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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談《我不是藥神》中的疾病隱喻

2022-06-05 01:37曹旭丹
速讀·上旬 2022年4期
關鍵詞:我不是藥神隱喻

曹旭丹

◆摘? 要:現實主義電影《我不是藥神》經由真實事件改編,一經上映便引起了大眾對白血病的關注,同時在社會文化意義上隱喻了客觀的人類生存困境。影片中,血液是白血病這一特殊標簽下對道德的間接隱喻,口罩意味著對“他者”的疏離以及對主體認知的隱喻,柑橘則代表著非常態生命境遇下的精神隱喻。透過疾病,我們不僅能夠了解人類生存的外在威脅,同時也能夠窺探和反思人類社會秉承的文化價值合理性。

◆關鍵詞:疾病隱喻;社會困境;隱喻;《我不是藥神》

美國文學家蘇珊·桑塔格認為,“疾病是生活的陰暗面,是一重更麻煩的公民身份,每個降臨世間的人都擁有雙重公民身份,其一屬于健康王國,另一則屬于疾病王國?!奔膊?,是每一個生物都無法逃避的事實。盡管我們都希望能夠在健康王國中無憂無慮地生活,但仍不可避免得要被疾病王國的公民身份打碎這份平靜。有學者指出,作為隱喻的疾病不僅是身體缺陷的外在表征,從某種意義上來看,它也是人類生存困境的內在隱喻。21世紀以來,經濟騰飛和科技進步為人類社會和生活帶來了諸多有益的發展,但同時加速的節奏、激烈的競爭、物化的環境,人類從嬰兒時代開始就“位于難以置信的焦慮邊緣”。而疾病,同樣是人類生存焦慮的一大來源。

電影《我不是藥神》聚焦于近年社會中的熱點話題——醫療,談及了由疾病引發的健康危機以及倫理思考。當疾病成為藝術作品中的表現對象之時,就不僅是醫學所關注的范疇,而是廣泛地向社會文化等領域發散式輻射的關注點。本文試圖通過對《我不是藥神》中的三個隱喻展開探討,進一步揭露作為隱喻的疾病在社會文化意義上呈現的民眾生存焦慮。

一、血液:白血病的道德隱喻

提起“白血病”,很多人對之賦予的標簽都具有“傳奇而貴氣”的特殊色彩。學者胡凱曾指出,人類對特定疾病的道德渲染,那種尋找意義的思維模式使某一疾病所附加的意義,漸漸超越它的本名,武斷地成為這個疾病的本質描寫、文化上的意義和道德上的判斷。不同于《疾病的隱喻》中所提到的梅毒與艾滋病等傳染疾病,白血病更像是在十七八世紀被視作帶有“貴族氣質”的肺結核。因其復雜的成病原因且不具備傳染性,白血病不會遭受到“疾病道德化”標簽的糾纏,白血病患者也常常被視為“上帝的失寵兒”。也正因如此,白血病備受影視創作者的偏愛。影視作品中得白血病的總是年輕貌美的女主角,例如電視劇《藍色生死戀》《新不了情》以及MV《童話》等等。白血病在流行文化中,已經被賦予一種浪漫傷感的情懷。在感官上,給人一種柔弱殘缺的“病態美”。它的非傳染性特點使得它丟失了傳染病的直接性道德隱喻功能,但《我不是藥神》的關注焦點是從微觀個人向宏觀社會逐漸發散性擴張,它具有間接性道德隱喻功能。

影片中,瑞士格列寧的醫藥代表在與刑警曹斌初次見面時,兩人握了一次手。在此之前曹斌因與嫌疑犯搏斗而被咬傷了右手,傷口的血液沾染到了醫藥代表,引起了他較為明顯的反感,影片用一個特寫鏡頭給了醫藥代表沾染了血液的手,僵直地擺放在座椅扶手上直至用領巾擦除。盡管曹斌并非白血病患者,但白血病是以“血”為核心的疾病,電影中的血液元素也變得尤為奪目,更具有象征意味??箵舭籽〉尼t藥公司的代表卻十分排斥血液,一副唯利是圖的嘴臉,這與其在醫患面前所構建出的“醫者仁心”的形象格格不入,產生了鮮明的反差。白血病通過“血”的元素,實現了對人性、利益的間接性隱喻,完成了對影片深層意義的建構。白血病這種非傳染類疾病的間接性隱喻功能經由中轉或迂回,可以達到比傳染類疾病的直接性隱喻功能更震撼的藝術效果。

二、口罩:病患的主體認知隱喻

口罩是電影中一個至關重要且反復出現的意象,在影片中是疾病隱喻功能的反光鏡。表面上來看,慢粒白血病患者一般在外活動戴口罩是因為他們無法接受有菌環境的刺激,深層次來看則是他們在自卑心理的影射下對于健康世界的一種自我疏離。從一定程度上來看,患者對于口罩的依賴暗示著對于自身疾病厄運的默認,催生了患者的恥辱感與自我隔離。

口罩是貫穿電影劇情始終的一個道具,一個微妙的符號,隱含著白血病患者們對于自己的認知,即對于健康人來說的“他者”。當假藥販子張長林看到印度格列寧背后的巨大利益后,對程勇進行威逼利誘,要求其轉讓藥物代理權。這時,原本在陳永面前不帶口罩的呂受益從沙發上緩緩站起,眼底充滿了失望和無奈,戴上了口罩。這一行為標志著呂受益對于程勇在內心的抗拒,口罩就像一堵墻,割裂了他倆之間的關系,也撲滅了患者心里緩緩燃起的希望之光。

在呂受益的哀悼會外,站滿了兩排戴著口罩的白血病病友,程勇從中逆流而行,病友們雙眼注視著;當病人心中的“救世主”程勇被判刑后,警車沿路的白血病患者自發地摘下了口罩,目送程勇。影視劇中被排除的“他者”,是現實世界不公正、不公平、不公開的問題的社會矛盾表征,而基于疾病、殘疾等身體具象載體而建構“他者”尤其顯得詭秘?!八摺北緸楫愵?,但影片中的程勇打心底就具有一種異類即同胞的平等意識,他敢于面對疾病、正視患者,他對罹患疾病的“他者”一視同仁,將他們的地位從無人問津的邊緣地帶提到了同健康人士同一個層次。在這一群白血病患者眼里,同樣的藥效卻以十分之一的價格出售救命藥,甚至在后期倒貼錢且冒著坐牢風險的程勇就是拯救他們于水火之中的“耶穌”,影片結尾處患者主動將口罩摘下,是需要避免感染的慢性粒白血病人所能給的最高級別的尊重,更體現了他們對于主體價值以及男主角程勇價值的多重認同。

三、橘柑:非常態生命境遇的覺醒式精神隱喻

對于白血病人來說,病情發展擴散之快,癥狀之痛苦,以及臨床癥狀之低預見性,無一不讓患者對生命的感知力和命運的掌控感充滿著不安。疾病或惡化或好轉,狀態或積極或消極,在一次次反反復復的折磨中,患者對自己的生命燃起了更深的主體意識和調控欲望。影片中,“橘柑”前后出現了三次,每一次都與呂受益息息相關。第一次,呂受益在鄰居的介紹下認識了程勇并拜托他去印度采購藥品,呂受益為表客氣在程勇的桌上放了一顆橘柑;第二次,程勇前去探望因吃不起假藥販子的印度藥而病入膏肓的呂受益,呂受益羸弱地指向桌上的水果盤對程勇說“吃個橘子吧”;第三次,程勇從呂受益的葬禮上看見蹲在拐角處的黃毛正流著淚吃橘柑,那是呂受益生前送給他的。

從醫學角度上來說,橘柑能在一定程度上預防和治療壞血病。而橘柑在影片中重病的統攝下,著意味著微弱生命的搏動與掙扎。白血病患者對橙黃色維他命的主動汲取,暗含著他們對延續生命的強烈渴望。正如剝開皮的橘肉本身:鮮活多汁卻又脆弱無比,容易腐爛。疾病隱喻著病患主體對生存欲望的召喚,賦予了普通的橘柑更為深刻的內涵。同時,橘柑作為日常生活中較為常見且價格相對平民的水果之一,同樣隱喻著以呂受益為代表的白血病群體正在遭受著身體疼痛與生存成本的雙重壓迫。很多觀影群眾表示,假藥販子張長林在劇中的一句經典臺詞,道盡了勞苦大眾不想面對卻又不得不面對的無奈現實:“我賣藥這么多年,發現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種病,窮病?!痹诟甙旱闹委煶杀鞠?,貧窮為重病患者帶來了治愈疾病更大的阻礙,折射的客觀現實是罹患大病重病的患者,常常因為“窮”同時忍受肉體與精神的雙重折磨。黃毛在呂受益葬禮上所剝開的那顆橘柑,恰似一種生命意識的傳遞。正如影片的英文名Dying to Survive(向死而生),每個生命都終將逝去,可疾病卻是永恒存在的,它寄生在人的肉體中,加速了人的逝去?!凹膊 蓖ㄟ^“橘柑”實現了精神隱喻的過渡,使得觀眾在觀看的同時不僅感受到重病患者們的生存現狀,更加感受到了不僅是從醫學角度而是從社會、人類角度看待“疾病”給患者帶來的精神沖擊,使影片具有深刻的現實意義。

四、結語

《我不是藥神》自上映以來,便廣受關注和好評。該片改編自“藥俠”陸勇的真實故事,除了立體的形象、動人的情節、高超的演技,片中“血”元素的道德隱喻,口罩的主體認同隱喻以及柑橘的生命精神隱喻都客觀呈現了當疾病侵襲而來時,底層民眾的生存困境與人性掙扎。蘇珊·桑塔格在《疾病的隱喻》中談到,結核病、艾滋病、癌癥等疾病正在社會的演繹中一步步隱喻化,從“僅僅是身體的一種病”轉換成了一道德批判,并進而轉換成一種政治壓迫。透過疾病,我們不僅能夠了解人類生存的外在威脅,同時也能夠窺探和反思人類社會秉承的文化價值合理性。從這一意義上來說,盡管疾病隱喻的陰影仍深植于社會的話語結構中,但真正扭轉這種社會無意識已指日可待。

參考文獻:

[1]孫雯波,胡凱.疏離與關懷:傳染病患者的社會交往倫理探析[J].倫理學研究,2008(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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