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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萬瑪才旦《氣球》的隱喻解讀

2022-04-10 01:19廖景麗徐瑞霞
速讀·上旬 2022年2期
關鍵詞:隱喻氣球

廖景麗 徐瑞霞

◆摘? 要:電影《氣球》是導演萬瑪才旦創作的小說改編,以藏地達杰一家的生活困境將民族傳統與現代進程的沖突、信仰與現實的矛盾表現得淋漓盡致。片中充滿象征性的隱喻以詩意的鏡頭語言及構建給予觀眾美的感受、廣泛的解讀與思考空間。通過對電影《氣球》象征隱喻的研究,實現該影片文本的深度解讀。

◆關鍵詞:萬瑪才旦;氣球;隱喻

《氣球》以上世紀九十年代為背景,講述藏地達杰一家因為缺乏基礎教育的孩子將妻子卓嘎藏在枕頭下的避孕套當成“氣球”玩耍,導致卓嘎再次懷孕引發一系列矛盾,面臨信仰與現實兩難抉擇的故事。電影中涉及探討男性與女性、生與死、信仰與現實、傳統與現代觀念等相互矛盾與對立的社會議題。萬瑪才旦導演憑其高原生活獲得的文化語境,以多種象征隱喻與人文關注,高度電影化的藝術技巧進行主題闡述,將電影中的主要意象“氣球”“種羊和母羊”“尼姑”“痣”“色彩”多個意象進行冷靜唯美的視覺呈現,串聯起整個電影敘事的節奏,增加電影的模糊性與可解讀性,引領觀者的關注與凝視,進入深層次的思考。

一、氣球——主題的隱喻表達

氣球是該部影片最具象征意義的符號,通過“氣球”這一符號,引出人與羊、大人與小孩、凡人與出家人、生與死、傳統思想與現代文明、宗教信仰與現實困境的多層次二元對立。片中出現氣球的鏡頭有三,第一次在片頭,在朦朧的白色畫面遮擋中,傳來孩子的聲音,直到孩子出現畫面才知道是孩子拿著的白色“氣球”,在孩子們的視角中,羊群、草原、爺爺、男主人公達杰依次入鏡、交代了這個藏地家庭的男性成員,在達杰與爺爺關于“馬”“摩托車”以及對“氣球”的疑問中第一次體現了傳統觀念與現代文明在人觀念上的沖突。達杰不耐煩的將“白氣球”扎破,暗示達杰將面臨破碎的家庭境況,氣球成為一種意象符號緊緊地與避孕套連接起來。第二次孩子用“氣球”與鄰居孩子換哨子的事情,引發鄰里沖突,蠻橫粗狂的藏族成年男子在提及避孕套時的扭捏將性的壓抑盡數體現,這件事也成為女主角卓嘎意外懷孕而面臨兩難困境的導火索。這些情節都反映出達杰一家作為藏族人的保守,羞于對孩子進行性教育,甚至卓嘎去醫院只找女醫生周措,拒絕男醫生的幫助,傳統保守的思想觀念與現代開放的社會形成對立。第三次在影片結尾,賣羊后失落窘迫的達杰買了兩個真正的大紅色氣球帶回家給孩子,兩個孩子拿著氣球跑向遠方,一只突然爆炸,另一只在孩子們奔跑爭搶中不慎脫手飛向空中,當氣球飛至天空,片中每個人都抬頭看向自己心中的“氣球”,也暗示了卓瑪懷上孩子后可能面臨的兩種命運。影片就在一個紅氣球的飄蕩中結束了。

值得一提的是,緩緩升空的紅色氣球俯瞰視覺與片頭透過白色氣球有內向外看的視角形成呼應,從白色避孕套氣球到代指希望意味的真實的紅色氣球,是一種生與死的展現,代表了一次生命的輪回,一種孩童世界與大人世界的展現,更是一種沉默的對立與沖突。同時,導演以開放式、聯想的結尾為每個人帶去思考,宗教信仰與現實困境究竟該如何抉擇,意味深長。

二、種羊和母羊——男權與女性意識

種羊和母羊的這條線索與影片劇情有著對應關系。種羊,指生育能力強的雄性羊,母羊,不能產羊羔是沒有價值的。羊的世界里,生的越多越好,人的世界里,生育是有限制的。戴著“大紅花”的種羊向羊群狂奔而去給母羊配種時,電影鏡頭給到爺爺洋溢高興的笑臉;在卓嘎得知自己再次懷孕內心焦慮不安的時候,電影畫面多次對應那只不能產仔的母羊。導演有意將羊與人的生存境況形成對比,“種羊”所代表的生育欲望與“白氣球”的控制約束不言而喻。

“種羊”意味著以達杰為代表居于主導地位的藏族男性。妻子卓嘎調侃達杰像“種羊”,欲望過多,生育壓力卻是卓嘎承擔,她已經懷了三個孩子,像母羊一樣緊緊被拴住,避孕也是件難事。社會生活中,達杰是家中頂梁柱,“種羊”地位不容侵犯,男性權利不容置疑,達杰擁有絕對話語權,這也就有了因生育問題妻子卓嘎與達杰產生的對抗。

除此之外,與身強體健的“種羊”對立的是一只腿瘸且無法生育的“母羊”,對于達杰這樣的藏族家庭而言,它的命運只有被屠宰或售賣。在影片卓嘎給母羊喂食的段落,導演運用巧妙的鏡頭語言將卓嘎與母羊并置,暗示卓嘎與母羊殊途同歸的悲劇命運。卓嘎得知自己再次懷孕,想要自己掌握命運,不愿淪為生育的工具,即使腹中孩子被上師認為是爺爺的轉世。影片最后,“母羊”有著兩種命運:一是在夢里它的腿好了,可以奔跑;二是現實中,它被達杰賣掉作為大兒子的學費。母羊的命運也預示著卓嘎兩難的命運,繼續為家庭付出還是擁抱自由。最終,卓嘎同妹妹卓瑪一同走在路上,結果如何,電影沒有明確的答案,導演將兩難的選擇交給了觀眾,或許,在導演心中,答案也是另一種束縛。

三、尼姑——女性處境的對照

妹妹卓瑪和卓嘎雖然都是藏族女性,她們的形象卻截然不同。妹妹卓瑪的尼姑形象處于女性社會的“邊緣”,甚至與女性隔絕,通過世俗和宗教實踐被剝奪了性別的權利,被賦予神性。卓瑪雖面臨女性生存困境但她是藏族女性中被社會認可的女性形象,是女性群體中的主流。兩者的對比形成了同女性性別間的內部差異困境。姐姐卓嘎阻止妹妹與舊情人的聯系,不希望她和舊情人再生瓜葛,妹妹勸說姐姐不要墮胎將孩子生下,兩者都在以愛的名義剝奪互為女性擁有自由的權利。妹妹卓瑪的故事沒有完全展開,但能在電影細節中推測,她經歷了世俗戀愛的失敗,甚至為男人墮胎,感情創傷的打擊使她走進了宗教世界的大門。尼姑喻示的是一種社會接納,但剝奪了屬于女性的權利與欲望。

四、夢中捉痣——宗教信仰的反思

在影片中,“痣”是爺爺奶奶轉世的標志和證明。達杰的大兒子江洋被認為是奶奶回家的投胎轉世,是因為兩人在身體相似的位置有著同樣的痣。而在爺爺去世之后,達杰被上師告知,卓嘎懷著的孩子是爺爺的轉世。而問題在于,這個小家庭已經不堪重負,沒有再養一個孩子的能力,如果不接受這個孩子,爺爺所代表的信仰又該何去何從?導演用詩意般的鏡頭語言將答案交付在大兒子江陽的夢境之中。

在一次給爺爺撓背的時候,達杰的兩個小兒子想看江洋背上的這顆痣,燈光滅掉的時候,弟弟竟將這顆痣從江洋身上取了下來玩耍,兩個小兒子赤裸著身體向著廣闊的沙漠與天空相連的地方跑去,笑聲與打鬧聲交織在一起。江洋在沙漠中追著孩子們,孩子消失了,只留下江洋站在原地,畫面出現了一片湖泊,與沙漠形成強烈反差。這種現實與超現實的結合,不僅暗示了生死輪回信仰體系的瓦解,對形而上的宗教信仰的重新思考與反思,更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人本就是“赤裸裸來,赤裸裸去”的哲學理念。

導演用一顆“痣”,裝載了藏地人的精神世界,將藏地宗教文化與人類情感的共鳴緊緊連接在一起,同時以宗教文化的視角為人類尋求精神自由提供思考的方向。一場超現實的夢境將現實殘酷故事下人與人之間緊張關系中的情緒化解開來。夢境節奏的緩慢沉靜,襯托出高海拔地區獨屬的迷幻,大概也只有在萬瑪才旦導演的鏡頭下才如此妥帖自然。

五、色彩——情感內涵的表達

萬瑪才旦導演采用高度表意化的電影色彩,以憂郁氣質的藍色冷調作為整部電影的情感基調,高原的凌冽氣息與主人公壓抑茫然的心理得到精確的展現。紅色作為視覺重點與藍色相對應,引起觀眾的關注與解讀。藍色意味著死亡與重生,紅色意味著生命與希望。達杰給借來的種羊系上紅布,與之對應的是妻子卓嘎身穿的紅布衣裳。甚至在卓嘎與達杰討論不能生育的母羊如何處理的對話中,卓嘎沒有畫面。這些“線索”暗示卓嘎的地位與生育的命運。達杰賣掉母羊時,買羊人將達杰手中的兩張紅色百元大鈔全部拿走,留下達杰看著手中零錢發呆,象征著達杰面臨的家庭困境與生活壓力茫然無措的心境。電影多次出現藍色鏡頭,在幾處超現實場景片段中,江洋身上的痣被弟弟們取下時,這時整個片子都是藍色的,迷幻荒誕的情境是對宗教信仰的反思。卓嘎在醫院準備要做流產手術時,藍色的鏡頭體現卓嘎內心的矛盾與糾結。卓嘎與妹妹卓瑪在最后的談話時也是藍色,姐妹之間的勸解與溝通是對過去的放下與現在的重新開始。色彩在影片中是人物情感的外在體現,增強主旨內涵,給與觀者美感的同時啟發觀者思考。

六、結語

萬瑪才旦通過設置氣球、羊、痣等隱喻來表達藏文化核心主題的同時,成功將藏地小家庭的生活場景中面臨的兩難困境放置大眾視域之中,成為可以進行公共討論的社會議題。在現代化進程中,現實與信仰的距離究竟有多遠呢,我們能否在滾滾前行的時代洪流之中,找到屬于自己心中的紅氣球呢?希望我們每個人都能有直面生活的勇氣,擁抱自由。

參考文獻

[1]杜慶春.少數民族電影與現實表現——與萬瑪才旦導演對話[J].藝術評論,2011(03):72-76.

[2]萬瑪才旦,王小魯,于清.高原劇場和電影藏語——萬瑪才旦訪談錄[J].當代電影,2019(11):11-15.

[3]萬瑪才旦,索亞斌.《氣球》:意象、故事與困境——萬瑪才旦訪談[J].電影藝術,2020(06):88-93.

作者簡介

廖景麗,青島科技大學傳媒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研究方向:藝術設計。

徐瑞霞,青島科技大學藝術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視覺設計與數字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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