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建普及普惠縣背景下縣域民族地區農村幼兒園辦學質量提升影響因素的實證研究

王 亞

一、引言

《幼兒園管理條例》指出，學前教育是學校教育體系的基本階段，能充分反映我國社會經濟體制和政策在教育領域的演進歷程。①Y F Wang，Y Zhou，J Yong，et al． Are Parents Satisfied with China’s Puhui Early Childhood Education？Evidence from a Nation-al Validation Study． Early Education and Development，2023，（6）：1458 －1475．改革開放至今的45年間，我國學前教育先后經歷以下三階段：第一階段，學前教育公共福利模式的發展階段（1978 －1989年）。其間，大多數幼兒園為黨政機關、事業單位創辦的公辦園②H Li，W Yang，J J Chen． From“Cinderella”to“beloved princess”：the evolution of early childhood education policy in China［J］．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Child Care and Education Policy，2016，（1）：2 －12．，長期以來，被認為是一種面向單位員工的勞動保護與福利措施。③曾曉東．我國幼兒教育由單位福利到多元化供給的變遷［J］．北京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6，（2）：11 －16．第二階段，學前教育市場主導模式的發展階段（1990 －2009年）。在“政府退出，主要依賴市場”的政策影響下④H Li，W Yang，J J Chen． From“Cinderella”to“beloved princess”：the evolution of early childhood education policy in China：2－12．，部分公辦園被關閉、合并、停辦或出售，民辦園成為辦園主流。為了生存和發展，民辦園極力迎合市場需求，由此帶來學前教育發展的市場化傾向，出現了幼兒園服務同質化、學費高昂、保教質量偏低等問題。第三階段，學前教育普惠模式的發展階段（2010年至今）。2010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 －2020年）》⑤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 －2020年）［EB／OL］．（2010 －07 －29）［2023 －10 －01］．http：／ ／www．moe．gov．cn／jyb＿xwfb／s6052／moe＿838／201008／t20100802＿93704．html．，首次提出學前教育普惠發展理念，將學前教育的普及作為戰略發展目標，隨即啟動面向全國的普惠學前教育服務計劃，這標志著學前教育進入普惠發展階段。同年11月，國務院辦公廳又頒布了《關于當前發展學前教育的若干意見》⑥國務院．國務院關于當前發展學前教育的若干意見［EB／OL］．（2010 －11 －24）［2023 －10 －01］． https：／ ／www． gov． cn／zwgk／2010 －11／24／content＿1752377．htm．，進一步明確普惠性學前教育的具體目標和政府職責。2018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了《關于深化學前教育改革規范發展的若干意見》（以下簡稱《意見》）①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新華社受權播發《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學前教育深化改革規范發展的若干意見》［EB／OL］．（2018 －11 －15）［2023 －10 －01］．http：／ ／www．moe．gov．cn／jyb＿xwfb／s6052／moe＿838／201811／t20181115＿354968．html．，敦促各級政府加快建立普惠性學前教育服務體系，在2020年達成三年的學前總入學率85%，普惠性幼兒園的學齡前兒童占比80%的總目標。

2020年2月，依據《意見》要求，為更好推動縣級政府履行學前教育發展職責，教育部印發《關于＜縣域學前教育普及普惠督導評估辦法＞的通知》，明確了督導評估的內容、程序、結果應用②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教育部關于印發《縣域學前教育普及普惠督導評估辦法》的通知［EB／OL］．（2020 －02 －18）［2023－10 －02］．https：／ ／www．gov．cn／zhengce／zhengceku／2020 －03／02／content＿5485576．htm．；緊接著，各省市縣陸續頒布《學前教育普及普惠督導評估工作方案》，于是，作為督導評估的重要抓手——學前教育普及普惠縣創建工作，在全國鋪開。同年12月，四川省成都市青白江區、雙流區通過評估，成為全國首批入圍的兩個縣③四川發布．全國僅兩個，都在四川?。跡B／OL］．（2021 －03 －27）［2023 －10 －01］． https：／ ／baijiahao． baidu． com／s？id ＝1694489388867469043．，開展“全國學前教育普及普惠縣”創建工作，四川省順勢而為，拉開面向全省推進學前教育普及普惠縣創建工作的序幕。2022年11月，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簡稱阿壩州）汶川縣順利通過省級評估，成為該省民族地區首個學前教育普及普惠縣。2022年，《阿壩州政府工作報告》明確提出，將“加快學前教育普及普惠發展，建成國家級普及普惠縣2 個”列為2023年重點目標任務之一④四川省人民政府教育督導委員會辦公室．關于阿壩州汶川縣通過學前教育普及普惠省級督導評估的公示［EB／OL］．（2022－11 －21）［2023 －10 －01］．http：／ ／edu．sc．gov．cn／scedu／c100495／2022／11／21／ef32fc99fc1440c1b1a3a43b3c24bd2c．shtml．。當前，在全國各地積極開展創建普及普惠縣熱潮下，如何促進縣域民族地區農村幼兒園質量提升，是補齊民生短板，決定民族地區縣能否順利建成普及普惠縣的關鍵所在?；诖?，本研究依據創建標準和文獻梳理，立足兒童家長和幼兒園教職工等利益攸關方，嘗試厘清影響四川民族地區農村幼兒園質量提升的關鍵因素及內在關聯，為其他類似地區促進幼兒園高質量發展，加快建成學前教育普及普惠縣提供經驗借鑒與現實參考。

二、文獻回顧

（一）資源投入對家長滿意度的影響

20 世紀70年代，我國學界開啟了兒童發展的教育成本投入方面的研究。1979年，國家統計局和中國人民大學人口研究所共同啟動兒童發展的經費投入評估。⑤劉錚，鄔滄萍，查瑞傳．人口統計學［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81：23 －25．1996—2006年的十年間，兒童發展的公共教育投資不斷增加，但是不同學段間的教育經費投入卻存在差異。⑥Z X Ying，C C Ming，H C Li，et al． An Evaluation of the Investment for Child Development in China［J］． Biomedical and Envi-ronmental Sciences，2012，（4）：413 －420．2012—2022年的十年間，國家財政性教育經費投入所占GDP 連續保持在4%以上，累計支出33．5 萬億元，年均增長達9．4%。⑦李丹．這10年，教育事業取得歷史性成就［N］．經濟日報，2022 －10 －11．其中，由于“三區三州”等原深度貧困地區被定位為脫貧攻堅“堅中之堅”的優先支持區域，用于該地區的國家財政性教育經費投入占比達50%以上，中央對地方教育轉移支付資金占比達80%以上。與此同時，特別新增教育經費優先支持政策，深化開展教育脫貧攻堅行動，財政性教育經費在“三區三州”等原深度貧困地區的年均增速達12．2%，超全國平均水平2．8個百分點。⑧周世祥．這十年——教育經費實現“好鋼用在刀刃上”［N／OL］．北京：光明日報，（2022 －09 －28）［2023 －09 －02］．http：／ ／news．cyol．com／gb／articles／2022 －09／28／content＿OQlPEuWya．html．我國縣域內各級政府認真履行教育職責，在教育發展的資源投入中發揮著重要作用⑨Z X Ying，C C Ming，H C Li，et al． An Evaluation of the Investment for Child Development in China：413 －420．，取得了顯著的成效。學界研究表明，家長對普惠性學前教育服務及其質量感到滿意?；诖?，本研究提出的假設是——H1：政府對幼兒園資源投入情況正向影響家長滿意度。

（二）資源投入對民眾公益感知的影響

公益性作為創建普及普惠縣的方向性指標?？h域內各級政府制定的學前教育普及普惠督導評估工作方案，均明確公益性導向，并將安全、優質、普及、普惠作為建成學前教育普及普惠縣的出發點和落腳點。同時，學前教育普及普惠督導評估政策實施工作強調，普惠性幼兒園需要始終堅持公益發展方向，進一步將公益性作為檢驗辦人民滿意教育的重要指標。作為創建普及普惠縣的重要指標之一，民眾對普惠性學前教育公共服務的公益性認知如何，是回應民眾對高質量幼兒園保教服務需求期望，推進學前教育高質量發展的重要依據。民眾對普惠性幼兒園的認知價值，是指兒童及其家長在接受普惠性幼兒園的教育過程中，所感知的教育服務效果，與普惠性幼兒園所付出的成本進行對比權衡，然后對普惠性學前教育服務效果做出整體評價。價值的核心意蘊反映出兒童及家長審視普惠性學前教育服務機構的資源投入及其服務的績效水平。

依據普及普惠縣創建指標，政府資源投入的充分性是民眾認知普惠性幼兒園公益屬性的重要前提。具體而言，人力資源投入通過師幼占比、獲得教師資格證占比、學歷合格率等方面體現。人力資源的充分投入是民眾對師資隊伍公益性感知的客觀要求，也是普惠性幼兒園公益屬性內蘊的最直接體現；物力資源投入通過生均建筑面積、戶外活動面積、圖書數量、玩具教具數量等指標體現，是普惠性幼兒園物理環境建設狀況的最直觀指標，直接影響民眾對普惠性幼兒園的公益性感知；財力資源投入通過財政性教育經費、生均教育事業經費、學前教育專項經費、人員經費等投入體現，作為政府履職行為的組成部分和公共服務的有效延伸，直接體現政府意志，減省兒童及其家長的成本付出，實現社會福利最大化，彰顯普惠性幼兒園的公益屬性?；诖?，本研究提出的假設是——H2：政府對幼兒園資源投入情況正向影響兒童及其家長的公益認知。

（三）民眾公益感知與其滿意度之間的關系

公共服務體系建設不僅僅是政府的職責，同時，也需要公民的積極參與。公民積極參與公益活動，有助于提升其對公共服務的滿意度。①楊文君，周桂賢．公共服務滿意度影響因素的實證研究［J］．產業與科技論壇，2022，（16）：102 －104．家長作為學前教育公共服務的利益攸關方和重要參與者，能夠在評估政策項目有用性方面，為兒童教育提供重要見解。兒童及其家長通過提供建議、貢獻資源、認真監督與據實投訴等方式，參與普惠性學前教育公共服務政策制定與實施，能加深自己對學前教育公共服務的體驗與感知，提升自己對普惠性學前教育公共服務的滿意度。珍娜（Jinnah）等人認為，家長滿意度是項目評估的關鍵指標，也是提升學前教育保教質量的關鍵因素。②H A Jinnah，L H Walter． Including parents in evaluation of a child development program：relevance of parent involvement［J］．Early Childhood Research and Practice，2008，（1）：1 －17家長的滿意度可用于評量現有保教服務質量，倒逼幼兒園整體辦學水平提高。同時，通過鼓勵家長參與其中，還能進一步提高保教服務效率。③S Rodger，D Keen，M Braithwaite，et al． Mothers’satisfaction with a home－based early intervention programme for children with ASD［J］． Journal of Applied Research in Intellectual Disabilities，2008，（2）：174 －182．當下的國際研究已將家長滿意度納入學前教育服務的體驗、期望和感受等綜合指標④M Scopelliti，T Musatti． Parents’view of child care quality：values，evaluations，and satisfaction［J］． Journal of Child and Family Studies，2013，（8）：1025 －1038．，但是，實際參與情況卻并不理想。杜玲玲的研究表明，根據家長們的主動報告，家長群體對政府在學前教育領域履行職責、緩解“入園難”“入園貴”等方面的評價，僅處于平均滿意水平。⑤杜玲玲．基于家長滿意度調查的學前教育公共服務評價研究［J］．當代教育論壇，2016，（4）：43 －49．基于此，本研究提出的假設是——H3：公益感知與滿意度存在正相關關系。

（四）研究框架設計

立足創建標準并梳理文獻，進而提出研究假設，本文的設計研究框架見圖1，由此建立縣域內民族地區農村幼兒園辦學質量提升的資源投入（Resource Inputs，RI）、公益感知（Public Welfare，PW）、滿意度（Job Satisfaction，JS）三者間隱含的因果關系，并通過構建有中介的結構模型，在檢驗各測量指標基礎上，探究并確定模型的中介效應。

圖1 研究框架設計

三、研究設計與方法

（一）問卷設計與研究對象

1．問卷設計。本研究依據教育部印發的《縣域學前教育普及普惠督導評估辦法》，并參考相關文獻，使用李克特（Likert）五點量表，初步編制《創建普及普惠縣背景下縣域民族地區農村幼兒園質量提升調查問卷》。之后，使用德爾菲法邀請省內民族地區學前教育專家、幼兒教師和保育員，對問卷進行審查并打分，經修訂后，形成正式問卷。正式問卷從信效度等指標進行檢驗，達到研究要求。正式問卷主體共分3 個維度，29 項題目，其中，資源投入11 項題目、公益屬性感知6 項題目、滿意度12 項題目。

2．研究對象。本研究于2023年2—3月期間，選取阿壩州W 縣、M 縣的農村地區幼兒園教職工、兒童家長等作為調研對象，發放自編問卷。面向幼兒園教職工、兒童家長各發出問卷800 份。剔除作答時間較短、全選同一項、先后選項邏輯矛盾等無效問卷，共收回兒童家長作答的有效問卷713 份，有效率89．1%；教職工作答的有效問卷714 份，有效率89．2%。

通過對研究樣本的人口學基本信息統計得知：

（1）兒童家長部分樣本（N ＝713 人）。性別：男性180 人（占比25． 2%）、女性533 人（占比74．8%）；年齡：20 －30 歲210 人（占比29．5%）、30 －40歲410 人（占比57．5%）、40 －50 歲70 人（占比9．8%）、50 歲以上23 人（占比3．2%）；文化程度：高中（中專）及以下519 人（占比72．8%）、大專114 人（占比16%）、本科73 人（占比10．2%）、碩士研究生學歷及以上7 人（占比1%）；戶口類別：本地戶口583 人（占比81．8%）、省內戶口110 人（占比15．4%）、外省戶口20 人（占比2．8%）；家庭年收入：2萬元以下230 人（占比32．3%）、2 萬－5 萬元303 人（占比42． 5%）、5 萬－ 10 萬元141 人（占比19．8%）、10 萬元以上39 人（占比5．5%）；孩子就讀的幼兒園（點）：公辦幼兒園（點）595 人（占比83．5%）、普惠性民辦幼兒園106 人（占比14．9%）、其他民辦幼兒園12 人（占比1．7%）；孩子每月在幼兒園（點）的支出：500 元以下555 人（占比77．8%）、500 －1000 元146 人（占比20．5%）、1000 －2000 元8 人（占比1．1%）、2000 元以上4 人（占比0．6%）。

（2）幼兒園教職工部分樣本（N ＝714 人）。性別：男性87 人（占比12．2%）、女性627 人（占比87．8%）；年齡：20 －30 歲454 人（占比63．6%）、30 －40歲142 人（占比19．9%）、40 －50 歲84 人（占比11．8%）、50 歲以上34 人（占比4．8%）；文化程度：高中（中專）及以下53 人（占比7．4%）、大專382 人（占比53．5%）、本科278 人（占比38．9%）、碩士研究生學歷及以上1 人（占比0．1%）；教齡：小于5年234人（占比32．8%）、5 －10年296 人（占比41．5%）、10 －15年75 人（占比10．5%）、15 －20年24 人（占比3．4%）、20年以上85 人（占比11．9%）；在幼兒園的身份：園長39 人（占比5．5%）、專任教師510人（占比71．4%）、保育員60 人（占比8．4%）、其他職工105 人（占比14．7%）；工作的幼兒園性質：公辦幼兒園（點）650 人（占比91%）、普惠性民辦幼兒園34 人（占比4．8%）、其他民辦幼兒園30 人（占比4．2%）；所學的專業：學前教育專業509 人（占比71．3%）、非學前教育專業205 人（占比28．7%）。

（二）數據分析方法

本研究運用SPSS 23．0 和Smart－PLS 4．0 軟件進行數據處理，Smart －PLS 4．0 軟件是基于成分的結構方程建模（SEM）技術的偏最小二乘法（PLS）進行數據分析。PLS 有卓越的預測能力，且對樣本量和殘差分布的要求較低①W Chin． Issues and opinion on 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ing［J］． MIS Quarterly，1998，（1）：7 －16．。同時，PLS允許檢驗測量模型與結構模型的心理特性。之后，根據文獻梳理提出的研究假設，構建反映性指標中介作用測量模型，通過探究測量模型信度、效度、負荷因素、區別效度等指標是否符合要求，建立正式結構模型，探究家長公益感知作為中介變量是否成立，并進一步計算效應量。

（三）測量模型檢驗

本部分通過構建測量模型，并檢驗信度、效度、收斂效度、區別效度等指標，評估縣域民族農村地區幼兒園質量提升的因子測量模型。

1．信效度檢驗。問卷的信效度采用Cronbach’s α、CR、AVE的統計數據進行檢驗（見表1）。三個維度的Cronbach’s α 均在0．944 －0．979 不等（檢驗標準0．7）。三個維度的AVE均在0．757 －0．812 不等（檢驗標準0．5）。三個維度的復合可靠性CR均在0．944 －979 不等（檢驗標準0．7），并在0．001 水平上存在顯著性。三個維度檢驗得到的數據表明，調查問卷有足夠的效信度。

表1 測量模型信效度及負荷因素分析結果

2．收斂效度檢驗。根據佳弗（Garver）等人的觀點，若每個維度在其相應結構上的負荷量超過0．70，則說明該問卷有良好的收斂效度。①M S Garver，J T Mentzer． Logistics Research Methods：Employing 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ing to Test for Construct Validity［J］．Journal of Business Logistics，1999，（1）：33 －57．利用偏最小二乘法技術的驗證性因子分析（CFA）得知：資源投入維度負荷值在0．85 －0．923 不等，公益性感知維度負荷值在0．864 －0．913 不等，滿意度維度負荷值在0．767 －0．926 不等，三個項目相對應的因子負荷值均高于推薦閾值。測量項目在其相應結構上的負荷均符合要求，表明該問卷有足夠的收斂效度。

3．區別效度檢驗。為建立區別效度，需要核查問卷中的各維度在各自列構念上的負荷值是否高于本列內其余項負荷值。如表2 所示，所有項目在自身結構上的負荷值都高于在其他結構上的交叉負荷值，說明所有變量具有顯著的區別效度。

表2 區別效度分析（HTHT）

四、研究結果

（一）描述分析與相關分析

1．描述分析。各維度的得分統計顯示（見表3），幼兒園家長、教職工對所在地區普惠性幼兒園的滿意度（4．31 ±0．733）得分最高，其次是公益性感知（4．18 ±0．773），最后是資源投入（3．91 ±0．838）。具體而言：（1）滿意度狀況。家長對學前教育公平、保教質量狀況及預期所形成的最終滿意度是回應辦人民滿意教育的價值所在，是縣域內民族地區廣大農村創建學前教育普及普惠縣的落腳點。調查結果顯示，家長對縣域民族地區農村幼兒園公平感知得分（4．32 ± 0．735）最高，之后，依次分別是保教質量感知（4．31 ± 0．747）和預期（4．29 ± 0．792）。在創建普及普惠縣背景下，家長對幼兒園保教質量認知狀況雖與其預期值存在一定差距，但是，縣域民族地區農村幼兒園安全優質普及普惠發展，所彰顯的教育公平已被大多數家長認可。（2）公益性感知狀況。民族地區農村幼兒園公益屬性通過家長對幼兒園質量的公益性感知來體現。本研究具體將其分為學前三年毛入學率、公辦園幼兒占比、“入園貴、入園難緩解”情況、普惠性幼兒園覆蓋率、農村公辦園建設狀況、農村社區配套園治理等六項感知指標。調查結果顯示：家長對所在地區幼兒園緩解“入園貴、入園難”情況感知得分（4．21 ± 0．87）最高，學前三年毛入學率感知（4．2 ± 0．837）、公辦園幼兒占比感知（4．2 ± 0．834）、普惠性幼兒園覆蓋率感知（4．2 ± 0． 837）得分基本并列，農村公辦園建設狀況（4．13 ± 0．939）及農村社區配套園治理感知（4．12± 0．935）得分雖較低，但均達到“滿意及以上”水平。（3）資源投入狀況。幼兒園教職工是創建普及普惠縣的親歷者和參與者?？h域內各級政府對民族地區農村幼兒園建設和發展的投入情況，通過幼兒園教職工對人、財、物等資源投入的認知評價體現。調查結果顯示：幼兒園教職工對資源投入狀況的認知評價得分（3．91 ± 0．838），在縣域民族地區農村幼兒園質量提升各維度中得分最低。從內部而言，人力資源投入得分最高（3．96 ± 0．84），然后，依次分別是物力資源投入（3．92 ± 0．87）和財力資源投入（3．84 ± 0．982）。這深刻反映出幼兒師資隊伍建設、教師資格證持證、學歷達標等方面人力資源投入的充分性，對縣域民族地區農村幼兒園辦學質量提升、創建普及普惠縣有支持作用。

表3 描述分析和相關矩陣統計

2．相關性分析。通過對不同維度的相關性分析可知（見表3），在創建普及普惠縣背景下，縣域民族地區農村幼兒園教職工、家長對各級政府資源投入與其公益性感知（p ＜0．01）、滿意度（p ＜0．05）之間均存在顯著正相關性。說明縣域各級政府在創建普及普惠縣過程中投入的各類資源越多，家長對普惠性幼兒園的公益性感知就越高，對幼兒園提供的保教服務質量就越滿意。另外，家長對普惠性幼兒園公益性感知與滿意度之間也存在顯著正相關性（p ＜0．05）。說明家長對普惠性幼兒園公益屬性感知越滿意，對幼兒園提供的保教服務質量就越滿意。

（二）家長公益性感知的中介作用結構模型檢驗

見圖3 所示，通過對測量模型各指標檢驗，結構模型獲得支持。具體來看，PLS 模型不生成模型擬合統計數據，而是具體依賴結構中R2值（已解釋的方差）來評估結構模型的解釋力。資源投入解釋了8%的公益感知方差，公益感知解釋了62%的滿意度方差，有關公益感知影響的中介作用假設獲得支持。與研究假設一致，民族地區農村幼兒園兒童家長對普惠性幼兒園的公益感知對資源投入、滿意度均有積極影響。

圖3 結構模型檢驗

通過進一步分析，以此確定公益感知是否在資源投入與滿意度之間發揮作用。首先，在結構模型中檢驗了公益感知的中介作用及效應量，對各維度指標的路徑系數進行顯著性檢驗，各路徑系數的P值均在0．05 水平上，存在顯著性。之后，根據中介效應計算公式及確定標準（中介效應的Original sam-ple除以總效益的Original sample值可以得出中介效應量，即VAF值）①H Wirawan，M Jufri，A Saman． The effect of authentic leadership and psychological capital on work engagement：the mediating role of job satisfaction［J］． Leadership ＆ Organization Development Journal，2020，（8）：1139 －1154．，對總效應和中介效應進行計算（見表4），VAF80%，表明公益感知在資源投入與滿意度之間發揮部分中介作用（見表5）。

表4 直接效應（N ＝713）

表5 中介效應分析（N ＝713）

五、結論與建議

（一）結論

1．依據結構模型各項指標，政府和幼兒園資源投入、家長公益感知、滿意度是影響民族地區學前教育普及普惠縣建成的關鍵因素。民族地區農村幼兒園在創建過程中要充分整合以上因素，以系統思維和新發展理念，激發不同資源要素的最大潛能，提升普惠性學前教育保教質量，促進民族地區普及普惠縣創建目標實現。

2．政府層面的人力、財力、物力等資源投入的充分性是縣域民族地區農村普惠性幼兒園辦學質量提升的重要影響因素，對提升家長對普惠性學前教育公共服務的公益感知與滿意度發揮基礎性作用?？h域內各級政府應認真履行政府職責，加大對民族地區農村普惠性幼兒園資源精準投入的力度。

3．民眾對普惠性學前教育公共服務的公益屬性感知，在政府資源投入與家長滿意度之間發揮部分中介作用。因此，政府要積極引導家長等相關利益攸關方，充分參與和有效監督普惠性學前教育公共服務質量，加強普及普惠縣創建工作和宣傳力度，提高相關利益群體對普惠性學前教育公共服務的公益感知和滿意度。

（二）建議

1．確立普遍惠及全體兒童全面發展的建設目標。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改善民生、逐步實現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②習近平．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二卷）［M］．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83 －84．。普惠性學前教育高質量發展是改善民生在基礎教育領域的有力舉措之一，也是鄉村振興戰略在民族農村地區這一“主戰場”聚焦人才振興的重要體現。人才振興需要包括兒童在內的，所有人力資源最大潛能的激發。確立并實現普遍惠及全體兒童全面發展的目標即是民生所向，亦是創建普及普惠縣的意義所在，更是縣域各級政府的職責所系?？h域內各級政府需要充分發揮主導性作用，進一步將發展方向和目標聚焦于普遍惠及全體兒童的全面發展上。一方面，依據普及普惠縣創建目標，始終緊扣縣域民族地區廣大群眾對美好生活、優質教育的向往，以實現全體社會成員共同參與、共同享有為目標，在依靠人民創造歷史偉業中，推進改革成果人民共享③王媛，范建剛．從政府主導到政府有為：新發展階段我國貧困治理的邏輯嬗變［J］．甘肅社會科學，2023，（1）：1 －10．，提升普惠性學前教育質量，不斷滿足人民群眾對高質量學前教育的多層次需要，提高民眾對高質量學前教育的公益感知與滿意度；另一方面，縣域內各級政府要在推進普惠性學前教育高質量發展進程中，認真對照創建普及普惠縣的具體指標，保障兒童的教育權，更加重視和保護兒童的發展權；并在基層治理中，堅持培育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強化思想引領，幫助相關利益群體建立科學育兒觀、兒童發展觀、教育觀，激發全社會共同促進兒童發展的良好氛圍④四川省人民政府．新聞發布會解讀：四川省人民政府關于印發四川婦女發展綱要（2021 －2030年）和四川兒童發展綱要（2021 －2030年）的通知［EB／OL］．（2021 －12 －31）［2023 －10 －12］．https：／ ／www．sc．gov．cn／10462／10464／13298／14097／2021／12／31／1ef4e51499a34276b1c1d03635004ee9．shtml．。與此同時，充分利用各種形式、整合各類資源提高民族地區農村幼兒園兒童家長的綜合育兒素養，引導兒童家長參與普及普惠縣創建和建成的全過程，家園聯動，實現普遍惠及全體兒童的全面發展目標。

2．處理好普惠性學前教育高質量發展中效率與公平關系。資源投入充分性作為創建普及普惠縣的重要指標，其核心在于提高普惠性學前教育資源投入和分配效率，目的在于消除縣域民族地區城鄉學前教育發展之間的差異，為鄉村振興提供潛在人力資源支持，提升民眾對學前教育普惠性發展的公益感知和滿意度，實現社會公平正義。這要求縣域各級政府充分發揮主導性作用，處理好普惠性學前教育高質量發展過程中的效率與公平關系。具體而言，民族地區農村普惠性學前教育高質量發展的資源供給和分配效率，需依托公平原則作為規范約束，而堅持和遵循公平原則的前提是提高地方社會經濟效率，以此來奠定堅實的物質基礎。當前，在民族地區農村普惠性學前教育發展的資源供給和分配過程中，效率與公平常常處于矛盾狀態，影響幼兒園兒童家庭對普惠性學前教育發展的公益性感知和滿意度。因而，在創建普及普惠縣背景下，縣域各級政府需處理好效率與公平關系。從某種角度而言，促進民族地區農村普惠性學前教育高質量發展之路，就是處理和解決效率與公平之間的矛盾，促進二者的辯證統一。民族地區農村普惠性學前教育從“有質量”轉向“高質量”發展的邏輯轉軌需建立在效率基礎上，且更加關注公平，并需要推進市場建設和政府支持的相互補充①劉儒，王媛．市場與政府的互補關系［J］．甘肅社會科學，2018，（5）：200 －205．，提高人民群眾對普惠性學前教育的公益認知和滿意度。

3．提升縣域內各級政府服務能力，提高人民群眾對高質量學前教育的滿意度。有質量的普惠性學前教育在廣大農村地區已發展起來，但是，離人民群眾期盼的高質量學前教育需求仍存在一定差距。特別是在奮力實現鄉村振興背景下，高質量學前教育是支撐普及普惠縣創建目標實現、奠定民族地區廣大群眾共同富裕的教育基礎。因而，縣域內各級政府需要提升教育現代化服務能力，不斷提升農村幼兒園高質量發展水平，切實滿足人民群眾對高質量學前教育的需求，助力鄉村振興和共同富裕目標實現。具體而言：第一，轉變縣域內各級政府教育現代化治理能力，將其工作的中心任務轉向普惠性學前教育高質量發展的頂層設計、總體規劃、質量監管、供給模式、內生動機激發等方面，促進農村學前教育公平、高質量發展。第二，進一步明晰服務邊界，在普惠性學前教育高質量發展過程中，避免各級政府出現職權越位或缺位情況，秉持“專業事情由專業人員做”“社會組織、市場難辦的事情政府來做”等發展理念②龐麗娟，范明麗．“省級統籌，以縣為主”完善我國學前教育管理體制［J］．教育研究，2013，（10）：24 －28．，激發家庭、社會、幼兒園等不同主體在普惠性學前教育高質量發展的潛力。第三，提升縣域各級政府合作治理能力。普惠性學前教育的高質量發展是一項系統而復雜的工程，因而，需要集合多方力量合作完成，政府需要具備合作治理能力，與相關利益群體通過溝通、協商、對話建立合作治理機制。③黨秀云．論合作治理中的政府能力要求及提升路徑［J］．中國行政管理，2017，（4）：46 －52．另外，不同主體的利益分配是影響普惠性學前教育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因素，所以，政府還需優化利益分配，建立公平公正的利益分配機制，保障各參與方的利益共享，提升民眾對普惠性學前教育保教質量的滿意度。

4．構建民族地區縣域內城鄉普惠性學前教育高質量發展資源協同機制。普及普惠縣創建的標準在客觀上要求縣域內各級政府轉變教育發展治理思路，由傳統的城鄉二元治理向城鄉融合治理方向發展，探索并建立民族地區縣域內城鄉普惠性學前教育高質量發展資源協同機制，發揮城鄉普惠性學前教育高質量發展協同機制效應，消弭城鄉要素有序流動的制約因素，破解縣域內城鄉普惠性學前教育發展之間的不平衡問題，加快城鄉普惠性學前教育同步實現高質量發展。具體而言，第一，建立城鄉人力資源協同機制。要建立健全優秀人才資源回流農村創業就業制度和配套措施，積極引導、激勵優秀人才有序流動；同時，加快推進城鄉之間人才合作交流，落實城鄉幼兒園教師輪崗制度④李奕，趙興龍．新時代教師交流輪崗的新發展［J］．教育研究，2022，（9）：130 －137．，依托人力資源將先進保教觀念、教學方法等引向農村幼兒園。第二，建立基層財政投入為基礎的財力資源協同機制。要充分發揮民族地區農村基層政府對財政資金等資源的基礎性引導作用，采用教育幫扶、政府購買公共服務、政策性補助等方式引導城市幼教集團、優質民辦教育集團等社會組織的資金投入民族地區農村幼兒園，助力非營利民辦性質普惠性幼兒園建設，為民族地區農村普惠性學前教育高質量發展提供多渠道資金支持。第三，建立城鄉物力資源協同機制。依據普及普惠縣創建的總體規劃，統籌縣域內城鄉幼兒園圖書數量、玩教具數量等物力資源，建立資源動態協同臺賬，整合物力資源在縣域城鄉幼兒園之間有序流動，最大限度協調物力資源在所需的幼兒園之間的高效流動，全面實現民族地區縣域內城鄉普惠性學前教育的高質量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