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語關系從句前的逗號使用研究

● 北京外國語大學 王助、唐溪源、冷抒桐、馬方、楊軍、程波

一、引言

法語關系詞引導的從句是關系從句,起限定或解釋先行詞的作用。關系從句分解釋性關系從 句 (subordonnée relative explicative)和 限 定 性 關 系 從 句 (subordonnée relative déterminative)。例如:

例1:Les enfants,qui ont bien travaillé,seront récompensés.由于學習很努力,孩子們將受到獎勵。

在例1中,關系從句qui ont bien travaillé由于有逗號與其他成分相隔,一般會理解為解釋性關系從句,是主語les enfants的修飾成分,指所有孩子學習都很努力,都將受到獎勵;換種表達方式可以是:Ayant bien travaillé,les enfants seront récompensés.

例2:Les enfants qui ont bien travailléseront récompensés.學習很努力的孩子們將受到獎勵。

例2與例1不一樣,由于qui ont bien travaillé沒有逗號與其他成分相隔,一般被理解為限定性關系從句,是主語的一部分;這個關系從句在語序上不可調換位置,整個主語是les enfants qui ont bien travaillé。

在英語中(至少是在中國的英語教學中)比較強調:解釋性關系從句(英語一般叫定語從句)前需要加逗號,限定性關系從句前不加逗號。本文提出的論題是:這條規則在法語中也適用嗎?如果適用,在多大程度上適用?

二、研究語料的選擇

本文將通過對5篇著名的法語作家的作品的分析,來回答我們提出的論題。這些作家及作品是:

1.圣?？诵跖謇?Antoine de Saint Exupéry,1900-1944)的《夜航》(Vol de nuit,1931);

2.勒內·戈西尼(RenéGoscinny,1926-1977)、讓-雅克·桑貝(Jean-Jacque Sempé,1932-)的《小淘氣尼古拉》(Le petit Nicolas,1960);

3.西蒙娜·德波伏娃(Simone de Beauvoir,1908-1986)的《歲月的力量1》(La force de l'age I,1960);

4.勒克萊齊奧(Jean-Marie Gustave Le Clézio,1940-)的《沙漠》(Désert,1980);

5.瑪格麗特·杜拉斯(Marguerite Duras,1914-1996)的《情人》(Amant,1985)。

語料的建立是在每部作品中從頭開始不間斷地選出至少20個和主語有關的關系從句;如果作品不太長,也可分析所有主語部分帶有關系從句的例句;如果全文逐頁搜集和主語有關的關系從句不足20個,則從頭開始再逐頁搜集修飾賓語的關系從句直至找到至少20個例句。

如果把對這5篇作品的關系從句的分析全部列入本文,則篇幅過長。所以我們先假定“解釋性關系從句前需要加逗號,限定性關系從句前不加逗號”這條規則(以下簡稱該規則)也適應于法語,本文僅列出不符合該規則的例句。

三、圣?？诵跖謇锏摹兑购健?/h2>

《夜航》全書共72頁(Heinemann Education Books出版社,1983年版本),共有21個主語部分帶有關系從句的例句。在這21個例句中,有12個例句使用qui(包括一個àqui)作關系詞,6個例句使用que作關系詞,2個例句使用dont作關系詞,1個例句使用où做關系詞。

在這21個例句中,第1、2、3、4、5、6、7、9、13、14、18、20號共12個例句為解釋性關系從句,占57%;第8、10、11、12、15、16、17、19、21共9個例句為限定性關系從句,占43%。

在12個解釋性關系從句中,全部在從句前都使用了逗號,全部符合該規則。在9個限定性關系從句中,只有第12號例句不符合該規則。

例3(該作品第12號例句):Pas un des paysans,àqui cette routeétait ouverte,n'e?t accepté,pour s'épargner un détour par le pont suivant,de mutiler ce visage effroyable.(p.54)對于那些受益于這條路的農民而言,沒有一個人會愿意為了不繞道下一座橋而將自己的臉磕破的。

我們根據上下文將例3中的àqui cette routeétait ouverte看作是限定性關系從句,是針對“受益于這條路的農民而言”的,其中的paysans需要àqui cette routeétait ouverte來限定。

小結:圣?？诵跖謇镌谶@部作品中使用關系從句時,逗號的使用基本符合該規則,即在解釋性關系從句前都使用逗號,在限定性關系從句前基本不使用逗號。

四、勒內·戈西尼、讓-雅克·桑貝的《小淘氣尼古拉》

《小淘氣尼古拉》全書共148頁(Deno?l出版社,1960年版本),共有37個主語部分帶有關系從句的例句。在這37個例句中,關系詞qui出現36次,dont出現1次。

在這37個例句中,29個是解釋性關系從句,分別是第1、4、5、6、7、8、9、10、11、13、14、15、16、18、19、20、21、22、23、24、28、29、31、32、33、34、35、36、37號例句,所占比例為78.4%;8個是限定性關系從句,分別是第2、3、12、17、25、26、27、30號例句,所占比例為21.6%。

書中出現的限定性關系從句前都沒有打逗號。在29個解釋性關系從句中,共10個沒有在先行詞后打逗號,它們分別是第4、6、19、20、21、22、31、32、35、37號例句。

這10個沒有在先行詞后打逗號的解釋性關系從句可分為兩種情況:一是先行詞是唯一的(例如該作品的第4號和第9號例句),關系從句前打不打逗號都是解釋性的,不會影響意思;二是另外8個解釋性關系從句,它們的先行詞都是人名(下面以該作品的第22號例句為例),所以關系從句前打不打逗號也都是不會影響意思的。

例4(該作品第4號例句):?Pour la dernière fois,retourneàta place!?a criéle photographe qui,tout d'un coup,avait l'air très nerveux.(p.10)“最后再說一遍,回到你的位置上!”攝影師喊道,他的臉色突然看上去很緊張。

本句中,先行詞“攝影師”是唯一的,關系從句前打不打逗號都是解釋性的,況且本句中的關系詞qui的前后如果都打了逗號,反而感覺有些累贅。

例5(該作品第21號例句):?Espèce guignol!Dinguedingue!?a criéle nouveau qui avait l'air de beaucoup s'amuser avec flous.(p.54)“木偶!瘋子!”那個剛來的新生喊道,他自娛自樂,玩得不亦樂乎。

與上句相同,本句中的先行詞“那個新生”是唯一的,關系從句前打不打逗號都是解釋性的,不影響意思理解。

例6(該作品第22號例句):?Il veut faire de la boxe avec toi,gros malin!?a répondu Geoffroy qui se frottait le nez.(p.56)“他想和你打拳擊,大滑頭!”Geoffroy摸著自己的鼻子回答道。

例6(以及該作品另外7個例句,共8個例句)中關系從句前的先行詞是人名,所以即便關系從句是解釋性的,關系從句前不打逗號也不影響意思理解。

小結:勒內·戈西尼、讓-雅克·桑貝在這部作品中使用關系從句時,逗號的使用基本符合該規則,在限定性關系從句前不使用逗號,在解釋性關系從句前多數都使用了逗號;有10個解釋性關系從句前沒使用逗號,但因為先行詞或是唯一性的名詞或是人名,所以關系從句前不打逗號也不影響意思理解。

五、西蒙娜·德波伏娃的《歲月的力量1》

我們對西蒙德波伏瓦的《歲月的力量1》(Edition Gallimard出版社,1960版本)一書出現的前20句修飾主語的關系從句進行了分析。在這20句關系從句中,使用qui作關系詞的有8句,使用que作關系詞的有5句,使用où作關系詞的有1句,使用dont作關系詞的共4句,使用lequel作關系詞有2句(dans lequel和avec laquelle)。

這20個例句中有14句為限定性的,分別是第2、3、4、6、7、8、10、12、13、15、16、17、18、20號例句,占70%;有6句為解釋性的,它們分別是第1、5、9、11、14、19號例句,占30%。

在作為解釋性關系從句的第14號例句中作者沒有加標逗號將從句與先行詞隔離。而在作為限定性關系從句的第15號例句中,作者在先行詞和從句之間添加了逗號。

例7(該作品第14號例句):Le riche cousin influent qui avait autrefois aidémon père me recommandaàune des codirectrices de l'Europe nouvelle,Mme Poirier,qui lui avait des obligations.(p.63)過去幫助我父親的那位有影響的闊表兄,把我推薦給《新歐洲》的一位共同管理人普瓦里埃女士。

本例句是個解釋性關系從句,因“那位有影響的闊表兄”是唯一的,關系從句前打不打逗號都不影響意思的理解。

例8(該作品第15號例句):72頁第二段倒數第8至5行:Beaucoup de jeunes gens,filles et gar?ons,qui se sont acharnés avec ambition et courageàde duresétudes,connaissent ensuite ce genre de déception.(p.72)許多男女青年懷著雄心和勇氣,艱苦地發奮學習,而后都領略過這種失望。(也可以按照法文句子的結構翻譯為:許多青年人,有姑娘也有小伙子,懷著雄心和勇氣,艱苦地發奮學習,而后都領略過這種失望。)

本句中先行詞和從句之間添加了逗號,原因是該從句之前存在一個插入的先行詞的同位成分filles et gar?ons,與其說這個逗號是從句前的逗號,還不如說插入成分的前后各有一個逗號。

例9(該作品第17號例句):Le bonheur dans lequel je me débattaisétait précaire puisque Sartre comptait partir pour le Japon.(p.77)我為之奮斗的幸福并不穩定,因為薩特打算去日本。

在對該作品進行分析的時候,有時也感覺判斷關系從句是限定性還是解釋性的標準并不明確,兩者界限有時模糊,有些句子被看成限定性或解釋性都解釋得通,例如上面的例9(該作品第17號例句):Le bonheur dans lequel je me débattaisétait précaire.這句可有兩種理解方法,一種是 “幸福是短暫的,而這種幸福是我一直為之奮斗的”,此處的le bonheur(幸福感)是具有共性的人類的普遍情感,不會因人而異,可以構成獨立的主語,從句只是主語le bonheur的補充說明成分,是解釋性的;另一種是“我為之奮斗的幸福是短暫的”,從句被視為主語le bonheur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只強調“我所追求的”個性化了的幸福,因而是限定性的。當兩種解釋都說的通的時候,我們一方面要根據上下文來分析判斷,另一方面也可看關系從句前有無逗號:有逗號時多是解釋性的,無逗號時多是限定性的。

小結:西蒙德波伏瓦在這部作品中使用關系從句時,逗號的使用基本符合該規則,在限定性關系從句前不使用逗號,在解釋性關系從句前基本都使用逗號,只有一個例外。

六、勒克萊齊奧的《沙漠》

我們從《沙漠》(Editions Gallimard出版社,1980版本)的第一頁起連續分析了20個主語帶關系從句的例句。在這20關系從句中,qui引導的有17個,que引導的有2個,dont引導的有1個。

其中,限定性關系從句有14個,分別是第1、2、3、7、8、9、11、12、13、15、16、17、19、20號例句,占70%;解釋性關系從句6個,分別是第4、5、6、10、14、18號例句,占30%。

在14個起限定性作用的關系從句中都未用逗號與先行詞隔開;在6個解釋性的關系從句中,只有該作品第5號例句與主語沒有逗號隔開,另外5個都有逗號隔開。

例10(該作品第5號例句):Sur l'eau de la fontaine immobile,ouverte comme un?il qui regarde le ciel,passe de temps en temps le lent frisson de l'air embraséqui jette une poudre fine et blancheàla surface,comme une taie imperceptible qui fond aussit?t.(p.123)泉水紋絲不動,像一只睜大的眼睛注視著天空。熾熱的微風不時拂過水面,把細小的白色塵埃扔到水面,好似一層難以察覺的薄翳在水中立即溶解。

本例句中的qui jette une poudre fine et blancheàla surface是解釋性關系從句,其先行詞le lent frisson de l'air embrasé本身已具有完整意思,無需用后面的關系從句限定;但正是因為其先行詞已具有完整意思,關系從句前加不加逗號都不影響意思。

小結:勒克萊齊奧在這部作品中使用關系從句時,逗號的使用基本符合該規則,在限定性關系從句前不使用逗號,在解釋性關系從句前基本都使用逗號,只有一個例外。

七、瑪格麗特·杜拉斯的《情人》

我們從《情人》(Leséditions de minuit出版社,1984版本)第一頁開始逐頁搜集修飾主語的關系從句。由于這類句子不足20個,我們又回到第一頁,逐頁搜集修飾賓語的關系從句直至找齊了20個例句。在這20關系從句中,qui引導的有7個,que引導的有10個,où引導的有3個,dont引導的有1個(共21個關系詞,其中該作品第13號例句含有兩個關系詞,各引導一個平行的關系從句)。

在我們選的20個例句中,第1、2、3、4、7、8、9、10、11、12、15、16、17、18、19、20號共16個例句是限定性關系從句,占80%;第5、6、13、14號共4個例句是解釋性關系從句,占20%。

在這20個例句中,無論是在解釋性關系從句前,還是在限定性關系從句前,作者都沒使用逗號。

例11(該作品第 5號例句):Cette identitéqui n'était rempla?able par aucune autre avait disparu.(p.105)這種身份是無可替代的,早已消失了。

本句的基本意思是“這種身份早已消失了”,“這種身份”不是非得有“無可替代的”來限定,所以qui n'était rempla?able par aucune autre是解釋性關系從句。

例12(該作品第6號例句):Celle-ci qui dort sous les pommiers canneliers n'est pas encore morte.(p.106)這女人眠于肉桂果樹下,她還沒有死。

本句與上句相同,其基本意思是“這女人還沒有死”,“這女人”不是非得有“眠于肉桂果樹下”來限定。

例13(該作品第13號例句):Je pense souventàcette image que je suis seuleàvoir encore et dont je n'ai jamais parlé.(p.9)這個形象我是時常想到的,這個形象只有我一個人還能看到,這個形象我卻從來沒有說起過。

本句中的先行詞cette image只是被后面的句子借用而已(避免重復),而無需用后面的關系句限定,即本句的意思是:Je pense souventàcette image,je suis seuleàvoir encore cette image et je n'ai jamais parléde cette image.

例14(該作品第14號例句):Non,il est arrivéquelque chose lorsque j'ai eu dix-huit ans qui a fait que ce visage a eu lieu.(p.13)不,我18歲時發生了某個事情,這件事叫我這樣的面貌出現了。

本句中qui的先行詞應該是quelque chose,關系從句應該是解釋性的,即首先是“發生了某個事情”(如車禍、打架等),這個事情不需要“叫我這樣的面貌出現了”來限定。

但把這句話譯成漢語時,似乎也可以把關系從句譯成限定性的,即可譯為“不,我18歲時發生了某件叫我這樣的面貌出現了的事情”。

小結:瑪格麗特·杜拉斯在這部作品中使用關系從句時,在限定性關系從句前不使用逗號,這點符合該規則;但在解釋性關系從句前也都不使用逗號,這點不符合該規則,不過具體分析各個例子,不使用逗號也不影響意思的理解。

八、結論

本文隨機選擇了5篇著名的法語作家的作品,來分析在法語中是否也像英語一樣比較要求在解釋性關系從句前加逗號,而在限定性關系從句前不加逗號。

通過我們的分析,在這5篇著名的法語作家的作品中,在限定性關系從句前基本都不使用逗號;在解釋性關系從句前有3篇作品基本都使用逗號,在《小淘氣尼古拉》中有1/3未使用逗號,在《情人》中的4個例子都未使用逗號(這點還應加大分析的語料來確認作者是不是在解釋性關系從句前從不使用逗號)。

在那些解釋性關系從句前不使用逗號的例子中,我們都可以看到一個現象:先行詞都含有某種確指記號,不會因關系從句前不加逗號而被誤認為先行詞需要關系從句的限定,因而意思上不會產生誤解。先行詞含有某種確指記號是指:1.先行詞具有唯一性,已是確指,此時的先行詞的限定詞多是定冠詞或主有形容詞,例如:例4(le photographe qui...)、例5(le nouveau qui...)、例7(Le riche cousin influent qui...);2.先行詞是人名,也具有唯一性,例如:例6等《小淘氣尼古拉》中的8個例子(Geoffroy qui...);3.先行詞由指示形容詞引導,本身已被確指,例如:例11(Cette identitéqui...)、例13(cette image que...et dont...);4.先行詞是復合指示代詞,本身已是確指的,例如:例12(Celle-ci qui...)。

有時判定一個關系從句是限定性的還是解釋性的時存在困難,這時首先還是要從意思上去判定,但如果作者比較遵守該規則,則也可從關系從句前是否有逗號來進行輔助判定,例如本文例9的理解可能有歧義,那逗號的使用可以避免歧義:

Le bonheur dans lequel je me débattaisétait précaire.我為之奮斗的幸福并不穩定。(關系從句前無逗號,可理解為限定性關系從句;句中的le bonheur是狹義的,僅是“我為之奮斗的幸?！?。)

Le bonheur,dans lequel je me débattais,était précaire.幸福是短暫的,而這種幸福是我一直為之奮斗的。(關系從句前無逗號,可理解為解釋性關系從句;句中的le bonheur是廣義的,是普世意義的幸福,無需加某種限定。)

所以,通過對這5篇著名的法語作家的作品中法語關系從句前逗號使用的研究,可以大致得出結論:“在解釋性關系從句前需要加逗號,在限定性關系從句前不加逗號”的規則在法語中也是基本成立的;其中在限定性關系從句前不加逗號的規則很成立,在解釋性關系從句前需要加逗號的規則一般也成立。在解釋性關系從句前如果不加逗號,那就要求其先行詞含有某種確指記號,以避免產生歧義。先行詞含有某種確指記號是指: 1.先行詞具有唯一性,已是確指;此時的先行詞常是定冠詞或主有形容詞引導,如:Le/Notre Directeur(,)qui est assis là-bas(,)s'appelle Paul. 2.先行詞是人名、地名等專有名詞,如:Cet après-midi,je vais partir pour Shanghai(,)oùtravaille ma fiancée. 3.先行詞由指示形容詞引導,本身已被確指,如:Expliquez-nous ce texte(,)qui est assez difficile. 4.先行詞是復合指示代詞,本身已是確指的,如本文的例12:Celle-ci(,)qui dort sous les pommiers canneliers(,)n'est pas encore mor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