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三角城市群FDI、技術創新與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

馮德連，周麗華，韓 夢

（安徽財經大學國際經濟貿易學院，安徽 蚌埠 233030）

一、引言及文獻綜述

黨的十九大以來，中國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的頂層設計逐步完善，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專項行動深入落實，長三角地區培育先進制造業集群的實踐成效顯著。2022 年11 月，工業和信息化部公布了45個國家先進制造業集群的名單，其中，長三角地區18 個先進制造業集群上榜，占全國總數的40%。2020 年11 月12 日，習近平總書記在浦東開發開放30 周年慶祝大會上指出，要聚焦關鍵領域發展創新型產業，加快在集成電路、生物醫藥、人工智能等領域打造世界級產業集群。2020年11月14 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全面推動長江經濟帶發展座談會上進一步指出，要強化企業創新主體地位，打造有國際競爭力的先進制造業集群，打造自主可控、安全高效并為全國服務的產業鏈供應鏈。黨的二十大報告再次強調，“推進新型工業化”“推動戰略性新興產業融合集群發展”。由此可見，發展先進制造業集群是推進新型工業化和推動戰略性新興產業集群發展的重要舉措。先進制造業集群高質量發展的關鍵在于生產要素集聚和技術創新支撐。當前，長三角地區要高度重視外商直接投資（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FDI）和技術創新的作用。2022 年長三角地區FDI 合計為759.16 億美元，占全國FDI 總額的41.42%（1），長三角地區已成為全球投資者在中國投資布局的首選之地。長三角地區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與FDI密切相關，利用FDI 促進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是長三角地區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政策選項。然而，目前學術界關于FDI 對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的影響機制和影響方向仍有爭議，同時，技術創新在FDI 對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影響中的作用機制仍不清晰。學術界迫切需要研究FDI、技術創新對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的影響，以及FDI影響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的技術創新路徑?；诖?，本文重點探究FDI對長三角城市群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的影響方向和影響程度，以及技術創新在FDI對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影響中的中介作用。

學術界關于FDI、技術創新與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的研究主要包括三個方面：

第一，關于先進制造業集群內涵與特征的研究。先進制造業是廣泛應用先進制造技術、采用先進制造模式、擁有先進市場網絡組織的工業生產系統（龔唯平等，2008）［1］，具有技術領先性、產業新興性、管理高效性等屬性（劉文勇，2023）［2］。同時，先進制造業領域存在大量的數字化轉型活動（Gbadegeshin，2019）［3］和先進制造技術轉讓活動（Efstathiades 等，2000）［4］。先進制造業沒有與之相對應的產業名錄，任何產業都可以在經過改造以后轉變為先進制造業（原磊和王加勝，2011）［5］。蔣選和周怡（2018）［6］認為，只有達到相應門檻，如擁有先進的技術水平、環保的制造模式、優良的管理水平、良好的經濟社會效益，才能納入先進制造業。先進制造業集群具有復雜性（笪尚明和劉西林，2005）［7］和產業高新、高端、高效（袁紅林和辛娜，2019）［8］等特征。與傳統制造業集群相比，先進制造業集群具有產業、技術、制造模式和管理的先進性（馮德連，2019）［9］。

第二，關于FDI 對先進制造業集群作用力度和影響方向的研究。主要有三種觀點。一是FDI有助于促進制造業集聚。Thompson（2002）［10］基于香港服裝企業調查表明，FDI 對服裝產業集聚具有明顯的推動作用，并且能夠促進集群內部的技術轉讓；Peck（1996）［11］認為，FDI 作為促進新集群形成渠道的可能性已經變得越來越明確；張宇和蔣殿春（2008）［12］基于數據包絡分析發現，FDI 有力促進了中國產業的地理集聚，并由此推進了相關產業的技術進步；易會文等（2011）［13］用聯立方程模型對中國省級工業面板數據的實證研究表明，FDI 可以促進工業集聚；FDI 對中國產業集聚的形成和產業空間分布的不均衡具有顯著影響（李娟和王菲，2011）［14］，正向促進產業集群發展（接玉芹，2016）［15］。二是FDI 對制造業集群發展的促進作用并不明顯，甚至還可能產生抑制效果。Kuncoro 和Wahyuni（2009）［16］在研究印度尼西亞的地區產業集聚力時發現，FDI 對該地區產業集群發展的促進作用十分微弱；王鵬和張淑賢（2017）［17］運用社會網絡分析方法驗證了FDI 未能發揮對外資嵌入型產業集群的促進作用。三是FDI 與先進制造業集群之間存在非線性關系。趙偉和張萃（2007）［18］認為，只有當FDI 滲透率超過一定臨界值時，FDI 對集群發展的促進效應才會逐漸顯現并趨于增強；徐春華和劉力（2014）［19］認為，FDI 對制造業集聚的促進作用有明顯的“倒U”型特征，當外資占實收資本總額的比例超過一個界限時，外資的進一步增加將對產業的地區集聚產生抑制作用。

第三，關于FDI對技術創新影響和技術創新對產業集群影響的研究。關于FDI 對技術創新的影響，學術界大多認為FDI 可以促進東道國的技術創新。這一觀點最早由Macdougall（1960）［20］提出，不少學者支持這一觀點（Driffield 和Propris，2006；Hoang等，2021；閆華飛等，2022）［21-23］。也有些學者認為，FDI 會抑制東道國的技術創新（Aitken 和Harrison，1999；石大千和楊詠文，2018；Behera 和Sethi，2022）［24-26］。還有一些學者認為，FDI 對東道國的技術創新有影響作用，但其作用并不明顯（Harris 和Robinson，2004）［27］。關于技術創新對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的影響，已有研究表明，技術創新對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具有正向影響，主要研究角度有集群創新體系的構建（干勇等，2022）［28］、產業創新生態系統內部的交互機制（趙長軼，2021）［29］、嵌入性創新網絡和跨界合作（吳松強等，2021）［30］以及區域創新環境改善（吳芳和張向前，2012）［31］。

綜上所述，從實踐上看，長三角是中國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動力源，培育先進制造業集群是長三角一體化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措施。2019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的《長江三角洲區域一體化發展規劃綱要》指出，“按照集群化發展方向，打造全國先進制造業集聚區”。如何利用FDI和技術創新促進長三角城市群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是重要的實踐命題。從理論上看，國內外學者對FDI、技術創新與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關系的研究頗為深入，涉及多個角度，為本文的研究提供了重要參考資料，但是仍有進一步研究的空間。一是FDI 對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的影響方向有多種觀點，長三角城市群FDI 對先進制造業的影響方向是什么？迫切需要研究。二是關于技術創新在FDI 與先進制造業集群之間的中介機制研究較為缺乏。技術創新在FDI 與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之間是否具有中介作用？中介作用有多大？仍需深入探討。三是鮮有文獻著眼于長三角城市群FDI、技術創新與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三者關系的研究。因此，本文選取長三角城市群26個城市（2）為研究樣本，利用2010—2021年的面板數據構建面板回歸模型和中介效應模型，研究長三角城市群FDI對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的直接作用機制，以及技術創新在FDI與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之間的中介作用機制。在此基礎上，本文提出相關政策建議，以期為長三角城市群制定先進制造業集群高質量發展政策提供理論參考。

二、理論機制與研究假設

（一）FDI 促進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的直接作用機制

FDI 促進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的直接作用機制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

一是促進集群網絡化。境外跨國公司及其子公司與中國本土企業之間可以通過市場、技術、股權等媒介的關聯建立長期契約關系，促進先進制造業集群企業之間的網絡鏈接。在產業集群內部，境外跨國公司重點發展產業核心業務，東道國企業則更多發展非核心業務。境外跨國公司通常利用東道國企業的中間品供應來降低成本、增加生產靈活性和擴大銷售市場。為增強區域制造體系的專業化和靈活度，跨國公司往往支持東道國的子公司提高生產效率，這使得東道國子公司能夠獲取領先的外部技術。東道國企業作為跨國公司在全球生產網絡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可以進一步融入全球價值鏈，獲取技術溢出效應，實現價值鏈升級。FDI 的集群網絡化效應可以促進相關中小企業的發展和產業集群結構升級。

二是促進產業鏈優化。先進制造業集群往往具有“核心—外圍”結構，由在產業鏈中起決定作用的若干核心企業和大量處于外圍的配套企業組成，是具有產業優勢的核心企業及其關聯企業構成的產業鏈生態系統。境外跨國公司投資可以提升東道國集群核心企業競爭力，加快區域產業鏈向研發端或營銷品牌端延伸，促進先進制造業集群延鏈強鏈補鏈固鏈，提高產業鏈韌性。FDI有利于促進產業鏈上下游聯動，提高區域產業鏈協同配套水平，而產業鏈優化能夠改善產業集群治理結構，提升產業鏈協同效率。

三是促進勞動力流動。先進制造業集群在引入FDI 過程中能夠吸引更多與FDI 投入相適應的人才，促進產業集群內部勞動力流動。產業集群內部存在大量業務相互關聯、地理集中的企業，勞動力可以在集群內部各企業之間自由流動。而勞動力流動可以推動集群內部企業之間知識、技術、文化的傳播與交流，提高區域勞動力資源配置效率。單個企業可以根據產業集群勞動力市場情況，引進專業人才，調整員工規模，控制勞務成本。FDI的引入有利于提高勞動力供給效率、促進集群技術進步。

綜上所述，FDI 能夠促進集群網絡化、產業鏈優化和勞動力流動，從而推動先進制造業集群的發展。因此，本文提出假設1。

H1：FDI能夠促進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

（二）技術創新的中介效應機制

1.FDI促進先進制造業集群技術創新的機制

這一機制主要體現在促進技術轉移和促進技術模仿兩個方面。一是促進技術轉移。FDI 能夠促進投資國核心技術向東道國轉移?？鐕驹跂|道國投資時常常伴隨著技術轉移和研發投入，以增強子公司的競爭優勢?？鐕镜腇DI 不僅向東道國轉移技術，還可以提高這些國家原有的技術，或形成新的技術。二是促進技術模仿。FDI有利于東道國企業學習和模仿跨國公司先進技術。在先進制造業集群中，跨國公司子公司往往具有技術和管理優勢，由此引發東道國企業的模仿與追趕。FDI專利空間集聚推動了隱性知識的顯性化，擴大了知識獲取和傳播的途徑，加速了隱性知識溢出，促進了本土企業創新水平提升（楊以文和王秋靈，2023）［32］。東道國企業可以利用跨國公司的技術溢出和先進管理理念，通過由“引進”到“模仿”再到“創新”的發展路徑，提高技術效率。由于競爭加劇，跨國公司不得不引入和采用更高水平的技術以應對競爭。而跨國公司更高水平技術的采用又為東道國企業技術模仿提供了條件。東道國企業對跨國公司先進技術的模仿有利于提升集群技術創新能力。

2.技術創新促進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的機制

這一機制主要體現在激發創新動力和促進集群升級兩個方面。一是激發創新動力。創新是引領先進制造業發展的動力，技術創新是制造業集群邁向全球價值鏈中高端的重要路徑。作為先進制造業集群的主體與基本單元，企業要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生存與發展，就必須通過技術創新來降低生產成本、提高產品品質、提升服務水平。而企業技術創新能力的提高可以優化先進制造業集群的創新網絡和競爭優勢。二是促進集群升級。先進制造業集群升級主要依靠技術創新來實現，表現為高新技術的產業化和傳統產業的高技術化。區域技術創新體系由基礎研究、技術攻關、成果轉化、科技金融、科技人才等要素構成，是先進制造業集群升級的支撐條件。強化企業技術創新主體地位、加強產業關鍵核心技術攻關、推進產業集群創新平臺建設、加快科技成果轉化應用、推動科技金融深度融合等技術創新措施對先進制造業集群升級至關重要。優化區域技術創新體系可以促進先進制造業集群的產品升級、工藝升級、功能升級和價值鏈升級。

綜上，FDI通過促進技術轉移和促進技術模仿推進先進制造業集群技術創新，技術創新通過激發創新動力和促進集群升級推進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因此，本文提出假設2。

H2：技術創新在FDI與先進制造業產業集群發展間能夠起到顯著的中介作用。

FDI、技術創新與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的理論框架如圖1所示。

圖1 FDI、技術創新與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的理論機制

三、模型設定與數據來源

（一）模型構建

為驗證長三角城市群FDI 促進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的假設（H1）和技術創新的中介效應假設（H2），本文構建如下基準模型和中介效應模型。

基準模型式（1）：

其中：i、t分別表示i個城市和第t年；agg 表示被解釋變量先進制造業集聚度；ifdi 表示核心解釋變量外商直接投資；Z表示各控制變量，包括對外開放度、基礎設施水平、教育水平、金融發展水平和人口數量；α0表示常數項，α1、α2分別表示核心解釋變量和控制變量的待估系數；ε表示誤差項。

中介效應模型式（2）和式（3）：

其中：tec 表示中介變量，即技術創新；β0表示式（2）常數項，β1、β2分別表示式（2）核心解釋變量、控制變量的待估系數；γ0表示式（3）常數項，γ1、γ2、γ3分別表示式（3）核心解釋變量、中介變量和控制變量的待估系數；其他變量含義同式（1）。

（二）變量含義

1.被解釋變量

本文被解釋變量為先進制造業集聚度（agg），用區位熵衡量。區位熵是由Haggett（1965）［33］提出，它是反映某產業專業化程度的測度方法，可以用某城市某產業產值占全國該產業產值的比重與該城市工業總產值占全國工業總產值的比重之比來衡量?？紤]工業總產值自2010年之后在統計年鑒中不再列出，本文用主營業務收入替換計算，見式（4）。

其中：i、t分別表示i城市和第t年；agg 表示城市先進制造業集聚度；Mit表示i城市第t年規上先進制造業企業的主營業務收入，Eit表示i城市第t年所有規上工業企業的主營業務收入，Mt表示國家第t年先進制造業企業的主營業務收入，Et表示國家第t年所有規上工業企業的主營業務收入。aggit越大，表明集聚度越高；反之，則先進制造業的產業分布越分散。關于先進制造業的行業界定，本文參考周國富等（2016）［34］的研究，同時根據國家統計局《高技術產業（制造業）分類（2017）》中行業類型以及制造業行業目錄確定先進制造業行業分類，包括化學原料和化學制品制造業，醫藥制造業，通用設備制造業，專用設備制造業，汽車制造業，鐵路、船舶、航空航天和其他運輸設備制造業，電氣機械和器材制造業，計算機、通信和其他電子設備制造業，儀器儀表制造業等九個行業。

2.核心解釋變量

本文核心解釋變量為外商直接投資（ifdi）。外商直接投資的衡量大致有兩種方式：一是當年實際使用外資金額，為絕對值；二是當年實際使用外資金額與當年城市GDP 之比，為相對值。參考沈坤榮和耿強（2001）［35］的做法，同時，考慮本文的被解釋變量是相對值，因而選擇第二種方式衡量外商直接投資。

3.中介變量

本文中介變量為技術創新（tec）。參考于波和范從來（2022）［36］的研究，采用人均專利申請數量，即該城市當年申請發明專利數量占該城市年末常住人口總數的比重來衡量。

4.控制變量

本文選取控制變量如下：①對外開放度（ope），參考鄒志明和陳迅（2022）［37］的做法，采用外貿依存度，即各城市進出口貿易總額占城市GDP 的比重來衡量；②基礎設施水平（inf），參考曾賢剛（2010）［38］的做法，采用單位面積的公路里程數來衡量；③教育水平（edu），采用各城市普通本?？萍耙陨先丝诳倲嫡汲鞘谐Ｗ∪丝诳倲档谋戎貋砗饬?；④金融發展水平（fin），采用各城市年末金融機構存款余額占城市GDP 的比重來衡量；⑤人口數量（pop），采用全市常住人口數量來衡量。

（三）數據來源與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本文數據主要來源于2010—2022 年《中國統計年鑒》《中國城市統計年鑒》、Wind數據庫以及長三角各城市統計年鑒和統計公報。在測算時，由于極少數指標數據存在缺失，采用線性插值法進行補充。對所有變量均取自然對數，以減少數據異方差對估計結果的影響。經過stata16 軟件的檢驗，各解釋變量的方差膨脹因子（VIF值）均小于10，在可接受范圍內。

變量描述性統計見表1所列。

表1 變量描述性統計

四、實證結果及分析

對短面板數據進行F檢驗，得出F值小于0.05。并且通過Huasman檢驗發現，P值為0.000 0，在1%的水平下拒絕原假設，因此選擇固定效應模型。在進行異方差和相關性檢驗后發現，存在異方差和序列自相關。為解決存在的異方差和序列自相關問題，采用聚類穩健標準誤回歸。

（一）基準模型回歸結果

按照先加入核心解釋變量外商直接投資（ifdi），再依次加入其他控制變量遞次回歸的程序，基準模型的面板回歸結果見表2所列。其中，列（1）報告了僅將ifdi 作為解釋變量的一元回歸結果；列（2）—（6）為基準模型中依次加入其他控制變量后的回歸結果。

表2 基準模型回歸結果

從表2 中可以看出，列（1）—（6）的實證結果中，核心解釋變量ifdi 的回歸系數均能通過顯著性檢驗，說明ifdi 對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的正向影響顯著。在加入全部控制變量的列（6）中，核心解釋變量ifdi 對被解釋變量先進制造業集聚度的影響在5%水平下顯著，其系數為0.032 7。實證結果表明，FDI 對長三角城市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有顯著的促進作用，H1 得到驗證。在現有文獻中，FDI 對先進制造業集群的作用存在有促進作用、促進作用不大、非線性影響等不同觀點。本文基于表2 的實證結果證明，FDI 能夠顯著促進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且具有線性影響。因此，長三角城市群可以利用FDI 對集群網絡化、產業鏈優化、勞動力流動的正向促進機制，有力推進先進制造業集聚化，進而引領全國先進制造集群高質量發展。

（二）中介效應模型回歸結果

中介效應模型即式（2）和式（3）的回歸結果見表3 所列。表3 中，列（1）是基準模型回歸結果，列（2）是式（2）的回歸結果，列（3）是式（3）的回歸結果。

表3 中介效應檢驗結果

表3中列（2）顯示核心解釋變量與中介變量之間的關系。外商直接投資（ifdi）與技術創新（tec）之間的估計系數為0.095 7，且通過10%的顯著性檢驗，表明FDI 對長三角城市技術創新具有正向影響。表3 中列（3）顯示核心解釋變量（ifdi）、中介變量（tec）與被解釋變量（agg）的關系?？梢钥闯?，技術創新對先進制造業集聚度的影響系數為0.027 6，通過5%的顯著性檢驗，說明技術創新促進了先進制造業集聚度的提升。同時，外商直接投資（ifdi）與先進制造業集聚度（agg）也存在顯著正相關關系，影響系數為0.030 0。

從表3 中可以看出，列（1）核心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為0.032 7，大于列（3）核心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0.030 0，且通過顯著性檢驗。中介效應的計算參考韓博然（2022）［39］的做法：表3中列（1）顯示，ifdi 對先進制造業集聚度具有正向影響，總效應為ifdi 的回歸系數0.032 7，記為c；表3 中列（2）顯示，ifdi對中介變量技術創新具有正向影響，ifdi的回歸系數為0.095 7，記為a；表3 中列（3）同時顯示中介變量技術創新對先進制造業集聚度的正向影響，技術創新的回歸系數是0.027 6，記為b。中介效應可以通過ab/c 進行計算，得到的結果為0.080 8，說明在FDI 對促進先進制造業集聚度提升的作用中有8.08%是通過技術創新來實現的，H2得到驗證。

在現有文獻中，FDI對技術創新的影響有促進作用、抑制作用、不明顯作用等不同觀點，技術創新對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的正向影響在學術界已達成共識，鮮有文獻研究技術創新在FDI對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影響中的中介作用。本文基于表3 的實證結果證明，FDI對技術創新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其主要原因在于FDI具有促進技術轉移和技術模仿作用；技術創新對先進制造業集群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主要原因是技術創新具有激發創新動力和促進集群升級作用；中介檢驗表明，技術創新在FDI 對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的影響中具有顯著的中介作用。當前，長三角城市群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既面臨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機遇，又面臨突破“卡脖子”技術、邁向全球價值鏈中高端、提高產業鏈韌性、技術融合衍生等諸多挑戰。長三角城市群要搶抓機遇和攻堅克難，充分發揮FDI促進技術轉移和技術模仿作用、技術創新激發創新動力和促進集群升級作用以及技術創新的中介作用。

（三）穩健性檢驗

本文采用核心解釋變量滯后一期作為穩健性檢驗方法，將核心解釋變量ifdi 的數據滯后一期，隨后帶入2011—2021年長三角城市群26個城市面板數據進行回歸分析，結果見表4所列。

表4 穩健性檢驗回歸結果

從表4中可以看出，列（1）是核心解釋變量ifdi滯后一期與被解釋變量agg 之間的估計系數，其值為0.034 0，且在5%水平下顯著，表明H1通過穩健性檢驗。列（2）是核心解釋變量ifdi 滯后一期與中介變量tec 之間的估計系數，其值為0.288 1，在1%顯著水平下通過檢驗。列（3）核心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0.032 3，且在10%水平下顯著。由于中介變量技術創新的回歸系數0.005 8 并不顯著，則需要采用Bootstrap 抽樣法進行中介效應檢驗。運用stata16 軟件進行Bootsrap 檢驗結果顯示，回歸結果的中介效應置信區間不包含0，即中介效應依然存在。因此，H2通過穩健性檢驗。

五、結論與政策建議

（一）結論

本文選取2010—2021年長三角城市群26個城市面板數據，分析了FDI對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的直接作用機制和技術創新的中介作用機制，并提出假設。在此基礎上，采用面板回歸模型和中介效應模型進行驗證，研究結果表明：

第一，長三角城市群FDI對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具有顯著的正向作用。長三角城市群FDI 能夠促進集群網絡化、產業鏈優化和勞動力流動，進而推動先進制造業集群的發展。表2 列（1）—（6）的實證結果表明，長三角城市群FDI對先進制造業集聚度具有正向影響，且具有線性特征。這一實證結論可以驗證FDI 對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的影響方向，證明長三角城市群FDI能夠促進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的觀點。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是培育國家競爭優勢的重要措施，擁有一批具有國際競爭力的先進制造業集群是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標志。當前，長三角地區擔負打造全國高質量發展樣板區的使命，需要充分發揮FDI對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的促進作用。

第二，技術創新在長三角城市群FDI與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之間起到顯著的中介作用。長三角城市群FDI 產生的技術轉移和技術模仿作用能夠促進先進制造業技術創新，而技術創新的激發創新動力和集群升級作用能夠促進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表3 的實證結果表明，長三角城市群FDI 對技術創新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同時，技術創新對先進制造業集聚度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技術創新在FDI 與先進制造業集聚度之間發揮著顯著的中介作用，且在FDI促進先進制造業集聚度提升的作用中有8.08%是通過技術創新實現的。這一實證結論驗證了長三角城市群FDI促進技術創新的觀點，表明技術創新對先進制造業集群的顯著促進作用和技術創新的顯著中介作用。長三角城市群科技創新優勢明顯，區域創新能力強，科創產業融合緊密，在電子信息、生物醫藥、高端裝備、新能源、新材料等領域形成了一批國際競爭力較強的創新共同體。長三角城市群科技創新優勢離不開FDI 的技術創新效應。當前，長三角城市群要充分發揮FDI對技術創新的促進作用，積極推動科技創新與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深度融合。

（二）政策建議

根據上述結論，本文針對長三角城市群發展提出如下建議：

第一，促進FDI高質量發展。引導更多外資投向先進制造業集群，加大引進先進制造業項目力度。充分發揮國家級開發區和自由貿易試驗區在招商引資中的作用，發揮FDI 的集群網絡化效應、產業鏈優化效應和勞動力效應。進一步優化外商投資環境，加大吸引外商投資力度，制定針對性強、含金量高的穩外資措施，有效保護知識產權和外商投資合法權益。加強與跨國公司合作，發展總部經濟，大力引進跨國公司的先進制造技術、高水平項目和高科技人才。

第二，提高先進制造業集群的科技創新能力。完善先進制造業集群的技術創新體系，強化技術創新，激發創新動力、促進集群升級。以企業為主體、市場為導向，產學研深度融合，引導和激勵企業加大創新研發投入。實施先進制造業集群重大項目，積極引進和建設先進制造業集聚區內的重大研發平臺、技術中心和公共服務平臺，完善產學研合作的長效機制，著力解決制約集群發展的關鍵技術難題。大力支持集群核心企業、骨干企業建立院士工作站、博士后工作站、各類工程中心等平臺。

第三，加強FDI、技術創新對先進制造業集群的協同效應。引資引技引智有機結合。以引進資本為紐帶，帶動技術、人才輸入，提高FDI的技術轉移和技術模仿效應，實現從傳統引資向“引資+引技+引智”轉型。提升先進制造業集群核心能力。完善鏈主企業主導、產業鏈聯盟協同、產學研聯合、要素資源共享的“鏈長制”工作推進機制。發揮FDI 和技術創新對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的促進作用，圍繞產業鏈部署資金鏈、創新鏈，推動產業基礎高級化和產業鏈現代化建設，推進先進制造業集群邁向全球價值鏈中高端。

注 釋：

（1）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2022 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和上海市、江蘇省、浙江省、安徽省2022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中的數據計算得到。

（2）根據2016 年國務院發布的《長江三角洲城市群發展規劃》，長三角城市群規劃范圍包括：上海、南京、無錫、常州、蘇州、南通、鹽城、揚州、鎮江、泰州、杭州、寧波、嘉興、湖州、紹興、金華、舟山、臺州、合肥、蕪湖、馬鞍山、銅陵、安慶、滁州、池州、宣城等26個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