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藝術產業集聚模式探析

■ 李 昶

作為組成文化產業園區的關鍵部分，在北京、上海、深圳、杭州、濟南、成都等城市，文化藝術產業園建設已成為彰顯城市文化的重要空間載體。相較于國外，國內文化藝術產業集聚起步較晚，規模較小。早期的文化藝術園區建設多是模仿和復制，隨著城市經濟發展和文化建設需求上升，國內多個城市摸索著建立起符合自身發展特點的文化藝術產業園區，如北京798藝術區、上海城市雕塑藝術中心（紅坊）、成都藍頂藝術區、濟南新世界文化藝術品基地等。上述文化藝術產業園區很大一部分是由初期的藝術市場、藝術家村逐步發展形成，依附并服務于產業的發展，但主體仍是文化藝術作品及藝術家本身。解析文化藝術產業本身的特點，對文化藝術產業集聚的機制與模式進行研究是本文的重點。

一、對文化藝術產業園的理解

產業園是指為實現產業發展目標，由政府或國有、民營企業創立的特殊空間。最早的產業園出現在20世紀90年代，主要是由政府推動而形成的經濟技術開發區、高新技術開發區等。2007年，原文化部啟動國家級文化產業示范（試驗）園區創建工作，極大促進了文化產業的集聚。據《中國文化文物和旅游統計年鑒2021》數據，截至2020年底，文化和旅游部共命名21家國家級文化產業園區，北京798藝術區、山東省青州中晨書畫藝術產業園、廣西壯族自治區欽州坭興陶文化創意產業園等19家園區正在開展第二批國家級文化產業示范園區創建工作。

文化藝術產業園是文化產業園區的一種，屬于主題文化產業園區。20世紀90年代初期，部分藝術家們在一定空間內（多為城鄉接合部）自發聚集形成了畫家村或藝術社區，因散、亂而產生了許多問題，故不被政府所認可。后來，隨著對文化產業的重視，我國第一部文化產業專項規劃——《文化產業振興規劃》于2009年7月出臺，文化藝術產業受到了各級政府的高度重視，全國各地逐漸形成了一批各具特色的文化藝術產業園區。從文化藝術產業發展形態和模式兩方面分析，可將藝術產業園區的發展劃分為三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藝術工作者集中在一個區域租賃房屋，逐漸形成藝術氛圍。這是自發形成的文化藝術園區，是初始階段。

第二個階段，隨著影響逐漸擴大，藝術工作者注重文化藝術產業的集聚效應，同類別的企業不斷融合資源，上下游產業鏈逐漸聚合，形成了不同特色、不同主題的文化藝術產業園區，如文化藝術綜合園區、油畫主題產業園區、非遺手工藝產業園區等。

第三個階段，以產業鏈視角開始完善文化藝術園區的機制和模式，政府主管部門提供政策、資金等扶持，文化藝術園區的影響力進一步提升，集聚的企業和藝術工作者日益增多，對城市文化建設的作用更加凸顯，與科技的融合也不斷推進。另外，有許多園區針對中小學生研學實踐需求開設藝術研學課程。

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不斷出臺促進文化藝術產業發展的相關政策。2016年3月起實施的《藝術品經營管理辦法》明確規定，藝術品是指繪畫作品、書法篆刻作品、雕塑雕刻作品、藝術攝影作品、裝置藝術作品、工藝美術作品等及上述作品的有限復制品（不包括文物），為文化藝術產業園的界定提供了依據。國家統計局于2018年4月發布的《文化及相關產業分類（2018）》，把藝術品拍賣及代理、工藝美術品銷售列為二類指標，規范了文化藝術的統計口徑。文化和旅游部2021年12月印發的《關于推動國家級文化產業園區高質量發展的意見》，要求分類推進建設文化產業園區，促進各級文化產業園區提升建設發展水平，形成“儲備一批、培育一批、提升一批”的發展格局。

二、文化藝術產業園集聚的三種模式

文化藝術產業園區對促進文化藝術市場的發展，以及對城市文化發展起到的促進作用非常明顯。全國各文化藝術產業園區的開發運營主體多樣且復雜，包括政府主導型、國有企業主導型、民營企業主導型三種模式。

（一）政府主導型

政府主導型是指由地方政府牽頭，成立園區管理委員會，對老舊廠房、庫房等進行改造提升，統一規劃、設計和管理運營，提供優惠政策吸引文化藝術企業或藝術家入駐，提供基本公共服務和行業信息、政策解讀、交易平臺等專業服務。例如，由西湖區政府主導打造，位于浙江省之江文化產業帶核心區的杭州藝創小鎮，主要由鳳凰創意大廈、鳳凰創意國際和象山藝術公社三個核心產業平臺組成，小鎮集聚藝術教育、藝術智造、藝術體驗三大產業，形成了以設計、影視科技、動漫游戲等為主要業態的文化產業生態，為推動杭州文創產業高質量發展注入新動能和新活力。

（二）國有企業主導型模式

國有企業主導型模式主要指因企業破產或廠區遷出城市核心區，由國有企業爭取政府政策支持，特別是資金支持，將原有老舊廠房、庫房改造為文化藝術園，負責運營管理，實現產業轉型。例如，前身為北京外貿三間房工藝品倉庫的北京懋隆文化產業創意園，始建于20世紀60年代中期；2012年12月，老舊倉庫完成改造工程，劃分為傳統工藝品展區、時尚工藝品研發設計創意區和特色品牌商品消費集聚區；2020年，獲評“2020年北京市級文化產業園區”。北京懋隆文化產業創意園通過直播間線上拍賣、舉辦國有文物商店文物商品交流會、舉辦老字號文創市集等多項舉措，發揮國有企業老字號品牌優勢，多渠道展示各類珍品，凝聚各方資源展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魅力，為推動文化產業繁榮發展貢獻力量。

（三）民營企業主導型模式

民營企業主導型是指在政府支持下，企業對租賃的老舊廠房和庫房進行統一規劃，完善配套設施，提供建設文化藝術園的相關服務。該模式的主要收入來源為租房和提供的基本服務和專業服務，個別園區還會對有潛力的入園企業或藝術家進行投資。

老舊廠房是城市文化的重要記憶，在歷史文化、經濟社會、生態環境和建筑美學等各個領域都具有重要價值。北京尚8文化集團通過老舊廠房保護利用，全面系統地展示城市文化發展，管理運營著“尚8北京設計園”等多家文創園區，加快引導存量資源功能轉型和改造升級，從而推動文化創意產業轉型發展。

（四）北京798藝術區和山東省青州中晨書畫藝術產業園的發展實踐

1.北京798藝術區

北京798藝術區的前身是1952年由蘇聯援建的重點工業項目798工廠。20世紀90年代中期，因其租金較低，吸引了許多藝術家和藝術機構聚集于此，逐漸發展成全國知名的文化藝術集聚區，總面積60多萬平方米，集聚了畫廊、設計室、展示空間、時尚工作室及餐飲酒吧等，共計400余家。798藝術區的發展過程基本可分為以下四個階段。

第一階段：起始培育期（1995—2002）。1995年，中央美術學院的部分教師租用798工廠的庫房作為工作室，這是798藝術區最早的形態，自此進入了由閑置廠房向文化藝術區轉變的進程。

第二階段：緩慢發展期（2003—2008）。2005年前后，798藝術區面臨被拆遷的命運，原因是各界認知程度的不同。798藝術區連續舉辦了三屆大山子國際藝術節，使其影響力進一步擴大，從而被北京市文促中心認定為市級文創產業聚集區，得到重點扶持，避免了被拆遷的命運。

第三階段：健康發展期（2009—2017）。由于北京當代國際藝術節（又名大山子國際藝術節）的影響和北京市政府的高度重視，在2008年奧運會期間，798藝術區得到快速發展。

第四階段：創新發展期（2018年至今）。隨著城市的快速發展以及藝術與科技的不斷融合，798藝術區面臨著轉型發展、創新發展的問題。特別是新冠肺炎疫情期間，云展覽等形式的線上活動得到了快速發展。

目前，北京798藝術區不僅是藝術工作者的聚集空間，也是文化藝術產業的集聚園區。新冠肺炎疫情暴發前，798藝術園區擁有420多家文化藝術機構，包括來自近20個國家的藝術機構，通過藝術名家的集聚效應，不斷提升園區的知名度和影響力，是名副其實的國際藝術園區。

798藝術區在實際運營過程中積累了許多成功的經驗：一是注重核心競爭力的培育，主要指創意和人才，同時利用公共文化服務平臺助推798的快速發展；二是文化藝術產業集聚，有助于形成產業鏈，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企業運營和溝通成本；三是藝術創作與市場接軌，市場化運作，市民認可度高，有較強的生命力；四是政府重視，從資金、人才、稅收等方面予以扶持，形成了良好的藝術創作氛圍。

2.山東省青州中晨書畫藝術產業園

山東省青州中晨書畫藝術產業園占地40萬平方米，建筑面積25萬平方米，設有創作培訓中心、展覽展示中心、交流交易中心、綜合服務中心等，產業園為入園企業提供創作支持、人才培養、政策咨詢、融資推介、信息交流、市場推廣等公共服務。2020年12月，產業園取得第二批國家級文化產業示范園區創建資格。截至2022年6月，園區共引入書畫及配套服務經營主體近240家，簽約書畫等藝術名家200余人，從業者達3500余人。在實際運營過程中，山東省青州中晨書畫藝術產業園探索出下列三條有效路徑。

一是優化公共服務，搭建交流平臺。2013年至2020年，連續舉辦8屆翰墨青州.中國書畫年會和4屆中國（青州）國際文化藝術品博覽會。新冠肺炎疫情形勢嚴峻期間，產業園積極探索新的模式，翰墨青州.2022中國書畫年會采取云展覽的形式，建設云端3D 虛擬展廳，共設“妙跡留珍”“翰墨古韻”“黃河主題”“名家集珍”“墨韻初心”“韶音鳳儀”“青州芳華”等7個主題模塊，展出書畫作品近800幅，線上觀展人數超過11萬人，今日頭條、抖音、快手等各大媒體平臺瀏覽量30余萬次，直播電商線上交易金額達到1.5745億元。

二是文旅融合發展，培育新增長點。2020年9月，青州市發布《青州市書畫花卉旅游團隊獎勵辦法》，以“暢游青州 樂享生活”為主題的青州市文化旅游節作為主要載體，以書畫藝術為主題，積極探索文化和旅游高質量融合發展的新路徑，打造了一批特色鮮明、內涵豐富的精品旅游線路和研學旅行線路。園區通過書畫藝術現場創作、集中展覽展示、高水平講座、交易拍賣等方式成功推出一批新的旅游體驗資源，進一步提升了城市的知名度和美譽度。雖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較重，2021年園區接待游客仍超過30萬人次，其中參加研學活動的大中小學生近1000人次。

三是注重人才培養，助力鄉村振興。青州有著深厚的藝術氛圍，為此，政府組織農村的藝術愛好者，持續開展以農民為主體的培訓工作，共舉辦培訓班50余個，累計培訓農民畫人才3000余人，在國內外舉辦農民畫展覽展示30余場，累計展出3000余幅農民畫作品，有力推動了全市鄉村振興。政府還積極支持書畫藝術產業人才的培養，依托入駐園區的書畫藝術家，設立了1.2萬平方米的培訓中心，聯合圣穗美藝術培訓學校、鳳凰藝術學院等，逐步搭建起藝術進鄉村、研究生學習、高級研修、藝考生培訓和藝術專升本培訓等培訓體系，已累計舉辦培訓班116期，培訓學員5000余人。

三、文化藝術產業園存在的主要問題

多年來，我國文化藝術產業園建設取得的成績有目共睹，不少城市建設了文化藝術產業園。文化藝術產業園作為城市形象的呈現載體，成為當地的文化地標。然而，在文化藝術產業園快速發展的同時，也存在一些問題，主要表現在以下四個方面。

第一，空間定位不合理，功能定位不清晰。部分城市文化藝術園相對集中在某個區域，而其他區域則沒有，不利于帶動整個城市文化藝術氛圍的營造。此外，部分園區定位不清晰，特色不鮮明，無序發展、同質競爭較為嚴重。

第二，公共服務滯后，產業發展后勁不足。有些文化藝術園區僅提供代理記賬、法務、餐飲等基礎服務，專業培訓、行業信息、交易平臺、展覽展示等功能還不完善。園區管理者只做收房租的“二房東”，致使入園企業發展后勁不足。

第三，產業鏈不完善，附加價值較低。文化藝術園的藝術創作功用是產業鏈的核心，由于個別園區安于只做“二房東”，或是能力有限，無法打通上下游產業鏈，不能創造更多的附加價值，從而影響了入園企業的可持續發展。

第四，成本上升較快，部分入園企業難以承受。隨著城市的快速發展，大部分文化藝術園的區位競爭力不斷提高，導致園區內房租價格不斷上調，許多小型藝術機構難以承受高昂的成本，不得不離開園區另尋出路，越來越多創作主體的出走不利于文化藝術產業園區的集聚發展。

四、文化藝術產業園創新發展相關對策

（一）發揮政府的關鍵作用

加大財政稅收支持力度。文化藝術企業不同于其他行業，既要注重經濟效益，更要突出社會效益。所以，政府應設置針對文化藝術產業園區發展的專項資金，推動文化藝術產業的創新發展。

加快構建公共服務平臺，放大集聚效應。對入駐園區的文化藝術企業（特別是有研發衍生產品能力的主體）提供多種增值服務，改變以房屋租賃為主的發展模式。

進一步規范藝術品經營秩序，加強事中事后監管，促進藝術品規范交易。個別文化藝術企業信用缺失，假冒、侵權等惡性事件時有發生，同時個別城市市場監管不到位、信用體系不完善，導致很多藝術品愛好者不敢輕易涉足藝術品市場。政府可以實施誠信告知制度，主管部門在審批文化藝術品經營單位開展經營活動時，明確告知實施“黑名單”制度，以及違法經營的嚴重后果。

（二）創新發展路徑

重點完善文化藝術產業鏈條，構建集藝術創意、制作、倉儲物流、互動體驗、展示交流、宣傳推廣、交易評估等環節于一體的產業鏈條，帶動文化藝術品及其衍生產品的有機協同，實現文化藝術多元發展，改變當前以文化藝術品展示和個體小批量交易為主的產業發展業態。

與各教育階段學校合作，共同開發研學實踐課程，提升藝術資源附加值，增加可以提升學生參與感的藝術體驗類活動，如繪畫、非遺、雕塑、裝置藝術等創作活動，進一步提高市民的藝術素養，讓文化藝術成為文化亮點和城市發展新動力。

（三）探討“產業鏈+創新鏈”新模式

產業鏈能夠帶動文化藝術創新成果的落地和應用，是創新鏈發揮功用的重要載體。產業鏈對創新鏈發展提出新的需求，進而推動創新鏈升級并催生新的創新鏈，創新鏈也能依托產業鏈實現文化藝術的經濟價值和社會價值。文化藝術產業園區應主動創新，探討“產業鏈+創新鏈”融合新模式，使藝術品線上交易在“產業鏈+創新鏈”融合過程中發揮更加重要的作用。

（四）科技賦能文化藝術品產業

文化藝術產業的創新發展離不開科技賦能。近年來，區塊鏈的快速普及極大促進了數字藏品的發展，新的藝術創作模式（如“藝術品+區塊鏈”），尤其受到接受能力強的年輕人喜愛。該模式通過區塊鏈、生物DNA、NFC 芯片、云計算、大數據及物聯網技術的有機融合，真正實現了藝術品防偽、溯源和版權保護等，解決了長期存在的真假難辨、不能保真的共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