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一條感情的彩繩

曹保順

數字用得太多,無疑會使詩歌枯燥乏味。然而如果數字運用得巧妙,它就會在有機的組合中,變成詩歌形象中有生命的細胞。古代詩歌中的不少作品就巧借數字這一感情的彩繩使得詩歌妙趣橫生。

借數字形成優美意境。如辛棄疾的《西江月·夜行黃沙道中》的兩句“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前面用七八個在天邊閃爍的疏星,點明時間已到下半夜,天就快亮了,而這個時候恰巧又碰上夏夜山前疏雨。正是在“七八個”“兩三點”這漫不經心的平和敘述中,和前面濃郁的稻花香味,一片報喜的蛙鼓聲聯結在一起,構成清朗、恬靜的意境,烘托出一幅生機勃勃的農村豐收景象和由此帶給人們的喜悅心情。又如晏殊《破陣子》中的“池上碧苔三四點,葉底黃鸝一兩聲”,這里寫小池塘邊疏疏落落地點綴著幾點青苔,在茂密的樹林中時有黃鸝在枝葉的深處偶然啼叫幾聲,更顯得小園環境的幽靜。

借數字交代事件進程。如古詩《十五從軍征》的開頭“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用“十五”和“八十”對比,說明當兵時間之長,也使人想見他的遭遇悲慘,這正好為下面寫家中的人都死完了作鋪墊。再如《孔雀東南飛》中寫的“十三教汝織,十四能裁衣,十五彈箜篌,十六知禮儀,十七遣汝嫁,謂言無誓違?！边@是“阿母”驚怒時說的話,這里寫到劉蘭芝從十三歲起到十七歲出嫁學會了不少技能。當然我們對于這些數字不能過于拘泥,認為劉蘭芝每年平均學會一種技藝,它主要作用是敘述她隨著年齡的增長一天比一天變得懂事和能干,從而使人感到她后來被遺棄,完全是“君家婦難為”,她確是無罪的。

借數字表示夸張浪漫。其中最常見的是“三”和“九”及其倍數。如李白的“白發三千丈”,借用數字極言白發之長,以表示作者憂愁情緒的深重、濃烈。如改為“白發三寸長”,雖符合實際情況,但詩味卻喪失殆盡。整數如此,帶零頭的數字也是如此。如一位當代詞人寫的“驚回首,離天三尺三”,是為形容山勢險峻、高聳入云,并非真的離天剛好三尺三寸。又如李白的《將進酒》中,作者描繪了一場盛筵,那決不是“菜要一碟乎,兩碟乎?酒要一壺乎,兩壺乎?”而是整頭整頭地“烹羊宰?！?不喝上“三百杯”決不罷休。詩中屢用巨額數字(“千金”、“三百杯”、“斗酒十千”、“千金裘”、“萬古愁”等等)表現豪邁詩情,同時,又不給人空洞浮夸感,其根源就在于它那充實深厚的內在感情,那潛在酒話底下如波濤洶涌的郁怒情緒。

借數字寄托無限感慨。如劉禹錫的《臺城》“臺城六代競豪華,結綺臨春事最奢。萬戶千門成野草,只緣一曲后庭花”,這里的“六代”,指以淫逸侈靡,不顧國政的六朝皇帝,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陳后主——陳叔寶?！叭f戶千門”,狀陳后主在臺城建造望仙等三座高達數十丈的樓閣?！耙磺笸セā?指陳后主自譜的新曲《玉樹后庭花》。作者寫金粉南朝滅于靡靡之音,其中數字的運用強化了詩的藝術魅力。又如李商隱的一首《無題》詩,通首都用數字組成。詩曰:“八歲偷照鏡,長眉已能畫。十歲去踏青,芙蓉作裙釵。十二學彈箏,銀甲不曾卸。十四藏六親,懸知猶未嫁。十五泣春風,背面秋千下?！痹姷娘L格清新明朗,詩人借少女而自況,表示出詩人以才華自負,而前途渺茫的復雜心情。這首詩的數字用得輕捷、靈巧,形象生動,富有音樂美。

借數字表現坎坷命運。如韓愈《左遷至藍關示侄孫湘》的開頭“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州路八千”,這里是寫自己獲罪被貶原因的?！耙环狻钡摹耙弧笔菍嵵敢环庾嗾?“九重天”的“九”是概數,極言皇帝地位之高(這里指代皇帝)?！奥钒饲А?既是形容潮州離京城很遠,另廣東東部的潮州距當時京師長安確有八千里之遙。這里通過“朝奏”“夕貶”“九重天”“路八千”的鮮明對比,表現了作者雖獲罪但毫不反悔的精神。而在柳宗元的《別舍弟宗一》中則寫道:“一身去國六千里,萬死投荒十二年?！薄耙簧怼?、“六千里”,何其形單影只,卻不得不備歷艱辛;“萬死”、“十二年”,何其凄愴蒼涼,卻不得不久駐蠻荒!比起“雪擁藍關馬不前”的韓愈來,感慨之深,似又過之。

【演練】

閱讀下面這首詩,回答后面問題。

宮詞 張祜

故國三千里,深宮二十年。一聲何滿子,雙淚落君前。

結合詩中的數字,談談這首詩中所蘊含的思想感情。

【參考答案】

這首詩,每句有一個數目字:“三千”、“二十”、“一”、“雙”。如果單看一句兩句,數目字所起的作用還不明顯。把四句聯吟而下,這一個接一個的數字,便產生深刻感人的藝術力量。不幸的宮女,遠離故鄉(“故國”),長期禁錮在深宮里,每聽見《何滿子》舞曲,就禁不住流淚!這些淺白的數字,揭示了宮女的深沉哀怨。

(作者單位:河北辛集中學語文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