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游客感知的紅色旅游演藝體驗模型建構*

陳喆芝,楊夢圓

(湘潭大學 商學院,湖南 湘潭 411105)

紅色文化是中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讓紅色文化“活起來”,創新紅色文化傳播方式,拓展傳播渠道,有利于增強廣大人民群眾對紅色文化的傳承感和使命感。紅色旅游是紅色文化與旅游的有機結合,具有特殊的思想政治教育價值,是傳播紅色文化的重要途徑。

旅游演藝自誕生以來一直被各界寄予厚望,各地紛紛推出內容豐富、形式多樣的旅游演藝項目。因產品形式創新、綜合效益突出,旅游演藝被引入紅色文旅產業。紅色旅游演藝引導旅游者實現深度體驗,從復雜環境中看透革命精神本質,是目的地紅色文化傳播的一種有效形式。

學者們普遍認同游客觀看旅游演藝時能夠獲得文化感悟,但對其缺乏系統的體驗模型論證?；诖?本文基于旅游體驗研究視角,通過游客感知維度與評價分析,還原紅色旅游演藝游客體驗過程,并嘗試建構體驗模型。

一、文獻綜述

國外學術界關于游客欣賞各類藝術表演的研究聚焦在“arts tourism”(藝術旅游)、“performing arts tourism”(演藝旅游)等關鍵詞上,并將其歸類于文化旅游。與同為文化旅游的遺產遺跡、博物館、美術館、城堡旅游相比,表演藝術類旅游受到的關注相對較少。[1]667-682

表1梳理了國外關于表演藝術類旅游中游客體驗的部分文獻,從表中可知文化是游客選擇表演藝術類旅游的重要動機,動機、服務質量、滿意度、忠誠度、目的地形象之間存在著相互影響的關系,大部分學者通過問卷調查獲取數據,并采用統計檢驗明確影響機制。

表1 國外表演藝術類旅游中關于游客體驗的部分研究成果

作為世界首臺“山水實景演出”,我國的《印象·劉三姐》引領著中國優秀演藝作品不斷涌現,引發不同學科對中國旅游演藝的持續關注。其中,旅游學科的相關研究主要從產品開發與品牌營銷[8]478-483、產業發展與產業融合[9]87-98,[10]118-124、利益主體態度及行為[11]42-54等層面展開。

游客作為最受關注的利益主體,其旅游體驗相關研究成果較為豐富,國內部分相關成果如表2所示。相關研究既有數據量化統計分析,也有文本內容定性分析?，F有成果表明,游客感知是旅游演藝體驗研究的基礎,研究維度各有側重,其中文化是重要的共性特征,演藝創作、內容、舞美、舞臺、服務等要素也被納入評價體系。

表2 國內旅游演藝中關于游客體驗的部分研究成果

綜上所述,國內外關于旅游演藝的研究都十分重視游客這一主體,并積極探討其體驗行為動機、滿意度和感知維度等方面,既有理論探索,也有實證檢驗。已有成果主要圍繞游客體驗相關維度進行了梳理和分析,但缺乏對各維度之間的關系以及感知維度對體驗結果影響機制的探索。因此,本文關注紅色旅游演藝對靜態文物資源、革命歷史故事的活化展示,考慮其文化傳承功能,選取代表性紅色旅游演藝項目作為案例進行研究,依托在線評論提供的游客感知文本資料,運用扎根理論對紅色旅游演藝體驗過程進行邏輯推演與模型建構。

二、研究方法與資料收集

(一)研究方法

扎根理論(Grounded Theory)是美國社會學者Barney Glaser和Anselm Strauss提出的一種經由系統化的資料搜集與分析以發現理論的方法論。[18]175-180本文基于扎根理論方法,運用NVivo軟件對紅色旅游演藝典型案例在線評論進行逐級編碼,通過開放式編碼、主軸式編碼和選擇式編碼對游客感知的邏輯關系進行梳理,并建構紅色旅游演藝體驗理論模型。

(二)案例對象

為減少突發公共事件對案例選取的影響,本文參考2019年度旅游演藝相關排名情況。2020中國旅游演藝大會在西安召開,公布了2019年中國旅游演藝票房排行榜(1)道略文旅產業研究院.2019—2020中國旅游演藝完整榜單,西安機構與劇目入榜8次,您的城市呢[EB/OL].(2020-11-26).https://weibo.com/ttarticle/p/show?id=2309404575574038544610#_loginLayer_1704629625915.。其中,紅色旅游演藝前五強分別是《延安保育院》《12·12》《中國出了個毛澤東》《井岡山》《紅色娘子軍》?？紤]到《延安保育院》與其他幾部演出形式不同,本文選取了后4部旅游演藝作品作為研究案例。

(三)研究數據收集及預處理

通過去哪兒網、攜程旅行網和同城旅行網,搜索關鍵詞“《12·12》西安事變大型實景演出”“《中國出了個毛澤東》大型實景演出”“《井岡山》大型實景演出”“三亞紅色娘子軍演藝公園”,獲取4個案例對象截至2022年3月30日的全部在線評論。

為保障數據的科學性,需對評論文本進行預處理:刪除同一演藝項目中的重復數據;刪除多條“用戶未點評,系統默認好評”等信息;刪除與演藝體驗無關的多條評論。初步處理后共獲取1989條有效評論數據。

基于文本閱讀再次對評論數據進行處理:對錯別字、語句不通順、語序錯誤等問題進行修正;刪除表情包、重復詞以及“哦、喲、啊”等語氣詞;結合語境對意思相近的詞語進行統一替換,如將“座位”“座椅”“座位臺”等多種表述統一為“觀眾席”。最終獲取97000余字的有效評論文本。

三、研究結果分析

(一)理論編碼

1.開放式編碼

對紅色演藝評論數據進行瀏覽式編碼,將原始語句標簽化,反復歸類調整后獲得初始概念91個,將其歸類形成23個初始范疇,結果如表3所示。

表3 開放式編碼結果

2.主軸式編碼

在開放式編碼的基礎上對初始范疇內的邏輯關系進行歸納分析,最終形成6個主范疇,分別是演藝管理、演藝設計、舞臺美術、現場氛圍、文化內涵和綜合評價。主范疇與初始范疇的關系及關系內涵如表4所示。

表4 主軸式編碼結果

3.選擇式編碼

通過對原始資料進行反復思考與比較,發現前述主軸編碼所得到的主范疇代表不同的因素,缺失任何一個都無法涵蓋原始評論數據的全部內容。本文主范疇典范關系結構如表5所示:

表5 典范關系

綜上,本文選擇以“紅色旅游演藝游客體驗過程”為核心范疇進行歸納,最終形成基于游客感知的紅色旅游演藝體驗模型,如圖1所示:

圖1 基于游客感知的紅色旅游演藝體驗模型

4.飽和度檢驗

為進一步檢驗概念和范疇的充分性,以及所提煉的紅色旅游演藝游客感知維度的全面性,我們提前保留了300條評論數據不參與編碼,通過對這些評論文本進行飽和度檢驗后發現,未產生新的概念和范疇,在初始范疇與主范疇層面也沒有發現新的邏輯關系,說明達到理論飽和。

(二)模型闡述

1.模型要素界定

(1)結果變量——綜合評價

游客欣賞旅游演藝作品進而形成綜合評價,這構成了紅色旅游演藝體驗模型的結果變量,并受到旅游演藝體驗過程中游客所感知的5個維度的影響。綜合評價通常涉及演出效果的概括性描述、項目推薦、項目重游的意愿與行為以及相關意見和建議等內容,部分觀眾還會將其與以往看過的其他旅游演藝項目進行對比。

(2)中心點——文化內涵

文化內涵是舞臺表演所傳遞的思想、理念、態度等精神價值,文化內涵感知是游客選擇觀看旅游演藝的出發點和落腳點。因此,文化內涵感知維度構成了整個紅色旅游演藝體驗模型的中心點,一方面直接影響綜合評價,另一方面影響其他4個維度對綜合評價的作用。

(3)核心因素——演藝設計、舞臺美術

對于觀眾而言,旅游演藝的焦點就是舞臺表演,演藝設計支撐著表演的內核,舞臺美術則呈現舞臺直觀所見,兩個要素直接影響游客綜合評價。同時,旅游演藝的文化內涵必須通過舞臺表演進行傳遞,演藝設計與舞臺美術涉及劇本創作、演員選拔、場景布置及舞臺效果的全過程,對文化內涵感知效果有重要影響,并間接影響游客綜合評價?；谖枧_表演在旅游演藝體驗中的重要價值,演藝設計、舞臺美術成為紅色旅游演藝體驗模型的雙核心因素。

(4)保障因素——演藝管理

科學管理是項目成功開發并存續的保障,紅色演藝管理主要提供基礎服務接待、區域環境支持等,盡管不涉及舞臺表演策劃,但卻影響觀眾是否購票、能否順利觀演以及觀演現場秩序等。因此,演藝管理水平是游客感知的基礎維度,保障著旅游演藝的順利進行,對評價結果構成直接影響,被認為是紅色旅游演藝體驗模型的保障因素。

(5)支持因素——現場氛圍

旅游演藝體驗過程中,場域環境對游客感知的作用十分突出,其中很重要的一個方面就是現場觀眾互動所帶來的觀演氣氛。當觀眾投入度高、現場氛圍恰當時,舞臺表演所蘊含的內容就能夠更好地傳遞,更能提升旅游演藝體驗效果。因此,將現場氛圍界定為紅色旅游演藝體驗模型的支持因素。

2.影響路徑分析

(1)直接影響路徑

路徑一:演藝管理保障紅色旅游演藝項目的正常開展,相關服務與環境是游客感知的基礎,直接影響綜合評價。

演藝管理由基礎服務和區域環境兩部分構成,是項目順利演繹的保障因素,也是影響游客體驗感知的重要組成部分?；A服務是為旅游者提供的服務,應更加靈活化、人性化,才能讓游客感到滿意,進而產生積極的綜合評價,反之,將會影響游客旅游體驗的整個過程。便利的交通環境、精彩的演出、怡人的景區環境有利于游客做出積極的綜合評價,進而產生重游及推薦意愿。

路徑二:演藝設計、舞臺美術涉及臺前幕后創作的全過程,是對游客關注焦點——舞臺表演的策劃,直接影響綜合評價。

旅游演藝借助舞臺藝術的形式講述故事,舞臺美術與演藝設計構成游客體驗評價的核心因素。舞臺美術包括道具、燈光、服裝等舞臺元素及產生的舞臺效果,演藝設計包括創作團隊自始至終的創作、演員團隊的傾情演出、演出設計和演藝特色。二者的結合共同影響著游客觀看演出現場的感受,并基于此產生游客對演出內容的評價。

路徑三:文化內涵感知是紅色旅游演藝體驗的本質,反映游客觀演的內在追求,直接影響綜合評價。

紅色文化是紅色旅游演藝所特有的文化內涵?；趷蹏髁x與民族情懷,游客對紅色旅游演藝的文化內涵感知會比其他旅游演藝(如地方民俗類)的更加強烈,更容易產生積極、正面情感,做出良好評價。

(2)間接影響路徑

路徑一:舞臺表演是觀眾感知旅游演藝文化內涵的載體,而演藝設計、舞臺美術對舞臺表演的呈現具有決定作用,二者通過影響游客的文化內涵感知進而對綜合評價產生影響。

游客通過舞臺美術、演藝設計感知紅色旅游演藝所蘊含的紅色文化內涵,進而產生綜合評價,這個過程中文化內涵感知起中介作用。創作方通過編碼將紅色文化植入旅游演藝作品中,游客結合以往的閱歷對其進行解碼,感知紅色文化內涵。旅游演藝是紅色資源的活化運用,促使游客通過藝術表演的形式感受到特定背景下的紅色文化,進而作出評價。

路徑二:現場氛圍關乎游客對舞臺表演的投入與互動,通過影響游客的文化內涵感知對綜合評價產生影響。

具體而言,同場觀眾對舞臺表演的實時反饋(如感動流淚、熱烈鼓掌、激動歡呼、悲傷沉默等)顯著影響著個人的觀演投入度,從而調整其對歷史場景的切身感知能力,以及由此產生的身體(隨之鼓掌、歡呼等)與心理(與舞臺演繹共情)的反應。這種作用的發揮還受到一同體驗旅游演藝的伙伴身份、觀看演出座位區域優劣、本場演出上座率等因素的影響。良好的現場氛圍助推游客對文化內涵的感知,進而促使游客做出積極的綜合評價。

路徑三:紅色旅游演藝文化內涵感知通過降低游客負面情緒或強化游客積極情緒,從而有效調節演藝管理對綜合評價的影響。

與其他民俗類室外演出不同,在紅色旅游演藝的評價數據中,外部天氣狀況很少成為引發游客負面情緒的來源。這與我國紅色文化的精神內涵有關,歷史告訴我們,革命先烈面對惡劣的環境依然堅定信念,不怕犧牲、不怕困難,為了民族獨立和人民幸福而奮斗。同時,舞臺上演員生動的表演強化了游客對紅色文化的認知。因此,旅游者在觀看紅色旅游演藝過程中不會因下雨等原因給出差評,反而覺得更有利于對革命奮斗精神產生共情。

四、結語

紅色旅游演藝作為旅游演藝的一個重要分支,是文化和旅游深度融合的產物,在提升旅游品質的同時助推了革命地旅游產業的高質量發展。本研究以評論文本為游客感知數據基礎,運用扎根理論探究了紅色旅游演藝的體驗過程。

(一)理論貢獻

第一,本研究圍繞旅游演藝游客體驗這一主題展開,選取中國特色紅色旅游演藝作為案例對象,探索了游客感知維度對體驗結果的影響,以及感知維度間的交互關系,彌補了旅游演藝游客體驗過程理論探索的不足,同時拓展了紅色旅游的研究視角。

第二,學者們普遍認同旅游演藝游客體驗過程中文化感知的重要性,但并未探討其地位與作用。本研究指出文化內涵是紅色旅游演藝體驗模型的中心點,一方面驗證了已有研究中旅游演藝產品質量、品牌形象、感知價值等對于文化維度的界定,另一方面強調了文化內涵的中心地位,及其對游客體驗評價的重要影響。

第三,本研究通過構建紅色旅游演藝體驗模型,厘清其影響機制,對游客感知維度進行界定,并剖析各維度影響體驗結果的直接與間接路徑。

(二)管理啟示

對紅色旅游演藝體驗模型的構建與探索對該類旅游項目的運營管理與高質量發展具有指導作用。

第一,紅色旅游演藝體驗過程中,綜合評價結果受到游客所感知的5個維度的影響,分別是演藝管理、演藝設計、舞臺美術、現場氛圍、文化內涵,這5個維度發揮著差異化的作用與價值。因此,作為傳承紅色文化的有效形式,旅游演藝項目應當把握“根植紅色文化內涵,藝術為核心,技術是輔助”的原則,將文化內涵融入舞臺表演,不斷改進演藝設計、舞臺美術,重視現場氛圍的協調管理。同時,演藝管理是游客感知的基礎維度,應當完善基礎服務、優化區域環境,為紅色旅游演藝體驗過程提供保障。

第二,文化內涵直接影響紅色旅游演藝的體驗結果,而演藝設計、舞臺美術、現場氛圍、演藝管理通過文化內涵感知的中介或調節作用對綜合評價產生間接影響。從研究可知文化內涵與游客感知的各個維度密切相關,對體驗評價結果產生深遠影響,紅色旅游演藝必須深耕紅色文化沃土,方可獨樹一幟、脫穎而出。同時,紅色文化所傳承的艱苦奮斗精神深入人心,在旅游演藝體驗過程中游客對于場地環境的包容度較大,因此紅色旅游演藝項目應注重場景還原的真實性,并設置游客體驗互動環節。

(三)研究局限與展望

本研究仍存在一定的局限:首先,本研究的數據來源為OTA平臺的在線評論,盡管網絡文本已被廣泛應用于此類研究,但其結論仍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了部分游客群體的感知;其次,在扎根理論體系下獲取的定性研究結論是否具有普適性,有待通過實證分析來進行驗證。因此,在后續研究中可以進行如下有益的探索:第一,通過訪談方式獲取線下購票群體的體驗感知,通過更全面、深入的調查數據修正、完善體驗模型;第二,根據編碼所得的范疇科學設計問卷題項,獲取定量數據檢驗各感知維度對體驗結果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