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幣原油期貨國際地位研究

施楠　任再萍

[摘要]近年來原油期貨計價貨幣由美元壟斷轉向逐漸出現多元化的趨勢，為了科學評估上期所人民幣原油期貨（SC原油）在國際原油期貨市場中的地位，本文通過基于多元傳遞熵的信息溢出網絡分析，構建國際原油期貨市場信息溢出網絡，檢驗原油期貨市場的重要性。實證證據顯示，孟買、東京等非美元原油期貨市場有較大的信息溢出，與美元原油市場存在顯著的獨特信息溢出關系，但SC原油的獨特信息溢出不顯著。與其他非美元原油期貨不同，SC原油與人民幣匯率之間沒有顯著的獨特信息溢出關系，揭示原油期貨市場與外匯市場之間的信息傳遞較弱。本文的發現對人民幣國際化發展帶來啟示，應加強人民幣在多元化的國際貨幣體系中的作用，加快人民幣原油期貨市場發展，進一步完善人民幣匯率衍生品市場，與人民幣原油市場實現協同發展。

[關鍵詞] 國際貨幣；計價貨幣；多元化；原油期貨；人民幣國際化

[中圖分類號] F062.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211（2024）01-0084-14

長期以來，美國WTI與英國Brent原油期貨市場主導全球原油定價，而中國在國際原油定價中的地位與中國原油市場規模并不匹配。WTI與Brent的主導地位帶來諸多不利影響。一是使亞洲買者在議價中處于弱勢，長期存在“亞洲溢價”，甚至通過油氣掛鉤等渠道波及天然氣等其他能源定價。二是大宗商品特別是原油金融化加劇了油價的波動，對國內經濟穩定形成沖擊。三是不利于人民幣國際化。原油是全球最大的標準化商品，原油以美元計價是美元國際地位的重要基礎與標志。

2000年以后，國際大宗商品市場出現計價貨幣多元化的新趨勢，全球逐漸興起建立非美元原油期貨交易所，日本、印度等國市場紛紛開始交易非美元原油期貨。特別是2018年3月26日，人民幣原油期貨（SC原油）在上海國際能源交易中心正式上市后，成交量迅速增長，成為交易規模全球排名第三的原油期貨。SC原油期貨的推出與加快開放國內金融市場以及鼓勵“一帶一路”沿線人民幣使用組成了人民幣國際化的新“三位一體”策略。SC原油期貨在國際原油市場中的作用，是反映人民幣在原油計價中作用的重要依據，對其開展科學評估具有重要的理論與現實意義。

經過與WTI和Brent差異化競爭、人民幣計價、吸引國際投資者交易等一系列市場建設與上市以來的發展，SC原油在全球原油定價體系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僅從交易規模難以充分反映市場的重要性，需要從期貨的對沖作用、價格發現、波動或信息傳遞等角度開展更科學的評估。國內對SC原油期貨的研究仍處于探索階段，張大永等（2018）分析了SC原油期貨、WTI原油期貨、Brent原油期貨、上證指數與人民幣匯率之間的風險溢出關系。曹建濤等（2019）分析了SC原油期貨、WTI原油期貨、LIBOR、SHIBOR與人民幣匯率的關系?，F有研究側重國內外油價聯系，但本文認為仍有兩個維度值得探索。一是全球原油期貨不僅包括WTI與Brent，還有東京、孟買、莫斯科等眾多區域性交易市場。特別是亞洲交易時段，形成了兩個國際原油期貨與多個地區性市場競爭的格局，對SC原油的地位的評估應考量它在眾多市場形成的網絡中的作用。二是現有研究覆蓋了相關性、風險溢出等角度，而SC原油在全球原油期貨網絡中的信息傳遞作用仍有待探索。

本文聚焦SC原油期貨在國際原油期貨市場網絡中的信息作用，引入多元傳遞熵方法，量化原油期貨市場間的信息溢出，并構建原油期貨市場構成的信息溢出網絡，回答包括SC原油期貨在內的各原油期貨發揮的作用。分析一個市場作為網絡中的節點發揮的作用，難點有三：一是需要量化節點間的信息有向傳遞；二是要能夠排除網絡中的重疊信息，提取各節點輸出的獨特信息；三是應用于金融市場時，能夠克服金融數據的非正態分布問題。為此，本文采用多元傳遞熵（Multivariate Transfer Entropy，MTE）分析期貨市場間的信息傳遞，并構建多個期貨市場組成的信息溢出網絡。

本文的結構如下，第一部分回顧文獻發展，第二部分闡述研究方法與數據，第三部分分析原油期貨市場間信息溢出的實證發現，第四部分構建并分析原油期貨市場信息溢出網絡，第五部分分析原油期貨市場間信息溢出的變化，第六部分為文章的研究結論與政策啟示。

一、相關文獻發展

國內對原油市場溢出的研究主要基于較早建立的石油現貨市場，研究方向集中在國內油價與國際油價之間的波動性傳導。魏巍賢等（2007）選用大慶原油現貨與Brent原油現貨作為國內外石油價格的代表，應用GARCH及波動溢出效應模型分析兩者的相互關系。林伯強等（2012）考慮到原油市場的潛在結構性變化，利用SWARCH模型分析大慶原油現貨與Brent原油現貨價格之間的傳染關系。何啟志等（2015）對中美英石油期貨與現貨的兩兩組合開展了溢出效應分析。除了使用原油現貨，也有研究利用其他與原油相關度較高的期貨作為替代，如馬超群等（2009）使用了較人民幣石油期貨更早推出的燃料油期貨，分析與國外油價的互動。在人民幣石油期貨市場誕生后，基于期貨在定價中的主導地位，國內外原油期貨價格的關系成為亟待回答的問題，但國內對人民幣原油期貨的研究仍處于探索階段。張大永等（2018）基于VAR模型與方差分解，構建網絡溢出指標，分析人民幣原油、WTI原油期貨、Brent原油期貨、上證指數與人民幣匯率之間的風險溢出關系。曹建濤等（2019）利用格蘭杰因果、脈沖效應與方差分解分析上海原油期貨、紐約原油期貨、美元LIBOR、人民幣SHIBOR與人民幣匯率的關系。

國際研究對SC原油關注也在提升。Wang等（2022）認為亞太地區長期缺乏有效的原油價格基準，造成與歐美地區的油價差，即亞洲溢價，上海原油期貨市場將形成亞洲的原油定價基準，減少國際原油價格對中國經濟帶來的不確定性。Zhang等（2021）使用15分鐘高頻數據探索SC、WTI和Brent期貨市場間的價格發現、風險傳遞與溢出。Yang等（2021）則通過傳統因果檢驗與非參數分位因果檢驗，分析五種全球金融市場不確定性對中國原油期貨市場的影響。國際股票、石油和黃金市場不確定性傳導至中國原油期貨回報，國際白銀和外匯市場不確定性沒有影響。中國原油期貨日內和日間波動均與國際金融不確定性緊密相關。

對市場間溢出的分析方法，主要有格蘭杰因果檢驗、廣義脈沖響應分析、偏相關系數等方法。李政等（2016）采用格蘭杰因果檢驗分析上市金融機構間的信息溢出，并構建我國上市金融機構的無權有向網絡。劉華軍等（2017）注意到了格蘭杰因果關系的線性限制，基于非線性格蘭杰因果檢驗分析2009-2015國內9種大宗商品價格的溢出關系，構建國內大宗商品價格網絡，同時再以廣義脈沖響應分析各種大宗商品價格的沖擊對其他價格的影響。梁琪等（2015）通過基于相關系數和偏相關系數的DAG方法構建有向無環圖，分析包括中國在內的17個國家的股票市場的聯動關系。他們還應用Diebold等（2014）的方法，通過廣義方差分解來獲得這些市場間的溢出關系。SIKLOS（2020）等[19]與Xiao等（2020）也使用了Diebold等（2014）的方法構建了多個商品期貨市場形成的網絡。楊子暉等（2018）也采用了DAG方法構建有向無環圖以及Diebold等（2014）的方法，分析全球11個主要金融市場的隱含波動的溢出關系。李紅權等（2011）應用基于交叉相關函數CCF的信息溢出，通過對條件均值、條件波動率和極端風險建模，分別求三者的交叉相關函數來獲得基于均值、波動率和極值的溢出指標，對A股與美股、港股的信息溢出關系進行分析。Huang等（2020）則通過小波方法分析中國與國際原油期貨的價格聯動的三個方面：聯動的強度、聯動的方向與領先與滯后關系，并通過復雜網絡方法分析聯動隨時間的演化，發現SC原油與國際原油期貨的聯動較弱，方向不穩定，通常滯后于國際原油期貨。

二、研究方法與數據

本文采用多元傳遞熵（Multivariate Transfer Entropy，MTE）分析期貨市場間的信息傳遞，并構建多個期貨市場組成的信息溢出網絡。MTE在復雜網絡、神經科學等諸多領域有廣泛應用。MTE方法有以下幾點優勢，一是MTE可以量化兩個節點之間沿某個方向傳遞的信息的大小，并可以進行統計檢驗，因此能夠用來獲取節點之間的有向關系鏈并檢驗顯著性。二是MTE有非正態非線性估計量，與格蘭杰因果等方法相比能夠克服金融時間序列分布的非正態以及非平穩問題。三是MTE能夠反映節點間傳遞的獨特信息，這也是選取MTE而非其他方法的最重要的原因。構建網絡有別于估計兩兩關系，網絡中節點間信息的傳遞，由于可能存在其他多個來源節點，包含著復雜的重疊與協同效應，二元方法如二元傳遞熵等沒有排除網絡中其他來源節點帶來的復雜影響，無法正確量化網絡中節點間的獨特信息的傳遞。MTE是基于目標節點與第三方來源的歷史觀察值的條件傳遞熵，能夠反映某個來源節點最新觀察值對目標節點的影響，并且排除了目標節點包含的歷史信息，以及其他來源節點的信息。

（一）多元傳遞熵

以下先根據Bossomaier等（2016）給出相關定義。定義信息量為消除隨機變量X在x處的不確定性所需的信息量的大?。▎挝粸楸忍兀?/p>

等式左邊為二元傳遞熵，等式右邊最后一項為三元傳遞熵，兩者差別在于二元傳遞熵多包含了兩個來源與的重疊信息，即等式右邊第一項。因而在構建網絡的過程中，應用二元方法將兩兩節點的關系推斷成他們在網絡中的關系并不準確，需要排除其他潛在來源帶來的影響。

（二）數據及樣本

研究選取了倫敦、紐約、迪拜、莫斯科、印度、東京和上海7個世界主要的原油期貨交易所，并對有多個原油產品的交易所選取最具代表性的原油期貨（見表1）。原油期貨價格均來源于彭博，均為近月連續價格。對于非美元原油期貨，我們將其價格轉換為美元價格。由于人民幣原油期貨于2018年3月26日上市，因此我們的樣本區間從2018年3月27日到2020年11月30日，去除節假日等缺失數據后共含559個觀察值。我們對原油價格及匯率進行對數差分后獲得連續復利收益率，作為代表7個原油期貨交易所的序列。我們對序列進行了ADF平穩性檢驗，序列均拒絕有單位根的零假設。

三、原油期貨市場間的信息溢出

我們首先通過計算傳遞熵獲取7個原油期貨市場間的信息溢出的大小。我們選取來源與目標市場對，計算兩個市場間特定方向傳遞熵，所有來源與目標對的傳遞熵構成信息溢出矩陣。傳遞熵的計算使用Python及IDTxl程序包。

（一）不同時序下原油期貨市場間的信息溢出

由于各期貨市場交易時間不斷循環，但不同時間序列的同期觀察值受市場時序設定的影響，例如按國際日期變更線設定的時序是以亞洲-歐洲-美洲的順序設定同期價格的。時序設定影響同期價格，因而可能對市場間的溢出關系造成較大影響，為此我們對三種時序設定下均獲取了信息溢出（見表2）。

以各市場對其他6個市場溢出的加總來計，國際原油期貨市場最重要的信息來源為倫敦市場，倫敦市場的信息溢出總量在三個時序分別為3.242、2.071和3.290，在其中的兩個時序中信息溢出總量排名為各市場第一位。上海原油期貨市場的信息溢出總量在三個時序分別為0.681、1.083和0.832，從信息溢出總量上而言，高于東京市場，但低于其他市場。亞洲市場中，信息溢出總量比較大的是迪拜與孟買。而在三個非美元市場中，孟買的信息溢出總量明顯大于東京與上海。

從信息接收角度看，倫敦也是最重要的市場，倫敦在三種時序下接收信息總量分別為2.802、3.240和2.278，在其中兩種時序下排名第一。上海原油期貨市場信息接收總量在三種時序下分別為1.197、0.961和1.195，均高于日本，但基本低于其他市場。孟買與迪拜是亞洲市場中接收信息總量較大的市場，而孟買也是非美元市場中接收信息較多的。

（二）美元與非美元原油期貨市場間的信息溢出

除了市場間的溢出，本文關注不同計價貨幣市場間的信息溢出情況，表3為以美元和非美元計價的市場的信息溢出加總。從表3中可以發現，發生在美元市場之間的原油期貨市場的信息傳遞水平最高。在三種時序下，美元市場對美元市場的信息溢出總量分別為7.702、6.028和5.969。非美元市場間的信息溢出相對較小，在三種時許下均小于1。有意思的是，美元市場與非美元市場間的信息溢出也比較多，并且不是僅由美元市場向非美元市場傳遞。在歐洲-美洲-亞洲與美洲-亞洲-歐洲時序下，非美元市場對美元市場的信息溢出總量均大于美元市場對非美元市場的信息溢出總量。

從原油市場間信息溢出量的實證結果可以總結出以下幾點。一是除了倫敦市場信息溢出與接收量明顯較大，其他多個市場均有較大的信息溢出。二是亞洲市場中，孟買與迪拜是信息溢出與接收較大的市場，上海原油期貨市場其次，高于東京市場。三是美元計價的原油期貨市場間的信息溢出最為豐富，但美元與非美元市場間的溢出也較多，且并非僅由美元向非美元單向溢出，具體情形取決于時序的設定。

四、基于多元信息熵的原油期貨市場信息溢出網絡分析

（一）原油期貨市場信息溢出網絡

為了描繪原油期貨市場構成的信息溢出網絡，我們對7個市場開展基于多元信息熵的網絡分析。值得注意的是，不能直接以溢出矩陣中的信息量來代表網絡中節點間的關系，而是需要通過統計檢驗同時確定目標節點的所有統計顯著的來源節點，以及節點間的條件傳遞熵是否顯著。即同步確定是否顯著，以及除外哪些節點應當作為的條件。對此，IDTxl程序包提供基于貪婪算法的多元信息熵網絡分析算法。我們對不同時序下的信息溢出網絡分析后繪制了網絡圖（見圖1）。圖中帶標簽的圓代表各個原油期貨市場，帶箭頭的連線代表在5%水平顯著的市場間的有向關系。

在三種時序的信息溢出網絡中可以發現，7個原油期貨市場均在信息溢出網絡中，即這7個市場均至少有一條連接其他市場的顯著關系。對具體的市場而言，首先，人民幣原油期貨主要是信息的接收方。在亞洲-歐洲-美洲時序中，INE沒有顯著的指向其他市場的溢出關系，在歐洲-美洲-亞洲時序中，INE對ICE有顯著溢出，在美洲-亞洲-歐洲時序中，INE對MOE有顯著溢出。這表明，人民幣原油期貨市場對國外原油期貨市場的獨特的信息溢出作用較小。其次，孟買與東京作為另外兩個非美元原油期貨市場，對其他期貨市場存在多條顯著的溢出關系。表4反映了各個市場作為來源或目標的顯著的關系個數，以亞洲-歐洲-美洲時序為例，孟買與東京對其他期貨市場的顯著溢出關系分別有5條和6條。并且孟買與日本對倫敦、紐約等最主要的美元原油期貨市場有顯著溢出關系，表明這兩個市場與主要美元原油期貨市場有顯著的雙向溢出關系。從與主要市場的溢出關系上，人民幣原油期貨較其他非美元市場仍有一定差距。另外，以在網絡中的關系個數來看，歐洲市場中倫敦較莫斯科與其他市場的關系更多，亞洲市場中迪拜、孟買與東京在同一水平上。這表明若以亞洲、歐洲與美洲劃分原油期貨市場，歐洲與美洲均存在較為明確的關鍵節點市場，而亞洲尚未形成某個市場在信息溢出上主導其他市場的格局。

（二）原油期貨市場與匯率的網絡

進一步，考慮到網絡中存在美元與非美元原油期貨，信息傳遞可能還與匯率有關，因此我們在網絡分析中加入3種貨幣兌美元的匯率，其中人民幣匯率則同時加入了在岸匯率（CNY）與離岸匯率（CNH）。這包含7種原油期貨與4種匯率的信息溢出網絡見圖2。首先，最明顯的特征是，無論在哪種時序下，人民幣的在岸與離岸匯率與各原油期貨市場均無顯著的聯系。僅存在從CNH到CNY的顯著信息溢出，表明兩者間的信息傳遞主要是從離岸市場向在岸市場，并且原油期貨市場對人民幣匯率沒有顯著的信息溢出，人民幣匯率也沒有顯著的對原油市場的信息溢出。這說明人民幣原油價格與人民幣匯率兩者較為獨立，并不存在顯著的由油價向匯率傳遞的關系，與現有的理論及其他市場的實證結果不符?？紤]到一方面人民幣原油市場成立較短；另一方面人民幣匯率，尤其是在岸價格的相關衍生品缺失，對于對沖人民幣原油價格中的匯率因素缺乏可用金融工具，可能是造成原油與人民幣目前缺乏獨特信息溢出的主要原因。

與人民幣匯率相比，印度盧比與日元均與原油期貨市場有顯著溢出關系。以亞洲-歐洲-美洲時序為例，存在顯著的由孟買原油市場（MCX）向印度盧比（INR）的溢出關系，同時印度盧比對莫斯科原油市場（MOE）有溢出關系，而東京原油市場（TCM）與日元（JPY）之間則是雙向顯著的溢出關系?？梢姺敲涝褪袌鍪锹撓得涝蛢r與相關匯率（主要是交易所所在國匯率）的重要通道。人民幣原油市場與人民幣匯率間這種缺乏信息溢出的狀況可能對人民幣原油價格對全球其他市場的信息溢出帶來影響。

五、原油期貨市場間信息溢出的變化

除了靜態的網絡分析，我們還獲得了非美元原油期貨與美元原油期貨間的信息溢出的動態變化。為此，我們選取從2018年3月27日至2020年11月30日這段時間內以90天為窗口的滾動樣本區間，獲取每個樣本區間里原油期貨市場間的傳遞熵，計算非美元原油期貨與美元原油期貨間的信息溢出，獲得這些信息溢出量形成的時間序列（見圖3）。

首先，在樣本區間內非美元原油期貨對美元原油期貨的信息溢出及接收水平基本同步增減，兩個方向上的信息溢出水平線在大部分時間幾乎重疊。其次，自2018年8月至2020年2月，信息溢出水平處于緩慢上升，而在2020年2月以后，信息溢出水平先是明顯躍升，在2020年4月以后又出現驟降。表明信息溢出水平會隨時間變化，特別是在2020年2月至4月，新冠疫情對國際原油市場帶來劇烈波動，國際原油價格從50美元以上一度跌至20美元以下，信息溢出水平在市場動蕩時期也會發生躍升與驟降。再次，非美元原油期貨向美元原油期貨的凈溢出也在市場動蕩時期展現出劇烈變化?？傮w而言，非美元原油期貨對美元原油期貨在整個時間段基本有凈溢出，表明非美元原油期貨市場的信息貢獻。

圖4反映的是人民幣原油期貨與其他原油期貨市場間的信息溢出水平。人民幣原油期貨溢出與接收信息基本處于同一水平，值得注意的是，這一發現與人民幣原油期貨在原油期貨信息溢出網絡中主要為信息接收方的結論并不矛盾。原油期貨信息溢出網絡中的關系反映的是來源市場向目標市場基于目標市場的歷史與所有來源市場為條件的信息溢出，可以說是具有統計顯著性的獨特信息，與兩個市場間存在雙向信息溢出并不矛盾。同時，從人民幣原油期貨的信息凈溢出可以發現，大部分時間里存在著正的凈溢出。而在2020年2月以后，人民幣原油期貨市場的信息溢出也隨市場波動發生溢出水平的劇烈變動。

六、研究結論與政策啟示

本文通過基于多元傳遞熵的信息溢出與網絡研究方法，分析國際原油市場間的信息溢出，同時構建國際原油期貨信息溢出網絡。研究發現，包含7種主要原油期貨的市場形成了計價貨幣多元化的國際原油期貨市場網絡，美元市場與非美元市場間有較多的雙向信息溢出，并且在構成的信息溢出網絡中，存在顯著的非美元市場向美元市場的獨特信息溢出。同時，相關匯率與非美元原油期貨存在顯著的溢出關系，也是信息溢出網絡的重要組成部分。研究還發現，相比歐洲與美洲市場，亞洲市場尚未形成一個具有統治地位的原油期貨市場。SC原油雖然成交量最大，但信息溢出與其他市場間的顯著獨特信息關系上均不是最大的，孟買和迪拜原油期貨均具有較高的獨特信息溢出。研究還發現，與其他非美元原油期貨不同，SC原油與人民幣匯率之間沒有顯著的獨特信息溢出關系，揭示原油期貨市場與外匯市場之間的信息傳遞較弱。

本文對文獻發展的推動在三方面，一是本文首次在分析市場信息溢出上引入多元傳遞熵，量化原油期貨市場間信息溢出水平，并對市場間獨特信息的溢出進行統計檢驗，構建信息溢出有向網絡。提供了檢驗金融市場間信息溢出，進行網絡分析的新方法。二是本文獲得了美元計價與非美元計價的原油期貨市場間的溢出水平及他們構成的網絡，對國際貨幣體系可能正在發生的多元化趨勢給出了基于原油計價視角的證據。第三是本文首次量化分析了SC原油在國際市場中的地位，為客觀評價并制定相關政策提供科學基礎。

本文對人民幣國際化與原油和人民幣金融市場發展有重要啟示。一是應區別看待美元的國際地位與壟斷力量，為人民幣國際化制定相應的長期與階段性計劃。從原油期貨的定價網絡中可以發現，雖然美元的國際地位仍在很大程度上發揮著作用，但是國際金融市場正在出現計價貨幣多元化的趨勢，對美元壟斷力量形成一定的制衡。在我國制定人民幣國際化的行動方案時，短期內應以對抗美元壟斷力量，使人民幣成為在各個市場發揮國際貨幣作用的多元體系中的一員。

二是加快人民幣原油期貨市場發展，鼓勵國內外投資者參與原油期貨交易。2019年中國原油月均表觀消耗量約為4.24億桶，人民幣原油期貨的最大持倉量約覆蓋原油消耗量的17.8%，平均持倉量約覆蓋原油消耗量的13.6%。與美國相比，NYMEX合約持倉量約覆蓋美國66%的月消耗量，人民幣原油期貨的交易規模仍有較大的增長潛力。

三是進一步完善人民幣匯率衍生品市場，與人民幣原油市場實現協同發展。投資者在進行人民幣原油對沖以及相關交易時，可能同時需要對人民幣匯率開展相關交易，特別是對于海外投資者參與國內原油市場。但目前人民幣匯率相關衍生品仍缺乏，境內對沖交易工具不完善，離岸人民幣外匯市場又與境內市場存在一定的割裂，限制了人民幣原油期貨市場對海外投資者的吸引力。應在適當的時間推出人民幣匯率衍生產品，實現與人民幣原油期貨的配合，滿足更多投資者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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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Role of Shanghai Crude Oil Futures in International Crude Oil Futures Markets ——Complex Network Analysis Based on Multivariate Transfer Entropy

Shi Nan1? Ren Zaiping2＼

Abstract： During the last 20 years， currency diversification tends to replace the monopoly of the dollar in invoicing crude oil. In order to scientifically evaluate the role of Shanghai Crude Oil in international crude oil markets. This paper utilizes multivariate transfer entropy to analyze the network of information spillover.Empirical evidence shows that non-dollar oil futures markets such as Mumbai and Tokyo have large spillover over dollar oil futures markets. There also exists significant unique information spillover between non-dollar and dollar oil markets. However， The unique information spillover of renminbi oil market is insignificant.Different from other non-dollar market， SC crude does not have significant unique information spillover with renminbi exchange rate. The findings of this paper has implications for renminbi internationalization. The role of renminbi in diversified global currency system should be strengthened. The renminbi crude oil futures market should fasten. The renminbi derivative market should be strengthened in coordination with SC crude oil market.

Key words：International Currency;Invoice Currency;Diversification;Crude Oil Futures;Renminbi Internationalization

[收稿日期] 2023-08-09

[基金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青年項目“人民幣加入SDR以后的匯率制度選擇”（71703102）；上海市金融學會2021年青年課題。

[作者簡介]施楠，上海社會科學院信息研究所助理研究員，研究方向：國際金融。任再萍（通訊作者），上海對外經貿大學金融管理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國際金融與貿易、匯率理論、金融創新、產業經濟理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