所致[21]。漢民族的傳統意識思維整體性強,主客體之間相互交融,而西方文化主客分明,注重明確的個人認知,強調形式上的完整。

中國古老的農耕文化造就了中華民族追求“包容萬物,天人合一”的傳統思維方式,強調人與自然的統一,系統內的各個部分交互作用,構成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因而主客體之間相互交融?!耙幌毖葜v的觀眾并非科技專業人士,演講者會以更通俗的方式表達科技類語體中晦澀的專業術語,普及科技知識,并通過情態表達拉近與觀眾的距離,產生更直接的情感傳遞。同時,漢民族注重悟性與含蓄,在具備交際功能的演講中較少使用具有明確情態意義或高量值的情態詞,以減少晦澀的科學概念給觀眾帶來理解上的困擾。

西方相對開放的海洋型地理環境造就了西方人崇尚自由的天性,他們追求“天人相分”“物我二分”的宇宙觀,區分自我意識與認識對象,因而主客分明,天人對立,語言層面體現出主客觀嚴格區分的特點。TED 演講是各界精英交流思想的盛會。在演講過程中,演講者更加強調自身在某領域的專業身份,表達出個人對前沿領域的主觀理解,當然也強調與觀眾的互動,注重演講過程中與觀眾即時的交互性。

中英演講者在科技演講中對情態系統的使用差異源于兩種語言不同的文化語境。漢語思維注重集體性和主客體融合,在演講中會降低演講者的身份界限,拉近與觀眾之間的距離;英語思維強調主客二分,注重說話人身份的可信度,在語言表達上更注重形式邏輯上的連接,更加突出演講者的個人主觀性。

四、結語

本研究基于系統功能視角的情態系統,對中英科技類演講中情態意義的表達方式進行了情態類型、取向及量值方面的對比。英漢演講中情態類型使用傾向相似,但二者主客觀取向差異較大,中文演講主客觀較為均衡,英文演講較多使用主觀性情態表達;在情態量值方面,中英演講都更多地使用肯定性情態詞,中文演講較多使用中、低量值的情態詞,英文演講對三種量值的情態詞使用較為平均。另外,英語部分句式相對固定而漢語表達相對靈活復雜,漢語在個別情態詞之間的組合搭配也有其獨特之處;由于兩種語言的文化及情境語境因素,中英演講表達的人際意義也有所差異。本文對中英科技類演講中的情態表達進行了較為宏觀的對比研究,諸如情態動詞及情態附加語的使用情況等微觀層面的研究有待于進一步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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