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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蘭詩》中的情感資源及其傳譯效果對比分析*

2024-01-24 06:27朱義華馮小宸
外語研究 2024年1期
關鍵詞:木蘭詩木蘭顯性

朱義華 馮小宸

(江南大學外國語學院,江蘇無錫 214122)

0.引言

近年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走出去”成為中國推動中西文明交流互鑒與提升民族文化自信的重要方式,同時西方對中國傳統文化的信息需求也促使中國加快民族文化與典籍外譯的腳步。作為我國南北朝時期樂府民歌中最為經典的長篇敘事詩,《木蘭詩》(或《木蘭辭》)流傳至今,其多模態外譯傳播方式與載體讓花木蘭“替父從軍”的傳奇故事被廣大西方受眾所熟知。這其中,情感維度的傳譯功不可沒。語言文字不是純粹的符號表征,往往具有表達人類思想與情感的意義潛勢。這種或隱或顯出現在字里行間的情感資源與情感語義,影響著觀眾的閱讀體驗與感知共情,對理解語言形式簡潔但文化意蘊深厚的中華文化典籍更是如此。

情感記錄積極或者消極的感受,與行為判斷和事物評價共同組成態度系統(Martin & White 2005:35)。態度作為評價理論的支撐性內容,對語言交際起著極為重要的作用,已成為翻譯研究中的重要對象。本研究將引入評價理論態度子系統中的情感資源概念,基于語料庫標注手段對Hans H.Frankel(中文名為傅漢思,以下簡稱為Frankel)譯本Ode of Mulan(1976)、汪榕培譯本The Mulan Ballad(1998)與許淵沖譯本Song of Mulan(1992)進行分析,通過對比直觀展現《木蘭詩》三譯本對于原詩中顯性與隱性情感資源以及其他情感語義表征手段的不同處理方式,以期為典籍英譯中的情感語義傳譯提供參考。

1.《木蘭詩》中的情感意義及其研究

情感是評價系統的核心,態度表達首先通過情感體現,即使是最客觀的態度也包含一定的情感因素(劉世鑄2009:22)。古代文言典籍或作品,雖整體上文風簡潔含蓄,但其中往往也隱含著豐富而細膩的情感資源,對這些情感資源的翻譯處理則最見于細微之處?!赌咎m詩》屬于古代民歌作品,多追求固定樂律中簡潔含蓄的情感訴說,其情感資源系統中既包含顯性評價又涉及大量隱性評價,兩者相結合,使這首古代民歌中各類情感糅合,趨于立體飽滿。例如,“唯聞女嘆息”的憂、“愿為市鞍馬”的孝、“壯士十年歸”的勇、“出郭相扶將”的喜與愛……可見,《木蘭詩》屬于情感資源豐富型文本,這些情感的翻譯與傳遞對完整傳譯《木蘭詩》的意義,呈現花木蘭的形象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

評價理論視域下的中華典籍研究多聚焦原文與譯文的忠實情況(劉曉琳2010)與不同評價資源的處理方式(李鴻春2015;丁立,劉澤權2021)。在有關英譯《木蘭詩》的主要研究中,王峰和劉雪芹(2012)從詞匯、句子和語篇層面探討了中外不同譯者的風格,而肖海燕(2012)則討論了《木蘭詩》借助影視化手段助力文學作品跨文化再生的過程。當前,相關文獻較少關注翻譯中原詩中情感資源及其語義傳譯的效果,而這種狀況可能導致海外受眾在理解與欣賞原詩過程中產生情緒錯位,不利于切身感受原作的節奏變化與情緒演變,進而影響這一古典詩歌的對外傳播與接受。因此,本研究嘗試從情感角度出發對《木蘭詩》三譯本中的情感資源傳譯情況進行個案分析與探討。

2.評價理論下的情感范疇及其應用

情感是人類與生俱來的表達資源(Painter 2003:191),說話人利用這些語言資源來表達某個事件或現象對其情感的影響,并從情感的角度評價該事件或現象(司顯柱,龐玉厚2018:97)。情感因素是功能語言學評價理論態度子系統下的主要觀測維度。通觀態度系統,它是指“心理受到影響后對人類行為、文本/過程及現象做出的判斷和鑒賞”(劉立華2010:1),位于評價系統的核心位置。近年來,態度系統已經在文學文本(劉曉琳2010)、新聞文本(胡美馨,黃銀菊2014)、政治文本(侯奕茜2021)等各類文本的翻譯研究中得到廣泛的應用,且有部分學者從情感分析出發對態度資源豐富的文體進行了研究(張鈁煒2018;王樹槐2020),尤其是還有個別研究聚焦態度子系統下情感、判斷和鑒賞三種資源在文言文本與對應譯文中的分布差異(陳梅,文軍2013;李鴻春2015),為本研究分析情感資源及其傳譯效果提供了啟示。

情感的表達往往以詞匯作為載體?!霸~匯可以用來表達言語者的情感,對行為做出判斷,以及對各種經驗現象表達自己的價值取向”(陸禮春2014:39)。評價理論(Martin & White 2005:49-51)從詞匯入手,將基于內容的情感范疇分為3 類:不/快樂(un/happiness),不/滿意(dis/satisfaction)和不/安全(in/security),為情感資源的判定提供了評價標準與參照模型。本研究的對象是作為古典詩歌的《木蘭詩》,全文短短330 余字(不含標點,不同版本有幾個字的差異),含有大量涉及情感意義的擬聲詞、動作詞、數量詞等,因此該詩情感資源豐富。然而,為了更好地突出木蘭的家國情懷,聚焦木蘭果敢忠勇與淡泊名利的高貴品格,全詩情感的表達與流露整體偏含蓄。為使情感資源的判定更加具體化,適應文言表達分析的需要,本研究在評價理論情感范疇模型的基礎上進一步區分了情感資源的指向性,包含對內(對自己,即對自己內心世界情緒的體驗與感知)與對外(對他人,即對外部世界情緒的體驗與感知)兩種情況,便于將含蓄情感資源具體化來進行分析與對比研究,具體參見圖1。

圖1:情感范疇模型(基于Martin & White 2005)

3.《木蘭詩》及其三個譯本的情感資源標注

3.1 研究對象與語料

作為一首經典的長篇敘事詩,《木蘭詩》講述了木蘭女扮男裝替父從軍,凱旋后放棄功名利祿,回到家鄉后才袒露自己女性身份的故事。木蘭的故事傳頌至今,其翻譯也引起了國內外讀者與學者極大的興趣。本研究將選取《木蘭詩》原文本與Frankel、汪榕培和許淵沖三個英文譯本作為語料進行對比研究。

3.2 研究問題

因《木蘭詩》屬樂府詩歌,具有中國古代文言寫作特征,除直接借助評價詞匯進行顯性表達情感外,存在大量隱性情感資源的使用,以借景抒情、托物言志。因此本研究著力探討如下三個問題:(1)原詩中的情感資源是怎樣呈現的?傳遞了怎樣的情感?(2)三個譯本對于情感資源語匯是怎樣翻譯的?是否再現了原詩中的情感表達效果?(3)三個譯本對于情感資源的處理有哪些異同?可能原因是什么?

3.3 研究工具

本研究引入UAM Corpus Tool Version 6.2 工具進行情感資源的標注。UAM Corpus Tool 作為語料庫標注工具,已廣泛用于各類資源的標記。本研究對象為古典詩歌,存在大量隱性情感資源,借助UAM Corpus Tool 進行語料標注并得出相關統計圖表進行分析將有助于開展原文與譯文情感資源及其表達方式的直觀對比。

3.4 研究步驟

為便于進行情感資源類別判定,首先將《木蘭詩》原文及三譯本視為四個獨立語篇在UAM Corpus Tool Version 6.2 語料庫工具中進行情感標注,以保證各個文本間情感資源分析的獨立性,避免受到原文內容的預設影響。為最大程度準確判定,對《木蘭詩》及其三個譯本的情感資源標注分為四步進行:第一步,依據情感范疇關系圖對帶有顯性評價態度的情感資源詞語進行標注;第二步,對可能觸發評價態度的隱性情感資源詞語進行標注;第三步,瀏覽全文,對可能遺漏的或根據上下文判斷為錯誤標記的情感資源詞語進行審查與核對;第四步,在全部標注結束后,對原文與譯文中情感資源詞語進行比較與分析,同時留意原文中除已標注的情感資源之外的其他情感語義表達手段及其翻譯,綜合考察《木蘭詩》情感意義的傳譯情況與效果。

4.《木蘭詩》及其三個譯本中的情感資源與傳譯效果分析

4.1 《木蘭詩》原文與譯文中的情感資源

4.1.1《木蘭詩》原文中的情感資源詞語統計

經統計得出原詩共有情感資源詞語40 個(含少量重復詞),依據它們的詞性,可得表1:

表1:原詩情感資源詞語使用情況

從詞匯入手,評價理論中態度資源可以劃分為顯性態度評價資源和隱性態度評價資源。顯性態度資源本身具有積極或消極性,而隱性態度資源則依賴即時語境獲得態度意義(郭銘,孫蕊2021:64)。就情感資源標記而言,顯性評價詞語或顯性情感詞語多在文章中表現為直抒胸臆或者明顯帶有情感傾向的態度評價性詞語,在簡潔含蓄的古典詩歌中出現頻率相對較少。在《木蘭詩》原文中,直接描寫人感受的顯性情感評價詞語共有4 個動詞,它們分別是“嘆息、愿[2 個]、驚惶/忙”,其余均為間接表達或隱含情感判斷的隱性情感詞語(36 個,含14 個動詞)。不難看出,原文借助動詞類隱性情感詞語傳遞情感的情況最多,但大部分可根據語境對其情感范疇進行辨認,例如,“飛”強調穿越關隘和山嶺的速度,以行軍速度之快代表著木蘭對前方戰事的擔憂以及快速奔赴現場進行處置的急切心態,是一種“不安全——不安寧(對自己)”的情感表現。同理,“(百戰)死”代表著“不安全——不安寧(對自己)”與“不快樂——悲憫(對他人)”的情感,“賞賜(百千強)”代表著“快樂——喜愛(對他人)”與“滿意——滿意(對他人)”的情感。不難看出,這些情感資源詞語很多都承載著雙重情緒。又如“相扶將”“理(紅妝)”“霍霍(向豬羊)”是聽聞木蘭即將凱旋歸來后家人欣喜的表現,既有“歡樂(對自己)”的情緒,也有“喜愛(對他人)”的情緒,以表達對木蘭凱旋歸來的期盼、欣喜與對她本人的贊美與喜愛。

4.1.2《木蘭詩》原文與譯文中情感資源詞語統計結果

為便于觀察,筆者將Frankel、汪榕培和許淵沖的譯本分別記為FTT、WTT 和XTT,將原文記為ST,所標注的情感資源詞語數量記為N。依據圖1 中的情感范疇模型,原文與譯文中情感資源詞語的統計結果如下:

據表2 可見,原文共標注情感資源詞語40 個,其中“不/快樂”22 個,占比55%,是全文的情感主線。這說明木蘭初聞可汗點兵后憂國憂家的焦慮與她凱旋歸來后國人與家人的喜悅是全詩重點內容。三位譯者在情緒表達上趨于統一,譯文中表達“不/快樂”的情感詞匯數量也在50%左右(48.8%~55.3%)。三個譯文版本中的情感標注詞匯數整體上高于原文,Frankel、汪榕培和許淵沖分別為47,44,43 個。這既是出于贊美木蘭勤勞勇敢,不慕名利的需要,也符合中文偏含蓄而英文偏直接的情感表達傾向。這種差異也反映在中外譯者情感資源標注結果的差異上,Frankel 的譯文情感標注詞匯數最多,情感表達在三位譯者中最為直接。

表2:《木蘭詩》原文與譯文情感資源詞語統計表

而從下文表3、表4 與表5 可以看出,三位譯者對于原文“不/快樂、不/滿意、不/安全”情感資源的感知和理解均有不同。與原文中的情感資源使用相比,Frankel 譯本稍微強化了“不快樂”與“不安全”情感資源(13 個)的使用,均比原文(9 個)多使用4 個,汪榕培和許淵沖則分別明顯強化了“滿意”(原文7 個,汪譯12 個)與“安全”(原文2 個,許譯5 個)的情感語義。這說明國外譯者更多關注木蘭自身出征前的擔憂情緒,用以反襯木蘭的高貴品質,而我國兩位譯者則更多從木蘭身邊人,即他者的積極情緒與反應來映襯木蘭的優秀品質。此外,從表4 可以看出,全詩不論是原文還是譯文均未出現“不滿意”的情緒,可見面對國家安危,木蘭沒有絲毫的抱怨與不滿。同樣,天子、將士與木蘭身邊的親人對木蘭的膽識與才干也是非常滿意與欽佩。

表3:“不/快樂”情感資源詞語標注統計表

表4:“不/滿意”情感資源詞語標注統計表

表5:“不/安全”情感資源詞語標注統計表

古典詩歌的英譯需要譯者對文字進行“文言文——白話文——英文”的二度轉換與傳譯。在處理過程中,譯者通過對原文內容的理解、情感感知與翻譯時對情感的調節、表達引導著目的語讀者在詞匯語句中直接或間接感受到原作的情感,建立讀者與作者情感共鳴的橋梁。然而,不同的譯者對于情緒感知理解、調節表達的把控力度與細致程度也存在一定的差異。例如,從上述表3、4 與5 的數據可計算得出,Frankel 譯本的情感資源標注中共計有35 處是“對自己”的情感,12 處是“對他人”的情感,兩者相差23處,與許譯本兩者相差17 處(“對自己”30 處,“對他人”13 處)與汪譯本兩者相差8 處(“對自己”26 處,“對他人”18 處)均高,而“對他人”的情感傳譯則是三個譯本中最低的。這說明Frankel 更多地關注了《木蘭詩》中“對自己”的感情敘述,說明Frankel 的譯法迎合了英語重個體感受與自我情緒表達的傾向,而汪榕培與許淵沖在翻譯中兼顧了“對自己”與“對他人”的情感平衡,比較符合中國人講究整體和諧的思維與照顧他人感受的處世態度。

4.2 《木蘭詩》情感語義傳譯效果與不同譯本的異同分析

4.2.1 顯性情感資源的傳譯效果與譯本異同分析

就原文4 個顯性情感詞匯的翻譯(見表6)來看,除許譯本有一處通過上下文語境間接體現而沒有采用對應詞語來翻譯之外,其他均有明確的情感詞語進行對應傳譯,三個譯本在翻譯手法上無明顯差異。這說明三位譯者均注意到原詩意欲傳達的情感資源——或感嘆、或愿意、或驚詫,把木蘭了解到“可汗大點兵”的焦慮與擔憂,立志代父從軍的決心與勇氣,淡泊名利而甘于平凡的高尚品格與追求,軍中同僚見到木蘭女兒身后的驚喜與詫異進行了充分的再現與傳達。這也符合翻譯的一般規律與追求,即實現語義上的對等。

表6:原文中顯性情感資源詞匯及其對應譯文

一般來說,動詞的情感語義潛勢往往需要結合語境來分析,但少數情緒負載型動詞本身就具有明顯的情感傾向,屬于顯性情感資源詞匯,比如表6 中的動詞。以“嘆息”一詞為例,三位譯者均選擇帶有“sigh”的譯文形式來翻譯——Frankel 譯為“sighs”,汪榕培譯為“sigh and moan”,許淵沖譯為“is drowned in her deep sigh”?!皊igh”一詞的詞典釋義為“to take and then let out a long deep breath that can be heard, to show that you are disappointed, sad, tired, etc.(Hornby 2009:1862)”,因此它本身就帶有“失望,悲傷”等顯性情感語義。再配上“唯”這一程度副詞,對全詩的情感演進與人物形象塑造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1] ……唯聞女嘆息。

...You only hear Daughter’s sighs.(Frankel)

...Its whir is drowned in her deep sigh.(許淵沖)

與原文顯性情感資源偏少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譯文的顯性情感資源(見表7:Frankel 譯本10 個,汪譯本14 個,許譯本14 個)明顯多于原文(4 個)。這說明,三位譯者除了還原原詩中顯性情感資源之外,還將原文中隱含的情感表達,甚至部分物化對象與描述進行了情感顯化或擬人化的處理,目的都是為了便于西方讀者更好地理解并接受木蘭的英勇形象與高貴品格,實現共情效果的最大化。從表7 可以看出,汪譯與許譯對于顯性情感詞匯的使用均多于Frankel,可能與中國譯者比外國譯者更能領會原文中的隱性情感并希望全部傳達給讀者的心態有關。

表7:譯文中顯性情感資源詞匯匯總表

表8:描述家人喜悅之隱性情感資源詞語統計表

4.2.2 隱性情感資源的傳譯效果與譯本異同分析

我國古代詩歌常用借景或托物的敘述手法,其中往往隱含情感的流露與表達。隱性情感資源的使用能夠留給讀者足夠的思考空間,側面烘托氛圍,展現情感意義。在《木蘭詩》中,承載隱性情感資源的詞匯種類頗為豐富,除了動詞外,還有形容詞、副詞、數量詞、擬聲詞等。

比如,上例[1]中的程度副詞“唯”就是隱性情感資源詞語。對于它的翻譯,Frankel 與汪譯本都在文中對應了“only”一詞,從聽的結果角度說明了傳播出來的聲音只有“嘆息聲(sighs/sigh and moan)”。而許譯本從“唯聞”的原因出發闡釋了當時的環境中并非只有單一的“嘆息(sigh)”聲,而是通過描述織布機發出的隆隆聲響都被淹沒(is drowned in)在嘆息聲中來突出嘆息聲的沉重,情感基調也更加沉重?!赌咎m詩》雖是采用第三人稱敘述視角,但詩中的情感詞語卻很多用于描寫木蘭的心境。通過綜合運用顯性與隱性情感資源詞匯,譯者強化了讀者作為“觀察者”的身份,有利于增強讀者的共情心理(Zhao & Li 2021:20)。因此,對于例[1]中“唯聞女嘆息”的翻譯,三位譯者均將其中的情感都歸為“不快樂——痛苦(對自己)”的范疇。從隱性與顯性情感詞匯綜合使用的數量上來看,Frankel 有兩處(only, sighs),較汪榕培(only,sigh, moan)與許淵沖(drowned, deep, sigh)的譯文少一處??梢?,兩位中國譯者通過情感詞匯顯隱結合的方式比Frankel 更加強化了木蘭聽到可汗點兵消息后心中的深深擔憂,也為后文反襯她的果敢英勇做了很好的鋪墊。又如:

[2] ……賞賜百千強。

...(gave out)...And prizes of a hundred thousand and more(.Frankel)

...and given piles of treasures she can boast.(汪榕培)

一般來說,因時差導致的生理節律紊亂會影響運動表現,教練或體能教練在制定訓練和比賽計劃時必須考慮這一點。時差的適應與跨越的時區有關系,通??缭?個時區以上就會有時差反應,而跨越4個時區以上,特別是7~8個時區時,各種身體的生理節律會發生明顯的紊亂,適應時差通常需要9天左右的時間,因此在此期間的訓練時間安排與訓練強度要進行合理安排。前三天主要進行調整訓練,第四天開始可以逐漸加量并轉為正規訓練[18]。體能訓練最好放在下午進行,將上午特別是臨近中午的時段留給技能訓練,因為依賴中樞神經系統的喚醒水平在臨近中午時達到頂峰。在早晨進行漸進性的熱身非常重要,可以防止僵硬的關節和肌肉受傷。

...(Honors) and gifts are lavished on warriors all.(許淵沖)

“賞賜百千強”中包含三個隱性情感詞語,即動詞“賞賜”,數詞“百千”以及在此處作為副詞使用的“強”。如果基于圖1 中的情感范疇模型來分析,這些詞語傳達了天子“快樂——歡樂(對自己)”“快樂——喜愛(對他人)”與“滿意——滿意(對他人)”的情感,說明天子龍顏大悅,充滿了對木蘭的喜愛及其軍功的贊賞。三位譯者在譯文中均使用了顯性與隱性情感資源,除了“boast”表示“歡樂(對自己)”的情感,其他均為“滿意(對他人)”的情感。Frankel 的譯文從天子的視角出發,描繪了天子對木蘭的褒獎與賞賜,烘托了木蘭的驍勇善戰,與后文中“當戶理云鬢,對鏡貼花黃”的溫婉女子形象形成強烈情感對比。汪譯借助定語從句將“treasure(所賜財物)”的介紹視角轉換到木蘭主體,預設了木蘭作為有血有肉的人,體現了她得到賞賜后的“歡樂(對自己)”。然而,木蘭有異常人的是她并不貪戀財物,與之相反,她只愿還鄉,更加突出了木蘭的傳奇色彩與高尚品格。而許譯在此處對情感態度的處理并非采用對應翻譯來飽滿宣揚,而是結合前面的“策勛”情況對比一筆帶過,將此句概譯為“honors and gifts”,借助一種類似留白的手法對情感作了降溫處理,反而有助于深化讀者心中木蘭淡泊名利的印象。

而從三位譯者的敘述視角來看,汪譯與許譯均將原文的天子視角改易為全詩主人公,即木蘭的視角,分別采用“given piles of treasures she can boast”與“are lavished on”來翻譯,其中汪譯中的“boast”一詞帶有明顯的“自豪感”,而許譯中“lavished”一詞“慷慨感”十足,通過被動語態的運用再現了木蘭被大量賞賜的情形。這種翻譯手法使天子隆恩與木蘭不圖富貴名利、只求回歸家鄉的質樸心愿形成鮮明的對比,更突出了對木蘭淡泊名利之高尚品格的贊美之情。而反觀Frankel 對此處的翻譯處理,保持原詩中的天子視角,沿用了前半句“策勛”時所使用的頗為平淡的動詞短語“give out”來翻譯“賞賜”,且對數量詞“百千”的直譯處理喪失了漢語概數的美學意義,導致原文豐富的情感語義與對主人公品格的刻畫出現了一定程度的弱化。

正如例[2]中出現的“百千”,《木蘭詩》存在較多采用數量詞來表達隱性情感意義的情形,如數字“十”“百”“千”等在原詩不同場景的運用傳達了強烈的情感效果。例如:

[3]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Generals die in a hundred battles.Stout soldiers return after ten years...He gives out promotions in twelve ranks.(Frankel)

Countless men die on the battlefields.While other men return with swords and shields.(汪榕培)

In ten years they’ve lost many captains strong.But battle-hardened warriors come back in delight.(許淵沖)

原文中的“百戰”“十年”作為虛指,體現的是戰爭之多、時間之長,更容易讓讀者對驍勇善戰的木蘭產生崇敬之情。與兩位中國譯者處理數量詞的綜合方法不同,Frankel 完全采用直譯。他的這種處理手法也可能與他作為外國譯者對于中國文化與情感的具身體驗與感知較少有關,因為情感的反應與個人的主觀體驗和行為有重大聯系(Mauss et al.2006:590)。對于不太了解中國文化內涵的西方讀者來說,Frankel 直譯的做法也許可以有助于消除他們的閱讀障礙,但卻犧牲了中華語言文化中數字運用的獨特美學價值。作為中國譯者,汪榕培和許淵沖深諳原文虛指與互文修辭之道,翻譯時進行了靈活處理。汪譯將數量詞隱去,許譯則在互文基礎上保留了部分數字并補充了語境,兩位譯者將重點放在展示戰爭傷亡的慘烈,從而暗示著和平的來之不易。

戰死沙場和榮耀凱旋的情感之間存在明顯的悲喜過渡,因此譯文存在情感范疇之間的不斷變化。比如,在例[3]中,許淵沖在一開始就使用“lost(犧牲)”一詞表達“悲憫(對他人)”情感。在這種悲壯的語境下,他隨后增譯“strong”一詞,這是屬于“滿意(對他人)”與“信任(對他人)”的情感范疇,既緩解了壯士犧牲所帶來的悲涼情緒,同時也反向突出了戰爭的殘酷:戰爭所“lost(犧牲)”的都是“strong(強壯)”的將士們。而后他譯凱旋之士的“delight(愉悅)”,則變成了“歡樂(對自己)”的情感范疇,看到榮歸戰士的喜悅心情可以適當安撫為犧牲戰士所悲慟的讀者,從而使讀者情感跟隨原詩人物的情緒一起跌宕起伏,實現共鳴。

木蘭凱旋后,對于家人反應的描寫也是詩歌情感抒發的重要場所。在原詩中,家人的情緒兼有“歡樂(對自己)”與“喜愛(對他人)”,而對這種細膩情感的把握對譯者來說就顯得格外重要。

[4] ……爺娘聞女來,出郭相扶將;阿姊聞妹來,當戶理紅妝;小弟聞姊來,磨刀霍霍向豬羊。

...When Father and Mother hear Daughter is coming,they go outside the wall to meet her,leaning on each other.When Elder Sister hears Younger Sister is coming, she fixes her rouge,facing the door.When Little Brother hears Elder Sister is coming, he whets the knife, quick quick,for pig and sheep.(Frankel)

...On hearing that Mulan will soon be home, her parents leave the courtyard arm in arm.On hearing that Mulan will soon be home, her elder sister makes up to add charm.On hearing that Mulan will soon be home,her younger brother butches pigs on the farm.(汪榕培)

...Hearing that she has come, her parents hurry to meet her at city gate.Her sister rouges her face at home,her younger brother kills pig and sheep to celebrate.(許淵沖)

例[4]原文描寫出了家人對木蘭凱旋歸來的喜悅之情。對譯文的隱性情感資源進行標注后整理可得:

從詞語運用入手,兼顧對自己與對他人兩種感情傾向的表達相對復雜。在“相扶將”的翻譯中,許譯將年長父母的蹣跚與急切化為“hurry”一詞,雖然回避了“扶”,但“hurry”一詞直接將父母的迫不及待與翹首期待生動展現出來,同時體現了“喜愛(對他人)”與“歡樂(對自己)”的情感。Frankel 則使用了“leaning”,展現的是木蘭父母相互依偎等待女兒歸來的恬靜畫面,是對女兒勝利歸來的一種“安全——信任(對他人)”情緒的表現,而對自身的“歡樂(對自己)”情緒則表露相對較少。汪譯“arm in arm”結合全句來看,對原文語義的還原程度最高,既有“出郭(leave the courtyard)”的整體動作描寫,也有“相扶將(arm in arm)”的具體動作特寫,把父母多年后將見到木蘭的“歡樂”與“喜愛”展現出來,同樣兼顧了對內(對自己)與對外(對他人)的情感表達。在“理(紅妝)”的翻譯上,原文中“理”發生在“紅妝”基礎上,是阿姊由“喜愛”而生“歡樂”的表現,三位譯者選擇的詞語“fixes her rouge”“makes up to add charm”“rouges her face”展現了阿姊聽聞木蘭歸來的“歡樂”,通過裝扮自身以示迎接妹妹凱旋歸來的隆重感與興奮之情。與另外兩位譯者的隱性情感詞匯使用情況相比,Frankel 在描繪弟弟迎接木蘭時接連使用了三個隱性情感資源詞語(whet,quick, quick),尤其擬聲詞“quick quick”的使用,既是“霍霍”磨刀聲的音譯,又是弟弟趕去磨刀之輕快步伐的生動寫照,聲音短促急切,體現出弟弟對阿姊凱旋歸來的興奮感與自豪感。通過“喜愛(對他人)”到“歡樂(對自己)”的情感轉變,實現了從父母到姐姐再到弟弟由緩入急的情感節奏把控,符合由父母至姐弟年齡遞減,行為性格逐漸活潑的特征。三位譯者雖然在“喜愛”與“歡樂”的處理細節上稍有差異,但他們譯文的落腳點均為家人對木蘭凱旋歸來的興奮與對木蘭濃濃的愛意,勾勒出了家庭團聚的歡快與幸福畫面,也從一個側面反映出只有國家的和平與安寧,我們的小家才能幸福的道理。

4.2.3 其他類型情感語義的傳譯效果與譯本異同分析

經分析發現,原文中除了顯性與隱性情感資源外,還存在一些不帶情感資源標記的語詞或中性的內容被譯者處理為情感資源來顯化特定語境下人物情感的案例。我們將其歸為其他類型的情感語義,它們對原文情感語義的整體傳達與讀者的情感共鳴也產生了不可忽視的作用。例如,不同于另外兩個譯本,汪譯本使用了“topmost”“dearest”和“highest”三個表達最高級意義的情感資源形容詞(見例[5]、[6]、[7])來翻譯“木蘭當戶織”“旦辭爺娘去”與“策勛十二轉”。除例[7]中原文帶有隱性情感詞語外,例[5]與例[6]原文均不帶情感資源標記,但汪譯卻均將其處理為最高等級的情感范疇。

[5] ……木蘭當戶織。

...Mulan is weaving cloth of topmost class.

[6] 旦辭爺娘去……

She leaves her dearest parents by daylight...

[7] 策勛十二轉……

Mulan is praised and offered the highest post...

以上三例,汪譯根據全文語境進行了情感顯化與增譯,以襯托木蘭的心靈手巧、離家的萬般不舍與天子的豐厚賞賜。汪譯用“topmost(最高級的)”修飾木蘭所織布匹,反映出木蘭技藝高超,是對木蘭勤勞與手藝的贊美,更是與下文木蘭馳騁沙場的形象變化形成強烈反差。譯者通過調動情緒的最大化使木蘭的人物形象更加多元化、立體化,有助于調動譯文讀者情緒變化,強化對木蘭的良好印象。而后面兩處形容詞最高級的使用分別出現在木蘭離家前和回鄉前,因為奔赴沙場不得已離開“dearest(最親愛的)”父母,容易引起讀者情緒上的共鳴。從女兒對父母的依依不舍之情到奔赴戰場時的內心澎湃,再到放棄“highest(最高的)”封賞榮歸故里的淡然平靜,情緒一步步走向頂峰后逐漸趨于安靜,凸顯了詩歌敘事中的情緒張力。在表達最高級意義的三個詞語的帶動下,讀者情緒必然隨譯者所描述的節奏波動變化,由低及高,再由高到低,避免了情緒單一,因而汪譯筆下的故事情節更加引人入勝。

同樣,原詩中“思”與“憶”作“思考”與“惦記”之解,本是中性動詞,在其他語境中既可以是思考出問題解決方案或惦記著別人的好而帶來的愉悅與快樂,也可以是一種純粹的思索與回憶,還可以是一種困擾某人長時間的思慮與擔憂,但經譯者翻譯處理后卻轉化為情感資源承載詞語,傳達出一種木蘭聽聞“可汗點兵”之后的深切擔憂。

[8] 女亦無所思,女亦無所憶。

No one is on Daughter’s heart, No one is on Daughter’s mind.(Frankel)

I’ve nothing that has occupied my mind; I’ve nothing that I can not leave behind.(汪榕培)

I have no worry on my mind, nor have I grief of any kind.(許淵沖)

許譯將原文中的“思”與“憶”處理為“(have no)worry”—to keep thinking about unpleasant things that might happen or about problems that you have(Hornby 2009:2326)和“grief”—something that causes great sadness(ibid.:897),而汪譯則采用了短語“occupy one’s mind”與“not leave behind”來分別翻譯,體現木蘭原本應該是有所思也有所憶的?!皐orry(擔心)”與“grief(悲傷)”所蘊含的擔憂情感顯而易見,而汪譯中的“occupy one’s mind”與“not leave behind”均表示“可汗點兵”之事一直縈繞在木蘭心頭,她一直在思考“阿爺無大兒,木蘭無長兄”的情況下該如何做到盡忠報國。而現如今,木蘭回答父母“女亦無所思,女亦無所憶”,但之后用倒敘手法補充了曾所思、曾所憶的內容,可見木蘭心中已找出答案,下定決心替父從軍。在處理國家大事與小家利益的關系中,木蘭忠孝雙全的形象與敢于犧牲自我、保全家人的拳拳之心在情感的細微處理中不斷累積厚度,給譯文讀者留下更加深刻的印象,也有助于激發讀者對于木蘭的敬佩之情。而Frankel將“思”與“憶”譯為“on one’s heart/mind”,同樣體現了木蘭的擔憂,但他的理解也出現了一定的偏差,“所思、所憶”的對象變成了“人(one)”,似乎變成了沒有在思念或回憶某人,與原文木蘭思考如何應對“大家”與“小家”間矛盾的擔憂相去甚遠。故此處兩位中國譯者的情感語義理解與傳譯比Frankel 更貼近原文。

由此可見,不同的譯者在理解原文的基礎上對其中所蘊含的情感資源與情感語義表征形式及其如何傳譯賦予了自己獨特的思考,而情感標注的手段可以將譯者情感傳譯的細微差別顯化來進行分析。借助情感語義傳譯的統計與分析,可以幫助讀者更加準確地理解原文,并更深入了解翻譯過程中譯者可能的情感體悟方式與翻譯應對技巧。

5.結論

本研究通過借助語料標注工具UAM Corpus Tool,將《木蘭詩》原文及三譯本中的情感資源進行了標注、統計與分析,并通過情感范疇之間的比較,對比分析了Frankel、汪榕培與許淵沖三位譯者基于自身理解對《木蘭詩》中情感資源與情感語義傳譯的處理方式。研究揭示,三個譯本的情感傳遞整體上呈現出顯化的趨勢,將人物與事件充分立體化,并借助字詞中攜帶的情感資源與前后文語境靈活賦情,使傳譯出的情感描寫顯得真實、細膩與充沛。與此同時,顯性情感資源、隱性情感資源以及其他情感語義表征方式對行文中情感表達的節奏與變化發揮了重要作用,不同語言文化背景下譯者的情感感知能力與語言文化差異也對譯文情感的傳譯及其效果產生了不同的影響。國內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努力為讀者還原情感產生的氛圍情境,情感顯化痕跡明顯,而國外譯者則傾向于更加直接地傳達情緒,直譯技巧運用較多。這些發現對提升典籍翻譯的情感傳譯質量與翻譯批評精度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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