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電視扶貧劇《江山如此多嬌》看職業選擇的現代性意義

朱林國

（中國戲曲學院）

近年來，隨著中國經濟社會的不斷發展與持續性進步，影視藝術在參與社會公共話語闡釋和空間體系建構的現代性征程中，表現出精細化考究、內涵上發力和共情中表達的聚力融合特征，一大批貼近現實生活，深入人民群眾內心世界的精致的現實主義作品，在人們的視野中，綻放魅力。值得關注的是，由中共湖南省委宣傳部、湖南廣播影視集團、湖南衛視、芒果超媒、天娛傳媒聯合出品的電視劇《江山如此多嬌》，一經與觀眾見面，便產生了轟動效應，無論是播放量還是微博話題互動和熱搜規模，都產生了巨大的話題熱度，獲得了業內外一致好評。作為一部以“精準扶貧”為題材內核的現實主義表現力作，它精妙地塑造了一系列新時代社會語境下，具有意味的典型性人物形象和藝術風格各異的脫貧群像，演員們入木三分的精彩演繹，也生成了豐富的現代性意義：這不僅在類型劇和行業劇的制作中，發揮了引領示范作用，還在社會的認知廣度和思想深度上，產生了積極深遠的影響，特別是劇中以駐村支部書記“濮泉生”為代表的一批有抱負、有理想、有擔當、有志氣和有作為的青年人，他們用自己“一心為公、樸實為民”的實際行動，向世人詮釋了在人生的職業生涯發展過程中，如何準確地找準時代定位，以自己的知識和智慧在基層工作的職業選擇與職業理想的價值呈現中，綻放青春的最美力量。與其簡單地說這是一部感動人心靈深處的扶貧劇，倒不如站在青年人職業選擇和擇業就業的角度，理解其詮釋青年人在基層堅守職業信念和堅定職業選擇的現代性意義與傳遞出的幸福味道。

當然，隨著我國高校畢業生規模的不斷擴大，千萬級別的畢業生面臨著在中國式現代化深入發展和新時代新變化的雙重背景下的職業選擇，如何進行科學、準確的職業選擇，也成為了廣大青年畢業生群體無法回避的重要內容。事實上，在就業嚴峻形勢的壓力之下，已經有更多的畢業生選擇積極投身國家重大戰略領域和基層崗位擇業就業，去實現自我價值和社會價值的有機統一。例如連年增長的選調生的報考規模，備受關注的大學生村官和享有政策優勢的鄉村教師等職業選擇以及以基層“扶貧”工作為職業選擇和職業理想的新時代追求，已經成為廣大青年高校畢業生的人生選擇。然而，作為優質影視劇之一的扶貧劇《江山如此多嬌》，她的熱播，更是引發了像劇中駐村書記濮泉生一樣有著青春熱血和理想抱負的青年畢業生群體的職業追隨，一時間，到基層就業和施展才華的擔當精神在青年群體中得到共識和弘揚。一大批高校畢業生在基層實現職業選擇和就業的過程中，既體會了基層工作的艱辛和不易，又在基層工作的過程中收獲了不一樣的人生價值和幸福的意義。

何為幸福，幸福在哪里？就《江山如此多嬌》這部劇而言，幸福似乎就是脫貧后的心靈瞬時感應，它就在每一個脫貧群眾的音容笑貌里；在每一個不悔曾經的基層職業選擇，一心一意為扶貧事業不辭辛勞、兢兢業業工作的耕耘者心里；在貧困落后的山村變革的過程里；在古樸文明現代化前進的每一個環節里；似乎還在文藝現代性表達的意義探尋和時代呼應的回響里……

實際上，深入理解電視扶貧劇《江山如此多嬌》投射出的職業選擇的現代性意義，離不開對該劇整體藝術魅力和藝術表達的思想性、時代性與藝術性的分析。對于《江山如此多嬌》這部內涵豐富的電視劇而言，從立意構思到影視化呈現，始終在圍繞一個時代的終極話題展開敘事，這個終極話題就是“幸?！?。何為幸福？幸福在哪里？這樣的心靈探問，盡管因時而異，因人而異，看似終無定論，但卻處處與人們的日常心靈感應和精神認同，保持著緊密的依存關系，瞬時感應的投射和溢于言表的情感流露，在劇情伊始，就自然而然地裹挾著被脫貧對象化了的人物群像的現代性意義指涉，完美地呈現了出來，自然而然地建構在了人物情感延展和職業選擇的精神追求之間。

在“2016年”這一時間語言的線性追溯下，安建導演在電視劇第一集的開篇，便巧妙融匯影視劇的鏡頭語言和大山民歌的音樂語言，將一道道優美的山村田園風景和歡呼雀躍的斗牛比賽場景，流暢地呈現在了世人面前，營造了一種和諧凈美的、精神空間下的歡樂場景，為村民們思想上對“幸?！钡捏w認和精神世界里的不懈追尋，奠定了舒暢祥和的情感基調。向喜妹、龍冬花（電喇叭）、廖貴湘（廖匠嘎）、田家旺（田老八）、麻長順（麻迷糊）、向友亮、石排山等常年靠政府救濟討生活的貧困村——碗米溪村的少數民族人物的生存群像，在運鏡的過程中，漸次出場亮相。隨著鏡頭的推進和輪轉，村民的臉上，洋溢著快樂幸福之感，仿佛“貧困”所帶來的壓抑和沉重，不復存在，隨風而去。

為了碗米溪村一年一度的斗牛比賽，村民們身著民族服飾，以鼓語造勢，用語言碰撞助威，神采飛揚，自信中帶著對本民族傳統禮俗文化的熱愛和敬重，山上、山下兩個合并村的村民們，紛紛向對方示強，既是對群體共同價值信念的認同，又是對渴望成功、改變窮困命運和不服輸精神的崇尚。向喜妹作為村里擊鼓隊的代表，用她婀娜嫻熟的擊鼓舞姿和惹人迷醉的音容笑貌，傳遞著山里人對斗牛比賽的重視和幸福生活的贊美。田家旺作為山下的代表，他并沒有將自己健壯的身體力量運用到幫助山下贏得斗牛比賽勝利的實踐中來，而是通過號召村民以出錢押注賭博的方式，為斗牛勝利和贏取“牛王”的榮譽歡呼吶喊。龍冬花作為嗩吶手廖貴湘的老婆，用她那躍動的身姿和喇叭式的嗓門，呼喊著作為苗醫的丈夫——匠嘎，鼓勵丈夫以拼盡全力吹嗩吶的方式，為贏得斗牛比賽的勝利加油造勢。麻長順這一人物形象的出場，給斗牛比賽的場景敘事，帶來了異樣的表現。作為村里的青年勞動力，手里拿著一個余酒不多的、無標簽的酒瓶，迷糊著笑意微醉且不怎么大的雙眼，用調侃戲謔的說詞，既在為山上人助興，又在向田老八（田家旺）等山下人表達山上必勝的自信。然而，作為山上、山下合并后的碗米溪村支部書記向友亮和村長石排山，他們互恭互敬式的亮相，言辭之間看似平靜而相互敬重，實際上，言語背后的暗流涌動和堅毅較量，從未停歇過，盡管客氣的外表下，依然笑意微含。就這樣，劇情在石排山“戰場無父子，情場無兄弟”的豪言壯舉下，開始向斗牛比賽與天人關系的矛盾沖突中推進。

全劇的靈魂人物——濮泉生，作為省里下派到庸城縣坐龍灘鎮任職副鎮長的選調生，放棄了可以留在省城實現職業選擇和職業理想的追求，選擇到碗米溪村這一落后的貧困村從事基層工作，不僅為青年人做出了職業選擇和職業理想融匯為一的榜樣，還取得了帶領村民一步步實現脫貧致富的工作成績。作為核心人物，濮泉生在得知駐碗米溪村扶貧工作隊員柯巖，關于碗米溪村山上、山下正在聚眾斗牛的消息后，立刻前往斗牛比賽現場，為了避免大暴雨引發的汛情對村民生命財產安全造成的損害，開始了一場現代觀念與封建規制、思想意識與鄉風禮俗、天人關系與民風民情、人民公權與宗族權勢、大我與小我、群體利益與個人利益、追求進步改變與安守落后現狀、幸福生活向往與陳腐陋習禁錮的時代較量和幸福強音的論辯。他的出場，既是一種新時代青年扶貧工作群體中新生力量職業選擇和職業智慧的化身，又是打贏脫貧攻堅戰，鞏固脫貧成果防止返貧回流，將扶貧精神代代相傳的、新時代青年共產黨人的文化歸宿和精神信仰。

在這場帶領全體碗米溪村民，開啟脫貧致富奔小康扶貧之路的過程中，濮泉生經歷了被奉為碗米溪村族權象征的人物形象——惹阿公（田壽春）對村俗禮制的僵化固守；目睹了蹲點扶貧干部——坐龍灘鎮黨委書記龍佑民，在大暴雨中，因抬壽材，失足滾下山路后搶救無效的傷痛；面對了和鄉鎮領導干部以及省電視臺記者（沙鷗）只看到被扶貧群眾的利益，而忽視了扶貧干部龍佑民的家庭原本也是因豬瘟災禍，導致家庭生活貧困現狀發生的思想碰撞。在被眾多批評和質疑的聲音所詰難的時候，他扛起了時代賦予共產黨人的責任，在縣委書記江四維的問責下，流下了委屈的眼淚。作為一個扎根貧困山區，以“扶貧”為職業選擇和職業理想的年輕扶貧干部，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濮泉生還是難掩內心深處的傷感和痛楚，讓淚水散發出強勁的扶貧力量，盡管是淚，但卻并不冰涼。這不禁讓觀眾發問：基層的扶貧工作那么不好做，甚至一些信誓旦旦來扶貧的青年才俊，在體驗了農村積重難返的復雜性扶貧困境之后，都選擇放棄的時候，濮泉生卻敢于碰硬、不畏艱難險阻、迎難而上，究竟為了什么？是博人眼球還是狂妄自大、為所欲為？事實上，一切的不理解和誤會，都在導演安建和編劇王成剛的精彩伏筆下，得到了充分的藝術表現和價值升華。隨著劇情的進一步推進，我們一步一步地看到了作為一名年輕的共產黨人濮泉生，始終在自己的職業選擇和職業理想之間，建構起了一座可以通往人性最美與幸?？善谥g的生存橋梁。他堅守在碗米溪村，用自己的勤奮、智慧和努力，帶領村民搞桑蠶養殖基地、成立四海農機合作社、荒坡地改建莓茶茶葉合作社、修建金牛山通路隧道等產業項目和脫貧工程，實實在在為老百姓脫貧致富奉獻青春熱血，完成自己傳承父親在碗米溪村扶貧遺愿的意義所在。濮泉生這一扶貧干部的典型形象，在熒屏之下，完成了一次又一次感動人心又催人淚下的意義轉換和信念升華，留給了村民脫貧致富道路上的幸福感受和精神滋養?？梢哉f，作為新時代青年高校畢業生的榜樣，濮泉生的人物形象影響著一批人，甚至是一代人，他就像畢業生職業生涯道路上的精神明燈，始終照亮著青年人前行的步伐。

與濮泉生一起，奮戰在碗米溪村脫貧攻堅一線的還有省電視臺的駐村扶貧人員沙鷗。沙鷗作為扶貧群像中的一個角色，她通過自己的專業所長，用影像和文字的力量，向社會推介碗米溪村豐富的村落文化和旅游資源。通過打造、包裝喜妹公眾號的新技術創新模式，推動直播帶貨助村助農營收的實現。當自己扶貧任務結束，要離開曾經奮斗過的貧困村碗米溪村的時候，還將自己的2萬多元用來投資入股，時刻不忘扶貧的初心和推動村民脫貧致富的使命與擔當。沙鷗形象的豐富性人格表現，在全劇的貫通敘事中，得到了淋漓盡致地體現。有溫情柔軟的一面，也有強勢激憤的一面；有不畏艱難勇登攀的志氣，也有果敢勇毅不放棄的追求；有善良體貼的關懷，也有悲傷痛苦的釋懷。這一人物形象的塑造，帶給人們很多感動。特別是她與濮泉生建立起的扶貧搭檔關系，讓真扶貧、扶真貧的生動實踐，變成了一個個鮮活的有益示范，在推進國家精準扶貧實踐的工作中，起到了良好的示范促進作用。在沙干部離開碗米溪村赴省城就職的時候，回想起自己在精準扶貧過程中，所經歷的一幕幕美好回憶，也不由自主地流下了激動和幸福的眼淚。

面對碗米溪村這一貧困山村的符號化縮影，全國上下或許還有很多，然而電視藝術的現代性創造，就在于它讓一個充滿著強烈紀實感和既視感的山村變革，在扶貧和脫貧的過程性實踐中，形成了一種賦予現時代貧困人口社會生活重要意義的現實性改變，貧困人物群體的共同性價值追求和渴望脫離貧困、邁向新時代新生活的幸福向往，高度統一，獲得了脫貧人物群像的共情感應和升華了的內蘊著幸福指涉的現代性意義。

不得不說，碗米溪村在國家整個脫貧摘帽、精準扶貧的戰略實施過程中，對脫貧致富所帶來的生活幸福感和對美好生活向往實現的感受，無疑是深刻的。無論是手持權杖的惹阿公，還是曾做過村支兩委帶領村民致富的向友亮和石排山；還是在“扶貧先扶志”思想影響下，自主自覺轉變思想觀念，變懶為勤，讓縣長證婚，娶了惹阿公的孫女田惠，靠養蜂脫貧致富的麻迷糊；還是改掉嗜賭陋習，踏踏實實和媳婦白百靈（幺姑）加盟經營鄉村超市的田老八；還是一心想要致富的挖機隊長向登高；還是立志脫貧致富迎娶心愛女人喜妹的石咬金；還是專心經營藥材的村醫廖匠嘎和老婆電喇叭；以及扎根鄉村小學以智扶貧，給鄉村教育注入新活力的覃獻文等等，這些貧困村的人物群像，在國家精準扶貧政策和一批又一批扶真貧、真扶貧的扶貧工作人員的努力下，脫貧致富，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在電視劇《江山如此多嬌》的精彩演繹中，凸顯出了這些人物群像的豐富性內涵，他們鞭辟入里又入木三分的活靈活現，給這部電視劇帶來了巨大的積極效應和影響力。因為，他們通過脫貧歷程的跋涉，真正體會到了新時代幸福生活的美好滋味，感受到了思想脫貧的重要意義，生存不再僅僅是為了吃飽穿暖，而是還有更多的精彩，值得發掘和體驗。

這就是精準扶貧工作下碗米溪村人的幸福所在。也是像“濮泉生”一樣，選擇到基層就業的青年人，把扎根基層作為職業選擇和職業理想去努力發揮青年人的聰明才智，實現人生意義的幸福所在。幸福在哪里？幸福不僅在碗米溪鄉村小學孩子們的歌聲里，還存在在實實在在的新時代碗米溪人的情感聯系和生活時光里。正如電視劇《江山如此多嬌》的主題曲所演繹的那樣：幸福就在“你記得我住在那里/牽掛著我的悲喜”的生活故事里。在全體創作人員智慧的協同下，作品精準詮釋了人們向往的現代“幸?！钡纳羁痰默F代性意義和精微感受，每一集里的每一幀畫面，都給人滿滿的感動，至今讓人回想、感念。與此同時，通過這部劇的精彩演繹和精致地呈現，我們也能夠充分感受到做好新時代職業選擇和堅定職業理想的現代性意義，這不僅僅之于自我價值的實現，更在于在職業選擇和職業實踐過程中所感受到的幸福感、成就感，而這些對于新時代的高校畢業生而言，無疑是彌足珍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