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叮當

【作者簡介】崔小微，原名崔紅霞，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在《青海日報》 《中國校園文學》《青海湖》《雪蓮》等報刊發表作品，現就職于青海省作家協會。

神秘的家族

親愛的小朋友們，你們好，我是小叮當。

也許你們都不認識我，也沒有見過我。

這很正常！

因為我不是像一顆雞蛋，一塊面包，或是一個蘋果那樣，能被你們直接看到或摸到的物體。我很小，大概比一粒小米還要小，渾身都是透明的，還長著一雙很小很小的透明的翅膀。

看到這里，也許聰明的你們已經猜出我是誰了！

對，我就是一個小精靈呀！

不過，我離你們可一點兒也不遙遠。

我和我的伙伴們，其實和你們一樣，也生活在這個美好的世界上。你們一定注意過在你們周圍有許許多多可愛的植物吧？噓！告訴你們一個秘密！其實，我們就生活在這些植物上面。不管是筆直青翠的大樹，還是蔥蘢葳蕤的草叢，到處都有我的小伙伴們呢！

在我的家族里，大家都喜歡叫我“小叮當”。

嗯，我喜歡這個清脆的名字！

其實，我們跟你們一樣，每一天都在快樂茁壯地成長。我們愛吃各種美味的聲音。是的，你們可沒聽錯，我們這個神秘的家族是靠吃各種聲音來維持生命的。聲音對于我們來說，就像美味營養的菜肴對于你們一樣重要。我最喜歡吃巧克力味的聲音了。

在我的家族里，有許多神奇的商店，就像你們那里的超市一樣。商店里有源源不斷的各種好吃的聲音。我們沒有長出翅膀之前不會捕捉聲音，便只能到商店里去吃聲音。不同的是，你們去超市需要付錢才可以買到東西，而我們去商店不僅不用交錢，還可以掙成長幣呢。聲音吃得越多，成長幣掙得就越多，我們成長得也就越快。等我們長到足夠大時，便會長出可愛的小翅膀，并且具有獨立捕捉聲音的本領啦！到那個時候，管理商店的又美又溫柔的精靈仙子就會在我們頭上蓋一個好看的印章，祝賀我們長大！

擁有了印章的精靈，便要在人類中選擇一個新出生的寶寶做主人，踏踏實實地住進主人的耳朵里，幫他捕捉聲音，一直到主人離開這個世界才算結束任務。這期間，如果發生意外，精靈被趕了出來，那就只能返回家族向精靈仙子求助。

當然，有的小寶寶出生時，恰巧我們龐大的家族里沒有剛長出翅膀、或者剛結束任務的成員，那很遺憾，這個小寶寶就沒有辦法聽到聲音了。當然，這種情況發生的概率可是非常非常小的。

這不，每次都努力吃聲音的我長得非?？?。今早我和伙伴們在露珠里滾來滾去時，感覺自己又長胖了許多呢，肉乎乎的，圓滾滾的。

“哇！小叮當！你的小翅膀長出來啦！”我的好朋友小乒乓驚喜地叫起來！“好羨慕你??！叮當！你長大了！”

“咦？是嗎？”我把小手伸得長長的，使勁夠著去摸自己的背兒，“呀！真的呢！太好了！乒乓，我真的長出翅膀啦！”

我激動地跳著跑著，去商店找精靈仙子。

我知道，我很快就要開啟新的生活啦！

小主人蛋蛋

蛋蛋是一個調皮卻又可愛的小男孩。

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剛出生，臍帶還沒剪斷就在產房里哇哇地大哭！

看見他的第一眼，我就特別喜歡他。

我悄悄地告訴精靈仙子，“仙子！就他吧！就讓他當我的小主人吧！”

“好的，叮當！那你一定要時刻謹記自己的職責，認真地幫他捕獲聲音哦！”

“嗯，一定會的?！?/p>

精靈仙子把我送進蛋蛋的耳朵時，我剛好聽見蛋蛋爸爸高興地說，“這小家伙可真結實啊，就叫他蛋蛋吧！”

蛋蛋！也是一個好聽的名字呢！

爸爸一定希望他壯壯實實、健健康康地長大。

爸爸是警察，媽媽是老師，他們平時工作特別忙。所以，蛋蛋才5個月大時就被爺爺奶奶帶到了鄉下。

奶奶家可真美，旁邊有一片小樹林，穿過樹林還有一個小池塘。

春天，奶奶帶蛋蛋去田野上放風箏。風兒溫柔地吹過蛋蛋胖乎乎的臉蛋兒，沙沙地唱著歌，我聽到小草隨著風使勁拔節的聲音；夏天，爺爺背著蛋蛋在樹林里抓知了。蛋蛋屏住呼吸，悄悄地把小胖手伸向一只還在睡覺的知了牛。我聽到纏繞在樹上的喇叭花悄悄開花的聲音，還有泥土里小蚯蚓打著哈欠伸懶腰的聲音；秋天，爺爺奶奶忙著收苞米，蛋蛋在一旁抓蛐蛐，我聽到不遠處果樹上果子們嘻嘻哈哈玩耍嬉戲的聲音。冬天，蛋蛋在雪地里撒歡兒，咯吱咯吱地踩出一串串小腳??！我聽到在地下冬眠的蛇寶寶肚子咕嚕咕嚕的聲音。

哈，真好聽！

我每天都努力地把各種好聽的聲音捕捉過來，送給蛋蛋！

許多個美妙的清晨和黃昏就這樣不知不覺地過去了。

當春風不辭辛勞地把小樹林吹綠了好幾遍之后，蛋蛋也漸漸長成一個壯壯的小男子漢啦！

如果不是那場意外，我以為我們會一直這樣開心下去！

意外發生了

可是，意外還是發生了！

這一天，天兒熱得出奇。

晌午，奶奶在院子里洗衣裳，爺爺在炕上吹著電風扇和蛋蛋一起玩積木。小土狗——大黃安靜地臥在大門口呼哧呼哧地吐舌頭。

電風扇鼓著腮幫子使勁地吹啊吹啊，爺爺便呼嚕呼嚕拉起呼來。

蛋蛋頭上的汗滴答滴答地往下淌著。他把積木往旁邊一推，光著腳丫子，悄悄地從奶奶背后繞出去，跑到隔壁二毛家，小聲叫著，“二毛，二毛，咱們叫上小胖去池塘玩吧？”

三個年紀相仿的小家伙跑得飛快！

跟在他們屁股后面跑得飛快的，還有大黃。

他們站在池塘邊，拿著奶奶給黃瓜苗搭架子用的長竹竿，在水里面捅來捅去，越玩越興奮。

小胖突然提議，“咱們到池塘里游泳吧？”

蛋蛋認真地回答，“我不會游泳??！我媽媽還說等這個假期回來，就教我呢！”

二毛哈哈大笑，“蛋蛋，你可真笨！我和小胖都沒人教，自己一試就學會了??！”

“噗通——噗通——”小胖和二毛跳了下去，嘩啦嘩啦地像小泥鰍一樣在水里鉆來鉆去。

“蛋蛋，膽小鬼！有本事你也下來??！”

“就是，膽小鬼！大笨蛋！”

蛋蛋羞紅了臉，他氣呼呼地噘著小嘴，“哼——我才不是！”

“噗通——”一聲，蛋蛋竟然也跳了下去。但他立刻就被嗆了一口水，兩只小胳膊在水面上無助地胡亂搖晃。

大黃在岸上瘋狂地叫著。

幸好池塘離奶奶家不遠，爺爺聞聲及時趕來，這才把蛋蛋拉到岸上。

蛋蛋嚇壞了，他吐出來幾口池塘里的臟水，然后抱著爺爺的胳膊睡著了。

可是，睡著的蛋蛋竟然發起燒來了。

爺爺用手背試試蛋蛋的額頭，“這么燙？趕緊去醫院吧？”

奶奶瞪了爺爺一眼，“去什么醫院??？小孩子發燒很正常！蛋蛋這么壯實，過一會兒就好了！”

誰知，到吃晚飯的時候，蛋蛋燒得更厲害了。

奶奶踮起腳尖，從那個油漆都被磕掉了的棗紅色櫥柜上方的抽屜里，翻出一個布滿灰塵的紙包。她吹一吹，打開紙包取出幾個白色藥片，“蛋蛋，來，把這個藥吃上！以前咱們發燒就吃這個，可管用了！”

陪在你身邊

傍晚的時候，蛋蛋燒得沒有那么厲害了，他一直沉沉地睡著，但我卻感到難受起來。

那些藥似乎直沖我來了！它們變成了一個個兇神惡煞，圍成一團朝我發起進攻。我的小身體快要被它們刺穿了！我想反抗，卻根本使不上力氣！

糟糕！渾身是傷的我被它們從蛋蛋的耳朵里擠出來了！

我使勁兒扇扇小翅膀，在蛋蛋周圍飛旋了幾圈，不知該怎么辦？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的時候，蛋蛋終于醒來了。

只是我的翅膀變得越來越小了，我捕捉聲音的能力也越來越弱了。

我試著捕捉小鳥嘰嘰喳喳的叫聲給蛋蛋，可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試著捕捉爺爺呼嚕呼嚕的打呼聲給蛋蛋，可他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奶奶迷迷糊糊翻了個身，她摸摸蛋蛋的額頭，高興起來，“不燒了，太好了！”

“蛋蛋，你想吃什么？奶奶給你熬小米粥吧？”

我努力嘗試把奶奶的說話聲捕捉過來給蛋蛋，可他瞪著大眼睛，不說話。

壞了，我好像捕捉不到聲音了！

奶奶很驚訝，“蛋蛋，你怎么不說話？”

蛋蛋還是瞪著大眼睛，不說話。

……

蛋蛋看著奶奶認真地問，“奶奶，你在說話嗎？我怎么聽不到？”

奶奶終于意識到不對勁了，她一下子慌了神兒，兩只手使勁兒搖蛋蛋的肩膀。

“蛋蛋，蛋蛋——”

奶奶慌張地把爺爺一把拽起來，“老頭子，別睡了！你快看看蛋蛋怎么了？”

“蛋蛋，蛋蛋，能聽見嗎？”爺爺著急地在蛋蛋眼前晃晃手，又指指蛋蛋的耳朵，也慌了神。

“說什么——聽不見——”蛋蛋大哭起來。

爺爺騎上摩托車，向十幾公里之外的縣城飛奔。奶奶抱緊蛋蛋坐在后面，滿臉淚水。蛋蛋木呆呆地看著眼前掠過的景象。他看見沉甸甸的麥穗們隨著風不停地搖擺，卻聽不見它們摩擦的沙沙聲；他看見不遠處的天空有幾只小麻雀飛過，卻聽不見它們嘰喳的吵鬧聲；他感受到風在撫摸他的兩只耳朵，癢癢的，卻聽不見風兒吹過的呼呼聲……

一切都是動的，一切又都是靜的。

我無數次嘗試著，想捕捉聲音給他，但都失敗了。

把我的翅膀給你

我的小翅膀變得更小了。

摩托車飛一般地向前奔馳，我有些暈眩，一下子被甩掉了。

“蛋蛋，蛋蛋——”

我聲嘶力竭地喊著，可惜蛋蛋已經連影子都看不到了。

我被吹落在一株麥穗上，針一樣的麥芒扎得我好疼好疼。

我突然想到，要趕緊回去找精靈仙子。

對，她可是我們家族里最厲害的精靈，她一定有辦法的！

精靈仙子心疼地摸了摸我的頭，“叮當，你怎么會傷成這樣？”

“嗚嗚嗚——”我哭著告訴仙子所發生的一切?！跋勺?，這到底是怎么了？你一定可以幫助我的，對嗎？”

“叮當，你也許是被人類的過期藥物嚴重傷害到了。你看，你的翅膀已經退化得這么小了，很快就要消失了?！本`仙子頓了頓，“看來你只能留在精靈商店里重新掙成長幣，等到翅膀重新長大后再去選擇新的主人啦?！?/p>

“那蛋蛋會怎么樣？”

“蛋蛋？他以后也許就再也聽不到聲音了！”

“??？聽不到聲音，那他多可憐??！仙子！一定還有其他辦法的，對嗎？求求您，您快想想??！”我請求著仙子。

“額——”精靈仙子抬頭望著擺滿各種美味聲音的貨架，思索著。

突然，她轉過頭，“我想到一個傳說！那是很久以前在我們家族里流傳的。傳說里的精靈，跟你現在經歷的似乎有些像，她為了幫助主人，獻出了自己的翅膀?！?/p>

“獻出翅膀？然后呢？”

“然后，她的主人可以繼續聽到聲音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她從此以后便永遠失去了捕捉聲音的能力，而且再也不能回到精靈王國了！”

“再也不能回來？那她后來怎么樣了？”

“后來？哦，不能捕捉聲音的她，又回不到精靈王國，最后也許是被活活餓死啦！”

“??？真的嗎？”

“怎么？你害怕了？”精靈仙子認真地看著我。

我糾結著，“好在，她的主人還能繼續聽到聲音。是吧？”

“當然了，這只是一個傳說而已！”仙子幽幽地繼續說，“精靈的翅膀必須在很短的時間內送到主人的耳朵里，否則主人就是擁有翅膀也沒辦法聽見！再說了，叮當，真要和翅膀分離，可是要經歷難以想象的痛苦的！而且，送出翅膀之后，你可能就沒命了！”

我沉默了片刻。

“難道你愿意為了讓主人能夠聽到聲音，舍棄自己的一切，甚至生命？”

精靈仙子繼續說，“叮當，這個意外不是因你而起，再說你已經盡力了。就讓蛋蛋順其自然吧！”

“況且，這只是傳說而已，對吧？”

看著精靈王國的一切，這里好美，我真舍不得。但是我又想起這幾年和蛋蛋在一起的美好時光。他雖然很調皮，卻給爺爺奶奶帶來了無限的歡樂。

一想到他的世界從此以后將變得鴉雀無聲，我忽然特別心疼。

“仙子，我愿意為了蛋蛋去嘗試一下！”我堅定地說，“精靈王國有很多像我一樣的小精靈！可是快樂的蛋蛋，這世上卻只有一個！”

“你可要想清楚，你不后悔？”

“不后悔！”我感覺到自己的翅膀似乎又變小了一點兒。

“仙子！快點行動吧！不然我的翅膀很快就要消失了！”

“那好！”精靈仙子找來一把細細長長的閃著銀光的小剪刀，“叮當，那你做好準備，我可要動手剪翅膀了哦！”

“啊——”劇烈的疼痛讓我把嘴唇都咬破了，“仙子，我飛不起來了，甚至連走路都很吃力了，請你一定要幫我把翅膀給蛋蛋送過去??！”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精靈仙子一手抱著我，一手攥緊我的小翅膀。

她使勁扇動著她那雙又大又好看的翅膀，朝著蛋蛋所在的地方飛去。

只是，她的個頭也不大，也就像一顆小米粒那么小。

飛著飛著，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失去翅膀的我變的更虛弱了，“仙子，不要管我了，你趕緊去找蛋蛋??！”

“叮當，一定要堅持??！快到了！快到了！”仙子安慰著我，她的大眼睛變得模糊起來。

一陣兒風吹過，仙子的身體像一只受傷的小鳥左右搖晃著。

又一陣兒風吹過，奄奄一息的我從仙子的懷里被吹落到地上落在草叢里，像一粒微小的塵埃。

我默默地閉上眼睛，“再見了，蛋蛋！”

“再見了，叮當！謝謝你！”

某一個瞬間，我似乎迷迷糊糊地聽到了蛋蛋的聲音。

我不停地墜落，墜落，輕飄飄地不知要落到哪兒去。

“叮當，叮當——”我慢慢地睜開眼睛，小乒乓熟悉的面容竟然出現在眼前。

“額？小乒乓？我怎么死了之后還能看見你？”

“死什么死？”他激動地叫著，“仙子，快來看呀！叮當真的醒了呢！”

“看來勇敢善良的孩子一定會有好運氣的！”仙子笑瞇瞇地遞給我一塊巧克力味的聲音，“叮當，故事還沒講完。傳說里還說，如果接受精靈翅膀的主人能夠獨自感知到精靈的存在，并且也真正地愛著精靈，那么精靈便會因為主人的愛而獲得唯一一次珍貴的機會，那就是——重新回到精靈王國里來！”

“不過，小叮當”，仙子惋惜著，“可惜你的翅膀再也長不出來了！看來，你以后只能跟我一樣，學習怎么管理聲音商店了哦！”

仙子一邊說著，一邊不可思議地伸手取下自己的翅膀，“以后，就算你能重新安裝上和我一樣又大又好看的假翅膀，你最多也只是可以用它飛起來，但捕捉聲音的能力永遠都不會再有了！”

“呀！仙子的翅膀竟然是裝上去的??！怪不得這么大這么好看！”

我狠狠地咽下一大口好吃的聲音，“原來仙子就是傳說中的精靈??！只不過，仙子并不像傳說中講的那樣，失去了生命！”

“是的！叮當！我就是那個精靈，不過沒有被活活餓死！”，仙子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而是跟你一樣，是一個幸運的精靈！”

我緊緊地抱住仙子，感覺到如此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