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國際組織捍衛法國利益
——法國國際組織人才發展支持體系研究

闞 閱 王瑜婷

(浙江大學 教育學院,浙江 杭州 310058)

在當今世界格局朝著多極化演進的趨勢下,國際組織作為具有廣泛影響力的多邊平臺在全球治理中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隨著中國綜合國力的日益增強與國際地位的顯著提升,加強和深化與國際組織的合作成為我國實現“改革和完善全球治理體系”“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等戰略目標的重要途徑。當前,我國亟需向國際組織培養和輸送更多人才,不斷擴大在世界舞臺上的話語權和影響力。本文系統分析了法國為捍衛國家利益而在國際組織人才培養、輸送和維護方面所采取的舉措與行動,以期為改善和提升我國國際組織人才戰略提供參考。

一、維護國家利益:法國國際組織人才發展體系的目標與定位

以國際組織為重點的多邊外交是法國總體對外關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其整體變遷和局部動向折射出法國綜合國力的興衰、國際地位的升降和對外政策的變革。第二次世界大戰前,法國是很多國際組織的主要創立者和主導者;二戰后,法國從世界一流資本主義強國淪為美蘇兩極對抗下的二等國家,在國際事務中的話語權和影響力逐漸下降。1958年戴高樂重新執政后,法國開始實行獨立自主的外交政策,力求恢復法國的大國地位,而國際組織則成為法國重新崛起的戰略要地。法國高度重視在國際組織的外交布局:一方面利用已有國際組織的治理機制有效融入美國主導下的國際體系,并努力減少美國對法國的控制和干預;另一方面著力于在區域層面建立由法國主導或影響的國際組織,如歐盟、法非首腦會議以及法語國家和地區國際組織(OIF)等,力求實現國際影響力的提升和大國輻射能力的擴散。(1)李云飛.法國的國際組織外交[J].國際觀察,2009,(6):9-15.

法國將國際組織視為維護其國家利益的重要手段。正如法國政府歐洲與外交部(MEAE,以下簡稱“外交部”)所指出的,“法國一切外交行動的使命在于保衛和促進法國和法國人在所有其他國家與國際組織中的利益”(2)Ministère de l’Europe et des Affaires étrangères. Les métiers de la diplomatie.https://www.diplomatie.gouv.fr/fr/le-ministere-et-son-reseau/les-metiers-de-la-diplomatie/.;其政治外交的行動領域包括“在各國際組織中代表法國、捍衛法國在歐盟的利益”,經濟外交也須“在歐洲和世界范圍內參與制定國際規則以捍衛法國的利益”(3)MEAE.Un réseau diplomatique essentiel à la politique étrangère de la France.https://www.diplomatie.gouv.fr/fr/le-ministere-et-son-reseau/les-metiers-de-la-diplomatie/un-reseau-diplomatique-essentiel-a-la-politique-etrangere-de-la-france/.。法國將國際組織的重要性提升到了國家安全和國民利益的戰略高度,對國際組織外交采取了高度重視和開放的態度,積極加入或建立了各種國際組織,并致力于在其中扮演具有關鍵影響力的主權國家角色。截至2006年,法國是參與全球協定性政府間組織(IGOs)、全球協定性非政府組織(NGOs)和地區協定性非政府組織等三類國際組織最多的國家,其參與率分別高達80.6%、91.8%和47.39%,均位列世界首位。(4)王玲.世界各國參與國際組織的比較研究[J].世界經濟與政治,2006,(11):47-54.

國際組織職員是幫助主權國家在國際組織內發揮影響力的主要行為者。向國際組織輸送更多的法國籍職員是法國進行國際組織戰略布局的關鍵一環。為此,法國外交部設立隸屬于政治事務與安全局的專門機構——國際公務員代表團,其職責是“提高法國人員在國際組織的參與度”。(5)Légifrance. Arrêté du 28 décembre 2012 relatif à l’organisation de l’administration centrale du ministère des affaires étrangères. https://www.legifrance.gouv.fr/loda/id/JORFTEXT000026858948/2020-01-01/.法國國際組織人才戰略實施以來已成功助力法國培養了一大批國際公務員,法國在各大國際組織內的參與度與代表性都得到顯著提升。截至2021年,法國以成員國身份參加了全球共190個國際組織;在全球23萬名國際公務員中有20278名為法國籍,即法國國際公務員占世界國際公務員總數的比例約為9%。在具體國際組織的分布上,法國國際公務員任職的國際組織主要包括聯合國系統的國際組織(26.5%)、歐盟(36.2%)、合作性組織(13.9%)和其他國際組織(23.2%)。法國國際公務員在上述四類國際組織中擔任高級官員的人數比例分別為53.7%、48.8%、45.8%和59.6%。(6)Délégation aux Fonctionnaires Internationaux. Infographie: Présence fran?aise dans les organisations internationales. https://www.diplomatie.gouv.fr/IMG/pdf/infographie_-_presence_francaise_dans_organisations_internationales_cle096b5d.pdf.以聯合國為例,截至2020年底,法國籍職員占聯合國系統工作人員總數的3.77%,僅次于美國(6.74%)、剛果民主共和國(5.04%)、肯尼亞(4.69%)和南蘇丹(3.79%)。(7)UN General Assembly,Composition of the Secretariat: Staff Demographics (A/76/570)(New York: UN,2021),128-142.根據適當幅度制度,法國在聯合國秘書處的任職情況長期處于“代表性過度”狀態,法國籍具有地域地位(geographical status)的工作人員數量為140名,遠高于法國適當幅度(82-111名)的上限;其中,法國籍高級別工作人員數量為16名,在各會員國排名中居于前列。法國預計在未來5年期間只有不到20%的在職人員退休,其在聯合國系統的任職情況還具備相對年輕化的特點。(8)Ibid.,111-187.以上數據說明,法國國際組織職員人數眾多且層次、領域分布得當;部分職員身居要職,在部分國際組織開展的工作中具有相當的參與和影響能力。

二、貫穿國民教育:以勝任為導向的法國國際組織人才培養體系

法國對國際組織人才的培養貫穿其國民教育體系的各個層次:基礎教育階段,從公民教育切入培養學生的“世界公民”價值觀、引導有潛力的學生樹立國際公務員的職業理想,同時提供至少兩門外語的語言學習環境;高等教育階段,學生系統學習國際組織工作所需的基礎能力以及專業知識和技能,并通過各種途徑獲得海外學習或實習的機會。

(一)培養“世界公民”價值觀

法國國民教育體系從初等教育階段開始,通過學校課堂教育和課余校外活動等引導學生樹立正確的價值觀,培養學生符合國際組織任職要求的思維方式和個性特質。例如,法國國民教育、青年與體育部(MENJS,以下簡稱“國民教育部”)制定的強化基礎知識掌握的四大優先事項計劃中,“尊重他人”是與“讀”“寫”和“算”三項基本學習能力并列的關鍵基礎能力,要求法國學生從小培養與他人共處時互相尊重、平等對待的良好品質。(9)Ministère de l’éducation nationale, de la jeunesse et des sports. Quatre priorités pour renforcer la matrise des fondamentaux. https://www.education.gouv.fr/4-priorites-pour-renforcer-la-maitrise-des-fondamentaux-9056.法國國民教育部頒布的6至16歲學生應掌握的“共同基礎知識、能力和文化”教學大綱中,“對世界和人類活動的認知”是關鍵板塊之一,學生應學會理解人類社會的時間和空間維度、能認知人類文化的生產和當代社會的世界性,這對培養學生開闊的世界觀和文化意識具有積極意義。(10)MENJS. Le socle commun de connaissances, de compétences et de culture. https://www.education.gouv.fr/le-socle-commun-de-connaissances-de-competences-et-de-culture-12512.法國中小學的可持續發展教育(EDD)從環境教育切入,幫助學生從科技、倫理和公民角度理解人與自然、經濟、文化和社會的關系,主動承擔人類責任,在環境問題面前做出正直、符合人類共同利益的選擇。(11)MENJS.L’éducation au développement durable. https://www.education.gouv.fr/l-education-au-developpement-durable-7136.此外,法國近10%的人口為外來移民人口(12)Institut national de la statistique et des études économiques.étrangers - Immigrés en 2018 France entière. https://www.insee.fr/fr/statistiques/5397749?sommaire=5397790&geo=FE-1.,這為法國學生提供了天然的多元文化環境,法國學校教育長期以來注重培養學生自由平等的人文主義精神,這也為法國學生形成開放包容的多元價值觀奠定了良好基礎。

(二)重視語言與跨文化交際能力

具備優秀的跨文化交際能力是進入國際組織工作的基本條件,這首先要求國際公務員熟練地運用一至兩門外語(通常是英語和法語),能將其作為工作語言,并能在文化多元的環境中同使用不同語言的群體進行良好溝通和交流。根據法國國民教育部的要求,“在中等教育階段結束后,每名法國學生都應能使用至少兩門實用語言進行交流,且口語在任何階段的學習中都是優先的”(13)MENJS.Les langues vivantes étrangères et régionales. https://www.education.gouv.fr/les-langues-vivantes-etrangeres-et-regionales-11249.。為此,法國的外語教育深入幼兒園時期,每名法國學生在幼兒園階段就能接觸到第一門外語,小學階段則保證每天20分鐘練習該門外語口語的時間。進入初中后每名學生學習至少兩門外語,其中一門必須是英語;保證每天對兩門外語的使用練習,同時可選修第三門外語;初中四年級結束后對英語學習成果進行考核。高中繼續提供學習第三門外語的機會,同時強化對已學習的兩門外語的專業化教學,在中學畢業會考時對所學的所有外語進行考核和評價。(14)MENJS.Faire progresser tous les élèves en langues étrangères. https://www.education.gouv.fr/media/22475/download.外語教育貫穿法國學生的整個學業生涯,強調口語輸出和語言的實際運用,為法國人進入國際組織工作提供有利的語言優勢。

同時,通過語言學習了解不同國家和地區的民族特性、歷史傳統和風俗習慣,對于培養學生多元開放的國際視野、提升跨文化交際能力具有重要意義。從經合組織2018年國際學生評估項目全球勝任力測評框架中與“跨文化交際能力”有關的要素來看,法國學生在“學習他者文化的興趣”“尊重不同文化背景的人群”和“跨文化溝通意識”方面獲得的評價均高于各國平均水平;法國近80%的學生能夠使用兩門及以上的語言,且這些學生的多語能力與其對待他者文化的態度呈現出積極的正相關關系。(15)OECD, PISA 2018 Results(Volume VI): Are Students Ready to Thrive in an Interconnected World?(Paris: OECD Publishing,2020),96,99,119,130.對多種語言的掌握和熟練使用構成了法國人跨語種和跨文化對話的基本工具,而文字符號的相通也為文化的交流和聯結鋪設了路徑。法國人長期接受“自由、平等、博愛”的核心文化價值觀教育,同時生活在由大量移民人口構成的多元文化社會中,接受富含跨文化內容的學校教育體系的培養,這些都促使法國人在實際跨文化交際場景中形成良好的心理適應和文化接受能力。

(三)強化專業知識與技能

對聯合國系統下屬國際組織2000年至2017年最高領導人履歷的研究顯示,法國共培養了9名國際組織最高領導人,在會員國排名中僅次于美國。巴黎政治學院、巴黎第十大學、巴黎大學和巴黎高等商學院則是這些領導人的母校。(16)金蕾蒞等.國際組織最高領導人的任職特征及對國際化人才培養的啟發[J].清華大學教育研究,2019,(5):82-90.事實上,法國知名高等院校,特別是培養精英型專業人才的“大學?！?grande école),在幫助相關領域學生獲得進入國際組織所需的有競爭力的教育背景和專業能力上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以巴黎政治學院為例,該校是法國高等院校中著名的“大學?！敝?主要提供法律、經濟、政治、歷史和社會學等領域的教育,致力于培養能勝任全球相關專業領域工作的精英人才。巴黎政治學院為其學生提供了高質量的學術知識教學和專業化的職業能力培養,確保學生有充分途徑獲得國際組織工作所需的專業知識和技能。例如,該校國際事務學院按照國際事務的專業領域,開設了國際安全、全球治理和外交、國際經濟政策、國際發展、人權和人道主義行動、環境政策、國際能源以及新聞和國際時事八個專業。(17)Sciences Po,“About Us, Our Ambition,”https://www.sciencespo.fr/psia/content/about.html.學生們在完成核心課程的基礎上,根據自身感興趣的“區域”和“主題”自由選課,最終形成以未來具體職業目標為導向的個性化課程方案,以集中學習面向不同地理區域和不同專業領域的工作所需的高度專業化知識,由此實現學術知識向職場實踐運用的高效轉化。在實踐培養方面,學院鼓勵學生在兩年學程中的第三學期參加實習,特別是到各國際組織或歐洲機構實習,之后參加學院組織的“大口試”(Grand Oral)以針對該段經歷完成答辯,這對學生積累國際工作經驗、盡早實現職業化成熟有較大促進作用。(18)Sciences Po,“Academics, Master Programs,”https://www.sciencespo.fr/psia/academics/masters/.該校就業處2021年對畢業生就業情況的調查報告顯示,“國際組織是碩士畢業生擇業的主要目標之一,他們擔任了如政策顧問、分析師、項目經理、對外事務專家、律師、記者等多樣化的職位”;2019年畢業的碩士生中有9%與國際組織簽訂了工作協議,且這一數值相比2015年的5%實現了連年持續增長;其中,國際事務學院和公共事務學院到國際組織就業的碩士畢業生比例最高,分別是各自學院畢業生總數的27%和7%。(19)Sciences Po Carrières,“2021 Graduate Employability Survey on the Class of 2019,”https://www.sciencespo.fr/en/news/news/where-are-our-2019-graduates-now/5774.

三、強化政府責任:以任職為目標的法國國際組織人才輸送體系

為實現向各大國際組織和歐洲機構輸送人才的戰略目標,法國政府聯合其他社會力量,形成了以“一方主導、多方協調、共同發力”為突出特征的工作模式。其中,法國國際公務員代表團在當前法國國際組織人才發展體系中扮演了主導機構的關鍵角色。

(一)頂層規劃:一方主導與多方合作

為實現“制定和實施法國在國際組織代表性提升戰略”的構想,法國政府從20世紀60年代開始籌備組建專門負責該項事務的工作小組,1969年法國政府正式成立國際公務員委員會。該委員會由法國總理府直接指導和管轄,旨在召集各方人士,就法國在國際組織任職的代表性和法國國際公務員的相關問題等交流信息、交換意見和尋找解決方案。(20)Légifrance. Arrêté du 28 mai 1969 portant création auprès du premier ministre d’un comité de fonctionnaires internationaux. https://www.legifrance.gouv.fr/download/securePrint?token =@joFfoO@GPMHsDVreLDZ.1984年,該委員會經改革形成了法國政府各部門代表、法國常駐國際組織外交代表、法國國際公務員協會代表以及相關社會團體代表等多方人士共同參與、共商共策的議事模式。(21)Légifrance. Décret n°84-20 du 9 janvier 1984 relatif au délégué aux fonctionnaires internationaux et au comité des fonctionnaires internationaux. https://www.legifrance.gouv.fr/download/ securePrint?token=OJ$PVosOQOrhXYm9DPv5.與此同時,1983年法國部長會議提出任命一名直接向總理負責的國際公務員代表。法國政府高級官員讓娜·佩諾(Jeanne Penaud)成為首位代表。1984年法國政府出臺法令明確了國際公務員代表的職權范圍,即“國際公務員代表為國際公務員委員會秘書長”,負責“促進法國人到國際組織任職,特別是向國際組織派遣法國國家公務員;識別法國國際公務員遇到的問題并尋找一切解決辦法;向法國政府和法國國際公務員提供各大國際組織基本情況的信息;確保法國國際公務員的歸國問題”。為完成以上工作,佩諾組建了一個不超過10人的工作小組,即國際公務員代表團,其成員主要包括秘書人員和來自政府各部門的特派專員。由此,法國國際公務員代表團成為實施法國國際組織人才戰略的主要執行機構。(22)France Archives. Premier ministre; Organismes rattachés directement; Délégation aux fonctionnaires internationaux(1983-1995). https://francearchives.gouv.fr/en/findingaid/c1337c795329fc86dbce2e030e4fb125ab700427.

1994年對法國政府組織結構和工作開展狀況進行評估的一份報告指出,隸屬于總理府的法國國際公務員代表團與法國外交部下屬機構之間存在職權重疊的現象,要求改革機構冗余現狀、精簡政府組織。(23)Sénat de la France. Avenir de la délégation des fonctionnaires internationaux, 10e législature, Question écrite n° 09092 de M.Xavier de Villepin et Réponse du Premier ministre. http://www2.senat.fr/questions/base/1994/qSEQ941209092.html.于是,1995年法國政府出臺法令解散了法國國際公務員代表團,代表團秘書長的工作轉交給外交部國際公務員司司長;國際公務員委員會得到保留,改由法國公職與行政管理總局(24)該局原隸屬于法國公職部,2017年5月馬克龍當選總統后撤銷公職部,將國家公職與行政管理總局直接劃歸總理府。局長主持,且其作為法國國際組織人才戰略實施過程中咨詢機構的作用得到強化。(25)Légifrance. Décret n°95-422 du 20 avril 1995 relatif à l’organisation et au fonctionnement du comité des fonctionnaires internationaux. https://www.legifrance.gouv.fr/loda/id/JORFTEXT000000736255/2010-07-02/?isSuggest=true.此后,與法國國際公務員輸送和維護相關的具體工作分別交由外交部和公職部,前者發揮主導作用,負責法國參與國際組織戰略的制定和全體法國國際公務員相關問題的跟進,后者則突出協作功能,主要完成法國國際公務員的待遇和歸國等后勤工作。(26)Sénat de la France. Avenir de la délégation des fonctionnaires internationaux, 10e législature, Question écrite n° 09378 de M.Guy Penne et Réponse du ministère des affaires étrangères. https://www.senat.fr/questions/base/1995/qSEQ950109378.html.1995年至2010年間,法國外交部和駐外代表團中參與法國人在國際組織任職相關事務的人員主要以法國國際公務員使團成員的身份展開工作。2010年后,法國政府部門內負責國際公務員相關事務的組織再次經歷改革和人事重組,最終恢復使用法國國際公務員代表團的名稱。(27)Meryll David-Ismayil. Les politiques de présence des états occidentaux au sein des organisations internationales: comprendre le maintien de la domination occidentale à partir du cas fran?ais(note de recherche). études internationales 45, no.2(2014):285-306.至此,法國國際公務員代表團由20世紀80年代直屬于總理府的工作小組轉變為法國外交部的下屬機構,全權負責法國國際組織人才戰略的決策和執行工作。

法國國際公務員代表團跨部門合作辦事的特征較為突出。目前,該代表團由一名國際公務員代表、一名副代表和其他12名固定人員組成,其工作人員部分來自行政與公職部、經濟部、社會事務部、高等教育部、國防部和財政部等其他政府部門。(28)Délégation aux Fonctionnaires Internationaux. L’équipe de la DFI. https://www.diplomatie.gouv.fr/fr/emplois-stages-concours/travailler-dans-les-organisations-internationales/communiquer-avec-la-dfi/l-equipe-de-la-dfi/# sommaire _4.以不同國際組織和國際事務議題為劃分,代表團成員各自負責不同專業領域的工作,同時與各合作政府部門就人事派遣和借調等工作進行積極的聯絡和溝通,以最大限度整合法國政府各方面力量,優化法國在國際組織人才輸送和管理上的資源配置。除了與國內各政府部門協同辦事外,代表團還通過外交部的對外聯絡關系,積極尋求與法國常駐國際組織代表團、法國國際公務員協會以及其他社會團體的通力合作。由此,法國國際公務員代表團基本實現了人員配置上的多部門人員合作與運行模式上的多方力量協助,從而提高了決策過程的科學性,增強了計劃實施和項目落地的操作能力。

(二)信息提供:情報收集與常規服務

信息與情報收集是法國實施國際組織人才戰略的核心路徑之一,也是法國國際公務員代表團的首要工作目標。20世紀70年代,法國國際公務員委員會成立之初就通過召集各方人士參與議事,收集法國人在國際組織任職的相關信息。80年代,委員會成員構成逐漸多樣化,更是體現了法國情報收集工作覆蓋面的擴大。目前,該工作由法國國際公務員代表團主導開展,主要通過以下三種渠道進行。

一是開展調研工作,對法國國際組織人才戰略實施的年度狀況進行總結和匯報。自1993年起,法國國際公務員代表團開始策劃對法國人在國際組織任職情況的年度調研,主要是“對各國際組織內法國國際公務員人事數據詳細匯總”。1998年后,報告的性質逐漸轉變為“匯報法國戰略實施進度的整體觀點,且僅在必要政府部門內部流通的機密文件”。進入21世紀后,報告篇幅大幅增加,內容涉及其他國家的相關數據,以更深入地探討法國人在國際組織任職和晉升的比較優勢和競爭環境。目前,該報告已涵蓋了法國對各國際組織的出資額、法國國際公務員人事數據的變動、法國人進入國際組織的優勢和劣勢分析、國際組織最新招聘政策以及在12至18個月內即將出現人事變動的關鍵崗位信息等豐富內容,成為法國政府制定和實施國際組織人才戰略的重要理論工具。(29)Meryll David-Ismayil. Les politiques de présence des états occidentaux au sein des organisations internationales: comprendre le maintien de la domination occidentale à partir du cas fran?ais(note de recherche). études internationales 45, no.2(2014):285-306.

二是召集相關人士舉行會談,收集多方信息。例如,2018年7月,代表團邀請法國常駐國際組織代表團代表、法國國際公務員協會代表以及法國高校和政策咨詢機構等政府或社會團體代表參加了由法國外交部舉辦的年度見面會。同時,代表團秘書長就法國在國際組織代表性提升的要點和挑戰等問題發表講話,與會者也根據法國人在國際組織工作的真實經歷和所遭遇的問題等展開了交流。(30)DFI. Les Rencontres de la DFI 2018. https://www.diplomatie.gouv.fr/fr/emplois-stages-concours/travailler-dans-les-organisations-internationales/actualites-et-postes-vacants/alertes-de-la-dfi/evenements/article/les-rencontres-de-la-dfi-2018-publie-le-04-07-18.代表團正是借助這種機會收集關鍵信息并征求各方意見。

三是與合作伙伴保持日常聯絡,實現情報的及時互通。法國國際公務員代表團在非會議期間也積極與信息提供各方保持密切的聯絡關系,以第一時間獲得有關國際組織任職的關鍵情報。其中,法國常駐國際組織代表團在識別和定位具有戰略意義的國際組織崗位上發揮了關鍵作用,在職法國籍國際公務員能夠第一時間了解到需要優先對待和重點資助的崗位信息,法國國際公務員協會也利用強大的人脈關系網提供了國際組織內部“可預見性”變動趨勢等重要情報。(31)Meryll David-Ismayil. Les politiques de présence des éttats occidentaux au sein des organisations internationales: comprendre le maintien de la domination occidentale à partir du cas fran?ais(note de recherche). études internationales 45, no.2(2014):285-306.

此外,代表團的信息服務工作還從以下兩個方面展開。其一是全面職位搜尋,發布情報函件。法國國際公務員代表團的日常工作之一就是跟蹤世界各大國際組織招聘的最新動態,收集其新發布的崗位招聘信息,并從中挑選出對法國申請者最有利的一部分。之后再將以上信息整理為電子情報函件,每周向訂閱者推送。法國目前已有1.6萬名國際組織相關崗位潛在申請者訂閱了該情報函件(32)DFI. Infographie: Présence fran?aise dans les organisations internationales. https://www.diplomatie.gouv.fr/IMG/pdf/infographie_-_presence_francaise_dans_organisations_internationales_cle096b5d.pdf.,以便能在第一時間獲得空缺職位的招聘信息,搶占申請先機。值得一提的是,代表團還面向該情報函件的訂閱者開展了用戶滿意度調查,旨在了解法國申請者對國際組織工作信息的需求,提高代表團信息提供和情報輸送的針對性和精確性。(33)DFI. Lettre d’information de la DFI : lancement d’une enquête de satisfaction. https://www.diplomatie.gouv.fr/fr/emplois-stages-concours/travailler-dans-les-organisations-internationales/actualites-et-postes-vacants/alertes-de-la-dfi/evenements/article/lettre-d-information-de-la-dfi-lancement-d-une-enquete-de-satisfaction-publie.其二是開發數據庫網站,提供信息查詢服務。法國國際公務員代表團開發了專門提供國際組織職位相關信息搜索和查詢服務的獨立網站,即“網上國際職業生涯”。該網站主要提供基于數據庫服務的搜索引擎功能,通過對160個國際組織所發布的招聘信息進行實時跟蹤,該數據庫每年發布近5000個管理者級別崗位的具體信息,且實時搜索所提供崗位信息的數量也保持在300個左右。(34)DFI. Infographie: Présence fran?aise dans les organisations internationales. https://www.diplomatie.gouv.fr/IMG/pdf/infographie_-_presence_francaise_dans_organisations_internationales_cle096b5d.pdf.使用者可通過設置意向國際組織的類別或名稱、自身能力領域和專業等檢索條件找到合適自己的國際組織,再有針對性地投遞簡歷和參加考試等后續選拔程序。

(三)積極推送:合規安排與有的放矢

為應對各大國際組織復雜多變的人事聘用制度,法國國際公務員代表團致力于解碼國際組織人事招聘和內部晉升的機制,以實現合理利用規則,有針對性地對優勢項目進行扶持,優化政府相關支持資源的配置,最大程度地實現項目資助向國際組織入職率的轉化。

為實現地區公平的原則,國際組織通常向會員國提供固定比例的職位配額,如聯合國秘書處在人事聘用中實行適當幅度制度等。國際組織網站通常只公開日常預算資助崗位的相關信息,而由預算外財政資助的某些崗位則不服從常規的人才選拔程序。例如,聯合國系統內國際組織提供一類特殊的“青年專業人員”(JPO)崗位,這些崗位由各國直接出資資助,不占用適當幅度制度下分配給各國的職員名額,并且各國在資助崗位的人員選拔上享有極大的權限。20世紀60年代,聯合國開發計劃署最早推出相關項目,法國于1978年簽約成為該類項目的出資國之一,目前主要資助聯合國系統內國際組織的青年專業人員項目。不同于荷蘭等國將人員選拔工作外包給聯合國專業機構的做法,法國國際公務員代表團要求直接把控本國所資助崗位的人員聘選過程,以此最大限度地確保法國所資助的崗位均由法國人任職,從而規避適當幅度制度下的地區配額原則,幫助在聯合國系統內國際組織“代表性已過高”的法國進一步向這些組織輸送職員。(35)Meryll David-Ismayil. Les stratégies d’influence des états membres sur le processus de recrutement des organisations internationales: l’exemple de la France. études internationales 38, no.4(2007):547-557.

為實現工作人員性別構成均等化,以聯合國秘書處為代表的眾多國際組織近年來提出要有意識地改變男女職員人數比例不均衡的現象,要求“同等資質條件下優先錄取女性申請者”。法國外交部順應該性別平等改革的趨勢,自2012年起發起“女性主義外交”(diplomatie féminine),其中,提升法國女性在各大國際組織的任職比例和影響力是優先事項之一。(36)MEAE. Diplomatie féministe. https://www.diplomatie.gouv.fr/fr/politique-etrangere-de-la-france/diplomatie-feministe/.法國國際公務員代表團聯合法國常駐維也納外交代表團隨之推出了“國際組織最具影響力女性人物”等宣傳活動,以鼓舞更多法國女性樹立國際組織職業理想。(37)Représentation permanente de la France à Vienne. Portraits de femmes influentes qui nous inspirent. https://onu-vienne.delegfrance.org/Portraits-de-femmes.針對現有法國女性申請者,代表團曾舉辦信息交流會,邀請國際組織在職女性高級官員分享任職經歷,邀請國際組織人力資源官員講解女性在申請某些崗位時的注意事項,以及安排專門顧問為參會者提供一對一的簡歷優化指導服務等。在法國處于國際組織任職比例過高的不利局面下,代表團通過實施重點培養和優先推送女性申請者的靈活策略,提升法國申請者總體的入選幾率,從而實現向國際組織持續的人才輸送。從2020年法國國際公務員代表團資助下聯合國志愿者和青年專業人員項目的開展情況來看,法國女性無論是申請者還是入選者都在人數上保持了絕對優勢,并且從不同性別的報錄比來看,女性最終被聘用的幾率也高于男性。(38)DFI. Statistiques 2021 des programmes jeunes en OI financés par le ministère. https://www.diplomatie.gouv.fr/fr/emplois-stages-concours/travailler-dans-les-organisations-internationales/ les-jeunes-en-oi-emplois-et-stages/les-programmes-jeunes-finances-par-le-meae/statistiques-des-programmes-jeunes-en-oi/article/statistiques-2021-des-programmes-jeunes-en-oi.

在對國際組織人員聘用制度和內部晉升機制有一定研究的基礎上,根據國際組織不同職位的級別、所在總部和工作性質等的優先性,法國國際公務員代表團采取針對性地輸送特定人才至特定崗位的工作策略,以便最大限度地實現法國的對外政策和國家利益。一般認為,由聯合國秘書處聘任的職員晉升更快,且通常是作為聯合國系統內國際組織的未來領導人才而培養,代表團因此側重于向聯合國秘書處輸送人才,以便未來在各大國際組織中部署更多的法國籍高級官員。從法國在各大國際組織的人員部署情況來看,歐盟及其附屬機構被認為是法國實現區域集團發展戰略的主要場所,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和經合組織等合作性國際組織,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等全球性金融機構,以及歐洲安全與合作組織和世界貿易組織等專業性機構被認為具有較高的政治、軍事和經濟輻射力,以上組織均是代表團重點投放人才的場所。(39)Meryll David-Ismayil. Les stratégies d’influence des éats membres sur le processus de recrutement des organisations internationales: l’exemple de la France. études internationales 38, no.4(2007):547-557.

(四)全程支持:前期指導與后續保障

在前期申請階段,法國國際公務員代表團主要為申請者提供完善的信息推送、查詢和成功經驗的咨詢服務。除前文所述的有關空缺職位的信息,該代表團對各類國際組織的常用招聘方式進行了政策研究,對申請流程及常見問題做出了詳細介紹,并以專欄的形式展示了大量與動機信撰寫、簡歷撰寫、考試和面試等申請必要步驟相關的方法技巧和成功案例。(40)DFI. Se préparer aux sélections. https://www.diplomatie.gouv.fr/fr/emplois-stages-concours/travailler-dans-les-organisations-internationales/conseils-pour-votre-recherche-d-emploi/se-preparer-aux-selections/.為提高申請成功率,代表團還提供一些幫助申請者準備考試、面試的經驗建議和實用工具。當申請者通過第一階段的篩選后,代表團將對其目標崗位進行詳細的能力需求定位,并為其提供后續申請階段精細化、個性化的陪伴服務,以確保申請者最終獲得目標崗位的錄取。

針對已經成為國際組織公務員的法國公民,代表團強調要為其提供長線的支持和服務,主要體現在國內的社會保障與福利待遇方面。早在1992年,法國政府便提出要“為歸國后的國際公務員提供與其在國際組織內工作時同等的服務,以表達對其有利于法國利益的行動的敬意”的政策。(41)Pierre Bandet. Les problèmes du retour des fonctionnaires internationaux(Paris: Documentation fran?aise,1992),32.法國政府承諾,若入職者所在國際組織的具體情況滿足法國有關社會保障供給的相關規定,該入職者在境內或境外國際組織工作期間以及退休后,法國政府都將持續為其提供失業保險、疾病保險、生育保險和養老保險等一系列社會保障,且該權益覆蓋入職者的隨行家屬。(42)DFI. Protection sociale et fiscalité. https://www.diplomatie.gouv.fr/fr/emplois-stages-concours/travailler-dans-les-organisations-internationales/protection-sociale-et-fiscalite/.同時,應國際組織要求,法國政府還給予法國國際公務員工資收入免稅的特殊福利。(43)DFI. Statut fiscal des fonctionnaires internationaux. https://www.diplomatie.gouv.fr/fr/emplois-stages-concours/travailler-dans-les-organisations-internationales/etre-ou-devenir-fonctionnaire-international/statut-de-fonctionnaire-international/article/statut-fiscal-des-fonctionnaires-internationaux.此外,法國國際公務員代表團對各大國際組織針對不同職位等級職員所提供的薪酬待遇和福利保障措施的具體政策進行了研究和匯總,以專題的形式在其網站上進行公示,以便申請者查閱并知悉國際組織工作待遇的具體情況,在必要時保護自身合法權益。(44)DFI. Grades et rémunérations. https://www.diplomatie.gouv.fr/fr/emplois-stages-concours/travailler-dans-les-organisations-internationales/etre-ou-devenir-fonctionnaire-international/statut-de-fonctionnaire-international/article/grades-et-remunerations.

四、發揮柔性力量:以文化為紐帶的法國國際組織人才維護體系

已進入國際組織工作的法國公民對法國政府而言是寶貴的人脈資源,而法語語言和法國文化則是聯結分散在世界各地各大國際組織內法籍人員的文化和情感紐帶。為此,法國通過成立專門協會、進駐社交媒體和在世界范圍內推廣法語等方式維持與各國際組織內法籍人員的長期聯絡關系,致力于在全球構建基于法語文化圈的人脈網絡。

(一)建立協會組織

法國熱衷于在各大國際組織之間創立基于“法語文化圈”的協會或組織,以此聚合國際組織內的法語和法國文化相關者,增強分散在各主要國際組織內法國籍人員的凝聚力和歸屬感。法國國際公務員協會最初由分散在各國際組織內的法國國際公務員自發組建,以維護法國職員在國際組織內的權益為首要目標,后來發展為兼具推廣法語和提升法國在國際組織任職情況等職能的正式組織。該類組織最早出現于20世紀80年代初,如成立于1981年的歐盟機構法國公務員協會(AFFCE)和日內瓦法國國際公務員協會(AFIF-Genève),以及成立于1984年的奧地利法國國際公務員協會(AFIFA)和盧森堡國際組織法國人協會(AFFIL)。目前法國國際公務員以紐約、華盛頓、日內瓦、維也納和布魯塞爾等城市以及肯尼亞、盧森堡和荷蘭等國家為活動區域,或針對歐盟、北約、經合組織、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歐洲專利局(EPO)和歐洲核子研究組織(CERN)等重要國際組織共成立了13個類似協會。(45)DFI. Les Associations de fonctionnaires internationaux fran?ais. https://www.diplomatie.gouv.fr/fr/emplois-stages-concours/travailler-dans-les-organisations-internationales/etre-ou-devenir-fonctionnaire-international/les-associations-de-fonctionnaires-internationaux-francais-afif/.該類協會主要通過信息交流和人員聯絡等方式維護法國籍國際組織職員的聯結關系,以形成有利于鞏固法國在國際組織任職代表性的人際關系網絡。協會定期舉辦交流會議,討論與法國職員在國際組織工作和在海外的日常生活中遇到的問題相關的話題,由此為各國際組織的法國職員提供一個基于民族文化和同胞友誼的跨組織人際交往空間,在國際組織層面上構建一個“法國人共同體”,避免任何一個法國籍職員因長期駐外而產生與法國的疏離感。(46)Association des fonctionnaires internationaux fran?ais. Dossiers et événements. http://afif.ch/ancien/.

法國國際公務員協會還扮演法國國際公務員代表團及其他政府有關部門與各國際組織內法國國際公務員之間的溝通媒介的角色。代表團通過協會的各分支組織收集法國國際公務員的問題或意見,提交給法國政府當局,之后再負責將政府的回復和解決方案反饋給個人,由此形成法國政府和法國國際公務員個體之間規范且高效的溝通機制。在此過程中,法國國際公務員代表團致力于開發和維護與國際組織內部法國籍職員的友好關系,以便利用強大的人際關系網進一步向國際組織輸送法國人才,例如獲得國際組織的直接任職邀約,實現在某些關鍵崗位上法國籍職員任職的“接力”(prendre le relais)。(47)Dominique Galouzeau de Villepin, ministre des affaires étrangères, de la coopération et de la francophonie. Déclaration sur la contribution des fonctionnaires internationaux fran?ais au rayonnement et à la présence de la France au sein de l’Onu, New York. https://www.vie-publique.fr/discours/134724-declaration-de-m-dominique-galouzeau-de-villepin-ministre-des-affaires.

為構建一個聯結使用法語的國際公務員的全球人際關系網絡,來自國際法院(ICJ)、國際刑事法庭(ICC)、禁止化學武器組織(OPCW)、歐洲航天局(ESA)、歐洲刑警組織(Europol)和歐洲檢察組織(Eurojust)的國際公務員代表于2007年在海牙成立了法語使用者國際公務員大會(AFFOI),從而為各國際組織內“講法語的人”提供了一個獨特的交際空間,使得法語和法國文化進一步成為聯結相關國際公務員個體的帶有情感符號的工具。該組織于2011年正式成為法語國家和地區國際組織的官方執行機構之一,致力于“支持和提升法語使用者在國際組織內的代表性,保護法語和多樣性在國際組織內的存在,主持不同國際組織內法語使用者之間密切的聯絡活動,組織共同行動以捍衛其成員的利益”(48)Assemblée des Fonctionnaires Francophones des Organizations interntionales. A Propos de l’AFFOI, Quels sont les objectifs l’AFFOI? http://www.affoimonde.org/_indexapropos.php.。通過與具有較強影響力的法語國家與地區國際組織、法語國家的政府負責人、國際組織內法語國家的外交代表以及國際組織內講法語的高級官員等開展合作,該組織成功舉辦了一系列維護和強化國際組織內法語和法國文化相關人士之間聯絡關系的活動,如在每年3月20日的“國際組織法語日”(JFOI)活動上邀請國際組織公務員用法語表達和交流,在各國際組織和高校內開辦以國際組織語言、文化和認知為議題的研討會等。此外,該組織注重擴大法語人才在國際組織內的影響力,強調要開發青年潛能,通過青年項目等計劃與法語教育實體和各大國際組織建立合作關系,致力于培養“明日的國際公務員”,從而為法語和法國文化在國際組織代表性的構建和鞏固進行長遠的戰略布局。(49)AFFOI. Nos actions. http://www.affoimonde.org/_indexnosactions.php.

(二)利用社交媒體

效仿法國外交部自2009年起入駐社交媒體以更快捷高效地回答公眾有關法國對外政策問題的做法,法國國際公務員代表團開始使用社交媒體平臺作為其提供信息服務和維護國際組織人際關系網的手段之一。以開放的社交媒體平臺為工具,法國國際公務員代表團能夠通過一種非強制、非正式的方式與經過各種渠道進入國際組織工作的法國職員保持長期聯系,從而利用日常交際對話等獲得更多真實可靠的國際組織信息,大大提高了該代表團情報收集和長期關系維護工作的效率。

專業化的職場社交媒體平臺“領英”(Linkedin)是法國國際公務員代表團實現國際組織人力資源戰略的主要工具之一。代表團在該平臺上打造了一個以“國際組織人力資源”為主題的分享和討論空間,以便在法國政府與國際組織職員之間,以及各國際組織職員個人之間建立起更緊密的交往關系。由此,代表團能夠借助領英平臺的信息交換和情感溝通功能,“加強法國與國際組織職員之間的聯系,形成法國人之間某種必要的團結,使得國際組織內法國職員在適當的時機能夠預先通知國內申請者有哪些職位即將空缺,并且提供有關國際組織內部人才篩選方法的實用建議”。截至2021年底,法國國際公務員代表團領英平臺主頁的訂閱者已達2萬名。(50)DFI. Echanges sur LinkedIn. https://www.diplomatie.gouv.fr/fr/emplois-stages-concours/travailler-dans-les-organisations-internationales/communiquer-avec-la-dfi/echanges-sur-linkedin/.

國外其他主流社交媒體平臺也是法國國際公務員代表團實施大眾化傳播策略,利用新媒體和數字化技術實現在線宣傳和網絡引流等創新性工作方法的主要渠道。代表團在“X”(即原來的Twitter)、“臉書”(Facebook)和“油管”(Youtube)等主流社交媒體平臺上開通了官方主頁,用以發布和分享與法國人到國際組織任職相關的活動信息。在上傳至“油管”社交平臺的專題視頻中,代表團邀請了不同國際組織的現任法國職員參加訪談和見面會等活動,通過針對性問答的方式,挖掘和分享了其進入國際組織工作的真實經歷。此類視頻重點介紹了代表團在培養和輸送法國人進入國際組織工作方面能提供的支持性政府資源,以便提高法國申請者對代表團工作的信任度。視頻同時也為法國大眾勾勒出多樣化的國際公務員形象,這有利于塑造公眾對國際組織任職的積極認知,從而吸引更多的社會群體關注國際事務和國際組織工作,擴大法國國際組織未來申請者的潛在人才儲備。

(三)推廣使用法語

法語是全球使用人數最多的語言之一,目前世界上有3億人講法語。法語不僅是聯合國、歐盟、國際奧林匹克委員會(IOC)和紅十字國際委員會(ICRC)等國際組織的官方語言,也是多個國際司法機構的工作語言。(51)Organisation Internationale de la Francophonie. La Langue Fran?aise Dans Le Monde: Synthèse 2018(Paris: Gallimard,2018),6,7,22.在全球推廣法語、擴大法語和法國文化的國際影響力是法國長期以來堅持實施的一項對外政策。在國際組織人才戰略實施過程中,法國善于利用法語的全球影響力以提升法語在國際組織的地位,從而進一步鞏固和增強法國在國際組織的能見度。

法國抓住了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各國際組織推行“多語”(multilinguisme)改革的政策機遇,擴展了法語在國際組織使用的范圍和幅度,從而為以法國人為首的法語使用者進入國際組織工作和實現職位晉升創造了有利環境。以聯合國為例,文化多元和平等是其長期秉承的價值觀念,而文化多元化要求語言的多樣性,即官方語言和工作語言的多樣化構成。1945年聯合國成立之初,法語是五大官方語言之一,且與英語共同構成兩大工作語言。盡管1973年阿拉伯語成為聯合國新的官方語言,但是聯合國系統下主要機構官方語言和工作語言之間的界限逐漸模糊,只有聯合國秘書處還保留僅使用英語和法語作為其工作語言的慣例。1995年聯合國大會通過關于多種語文的決議,支持各會員國實現六種官方語言平等使用的要求。此后,以聯合國系統為代表的國際組織開始實施“多語”政策。法國則利用法語強大的影響力及其在聯合國秘書處的優勢,促使國際組織以法語推廣為重點推進了“多語”改革,并圍繞法語制定了一系列人事培訓和晉升機制。例如,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各國際組織面向工作人員提供法語教學課程,并給予能夠使用一門或兩門其官方語言的職員一定的經濟激勵;在人事部提供的有關職業生涯發展的培訓項目中,法語課程通常與英語課程并行;對于中高級的國際組織公務員而言,對法語的掌握也成為其職場晉升的前提條件。由此,法國成功助力法語在各國際組織構建的“多語”環境中占據相對優勢地位,使得國際組織對法語人才的需求不斷增加,法國人進入國際組織工作和向高級職位晉升的路徑也得以拓寬。1989年時各國際組織秘書處90%的工作文件用英語書寫,而到2008年至2009年期間,以聯合國日內瓦辦事處為代表,其工作文件中有77.2%用英語書寫,而用法語書寫的文件占比達14.1%,遠高于西班牙語的5.8%、俄語的1.9%和中文的0.2%。2009年成立的聯合國上訴法庭(TCANU)主要使用法語作為工作語言,2011年其80%的工作文件由法語書寫,常駐日內瓦的該法庭法官也大多是法國人。(52)Marie-Josée de Saint Robert. L’utilisation du fran?ais dans les négociations et les organisations internationales. Géoéconomie 55, no.4(2010):113-123.

五、經驗與啟示

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法國國際組織代表性提升戰略的實施卓有成效。法國國際公務員代表團在其年度調研報告中指出,“從法國向各大國際組織繳納會費的數額來看,法國國際公務員代表團在提升國際組織人事代表性工作方面的成果非常突出”,法國模式甚至成為“鄰國學習和效仿的典范”。2003年西班牙政府在考察了法國國際公務員代表團的工作后,于次年在西班牙外國事務與合作部的指導下成立了與法國代表團高度相似的工作組織——西班牙國際公務員團結體。無獨有偶,2005年至2006年間德國外交部與法國國際公務員代表團之間的多次互訪成為德國學習“法國模式”的重要時間節點,以至于2008年德國政府首次出臺法令要求“增強德國人員在國際組織的代表性”,其國際組織人才戰略不僅在政策文本的表述方式上幾乎復刻了法國的提法,在成立獨立主管機構、編寫年度調研報告、建立崗位信息數據庫和舉辦相關人員信息交流會等具體推進舉措上也與法國如出一轍。(53)Meryll David-Ismayil. Les politiques de présence des états occidentaux au sein des organisations internationales: comprendre le maintien de la domination occidentale à partir du cas fran?ais(note de recherche). études internationales 45, no.2(2014):285-306.由此可見,國際組織人才培養、推送和維護的“法國模式”已受到國際認可。參考和借鑒法國經驗,未來我國可以從多方面對國際組織人才發展工作加以改善。

首先是切實把國際組織人才發展上升到國家戰略層面。國際組織是主權國家參與全球治理的重要平臺,也是維護國家利益的重要載體。目前中國籍職員在國際組織任職的情況仍不容樂觀。近年來,我國承擔聯合國會費的額度在各會員國排名中居于第二位,僅次于美國,是日本繳納會費的2倍、德國的2.5倍、法國的3.5倍。(54)United Nations, Secretariat, Assessment of Member States’ Advances to the Working Capital Fund for 2022 and Contributions to the United Nations Regular Budget for 2022ST/ADM/SER.B/1038)((New York: Unitited Nations,2022),4.然而,以聯合國秘書處為例,中國在該系統任職的工作人員數量為95名,遠低于適當幅度(237-321名)的下限,中國籍職員在聯合國任職長期處于“代表性不足”的情況。(55)UN General Assembly, Composition of the Secretariat: Staff Demographics(A/76/570)(New York: UN,2021),184.這種狀況不利于我國在國際舞臺上話語權的增強和影響力的提升。

其次是推動各級各類教育機構中的國際組織人才培養。當前在有關部門的推動下,很多高校建立了國際組織學院或強化培養項目,著力集中資源提升人才培養效能。從長遠來看,國際組織人才培養還應“早投資”,從基礎教育開始加強學生的國際理解、全球素養等方面的教學和學習。同時,國際組織人才培養還應采取“沉浸式”的方法,優化外語教育整體環境,注重培養精通多語種的復合型人才,提高教育國際化程度,豐富學生的海外經歷和跨文化體驗。此外,國際組織人才培養還需要更多采取“滲透式”的方式,不是通過一兩門課程或是單獨的培養項目來強化,而是要不斷加強和完善生涯指導和職業規劃,特別是把全球勝任力的培養滲透在課程、教學和實踐活動全過程。

第三是完善國際組織人才選拔與任用的支持體系。國際組織人才的遴選、儲備、推送、使用等是一個復雜的系統性工程,我國應進一步強化與國際組織人才發展相適應的支持體系的建設。其一是加強主管部門的協同。當前,我國國際組織人才選拔與任用工作涉及組織、人力資源與社會保障、教育、外交等多個部門,參照法國國際公務員代表團的經驗,推進跨部門的政策協調與信息共享甚或建立更為集中統一的主管機構顯得尤為必要。其二是加強信息收集與研究分析。國際組織人才的高效和精準推送,需要做好國際組織人事政策、崗位設置、招聘需求等相關信息的收集與研究,同時還應通過提高議程設置能力和推動國際組織人事制度的變革等舉措,實現從被動依從到主動作為的轉變。其三是加強前端指導與后端保障。國際組織人才的可持續發展需要在任職之前的申請和準備階段就提供更加充分的職業發展路徑的咨詢與指導,也需要在任職期間和退休后的福利待遇與社會保障等方面提供有效支持。

第四是借助文化軟實力促進國際組織人才發展。黨的二十大報告所提出的“不斷提升國家文化軟實力和中華文化影響力”(56)習近平.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 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團結奮斗——在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EB/OL]. http://www.gov.cn/xinwen/2022-10/25/content_5721685.htm,2022-10-25/2022-12-28.,對于國際組織人才發展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借鑒法國的實踐經驗,未來我國應在國際范圍內大力推廣漢語學習與應用,不斷提升中國文化在國際組織及世界范圍內的影響力,尤其是通過建立相關國際組織職員協會組織,構建基于中華文化認同的情感紐帶和關系網絡,從而更好地形成國際組織人才的維護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