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遺傳承視域下琺華彩技藝現代創新研究

萬曉惠，張 弘

（1. 中國輕工業陶瓷研究所，景德鎮， 333000；2. 景德鎮學院，景德鎮， 333000）

0 引言

琺華彩是傳統彩繪裝飾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自元代山西產生以后，至明代中期，景德鎮的陶瓷工匠經過不斷研究、實踐，成功的把陶胎琺華彩改革成景德鎮瓷胎琺華彩，這不是仿制山西琺華彩，而是陶瓷工藝技術和陶瓷藝術的新創舉。并綿延傳承發展至今。數百年來，琺華彩保持著純正的民間文化氣息，承載著豐富的中華民族傳統文化基因。但隨著社會時代的變遷，琺華彩賴以生存的民間文化土壤日漸稀薄，琺華彩技藝日益陷入傳承危機。直至2017年列入江西省非物質文化代表性項目以后，琺華彩技藝才重歸人們的視野。如今，琺華彩傳承者正在復興的道路上奮力前行，延續傳統琺華彩血脈的同時，使之與時代相融合，進入到現代創新變革的發展新時期。從非遺傳承的視域觀察與分析琺華彩技藝的現代創新，將使我們更加清晰地理解現代琺華彩技藝的生存狀況與特色，并采取更具針對性的策略以推動發展。

1 琺華彩技藝溯源與現代發展狀況概述

1.1 歷史溯源與非遺價值

琺華彩由漢代的低溫釉發展延續而來，與唐宋時期的低溫釉彩一脈相承，并開啟了明清時期釉上彩繪繁榮的序幕，它在我國陶瓷藝術整個發展歷程中起著承上啟下、不可缺失的作用?，m華彩萌生于元代，元代山西開始琺華彩的燒制，主要分布在山西陽城、澤州一帶。明代時景德鎮開始創燒瓷胎琺華彩。如圖1為一件明代琺華彩瓶。清代末年以后不斷衰退，成為一種鮮為人知的陶瓷彩繪裝飾類型。

圖1 明代琺華彩人物瓶

琺華彩在數百年的發展中形成了獨具魅力的工藝技術體系與審美風格。傳統琺華彩采用立粉與填彩相結合的獨特技法，屬于雕塑技法與彩繪技法相結合的綜合裝飾類型。傳統琺華彩的立粉技法系采用特制的帶管泥袋工具在坯體上堆塑凸起的線條，構筑成所表現對象的形態輪廓，然后采用以牙硝為助熔劑的琺華彩顏料按需求填入輪廓線中。傳統琺華彩色彩沉靜肅穆、質感晶瑩剔透，具有強烈的立體感，與傳統民族文化緊密結合。正是基于技法和顏料的獨特性，傳統琺華彩形成了完整而獨立的陶瓷技藝體系?，m華彩在我國低溫釉彩中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價值，是重要的陶瓷非物質文化遺產之一。2017年，琺華彩制作技藝被列入江西省第五批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之一。

1.2 傳承危機

琺華彩早在清末民國時期即已經面臨嚴重的傳承危機，從事琺華彩的藝人數量稀少，從傳承有序的角度來看，主要只有景德鎮涂氏家族從事琺華彩創作活動，自清末涂榮發始，涂易鑫、涂金水等已歷五代。上世紀80年代以后，隨著經濟文化的高速發展，人們的觀念發生了巨大變化，琺華彩技藝出現了嚴重的傳承危機，其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方面，琺華彩技藝繁難，掌握這門技藝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與精力，導致青年一代不愿意投身這門古老技藝；另一方面，現代人審美需求已發生很大轉變，琺華彩的藝術面貌和工藝技法都顯得非常古樸，與現代人的時尚審美傾向相差較大，因而難以得到現代都市人的青睞。

1.3 發展新形勢

面對傳承危機，以景德鎮琺華彩涂氏家族為代表的新時代琺華彩傳承人不甘于琺華彩的進一步沉淪，于近年來積極地采取各種措施與對策，以應對琺華彩傳承問題，并取得了許多突出成就，一舉扭轉了琺華彩不斷衰退的不利局面，并逐步地將琺華彩推向新的發展高峰。

2015年，景德鎮琺華彩涂氏家族成員涂志浩、涂雅琴編著《瓷海覓珍——琺華彩》一書，首次系統總結琺華彩技藝。2017年，中國輕工業陶瓷研究所成功地將景德鎮琺華彩技藝申報為江西省第五批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2018年，琺華彩發展迎來了重大轉折，中國輕工業陶瓷研究所成功地舉辦了國家藝術基金人才資助項目《琺華彩陶瓷技藝傳承與創新人才培養》高級研修班，并成功地培養出近五十名優秀學員，并掛牌成立了琺華彩研究中心。通過高級研修班的成功舉辦，不僅培養了一批琺華彩后備軍，同時使提升了琺華彩的知名度。近幾年來，琺華彩技藝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在工藝技術與藝術表現等方面創新求變，不斷取得新的進展與突破。

2 非遺傳承視域下琺華彩技藝的現代創新表現

琺華彩技藝是重要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現代人有責任和使命傳承琺華彩技藝，但是這決不意味著琺華彩技藝只有傳承而沒有創新。事實上，只有在創新中傳承，在傳承中創新，琺華彩技藝才能獲得真正意義上的發展，并實現其當代價值。非遺傳承視域下琺華彩技藝現代創新表現在工藝技法、藝術風格、文化思想等各個方面。

2.1 工藝技法的創新

現代琺華彩技藝在工藝技法方面的創新主要表現在材料與工藝技法兩方面。材料方面，傳統琺華彩顏料采用牙硝作為助熔劑，而現代琺華彩則采用鉛作為助熔劑，有效地降低了琺華彩的燒成溫度，1000℃左右降低至790℃左右，既節約了成本，也有利于環保，同時保持了傳統琺華彩顏料燒成后的玻璃狀質感；傳統琺華彩顏料的品種比較單調，主要顏料僅有琺藍、琺翠、琺黃、琺紫、琺綠五種，而現代陶瓷科技人員在傳統琺華彩顏料的基礎上又研制了不少顏料，擴大了琺華瓷色域范圍，從而使琺華彩顏料色系更加完備，色彩表現力更強；陶瓷科研人員已經成功地研制出無毒化琺華彩顏料，在保持傳統琺華彩顏料質感的基礎上將顏料中所含重金屬等有毒物質比重大為降低，更適應于環保要求，并推廣使用到日用瓷生產。

技法方面，傳統琺華彩顏料采用特制泥袋以及毛筆進行立粉，而現代琺華彩創作者在保持堆塑線條效果的基礎上，除采用毛筆立粉以外，越來越地采用陶藝制作中使用的擠泥器進行立粉，提高了立粉效率；傳統的琺華彩立粉大都粗細一致沒有變化，而現代琺華彩創作者把線條立成高低、粗細、徐疾的線條，更有借鑒現代陶藝的裝飾語言，把刻、刮、鏤、粘等技法運用進去，豐富了琺華彩的裝飾內涵。傳統琺華彩顏料的填涂僅在立粉所確定的輪廓線內，平涂顏料，而且色塊之間相互并不融合，而現代琺華彩顏料的填涂則突破了呆板僵化的方式，不少作品的色塊不局限在輪廓線之間，而是接色、撞色、疊染、暈染的填色方法，從而形成了更豐富的色彩效果。

2.2 藝術風格的創新

傳統琺華彩屬于民間陶瓷工藝美術的范疇，在藝術風格上具有顯著的民間色彩，與民間宗教祭祀文化和吉祥文化緊密地聯系在一起，具有樸素率意的民間藝術風格?，F代琺華彩藝術則在保持傳統琺華彩民間風格特色的基礎上進行了大膽創新與變革。

傳統琺華彩以具象表現為主，主要表現人物、花鳥等具象形態，而現代琺華彩藝術一方面在裝飾題材上全面突破傳統琺華彩裝飾題材范疇，形成了許多具有顯著創新性特點的裝飾題材表現?，F代琺華彩創作者深度挖掘傳統文化并植入作品當中，如圖2的現代琺華彩作品，將敦煌題材融入到創作當中，既是傳統題材又有當代文化思考，表現當下人的精神審美需求。另外還拓展到現代物象、少數民族等題材領域。另一方面，則突破了具象表現的局限，出現了一些具有抽象表現主義特征的作品，以抽象化的形態更突出和強化了琺華彩獨特的質感和肌理之美，同時也使作品彰顯出現代藝術風格以及與傳統潑彩相通的大寫意風格。

圖2 琺華彩瓷板《梵音》萬曉惠作

傳統琺華彩作品以單一的琺華彩顏料作為裝飾材料，而現代琺華彩作品則不再局限于單一的琺華彩表現，而是將其他裝飾材料以及裝飾手法融合到作品當中，從而使作品呈現出綜合性藝術風格表現?，F代琺華彩綜合裝飾表現中，高溫顏色釉、釉上彩、青花等各種裝飾材料得到廣泛結合運用，如圖3是一件琺華彩與青花綜合裝飾作品。在綜合運用中，其他裝飾材料與琺華彩形成強烈的藝術對比效果，使琺華彩本體藝術特色得到強調與凸顯。

圖3 琺華彩與青花綜合裝飾《春色滿園》 張學文作

傳統琺華彩作品在構圖方面較為單一，形成了一定的程式化特征，而現代琺華彩作品則不再局限于傳統構圖，一些創作者借助現代構成原理，將立粉所形成的幾何形塊面進行拼接，形成富有現代美感的裝飾性作品，還有一些創作者則借鑒現代極簡主義風格進行構圖布局，令人耳目一新。傳統琺華彩作品主要以傳統的瓶罐類造型為主，而現代琺華彩作品則更多地運用于瓷板以及鑲器、掛盤造型之中，在構圖上更具有平面性的架上繪畫特征?，F代琺華彩創作者還開始將琺華彩運用于日用陶瓷領域，設計制作茶具、餐具等作品，將藝術性與實用性相結合。

2.3 文化思想的創新

傳統琺華彩是封建農耕文化的產物，鮮明地體現著封建時代思想文化特征，其主體是傳統民間吉祥文化思想，并與民間道教、佛教思想緊密結合。如今，我國社會文化思想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革，一方面是現代文化的崛起，與西方發達國家文化思想和中國新興都市文化密切相關，另一方面則是優秀傳統民族文化的回歸與民族文化自信心的復興。在新的社會文化思想背景下，現代琺華彩在文化思想上，一方面堅守傳統，繼承傳統琺華彩中所包含的傳統民族文化精髓，另一方面則積極地融入新的文化思想，借鑒西方發達國家文化思想中的積極元素，契合中國社會新階層審美風尚，融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從而賦予了作品以新的文化思想與時代精神。

3 非遺視域下琺華彩技藝現代創新發展策略

近幾年，在琺華彩傳人的不懈努力下，琺華彩傳承發展已經迎來了一個全新的局面。需要指出的是，雖然琺華彩已經初步得到復興，但琺華彩復興之路仍然任重而道遠，還需要現代琺華彩工作者基于更有效的傳承與保護基礎之上，從琺華彩工藝、藝術以及文化思想等特征為出發點，在推廣宣傳、產業化、人才培養等三個方面采取積極而有效的發展策略，以更加全面地激活琺華彩內在的發展潛力，將琺華彩的發展逐步推向更高峰。

3.1 優化傳播推廣渠道

影響琺華彩傳承發展的重要因素在于人們對琺華彩的認知度偏低，大多數人對琺華彩聞所未聞或一知半解。傳統的口耳相傳的方式使得琺華彩長期在很狹窄的范圍內傳播，付諸文本者極少。當前，琺華彩相關的論著與論文雖然已經出現了一批，但數量仍然太少，當代琺華彩工作者還需要進一步加強科學研究與理論總結，以使專家學者與業內人士更多地關注琺華彩。同時，琺華彩工作者還應重視媒體的作用，廣泛地在各種媒體上宣傳推廣琺華彩作品及其相關知識。如今，我國已處于信息化時代，琺華彩工作者還應更多地借助于網絡媒介和新媒體進行傳播推廣活動。

3.2 構建產業化發展模式

當代琺華彩傳承發展的困境之一在于沒有構建起規?；a業體系，缺乏產業支持。目前，琺華彩雖然有所復興，但在產業化方面步伐仍然滯后，產品和作品數量依然不多，因此，要實現琺華彩的現代創新發展，必須構建起產業化發展模式?，m華彩產業化發展模式包括原料、設計、制作、營銷等彼此聯系的產業鏈條，將零散的生產制作活動匯合為規?；a業力量，在資源整合的基礎上進行生產性傳承發展?，m華彩產業化發展模式應與陶瓷文化創意產業、旅游業等緊密結合，并不斷升級產業結構，在工藝材料、技術、設計、制作等各方面全面創新。

3.3 加強傳承創新人才培養

影響琺華彩傳承發展的重要因素之一還在于傳承創新人才的缺乏。近幾年來，琺華彩傳承創新人才缺乏的情況有所改善，特別是2018年通過國家藝術基金資助培養了一批琺華彩傳承創新人才，但是在總數上仍然是非常少的，遠遠不如青花、粉彩等等其他陶瓷裝飾人才數量。因此，琺華彩傳承發展還需要進一步加強傳承創新人才培養工作，持續擴大傳承創新人群。以中國輕工業陶瓷研究琺華彩藝術中心為平臺，實現琺華彩傳承創新人才的常態化培養工作，不斷地向琺華彩領域輸送優秀人才；通過對外廣泛交流與合作，開闊琺華彩人才的視野，促進現代創新；通過各種渠道，加強吸引青年人才加入到琺華彩傳承創新的行列當中。

4 結語

作為重要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琺華彩技藝值得我們進一步傳承與創新發展，以使之繼續為當代社會主義文化事業做出貢獻。目前，琺華彩技藝已呈現出初步復興的喜人局面，但在時代大潮中，這一古老的技藝仍隨時可能面臨傳承危機。因此，在傳承基礎上持續進行現代創新，將是琺華彩技藝得以繼續流傳的唯一出路，而如何進行現代創新，也將是琺華彩傳承者需要長期探索與實踐的重要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