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血感染侵權的歸責原則

張樂

摘 要：筆者以2010年7月至2016年4月《侵權責任法》實施以來的65份裁判文書為分析樣本，發現輸血感染侵權類案件裁判實務中普遍存在過錯和因果關系舉證責任分配不清、法律依據適用混亂、裁判結果差異較大等問題，并通過對相關法律規定的分析，得出輸血感染侵權分情況適用不同歸責原則的結論。

關鍵詞：輸血感染；侵權舉證；責任歸責；原則

一、輸血感染侵權案件審理中存在的特點

（一）過錯和因果關系舉證責任分配不清

1.由醫院和血站承擔過錯和因果關系舉證責任

在判決醫院和血站承擔賠償責任的38份法律文書中，其中以醫院和（或）血站有過錯、無法證明因果關系不存在為裁判理由的有14例，過錯主要包括：未保存供血者資料、未盡到輸血風險的告知義務、未對血液進行必要的檢查、無法證明血液來源，違反診療規范等。單純以醫方存在過錯或者無法證明不存在過錯、無法證明因果關系不存在或無法排除因果關系的均有6例。剩余12例中，有5例直接認定醫院無法證明所輸血液合格，有1例則以醫院存在過錯得出感染丙肝與輸血行為存在因果關系，有2例認為醫院和血站構成共同侵權，應承擔連帶賠償責任。

2.患者承擔過錯和因果關系的舉證責任

在判決醫院和血站不承擔責任或駁回患者訴訟請求的21份法律文書中，判決理由主要分為原告無法舉證證明醫院和血站存在過錯及因果關系、案件事實表明醫院和血站提供的血液合格或不存在過錯，前者計9例，后者計10例，剩余5例單獨或結合其他條款以訴訟時效經過為由駁回原告訴求。

3.未提及舉證責任的承擔主體

在判決醫院和血站承擔補償責任的6份法律文書中，醫院和血站不存在過錯，僅依因果關系可能性達60%-75%、或者不能排除即判決二者承擔責任的有5例，占83%，另一例直接依公平原則補償患者5萬元①。

（二）法律依據適用混亂

判決醫院和血站承擔賠償責任的法律依據中，《民事訴訟證據規定》第4條和《侵權責任法》第59條被引各有8例，引用比例合計42%，單獨或結合使用《侵權責任法》第55條、第58條、《民事訴訟證據規定》第2條、《民事訴訟法》第64條和《民訴法司法解釋》第90條②規定的共計21例，高達55%；判決醫院和血站承擔補償責任的法律依據中，引用最高的當屬《侵權責任法》第24條、《民法通則》第4條、第132條，共計5例，占83%，單獨或結合使用《侵權責任法》第54條和第59條使用的有2例，占33%；判決醫院和血站不承擔責任或駁回訴請的法律依據中最常見的是《侵權責任法》第54條和《民事訴訟法》第64條，其中前者共計6例，占29%，后者計7例，占33%，除此之外，《民法通則》第136條關于訴訟時效的規定被引5次，占24%。

（三）裁判結果差異較大

同樣是無法證明存在因果關系或血液合格和無法排除不存在因果關系的情況下，認為舉證不能的不利后果應當由醫院和血站承擔的有24起，認為醫院和血站不應當承擔責任或者直接駁回當事人訴訟請求的有13起，認為應當雙方當事人分擔的有5起，表明實踐中，面臨同樣的案件事實，人民法院支持與否的態度差異很大，當事人通過訴訟手段權利被救濟的程度也有所不同。

二、輸血感染侵權案件相關規定的分析

除了現行法律對醫療損害糾紛案件的舉證責任、歸責原則相關規定外，不同法院出臺的規范性文件③、個別地方律協擬定的參考意見④等也在調整此類侵權法律關系，各個區域及不同法院對上述規定的不同解讀和選擇性適用是相似案件事實得出不同判決結果的根本原因。

一般情況下，由原告方舉證證明同時存在輸血行為、損害后果、因果關系、主觀過錯四要件，血液提供方的侵權責任方可成立。如果血液提供方存在上文提到的明顯過錯，則結合《侵權責任法》第54條、第55條、第57條、第58條等過錯原則相關規定即可得出結論。問題在于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基于醫療資訊的極不對等狀況，因果關系和主觀過錯患者方很難證明。我國《民事訴訟證據規定》第4條第1款第8項曾規定：“因醫療行為引起的侵權訴訟，由醫療機構就醫療行為和損害后果之間不存在因果關系和損害過錯承擔舉證責任?！钡请S后出臺的《侵權責任法》取消了的這一規定。即使這樣，并沒有阻止大量法院在審判實務中引用該條款處理案件，因為新的《侵權責任法》并未對因果關系的舉證責任進行規定。

事實上，醫療損害責任中的因果關系判斷中的難題在于因果關系的發展過程難以用已有的自然科學法則予以證明，如果遵循傳統的因果證明原則，因果關系成立的可能性很小，因此在此類侵權糾紛中，應當引進相當因果關系理論、因果關系推定、事實自證原則等確定原因力大?、?。如果輸血行為增加了病毒感染發生的幾率，兩個事件之間就認為存在因果關系，在確定醫療機構的醫療行為存在不足或過失時，從行為本身便可推論出其對損害結果的發生存在可能。

三、輸血感染侵權歸責原則的正確適用

從以上分析可以得出結論：輸血感染侵權類案件原則上適用過錯責任原則，由患者承擔血液提供機構或（和）醫療機構存在過失醫療行為、輸血損害后果因果關系承擔舉證責任。在因果關系難以確定時，可采用相當因果關系理論、因果關系推定、事實自證原則等確定原因力大小。在輸入的血液不合格導致患者遭受損害時，應適用《侵權責任法》第59條的規定，由血站和醫療機構承擔無過錯責任。

注釋：

①參見（2013）北民重字第46號民事判決書。

②后三條款都是關于舉證責任分配和舉證不能后果承擔的規定。

③如北京高院：《醫療損害賠償糾紛案件審理意見》；浙江高院：《審理醫療糾紛案件若干問題意見》；安徽高院：《審理醫療糾紛案件若干指導意見》；廣州中院：《醫療損害責任糾紛案件審理引導》等。

④如上海律協和安徽律協：《律師辦理醫療糾紛案件操作指引》等

⑤李曉東、李振：“醫療損害責任糾紛中因果關系的法律判斷—以85份生效裁判文書為分析樣本”，載《審判研究》2014年11月21日。

參考文獻：

[1]李曉東、李振：“醫療損害責任糾紛中因果關系的法律判斷—以85份生效裁判文書為分析樣本”，載《審判研究》2014年11月21日。

[2]王勝明主編：《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解讀》，中國法制出版社2010年版。

[3]程嘯主編：《侵權責任法》，法律出版社2011年版。

[4]奚曉明主編：《<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條文理解與適用》，人民法院出版社2010年版。

[5]趙明非：“輸血感染侵權規則原則之反思”，載《鄭州大學學報》，2015年3月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