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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鏡像之維:生成式AI浪潮下Sora的技術邏輯與媒介生態迭代

2024-05-03 09:43陳文泰孫仲伯
新聞愛好者 2024年4期

陳文泰 孫仲伯

【摘要】Sora模型作為構建物理世界通用模擬器的路徑方式,證實了生成式AI對現實復刻的強大能力,誘發人們對技術鏡像的生態級反思。首先闡明Sora技術邏輯的兩個關鍵詞,即生成性與轉化性;其次從技術性問題和主體性問題兩個角度分析了生成式技術失靈所導致的鏡像困境;最后探討了技術同以人為主體的價值對齊治理路徑,強調在視頻敘事上在觀照人類文明共同價值,在主體行動上助力推進多元主體價值規訓與協同演進。此外,依托后現代主義視域,提請人們關注生成式AI浪潮下自身主體存在著不可生成性的價值,追問生活世界和主體性行動的存在意義,以期理解Sora在引領媒介生態迭代過程中所存在的結構化危機和價值性出路。

【關鍵詞】生成式AI;Sora;技術邏輯;人機協同;價值對齊

2024年2月15日,由Open AI開發的文生視頻模型Sora在全網爆火,使人們對建構視頻場景的精神想象轉化為具體可見的技術性實踐。理解Sora,也就是使AI理解現實世界,以更為細膩的色彩、動作、光影等元素對話客觀實在,填補文本或單一媒介衍射現實的感官缺陷。本文傾向于將Sora所帶來的媒介生態迭代理解為一種漸進式革命,在探討其對相關媒介行業的顛覆性作用的同時不斷追問其所扎根的現實社會基礎與人的主體性權力操縱,也就是說,Sora是定位在生成式AI浪潮下的一個視頻技術革命的節點,是繼ChatGPT討論后人們對圖示化世界的技術性理解。不難發現,人類對自身存在之境的探索與媒介技術演化同軌同歸,Sora的內在生成和語義轉化正在實現著重建自然與人性對話的交往目的。Sora或許揭示了這樣一種可能,即以生成式鏡像來映射我們對世界的情感與想象,將無限生成的數字圖景同絕對運動的客觀世界緊密聯系,甚至反哺現實生活的需求和發展,擴容了我們對社會存在的討論,重塑了我們接觸和處理這個世界的方式。

這需要注意兩個問題:一是對技術本體的追問,尤其是在新技術誕生之初,因其自身功能設置的不成熟和系統規則的不完備情況所帶來的種種技術性失實問題。在Sora建構超真實社會之時,技術對人的沉淪(這包括了對自我身份職業的認知迷思、現實境況的認知錯位及一切關于自身存在意義的忽視問題)將重新掀起當下媒介哲學的討論風波。二是對人的主體性追問,這里突出人們對Sora的能動性應用以及潛在的資本支配和權力博弈問題。這兩個問題指涉了技術發展同人本價值的行動糾纏,追問了技術作為現實鏡像的仿真能力與社會作用。值得一提的是,Sora所呈現的技術邏輯,不僅僅體現了技術對客觀現實的鏡像式處理,還夾雜了人們對技術賦能(諸如時空延展、無限生成)的數字想象,這可能加劇遮蔽著我們對生活世界的生存追問。故而,無論生成式AI浪潮何以解構真實并建構擬態,人作為一切技術運作的操盤手都應嵌入自身主體性價值,讓技術成為有溫度、有效度的社會生活方式和生產方式,進而實現媒介生態中多元主體的價值共創和協同演進。

一、生成性與轉化性:Sora技術邏輯的兩個關鍵詞

理解Sora技術邏輯的關鍵在于兩點:一是生成性。其自身延續了AI的生成式邏輯,在注入文本要素和價值關系基礎上進行預訓練及深度數據學習,實現視頻圖片的結構化生成。二是轉化性。訴之于文本、圖片轉化為視頻的基礎上,主體權力下沉與數字主體轉化是Sora實現其技術特質的重要表現。

(一)生成性:實現人機對話與功能涌現的底層邏輯

Sora技術邏輯的生成性是根據Transformer和Diffusion模型對文本中場景、色彩、動作等信息要素進行數字化處理并生成結構化視頻圖像產品,其作為一種生產過程橋接了人機對話和功能涌現的兩端。

其中,人機對話包含了Sora的自然語言處理(NLP)系統和用戶交互式提示兩個向度,使得生成視頻的同時可以實時反饋和調適作品內容。Sora的后端系統包含自然語言處理模塊,其能夠理解和解析用戶的文本指令。Sora的NLP系統主要體現出四個方面生成特征:第一,理解性。NLP系統能夠理解用戶輸入文本的上下文含義,并據此生成相關文本內容。第二,創造性。NLP系統可以生成全新文本,而不僅僅是復制或總結已有內容。第三,適應性。NLP系統可以生成多種不同風格和類型的文本,以適應不同的用戶需求和場景。第四,人性化。NLP系統不僅能夠生成文本,還能夠模擬人類的情感和思維方式,生成具有情感色彩和人性化的文本。用戶的交互式提示則需要用戶向Sora提供指令、修改和調整在文本生成過程中的種種偏差,以引導模型朝向用戶期望的結果發展??梢哉f,這一交互式生產反映出了實時性特征,用戶可以看到視頻生成的進度和效果并根據實際情況進行調整,通過大數據學習及算法自動識別也可以改進生成過程中的種種缺陷,進而反饋出其迭代性特征,即Sora可以進行迭代生成,以不斷修改和完善文本內容來滿足用戶需求。

涌現性是生成性的高級形態,Sora模型作為一個復雜系統,其內部元素(如神經網絡的層、文本指令的詞匯等)之間的非線性相互作用及無限生成導致了功能的涌現。因而理解Sora生成性的同時,需要觀照其所帶來的涌現性,以此解讀Sora作為“世界模擬器”(word simulator)的可能。涌現性描述了一種從簡單到復雜的行為或特性出現的現象,這在Sora中表現為以文本指令催生豐富、連貫、具有情感性的視頻故事。

(二)轉化性:從敘事形式轉換到數字主體的深度追問

Sora技術邏輯的轉化性既是針對文生視頻圖示的形式迭代,也是主體層面上的權力下沉與敘事轉換,其技術發展一方面正在跨越專業邊界實現用戶深度參與,一方面將抽象、感性的人類想象方式具化為一種可見的數字景觀。

Sora最直觀的表現就在于實現從文本到視頻圖示的轉化,這一轉化同時伴隨著對文本內容的多模態敘事。當然,Sora不僅能夠根據文本生成視頻,還能夠根據靜態圖像制作動畫,實現敘事效果從靜態到動態的轉化。這種敘事呈現形式的轉化有著重要的媒介意義,其在于聯通了人與媒介之間以及媒介與媒介之間的關系性,實現了真正意義上的跨媒介敘事。不難發現,Sora對用戶的深度賦權正在為個體提供前所未有的創作自由度和可能性,也正在逐步實現創作與編輯高質量視頻的社會化推廣。孫瑋曾以“媒介通用性”概念理解AI技術如何接入特定時空的文化境況并轉化為社會及人類自身的變革動能[1]。Sora的出現則將這一概念進一步實體化,將人們對現實與數字世界的感知存在轉化為可見、可預測的數字圖景,在此基礎上的主體轉化也就包括了主體性數字化轉型、準入及專業性門檻降低等表征。數字主體突破了現實主體的信息儲存、語言與思維阻隔等交往障礙,將人的身體與思想同時空存在相切割剖離,并揭示了生成式AI浪潮下媒介通用性的合法性,以Sora為代表的文生視頻模型正在助力全息化與全能型媒介的全域境溝通。

二、生成式技術失靈的鏡像困境

當人不再是傳播的主體,而是以新技術為依托,以非人類實體融入實踐,真實與虛擬的界限就會變得愈加模糊。[2]Sora不僅在實現著真實與虛擬的邊界內爆,更在重構著人們對世界景觀的整體性認同??梢哉f,Sora對生活世界的追問與復刻以至于生成一個孿生場域,每每在技術失靈的情況下,我們才能體悟現實世界對其的操作控制。如是,我們可以從兩個維度探討Sora可能帶來的鏡像式困境:技術本身所反饋的問題和技術背后的權力博弈。

(一)技術深耕的欠缺:鏡像失實的技術性問題

Sora作為一種新興技術產品在誕生之初也存在諸多功能不足的情況,一系列技術性問題導致了視覺體驗同物理空間規律呈現相互割裂,進而未能深度實現人機交互與用戶沉浸。

具體來說,突出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1)Sora對生活細節捕捉不足。盡管Sora能夠生成具有多個角色和復雜場景的視頻,但在捕捉細節方面仍有欠缺,如視頻畫面表現的隱喻及其共情能力,異質文化下習俗與語言應用能力,非語言符號的信息讀取能力等問題仍是生成式AI對人類生活生產行動領會的盲點。(2)Sora在物理及自然規律理解的準確性不足。首先Sora無法精準捕捉和模擬物體運動,導致生成視頻中物體動作表現得不自然或者不符合物理規律。其次Sora在處理空間關系時出現錯誤。比如混淆左右方向,或者在生成的視頻中錯誤地放置物體,導致它們在空間中的關系不符合現實世界的邏輯。再次Sora對光影效果的模擬失真。在生成視頻時,Sora無法準確模擬光影效果,導致光線和陰影的分布看起來不自然,或者在特定場景中的光照條件不符合物理定律。(3)Sora對生成視頻的邏輯性與連貫性理解不強。首先時間順序方面。生成視頻中的事件沒有按照合理的時間順序發生,導致觀眾難以跟隨故事進展。其次因果關系方面。視頻中事件缺乏清晰的因果關系,使得角色的行為和事件的后果之間似乎沒有合理聯系。再次邏輯流程方面。視頻的情節和對話可能缺乏內在的邏輯性,使得角色的決策和行為難以理解。Sora生成視頻中的場景轉換可能過于突兀,使得觀眾難以理解場景之間的聯系。(4)Sora在生成視頻時需要較高的算力資源,這導致其在實時應用場景中的性能受限。在資源有限的環境中(如移動設備或嵌入式系統),Sora的高計算資源需求會導致系統無法有效分配資源給其他關鍵任務。綜合來看,這些問題在需要快速響應和高效計算的應用場景中尤為突出,可能會導致用戶體驗下降和應用效果受限。

(二)主體權力的博弈:鏡像呈現背后的始作俑者

技術升維降低了媒介的準入門檻[3],但在Sora使用權限逐漸開放的初始期,權力與資本早已侵占或規劃了技術的使用限度,這使得我們不得不追問個體賦權的限度以及賦權后所可能帶來的媒介生態亂象。

首先是確認Sora對個體賦權的有限性,這種有限性將擴大既有數字鴻溝。有學者將生成式AI對個體的賦權歸納為兩個方面:一是提升個體傳播能力與彌合數字文明社會的能力溝,二是增強個體的知覺與連接能力。[4]優先使用接觸Sora的用戶同其對信息技術發展的敏感度、技術使用素質、可接入設備條件有著強關聯,那么言及Sora的個體賦權即前置性將具有相應條件的用戶納入技術使用的目標對象之中。在用戶實現技術賦權后,我們可以發現用戶的數字化生存即出現數字主體同肉身的割裂。Sora正在反映出現實鏡像對主體在媒介生態中的權力消解,用戶將權力(包括編輯、渲染、審查等方面)讓渡于技術模型,使數字在場(digital present)與肉身在場之間存在巨大的斷裂與鴻溝。[5]需要說明的是,盡管生成式AI能夠將人的行動、情緒甚至思維觀念進行模仿,但這更多是基于對已知數據的建構和推測,不能對人類行動表達的未知性進行框架化、模式化處理,同理,用戶對生成視頻的游牧式閱覽也不能證明主體行動自身的無序性。

其次是權力控制下的Sora可能衍生出的媒介生態亂象。一是從用戶間數字鴻溝到國家間數字鴻溝的技術整體性失衡問題。如上文所言,受社會資本分布不平等的結構制約,擁有豐富社會資本的個體或群體(如專家、意見領袖、媒體機構等)可以利用Sora生成與其相關的研究分析、藝術作品、廣告或新聞來擴大影響力,進而加劇同社會資本較少人員之間的差距。那么,Sora及Open AI的崛起同樣意味著國家信息主權的全球性爭奪,政治傳播的數智化迭代放大了我們對第三世界國家及“失語”群體的觀照,由Sora所塑造的景觀社會及民族想象將加劇政治地緣的緊張關系。二是用戶賦權下Sora對新聞真實性的沖擊。Sora模型可以輕松生成較為逼真的視頻內容,這使得自媒體創作者在利益或某種時效性驅使下制作并傳播虛假新聞,這些虛假視頻可能被用于散布誤導性信息、操縱公眾輿論甚至進行網絡攻擊和詐騙等非法活動。由于Sora生成高度逼真的視頻圖像,類似“火星人入侵地球”事件或將重回當代媒介現實之中,導致公眾對新聞媒體的信任度下降。此外,以技術為行動主體行使其自身規則的技術權力正在對人類生活意義與工作成就產生存在性隱憂。當我們考慮到工作不僅是人們的謀生手段,還與我們對生活的意義聯系在一起時,由Sora映射出的生成式AI浪潮會將這些擔憂進一步放大。Danaher認為人工智能的部署可能將我們從各種意義領域截斷,人類會在一個以作為機器人玩游戲為導向的社會中過上有意義的生活[6]。Sora的普及對生活意義與工作成就所產生的威脅可以從“人—機”三種演進角色中呈現:人類仍然對技術處于“監督”角色、人為參與減少到機器的“維護”角色和人類屈從于機器,淪為僅僅“服從命令”[7]。在此過程中,人類正在逐漸實現從AI代筆到AI推理的工作轉化,逐步降低與人類工作任務相關的產出價值,并最終切斷人工與價值產出之間的因果關系以及人類對生活世界的認知體驗。

三、價值對齊:生成式AI浪潮下Sora的人本省思與治理之策

價值對齊的核心要義就是使Sora的應用運行同人類社會的道德倫理和法制觀念相統一,其關系著Sora乃至生成式AI是否能夠真正為人類服務。本文力圖從內容和主體兩個維度省思Sora模型中可供內嵌的人文價值,剖析以人為主體如何實現對Sora的價值規訓,以期達到人類意圖與價值觀同生成式AI系統的目標行為實現深度互嵌。

(一)技術人本化的價值嵌入

Sora實現價值對齊的本質就在于其與人類文明共同價值追求相一致,提升Sora生成視頻的表現水平,關鍵在于發掘其內在敘事的價值倫理以及跨文化表現張力。由于訓練算法模型的大量數據具有高速、異構和可變性特征,所以對Sora的價值倫理審查與算法偏見篩選應補充定期風險評估。一旦確定風險,就可以用道德模型來幫助確定Sora的發展方向,其中作為倫理理論的功利主義是做出對個人、社會、環境造成最小傷害的常見道德決策方法。從生成式AI風險管理的角度來看,該理論通過以結果為導向的視角,在風險管理周期的各個階段制定和測試政策。應該以倫理理論視角鞏固AI風險管理框架,在AI工具包和框架內嵌入倫理觀點,做出對社會負責的判斷,這也將有助于確保以有目的、謹慎、理性與道德的方式利用Sora等生成式AI模型,進一步促進媒介生態良性發展。

(二)主體應用中的價值規訓

主體應用是探討價值對齊的主體維度,依靠各主體對生成視頻敘事的價值規訓來實現AI向善??仆咂嬲J為“新聞工作的實質是用核實進行約束”[8],執行Sora的主體同樣承載著對其內容價值的核查與規訓,橋接了媒介價值驗證與公眾理解信任的雙重意義。各主體對Sora的應用過程就是面向價值對其的核實過程,是對技術人本化的能動實現,調整Sora生成視頻呈現中普適性與特殊性、理性與感性價值之間的矛盾性。具體來看,價值核實的主體可以分為監管機構、提示工程師和用戶等諸多協同主體。

一是監管機構層面。監管機構應制定針對生成式Sora視頻模型的數據安全規定,明確數據收集、存儲、處理和傳輸的合規要求,這包括對用戶隱私的保護、數據的加密存儲以及敏感信息的嚴格控制。監管機構有權要求Sora提供透明的隱私政策,讓用戶清楚自身數據如何被收集和利用,并讓Sora開發者提供算法的透明度和可解釋性,以便平臺方和公眾能夠理解和評估其內容的生成過程,及時糾正潛在的偏見和歧視問題。白宮科技政策辦公室曾在2022年提出的《人工智能權利法案藍圖》中確定了圍繞安全、歧視、隱私和人類價值考慮的四項原則用于指導生成式AI系統的開發,以及明確在模型開發生命周期中實現這些原則的細節[9],對隱私數據和安全風險的監管已然成為監管機構維系平臺社會穩定與保障公眾利益價值的重要職能。

二是提示工程師層面。提示工程師強調對設計、優化和迭代機器學習模型的提示,以提高模型的性能和輸出質量。雖然Sora的信源是人類,處理后的敘述目標也是人類,但認知、解釋和自由裁量權的功能卻是具有計算性的。因此,當我們看到Sora工具執行代理任務時,提示工程師發揮了調和兩端價值的中堅作用。尤其在提升模型理解能力上,提示工程師可以結合文本、圖像、音頻等多種數據類型,提高模型對不同模態信息的理解和處理能力。通過加強模型對物理規律和邏輯關系的理解,確保視頻圖像在物理上可行且邏輯上連貫。

三是用戶層面。重視用戶的主體價值建設,關鍵在于提高用戶的技術使用素養以及對其自身主體性的認同。在Sora模型實現權力下沉的過程中,人的主體性發揮可能同技術建構之間的關系發生扭曲,用戶逐步淪為對Sora的喂養者和打工人,并沉迷于Sora所生成的超真實世界之中,由此所生成的思維和行動反向限制了用戶在現實世界中的正常生活。對此,為防范技術對自身主體性的異化,用戶需要培養對技術的批判性思維。用戶應在接入Sora模型時,了解自身可供開放的隱私權限,知曉應用程序對自身平臺關聯數據和行動數據的讀取,了解生成視頻所存在的潛在隱私風險、版權危機及其價值觀問題。全面提升Sora用戶素養,就應著力提升用戶對模型的理解力、鑒別力、判斷力和應用力,將Sora的價值建構主體和價值引領主體延伸至“最后一公里”,在個體維度實現與社會價值的細粒度對齊。

需要說明的是,探討價值對齊的主體維度不限于上述三個層面,還涉及相關立法機構、行業協會、平臺組織、程序設計師、教育機構等多元責任主體。在媒介生態治理機制中,要實現價值主體的“聚沙成塔”,多元協同形成覆蓋Sora生成過程中的價值主體鏈,及時規訓與糾正技術演化邏輯中的問題點,著力覆蓋生成式AI價值路徑中的問題域,以期實現以人為本、尊重人權和法治原則的平臺媒介價值規制。

四、反思與討論:不可生成性的價值

AI浪潮下Sora的出現正在放大我們對技術邏輯及其所帶來種種可能的討論,它所生成的世界不再是對符碼、數據的簡單羅列,而是對數據群以及概念化世界的系統性整合。筆者傾向于將Sora所建構的圖示化景觀比作技術對照現實的某種鏡像,并認為這順延了西方傳統語音中心主義和邏輯中心主義的發展理路,依靠數字技術將人類復雜文化活動化約為同一性、確定性和可理解性的符碼模型,以權力、資本及與之相關的生存需求為動力,實現了人類對技術從“賦能”到“賦魂”的深層次轉變。雖然我們討論了價值對齊對于Sora的人本省思,力圖通過AI對人類已有知識成果強大的學習和整合能力實現全領域、細粒度的價值連接[10],以此促成人與技術的協同共生,但不得不承認,在Sora對現實存在的媒介化過程中,思維意識、情感表達及各種相關因素都不可避免地發生了扭曲。如此一來,“價值對齊”就成為我們對一切可供符號化表述的敘事參照,對模糊化、不確定性、非建制的不可生成性問題懸置一旁。

發掘不可生成性價值,是使人們再思AI浪潮下的主體性存在方式并重新發現生活之美。不難發現這樣一種現象:人類一方面通過媒介來截除肉身同現實世界的感知能力,實現著某種超乎肉體所能達到的快感,比如通過建立文字、聲音系統來理解客觀實在;另一方面又在技術演進過程中重拾身體的重要性,寄希望肉身在虛擬世界中找到某種現實的感覺,這也誕生了我們對Sora的功能界定—理解和模擬現實世界的模型基礎。但一系列數字孿生的出現,需要我們重拾對“中心—邊緣”關系的隱憂,這不僅僅是指資本權力締造下的數字生態格局,還存在虛擬世界同現實生活、非人行動者與人類之間的種種關系性問題。在技術全面滲透進生活世界之后,我們愈加發現生活世界逐步淪為技術的某種鏡像,我們的生活語言、生產與消費方式以及情感正在不斷效仿某種技術邏輯。1979年,利奧塔在他關于《后現代狀況》的報告中寫道,技術變革正在改變我們理解敘事和話語的方式。他認為,將不可翻譯的信息過濾到數字系統中,以信息系統的交流透明度實現知識的商品化,是計算技術如何產生新的認識條件。[11]于是衍生了我們對技術何以異化人類生活的討論,Sora正在放大我們對這些問題的關切,比如它反向控制了某些行業走向消弭、淘汰掉重復性或低端勞動進而加大就業內卷、重塑我們對審美的判定等。這需要提請人們關注自身主體性的存在價值,強調生成式AI引發對生活的結構化浪潮下主體自身的去結構化路徑。一種形而上的方式是,將各種以視頻圖示作為主要表現形態和表達方式的傳統思想,演變為具有多重象征意義或模糊關系的純符號游戲結構,破除原有的“符號—意義”二元對立固定結構和二元對立指涉關系,將人們在Sora模型上的應用行動理解為一種破除符號結構而進行自由詮釋的創造性活動。喚醒人們在生成式AI時代中對生活本真狀態的追求,需要融入新盧德主義對新技術的批判性反思,以人文主義情懷批判操縱生活和自然的機械主義世界觀,理解技術建構的有限性問題。實際上,每一種建構都是不完整的,因為它只涵蓋了被遺忘時間的細小片段。[12]所以,再思人類情感價值與生活狀態的不可表達性,其對照了技術層面的不可生成性,是網絡環境中觀照主體性存在的后現代策略。這種策略旨在表現某種不能精確表達的離經叛道心態、思想觀念與生活方式,以此發現具有感性或想象的認知能力的無序創造。

最后,我們重申Sora作為世界模擬器所具備的生成性和轉化性特征,這使得權力話語或某種意向性指向具備更明顯的增值和撒播能力。當Sora成為實現邏各斯或某種建制主義工具時,從人類主體活動的不可生成性價值反思,到民族國家的本土敘事與集體反抗,都能說明Sora自身技術性同人類主體價值之間存在著巨大鴻溝。正是這一鴻溝的存在,才證明了人類主體存在的不可替代性,證實了生活世界中“無用之用”的存在意義,強調了媒介生態迭代過程中多元主體的交往價值與行動要義。

[本文為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項目“國際傳播中多級文化折扣生成機理及治理研究”(23YJC860003)、河南省研究生教育改革與質量提升工程項目“傳媒經濟研究”(YJS2024KC27)階段性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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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陳文泰,河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副教授,廣告系主任,中部傳媒與社會發展研究院研究員(開封 475001);孫仲伯,中國石化天津分公司黨委宣傳部新聞中心記者(天津 300270),中部傳媒與社會發展研究院助理研究員(開封 475001)。

編校:王志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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