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于蛻掉舊皮膚

奧贊·瓦羅爾

自古以來，蛇就是轉變的象征。蛇的皮膚無法隨著蛇的生長而生長，它的軀體會逐漸長大，終至某一時刻，它必須蛻去舊皮，換上新的。這個過程非常難受。蛇要不停地蜷曲、扭動，直到徹底與舊軀殼分離，再從中爬出。如果蛇能成功地完成整個過程，舊皮就會被舍棄掉，取而代之的是鮮艷的嶄新外皮；但是如果沒能蛻皮成功，它就會失明甚至死去。

在前半生，我就曾經蛻掉好幾層皮膚：火箭科學家、律師、法學院教授、作家和演說家。在每次轉型之前，我都會有非常難受的感覺——某些事不對勁了。某一時刻，我的舊皮膚再也無法容納內在的成長，曾經合理的選擇不再合理了。

我在大學里念的是天體物理專業，后來加入了“火星探測漫游者”計劃的執行團隊。我非常熱愛這項使命，也喜歡為了把探測車送上火星表面而解決一個個實際問題，可是我不喜歡那些必修的理論數學與物理課。我對天體物理學的熱忱漸漸消散了，轉而對社會中的“物理學”越來越感興趣。盡管這意味著放棄傾注在火箭科學上的4年時光，我還是選擇尊重自己的好奇心，決定去上法學院。放棄舊的，我會暫時失去平衡，可如果不放棄，我會失去自我。

我們往往會把自己與外在的那層表皮混為一談，可那層表皮只是我們目前碰巧披在身上的東西，昨天它是合適的，但現在我們已經長大。然而，我們往往會發現自己難以離開它。我們抓著不喜歡的工作不肯放手，我們留在一段沒有出路的感情關系中，不肯承認雙方已經貌合神離。我們身體上的這層皮膚每過一兩個月就會更新換代，可由信念、感情關系、事業構成的那層皮膚遠比真實的皮膚牢固得多。棄舊是違背傳統觀念的，我們推崇毅力、韌性、堅持不懈，給放棄打上巨大的恥辱標簽。確實，不少人在本該堅持下去的時候放棄了。然而在應該放棄的時候，很多人還要繼續硬扛。如果你反復去做行不通的事，或是當一件事情早已完成了它的使命，可你依然緊抓著它不放，這種堅決的態度就毫無意義。如果你不相信，去看看自己10年前在社交媒體上發的帖子，等尷尬勁兒過去了，請你仔細想想，為何你還要繼續堅持那個人當年做的選擇？你今天要做什么，不一定非得受到昨天所做的事情的轄制。

在一則佛教故事中，為了渡過湍急的河流，一個人造了一只木筏，靠它安全地抵達了對岸。他扛起木筏，走進森林。木筏絆上了樹枝，減慢了他行走的速度?？伤豢蠏佅履痉?。這是我的木筏??！他心想。我親手做的！它救了我的命！可是為了在森林里活下來，他現在必須放棄那只在河上救過他命的木筏。

蛻掉舊皮確實是非常痛苦的?？墒?，還有一個更加重要的問題是你應該問的：如果放開手，我將得到什么？

我人生中的許多積極變化都來自做減法，而不是加法。當你按兵不動的時候——當你緊抓著束縛你的舊皮不肯放手——你其實是冒風險的。一張畫布可能從此空白，一本書無人動筆，一首歌未經吟唱，一段人生不曾被酣暢淋漓地充分體驗。如果你繼續做著那份消耗靈魂的、死水一潭的工作，就沒法尋找到讓你煥發光彩、照亮世界的事業；如果你接著讀那本糟糕的書，只是因為你已經讀了開頭幾章，那你就沒法找到那部直擊你內心深處的、有震撼力的作品；如果你還留在那段不和諧的感情關系中，只是因為除卻一切挫敗和磕絆，你依然深信能夠改變對方，那你就找不到能滋養靈魂的愛情。

況且對于人類來說，放棄未必是永久的。有件事蛇做不到，但你可以：要是你想念那張“舊皮”，再披上就是了，你可以走回頭路。比方說，如果創業不適合你，你可以再回到職場打工啊。當初令你取得成功業績的技能一樣也沒少，而且現在你還擁有了創業者的視角，回到原地與從未離開可不一樣。

如果你感到活得很沉重，很可能你正扛著那只不再有用的木筏。如果你感到很難繼續適應舊模式、舊關系、舊想法，如果你對原本熟悉的生活感到厭倦，你很可能到了該蛻皮的時候。把“不是自己”的那些部分舍棄掉，你就能看見“自己是誰”了。

選自《為自己思考：終身成長的底層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