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才露尖尖角
——簡析陳珂鄉土民歌

□ 周廷發

楊萬里的小詩《池上》：“泉眼無聲惜細流，樹陰照水愛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大家都很熟悉。我借用“小荷才露尖尖角”為題，就是想說明，陳珂的詞，像池塘中的小荷，剛冒出嫩芽，就受到了作曲家的青睞，百姓的喜歡。在物欲橫流，心緒浮躁，又如此喧囂繁雜的時代，心靜豁達是一種境界；而心靜中孜孜不倦追求藝術的創作，更是一種超凡脫俗。陳珂就是這樣一位鬧中覓靜的歌者。

任何一個作者，都離不開生活，生活是創作的源泉。所謂生活就是指人類在生存、發展過程中的一切活動。陳珂是一名00 后的大學生，他生長于湘西，是湘西的山，湘西的水，湘西的人，給了他生活的美和創作的靈感。他把自己對故鄉的愛，化為涓涓的、清澈的山泉，從心靈里漸漸流出，流出一首首生活的天賴之歌，流出一幅幅大自然的圖畫，流出苗族、土家族夢幻般的童話。他在《邊城故事》 中這樣寫道：邊城，一夢醉千年，／多少次夢里再相見。／清水沱江邊，／倒映阿妹梳妝的容顏。／青石巷陌里，／升起阿媽爐灶的炊煙。／／邊城，一夢醉千年，／多少次夢里再續緣。／南華山崗上，／訴說阿哥祈盼的夙愿。／古苗河岸間，／栽種阿爸桑麻的田園。眾所周知，邊城位于湘西州花垣縣邊城鎮，原名茶峒， 地處湘黔渝三省交界處，有“一腳踏三省”的美譽。邊城因沈從文大師的小說《邊城》而名揚四海。而陳珂，沒有按大師的思路去描寫翠翠，描寫爺爺和順順。而是采用白描的手法：清水沱江邊，倒映阿妹梳妝的容顏。青石巷陌里，升起阿媽爐灶的炊煙。簡短的幾句話，勾畫出具有濃郁氣息的地域風情畫，讓人們對邊城的故事產生無限的遐想。又如他在《苗寨土家唱山歌》 中寫道：一座呂洞山連著天，／一條猛洞河繞山轉。／茶花吐蕊好嬌艷，／鳳凰展翅飛過清泉。／阿妹隔山隔河唱山歌，／飛到阿哥心里邊。／／一壇苞谷酒斟上盞，／一壺毛尖茶酌酒甜。／土雞香嫩端上桌，／鯉魚鮮美飄滿家園。／阿哥品酒品茶唱酒歌，／飛進阿妹夢里面。這首歌樸實自然，真實地描寫出了苗族、土家族的幸福和快樂生活，極具民族性和地域性。著名詩人泰戈爾說：“越是民族的，才越是世界的?！备枵哧愮婢褪窃谧约荷畹耐恋厣?，描寫自己最熟悉的生活。阿妹隔山隔河唱山歌，飛到阿哥心里邊。阿哥品酒品茶唱酒歌，飛進阿妹夢里面。這種極具民族化的語言，真實地反映了本民族的生活習俗，是一種從大山中，從少數民族心中散發出來的，珍珠般語言。這種語言具有生活的、泥土的芬芳，或浪漫多情、或豪邁瀟灑、或質樸溫存，但始終都沒有脫離他熟悉的那片土地和百姓。我們常說，什么是好歌？我個人認為：只要是百姓一聽就懂，一聽就明白，一聽就會唱，并能從歌中得到啟迪，便是好歌。換句話說，是否令你產生共鳴，讓你有所感觸。具體地說：一是歌詞中必須有真摯的情感，或喜或悲，或奔放，或溫馨等等。只要能夠打動你，牽動你的回憶，激發出你內心埋藏最深的那種情愫，那它就是好的歌詞，這一點非常重要。二是歌詞要根據不同用途有不同風格，不同要求。例如，古典風歌曲最大要點就是語言一定要唯美有意境，加入詩詞元素最好，次之要求押韻；而街舞廣場舞一類歌詞便要求遣詞造句不能有偏僻難讀的字，一定要通俗等等。三是歌詞是要用來唱的，所以好的一定是內容和結構都適合它相應的曲調的，例如，舒緩的音樂搭配深情的歌詞，歌詞結構長短句可并用；而快節奏的音樂搭配瑯瑯上口，最好是結構大致相同的歌詞等等。四是歌詞的每一句話，都應是自然流出，無縫連接，不能轉彎太多。比如：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岸（喬羽詞、劉熾曲）。再比如：我和我的祖國，一刻也不能分割，無論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贊歌（張藜詞、秦詠誠曲）。五是歌詞中，每一句歌詞的結尾，最好要有韻，而且是開口韻，上聲韻。這樣歌手在演唱時，就容易演唱。歌詞要有營養，讓唱者從中找到共鳴或受益。這句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在這個繁華、瑣碎的社會里，川流不息的街頭，五光十色的霓虹燈。人的心很容易彷徨，失去方向與理想，甚至會被感情牽絆，無法自拔。如果能有幾首好歌能夠讓我們心平氣和地，坐下來靜靜欣賞，品味，那也是一種不錯的生活情調。陳珂就是這方面的探索者和實踐者。請看他在《家鄉的吊腳樓》 里，是這樣寫的：“玲瓏的吊腳樓，吊在山里頭，／炊煙裊裊，古老的丹青上飄游。／苗家的民俗，春色里逗留，／幽靜的山谷，祈愿穿梭心里頭。／嫣紅的丹桂，潔白的蘭花，／阿媽的毛尖茶沖泡歲月的醇厚。／／神奇的吊腳樓，吊在云里頭，／笛聲悠悠，新穎的畫卷里飛流。／侗家的民歌，秋景里演奏，／繽紛的云端，祝福珍藏夢里頭。／矯健的白鷺，跳躍的鯉魚，／阿爸的苞谷酒斟酌時代的豐收。／／啊，吊腳樓，家鄉的吊腳樓，／桑園農田，風采依舊；／啊，吊腳樓，家鄉的吊腳樓，／斗轉星移，風光守候?！边@首詞，是陳珂描寫少數民族的上品之作，讀是一首詩，看是一幅畫，想就是夢幻般的仙境。玲瓏的吊腳樓，裊裊炊煙，古老的丹青，優美的笛聲，氣勢恢宏的侗歌。這些典型的意象，又極具民族生活的特征，像電影一樣，徐徐地從字里行間，進入你的腦海，展現在你的眼前，讓人流連忘返，思緒翩翩，回味無窮……陳珂是一個青年歌者，他的很多歌，都打上了湘西的烙印，是他生活的土壤，生活的大山，生活的民族，給了他創作的滋養，他的歌飽含著泥土芳香，蘊藏著民族生活和文化的精髓，無論是一個故事，一段回憶，一個人物，都是他創作中心路歷程的吐露。他在一首詩意的《念》 中寫道：蘸一抹過往，將紙張渲染／夜微寒，意闌珊，轉眼又一年／剪一窗歲月，把日月牽絆／憑窗欄，知冷暖，彈指一揮間／／望一涯旅途，看畫卷舒展／秋夜雨，心難眠，離別人輕嘆／撣一路塵埃，賞風景纏綿／情意深，回首處，夢過已悠然／／在流逝的時光里，靜聽流年／讓幾多往事飄成云煙／在相思的日子里，輕吟愛戀／讓難忘瞬間積成思念／。細品這首詞，別有一番古典風味，說它是歌，不如說它是詩，說它是詩，更不如說是歌。意象飄逸，張力開闊，情境如畫，把漫長的時光和人的思念天然地溶為一體，表現出了主人翁內心較為復雜的心境，也體現出了作者駕馭文字的能力。是一首難得的好詞。

時下，一些人以為歌詞好寫，就開始了長句變短句；有的甚至是文理不通，還自認為不錯，沾沾自喜，熟不知，歌詞是最難寫的一門藝術，是藝術中最璀璨耀眼的明珠。陳珂就是在歌詞海洋中默默而執著的耕耘者。王國維說：“詞之為體，要眇宜修，能言詩之所不能言，而不能盡言詩之所能言。詩之境闊，詞之言長?！彼f詞能言詩之所不能言，表達出詩所難以傳達的情緒，但卻也有時不能表達詩所能傳達的情意。換句話說，詩有詩的意境，詞有詞的意境。

陳珂是一個追夢人，雙手緊緊地握住那個最初的夢想，用勤奮時刻激勵自己：這正是自己多年來苦苦為之奮斗不已的目標，我相信只有腳踏實地地奮斗才會到達自己向往以久的人生目的地。他的很多歌詞，如：《故鄉夢，故鄉情》 《老渡口》 《戀湘西，愛湘西》 《土家包谷燒》 《家鄉，那一抹夕陽》 《吹起木葉唱情歌》《湘西紅豆杉》等都值得稱道，在這就不一一贅述。在他的眼里中國是美的、湖南是美的、家鄉湘西是美的，山是美的、水是美的、人是美的，或者說，他希望一切都是美的。你看美麗的湘西“月光挑起的銀絲線，繡一棵吊腳樓前的紅豆杉。繡出妹妹嫣紅的小嘴，繡出妹妹羞澀的鳳眼。秋霜里釀一缸苞谷酒，彈一彎琴弦，高唱豐收夢圓?！闭沁@美的繽紛世界，給他帶來了美的歌聲。當然，陳珂的歌詞也還有不足，略顯偏嫩，有些句子味淡，角度不新，不夠老道，但這也符合他的年齡，希望他在今后的創作中更加努力，像新荷一樣扎根于湘西的沃土，民族的沃土，挖掘民族深層內核，提煉民族情感記憶，創作出無愧于時代和民族的贊歌；愿這棵幼苗在三湘大地上茁壯成長；愿他的歌聲像春風一樣吹滿大地！

作曲短論

人類生來需要“旋律性”的音樂，也渴求同等的“節奏性”的音樂。我感覺二者享有同等的權利。如果一作品能將二者加以結合，我將認為它是最完美的樂曲。就我所知道并感覺到的來說，巴赫的作品當之無愧。

——巴托克

作曲，是不可能從在門登堂入室的，你得要用自己的手去接觸，去摸索每一件東西。光是聽，光是欣賞和說上一句“啊，太好了”是不夠的。

——肖斯塔科維奇

一個作曲家，沒有生活的積累，沒有生活的基礎，是寫不出象樣的、有份量的作品的。因為自己的感情是社會的反映。沒有那個生活，怎么能寫出有份量的作品？

——鄭律成

技巧必須從實踐中去探求，理論只是實踐的歸納。和研究一切學術一樣，開頭只有些簡章的指導原則，細節都是從實踐中摸索出來的；把摸索的結果歸納為理論，再拿到實踐中去試驗，如此循環不已，才能逐步提高。

——傅 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