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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對話與融合:多元文化主義視域下的《小小小小的火》三維承認政治書寫

2024-05-10 14:59賈東旭
安陽工學院學報 2024年1期
關鍵詞:理查德森珀爾米婭

賈東旭

(山東財經大學 外國語學院,濟南 250014)

多元文化主義(multiculturalism)作為一種思想理論或者說意識形態,濫觴于20世紀80年代末,逐步發展并繁榮至今。文化多元并不是現代社會獨有的現象,早在古代埃及和羅馬,不同文化背景的民族就和睦地共存于一個社會。文化多元并不完全等同于多元文化主義,前者主要是一種現象的描述,后者則是一種政治性理論,一種意識形態。如果說文化多元指的是在表面不同文化的共存,那么多元文化除了承認不同文化的共存,還要求承認不同文化的差異并且平等地對待它們?!岸嘣幕髁x承繼發展自文化多元主義,它要求主流社會承認民族及身份認同的差異性,支持‘政治正確’,確保少數族裔及弱勢群體的文化同主流文化的平等地位,進而主張對他們進行傾斜性照顧,并鼓勵其以群體身份來進行政治動員?!盵1]

毋庸贅言,多元文化從來都不是一個簡單的政治性和文化性理論術語,它更多的指向是藏匿在其背后的不同政治話語導向、多維文化訴求以及不同層次的社會架構。該理論內涵頗豐,外涵涉及維度甚廣,學界至今對此仍未達成定論。查爾斯.泰勒(Charles Taylor)1992年出版的《多元文化主義與“承認政治”》在該思潮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該著作一經出版即在學術界引起巨大反響,并被譯成多國語言文字,在思想界和學術領域掀起一場轟動一時的文化大辯論,在反對和贊同多元文化主義兩大陣營的‘對峙’過程中,爭論的焦點之一就是“承認政治”的問題??梢哉f,“承認政治”也是深入理解泰勒相關理論的密鑰,因為它既涉及“承認政治”概念之理論內涵,又關乎“承認政治”基底下所蘊含的一系列政治話語和文化意義。

1 承認政治

泰勒作為一名政治哲學家,對社群主義理論表現出了極其濃厚的興趣。該文化理論“強調社會機構和政治體制在‘形成個人認知觀念和發展個人身份認同’方面的重要性”[2]17-18?;谶@一關切和思考,他在其著作《多元文化主義與“承認政治”》中開門見山地指出,如今的政治文化景觀,社會各個群體都對承認(recognition)表露出濃厚的興趣,都渴望得到不同程度的認可;那些渴望獲得承認的群體,大都來自被主流社會“消音”的弱勢群體,如少數族裔和女性群體等,他們構成了當今西方政治舞臺上的多元文化主義政治(multicultural politics)。

泰勒所提倡的承認政治歸根結底就是對政治性平等的追求,而這也正是構成多元文化主義的核心要素之一。他所推崇的承認政治理論,不是簡單地涉及主流社會對少數族群的身份認同(或屬性認同)問題,而是一個相互交織的、包羅萬象的無形巨網。有學者曾指出:多元文化主義可以指代任何東西,也可以什么都不指,它完全取決于使用該詞的人在談論什么問題,以及在什么語境下談論有關的問題。

少數族裔流散群體世代畢生所追求的平等在白人主流社會看來不過是乏善可陳的獨角戲,其與生俱來的“優越性”(superiority)是任何種族、任何階級都無法逾越的障礙。伍綺詩作為身處世界之間(between-worlds)的族裔邊緣人,在其新作《小小火》中,或隱或顯地影射了族裔邊緣人的政治處境,這是她為女性邊緣群體的發聲,亦是其為少數族群的政治性吶喊(outcry)。

2 承認政治的可能性

2.1 身份承認

“有關身份問題,(亦或性屬研究)一直以來都是無法規避的話題。華美少數族裔作家更是面臨嚴重的身份認同危機:身份的復雜性和多重性是困擾亞裔美國人的現實性問題,也是華美文學不可或缺的文化母題?!盵3]泰勒的承認政治首要任務就是賦予少數群體以合法身份,讓他們明確知道自己是誰。文化多元主義提倡以尊重“少數群體文化差異性”的客觀事實為邏輯起點,試圖以一種能夠充分包容差異、更具容納性的公民資格觀為喉舌,挑戰并改造作為權利的普遍資格的主流公民理論。

在《小小火》中,華裔作家伍綺詩或含蓄或直接地表達了其對少數邊緣性群體身份合法性的關切。該小說以白人理查德森一家人為主線,邊緣群體代言人沃倫母女為支線,圍繞身份承認、文化融合、種族矛盾、家庭倫理等文化母題展開,情節跌宕起伏,環環相扣,透露出作者對少數群體問題的熱忱關注,將個人問題上升到國家公共問題的層面,引人駐足深思。

小說中,理查德森一家作為白人主流社會的代言人,理應有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對“非我族類”的群體表現出西方人特有的鄙夷和歧視,但實際上卻恰恰相反。理查德森太太在出租房屋時“只租給那些她認為有資格租住這套房的人——其中就包括那些出于某種原因沒有得到命運垂青的好人,這讓她有種替天行道的成就感”[4]16。 而她繼承出租屋后的第1位租客便是來自“東方國度”的移民楊先生,楊先生在中國舉目無親,講英文時還磕磕巴巴,口音濃重,但她從骨子里覺得楊先生是個好人:“他為勞雷爾學院——附近的一所私立女子學?!_校車和打雜,工作十分努力?!盵4]16由此可見,理查德森太太所認為的有資格入住就是暗指那些在美國辛勤工作,努力實現美國夢的“少數族裔群體”。而她那種經由“替天行道”所獲得的成就感和滿足感,更是因為幫助了可憐的租客楊先生才油然而生。這表明她的潛意識已經認可了楊先生的少數族裔文化身份,而這也暗示出主流社會已經部分接受了少數族裔的合法性存在,因為楊先生正是理查德森太太想要的房客:心地善良,值得她以善良回報,也同樣會感念她的善意。

承認政治需要民族包容性,素以“文化大熔爐”著稱的美國主流社會,在對待少數群體的態度上,從理查德森太太對待華人移民的態度上便可見一斑。此刻,作者筆鋒一轉,將話輪轉于其他(非少數族裔)租客,使之與楊先生形成對比。給樓上的房子找租客的過程卻不盡如人意,幾乎每年都要換一次房客。第1位是剛被音樂學院聘請為教師的大提琴手,因為應聘克利夫蘭交響樂團首席大提琴手失敗而黯然離開;第2位是個40多歲的離異女人,而后與1位僅相識四個多月的男人閃婚也隨即搬離了出租屋;第4位房客是一對夫婦,因為爭吵不斷而分道揚鑣,先后離開出租屋,他們不僅違反了租約,還摔碎了好幾個精美的花瓶,在墻皮上留下3處摔花瓶造成的裂痕,其中一處竟然在天花板上。如此突兀顯見的對比,更是讓移民楊先生深得理查德森太太的厚愛,或是出于個人對楊先生的信任,抑或是出于她對楊先生少數族裔身份的認可,她請楊先生修補了樓上的墻皮,然后又開始慢慢地尋找滿意的租客,可見,作者有意淡化種族罅隙,將種族和階級矛盾隱性化,他們二者的關系已經遠超越了房東與租客的顯性二元對立關系范疇,更多的是一種隱性的、互幫互助的社群鄰里關系,“作為一種政治理論形態的多元文化主義,包含了自由主義、社群主義、激進主義、保守主義等諸多復雜甚至相互沖突的理論面相?!盵5]而這一狀況也隨著邊緣人沃倫和她女兒的到來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溫斯洛路184343信箱(上戶)足足空置了將近半年,她才迎來了米婭·沃倫和她的女兒”[4]17。

隨著故事情節的推進,理查德森太太的小兒子穆迪繼而充當起了主流社會代言人的角色。出于西方人對東方主義(orientalism)的獵奇心理,穆迪在聽了母親對新房客的描述后,對珀爾的“聰明”更感興趣,決定騎車過去一探究竟。懷著對東方人的好奇心理,穆迪等車出了家門徑直來到溫斯洛路。不知是出于對東方人的恐懼,還是出于人性自衛的本能,穆迪下意識地躲在一棵樹后面,探出頭去暗中觀察,接著密切監視米婭母女二人的一舉一動。他不知道這對母女運用了何等高超的 “俄羅斯方塊”游戲技巧,把這么多的木床部件全部塞進這輛空間極其有限的小型車。穆迪此刻像被施了失憶魔法一般,對接下來所發生的事竟一無所知,他不記得自己是怎么穿過馬路,把自行車停在出租屋門口……不知怎么,他和珀爾似乎已經認識很久了,穆迪和珀爾之間僅是簡單的幾句言語交流便可將種族、階級等問題拋諸腦后,這足以表明文化多元主義早已深深地烙印在穆迪的心里,他早已經認可了珀爾的差異性政治身份,承認了其族裔性。穆迪的人生也因珀爾的闖入發生了巨變。從那之后,他的人生便被分成了從前和以后,他時常會比較這個轉折點之前與之后的不同。特別是當他想方設法獲得珀爾的芳心把她領回家時的種種表現,他覺得只有把家人介紹給珀爾,才能進一步獲得她的好感。因為在此之前,為了取悅珀爾,穆迪已經帶她轉遍了他能想到的好玩的去處。而珀爾,作為主流社會的對立面,已經徹底卷入了理查德森一家,或者說他們卷進了她的人生。此時,穆迪扮演著東西方文化的調節者(go-between)和引路人,表面上,他急于將珀爾介紹給全家人的舉動是為了獲得她的好感,實際上,他的這種看似“魯莽”的沖動則是表明他有意擱置種族對立的錯誤時代觀念,欲要彌合東西方文化之間的鴻溝。

從對東方主義的獵奇到對東方主義的接受,表明穆迪是承認政治的擁護者,是多元文化主義的踐行者。理查德森太太和穆迪對珀爾及其母親的態度表明,他們明確認可并接受了東方人的身份,承認了“東方主義文化”。事實上,文化多元主義盡管流派眾多,但他們卻達成了一個最大的理論共識,那就是對身份政治的明確主張。少數族群不再是絕對性的邊緣化群體,而是構成美國文化不可或缺的物質元素,主流社會也適時摒棄二元對立的敵對思維,給予少數族裔以差異性尊重,接受少數群體的真實性(authenticity),賦予東方主義的“他者”以合法性身份。

2.2 亞文化承認

一般認為,亞文化群體是指那些除主流群體之外的少數邊緣性群體,他們在各方面都缺少絕對的話語權,甚至得不到法律上的承認。而與亞文化群體相生相隨的亞文化承認主要是指“亞文化群體因其獨特身份遭到社會蔑視和不公平對待,選擇以文化認同的方式進行集體反抗和抗爭,期望借此能更有效地獲得社會承認和更大限度地展現自己的才能”[6]。

霍耐特作為法蘭克福學派的第三代標志性人物之一,外延了哈貝馬斯所倡導的規范化研究,將亞文化承認置于愛、法律和團結之后,繼而以成就置換團結,拓展出新的研究路徑。他所建構的這種倫理批評范式,使得每種文化都能得到平等對待,所有個體都可以依靠成就獲得社會認可和他人尊重?!俺删汀睆暮暧^層面來說指的是實現某一目標或達到某個預期的結果后帶來的成就感和滿足感。這個詞常用于描述成功的事業、杰出的成就或勛績,也可以用于描述在某個領域中所取得的成績或成果。從微觀層面講,“成就”也可以指個體在自我實現、內心滿足和精神層面上所取得的收獲,如個人的成長、得到某人的認可等??傊?,“成就”這個詞語通常表示某個人或某事物所取得的成功和成果,是一種對過去的努力和奮斗的肯定。

小說中亞文化群體的代表米婭及其女兒珀爾正是通過自身的不斷努力而獲得了主流社會的承認。米婭和珀爾的游牧生活實際上并不如意,她們以省錢乃至不花錢為目標,過的是節衣縮食,精打細算的日子。米婭不僅要承擔珀爾的學費,還要兼顧房屋的租金及日常的家庭開銷,因此,米婭有時候不得不同時接2份甚至3份工作。特別是當穆迪聽說珀爾和她母親共居一室時的反應,“穆迪簡直不相信人會窮到這種程度?!盵4]24不過,憑借米婭超凡的能力,她很快就在當地的“幸運宮”找到了工作,特別是理查德森太太前往她的出租屋拜訪時,對米婭收拾房屋的能力更是贊不絕口,覺得她把家里收拾得這么干凈,應該雇她來打掃她們家的房子。米婭憑借自己的辛勤付出得到了白人家庭的認可和賞識,這也表明了亞文化得到了主流文化的承認,也從側面反映出少數族群和主流社會的關系不再是針鋒相對的兩極,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連續統(continuum)。事實上,在飯店打工、為理查德森一家打掃房間衛生并不是米婭的主業,她實際上是一位藝術家,特別是當穆迪出于好奇問珀爾的媽媽為什么不去找一份真正的工作的時候,珀爾只是皺起眉頭盯著他看,內心滿是慍怒,急忙為她母親辯解道她媽媽有工作啊,她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藝術家。她們已經沿著這種“在路上”(on the road)的生活方式過活了很多年,米婭每天出門做幾個小時的兼職,賺一點僅夠2人生活下去的錢。起初,米婭的藝術生涯并不順利,這也是理查德森太太為何擔心她微薄的收入能否支持母女二人過活的原因,“賣照片的收入足夠支撐你們的生活嗎”[4]81? 事實表明,米婭做到了,她憑借自己的攝影作品獲得了成功,盡管起初的售價很便宜,只有幾百美元一幅,但是她倚仗著自己對攝影藝術的熱愛,對自身作品的嚴格要求,如果覺得效果不好,就會毫不猶豫將自己花費幾個月時間拍攝的成品燃燒為灰燼,敬業、專注和一絲不茍的精神使她最終得到了社會的認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作品最終得到了藝術家們的肯定,她有的照片能賺到兩三千美元。她憑靠其自身的努力證明亞文化群體不再偏安一隅,而是走出了傳統唐人街的藩籬,積極主動地向主流社會靠攏。亞文化群體與主流文化群體是相互依存的政治共同體,不再是此消彼長的對立面。文化性融合政治架構是對世界主義深層召喚的回應,也契合文化多元主義的縱向發展脈絡。

作為少數族群的代言人米婭的女兒珀爾,也在與白人的日常接觸中溯回了自己的亞文化身份屬性。珀爾并非擁有某種魔法,而是憑借自身的聰慧向主流社會證明了少數族群并非是任人宰割、思想木訥的傀儡,而是有著獨立思想、追求上進的追夢人。珀爾的記憶力驚人,簡直過目不忘:她能記得《大憲章》的簽署日期、歷史上的英格蘭國王的名字,還能按照順序背誦美國歷屆總統的名字。穆迪對珀爾一見鐘情,只要一有時間就和珀爾待在一起,陪她坐在餐館樹杈上,為逗她笑會給她講愚蠢的笑話和故事,還有生活中的瑣事。 為了能進一步取悅珀爾,穆迪竟然將非我族類成員珀爾介紹給她的全部家人。這種承認,從珀爾個人層面講是自身的亞文化屬性得到了理查德森一家的肯定;從族裔層面來說是亞文化的族裔屬性得到了主流社會的承認。在這種亞文化承認倫理生活中,每個個體都可以依靠成就獲得社會認可和他人尊重,每種文化都能得到平等對待; 人們能確立和凸顯更高級的美德,能充分展現其自主性 (autonomy)和創造潛能,進而推動良善生活走向更高階段,使其為個體和人類帶來更多自由、正義和團結的契機。

當萊克西因為申請學校的論文而發愁,抱怨校方給出的題目過于愚蠢時,“珀爾信守諾言,交給萊克西一篇打好的論文——以青蛙的角度改寫《青蛙王子》”[4]67。正是珀爾的這篇論文幫萊克西斬獲了耶魯大學的入場券,因為她的論文得了高分,SAT成績也相當優異,大學預修課程的成績將她每門課的平均分拉到了4.0以上,她可以放心地暢想耶魯校園的未來生活了。學校對萊克西論文的認可也是對珀爾能力的認可,萊克西取得的成就也就等同于珀爾的成就。米婭和珀爾母女所取得的成就已經遠遠超越了個人的范疇,她們作為少數族群的代表,為社會少數派(social minorities)樹立了典范。她們通過自身的不懈努力最終獲得了主流文化的承認,她們所取得的成功向其他少數群體表明,文化多元主義是不可逆的發展趨勢,族群之間只有相互包容、求同存異,才能在多維全球化(multi-globality)的激流中站穩腳跟。

2.3 共同體承認

有關共同體的學術性內涵,學界尚未達成共識。它是當下學術研究的熱點,也必然會成為學術研究的經典。威廉斯(Raymond Williams)認為共同體是指群體之間共同的關懷,在關系和情感層面形成的共同體。齊格蒙特·鮑曼(Zygmunt Bauman)則將共同體視為溫馨的存在,是成員相互依靠的紐帶和寄托。德國著名社會學家滕尼斯(Ferdinand T?nnies)則認為共同體是指人們共同生活、享有共同的價值觀和共同的情感導向的群體,并將其從3個向度細分為血緣共同體、地緣共同體和精神共同體,指認出“共同體是在情感、依賴、內心傾向等自然感情一致的基礎上形成的密切聯系的有機體”[7]。 而國內學者何衛華在充分發掘共同體詞源的基礎上,則對其有以下的精辟論述,“共同體是指生活在同一地方的一群人,因為有著共同的習慣、興趣和文化等,他(她)們都能找到歸屬感,彼此能和諧相處,相互扶助”[8]。這與滕尼斯所認為的精神共同體有不謀而合之處,“精神共同體意味著人們朝著一致的方向、在相同的意義上純粹地相互影響、彼此協調”[9]。 不難看出,無論學者從何種角度切入或闡述共同體的生成性內涵,它始終都具有如下基本特征,即共同體更多展現的是一種精神領域的“有生命的有機體”(Ferdinand T?nnies)[9],它們跨越了階層和族群差異,無論出身,志同道合的一個或多個群體共同居住的社區,他們有著相似乃至相同的生活準則和道德標準。

伍綺詩在《小小火》中所書寫的西克爾高地正是東西方文化融合的物化共同體?!肮餐w的維系取決于其成員心中的認同和歸屬感?!盵8]7為了能更好地融入西格爾高地,米婭和珀爾母女二人的當務之急就是要“入鄉隨俗”,當地的規則不少,包括能做什么和不能做什么,搬進新家以后,她們(米婭和珀爾)開始慢慢地學習和適應。比如,他們學會了如何寫新地址、如何歸置垃圾,除此之外,她們還了解了當地的一些潛規則,比如“房子該漆成什么顏色,是都鐸式、英式還是法式”,再比如“丟掉的垃圾應如何分類和擺放”等等,這些有心之舉正是她們母女二人積極主動融入西格爾高地的表現,因為“任何事物都可以——也應該——被規劃,從而避免出現不恰當、不愉快甚至災難性的后果”[4]13,這符合西格爾高地市政部門的規劃要求。而西科爾高地社區也同樣以其無限的包容去接納每一位新成員的到來,雖然米婭只是租房子,但也能享受到本地居民享受的所有福利,而且沒有任何負擔。理查德森一家人作為該社區的一份子,對共同體建構所充當的系動詞角色可謂是演繹得淋漓盡致。理查德森太太為了能留住其母女二人,便從米婭最關心的教育入手, 特別是當米婭開始思忖猶豫時,理查德森太太更是借機順水推舟,大肆謬贊西克爾高地,稱西克爾的學校的確是最好的,珀爾入校后可以參加大學預修班,學校里有科學實驗室、天文館,還能選修5種語言。如果她(珀爾)感興趣的話,還可以加入戲劇社。當珀爾下課后和理查德森家的孩子們聚在一起觀看電視機時,理查德森太太的大女兒萊克西所言更是一語中的,“拿我和布萊恩(他的黑人男友)說吧,我們從初三就在一塊了,沒人在意我是白人,他是黑人,膚色不能說明你是什么樣的人”[4]50-51。

西克爾高地環境宜人,草坪與花園隨處可見,而居民也十分團結,宛如詩人眼中的 “桃花源”一樣完美無缺。生活在這個完美的烏托邦里,不會有種族歧視的荼毒,也不會有排外思想的浸染,西克爾人秉持著“天下人,一家親”的生活理念而得以世代延續著:每當外部世界出現麻煩時,西克爾人會立刻作出回應,比如某位黑人律師的家里被人放了炸彈——被西克爾人所感知,他們會立刻用行動表明這種事不會出現在西克爾;他們還成立鄰里互助協會,鼓勵社區以西克爾特有的方式融合,向白人家庭提供貸款,鼓勵他們搬進黑人鄰居中間,向黑人家庭提供貸款,鼓勵他們搬進白人鄰居中間。

西克爾高地正是這樣一種政治文化轄域,它與霍米巴巴所建構的第三空間不謀而合:某個文化的特征或身份并不在該文化本身中,而是該文化與他文化交往過程中形成的一個看不見摸不著但又確實存在的模擬空間。這個空間既不全是該文化又不全是他文化,而是兩者之間接觸交往的某個節點,這個非此非彼,亦此亦彼的“第三空間”中[10]。西克爾高地作為西方社群共同體的典范,存在極其嚴格但包容的共同體理念,居民們認為規則與秩序不可或缺,是保持社區團結美麗的前提,這也是米婭母女甘愿舍棄游牧的自由生活方式,選擇蝸居在西克爾高地的原因,她向女兒保證,“從現在開始,我們要在這里(西克爾高地)安定下來”[4]45。理查德森一家的共同體理念深深的感染了米婭母女,并無意識中將西克爾高地的共同體生存理念植入到了米婭母女的腦中 。作為外來人的米婭母女也很快適應并接受了西克爾高地的生活方式。這種雙方情感的交互與承認賦予了珀爾母女新的身份認同觀——她們就是西克爾高地社區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她們就是理查德森一家的新成員,這種精神與心理層面的雙重紐帶也成為了米婭母女因某種客觀因素不得不搬離西克爾高地時的最大羈絆,“珀爾突然想變成一棵樹,深深扎根在土壤里,誰也帶不走她”[4]357。西克爾高地,作為共同體話語運作的物化場域,世代踐行著共同體的生存理念,它對珀爾母女二人的欣然接納,是對異域文化的承認,亦是對共同體現代性建構路徑的認可。

3 結語

多元文化主義的蓬勃發展增強了不同文明之間的對話交流,也讓泰勒所提倡的“承認政治”的實現有了更大的可能?!缎⌒』稹匪捎玫亩嘣獣鴮懖呗?,從某種程度上說,解構了西方的文化霸權主義,恢復了少數邊緣群體的“失語”狀態,踐行了現代性共同體的發展理念,讓主流文化與邊緣文化不再是不可調和的兩極,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可分割的連續統。多元文化主義旨在將“社會”構筑為一個總體的世界圖景,架構起多元的“共同體”根基。從多元文化主義者的角度看,無論是對社會弱勢群體的 “承認”,還是對少數族裔差異的“認識”,或是對社會邊緣人群的“平等對待”,多元文化主義的存在都是對美國價值觀念某種程度上的修正和改進。而對美國本土文明來講,多元文化主義所踐行的政治性文化理念無疑為不同種族和不同族裔之間的溝通和對話注入了新鮮的血液,使美國社會更為多元、更加包容、更富有張力。與此同時,華裔美國文學,作為美國文學的有機組成部分,應當擺脫傳統敘述模式的桎梏,積極主動地探索超越民族和文化的、具有普世性價值的論元和主題??傊?,無論是個人還是群體,都應適時地融入現代化發展的潮流,踐行多元文化主義的發展理念,和而不同,求同存異,如此,“全球性共同體”(global-community)的建成將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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