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業多樣化對經濟的影響
——基于東北地區的實證分析

佟訓舟 吳航舟

（中國人民銀行吉林省分行,吉林長春 130051）

一、引言

東北地區作為我國北方重要的城市群，其經濟發展態勢一直備受關注。2003年，黨中央出臺包括東北地區在內的老工業基地振興政策。2007年8月，國務院在《東北地區振興規劃》中強調調整東北地區的產業結構。黨的十八大以來，新一輪振興東北地區等老工業基地的相關舉措取得了矚目成就。

但是隨著時間的增長，東北經濟的增速逐漸放緩且經濟下行壓力不斷增大。2011年左右，各省GDP增速均下跌，其中，遼寧省排名全國倒數，黑龍江省與吉林省2016年GDP增速分別為6.1%和6.9%。產業結構作為推動東北經濟增長的主要動力之一，尚未發揮其應有的作用。本文根據熵值法將產業多樣化分解為相關多樣化和無關多樣化，利用東北三省2004-2018年地級市面板數據，實證檢驗東北地區經濟增長中相關多樣化與無關多樣化的作用效果，試圖發現二者如何對東北地區經濟增長做出貢獻。

二、概念界定與理論機制分析

（一）相關概念界定

1.產業多樣化的概念界定

傳統概念主要強調產業種類和產業分布，而隨著產業的不斷發展，不同產業之間的相互聯系和層次結構在多樣化的產業結構逐漸凸顯重要作用。Siege（1995）、Wagner和Deller（1998）認為傳統產業多樣化的概念較為狹隘，應將行業間聯系加入對多樣化的考量內。Frenken等（2007）第一次拆分產業的總體多樣化為相關、無關兩個指標，認為相關多樣化產生的Jacobs外部效應可以引發技術、知識的外溢。本文根據Frenken的分解辦法，分析在東北地區的經濟增長進程中，多樣化的產業結構的作用。

2.相關多樣化的概念界定

相關多樣化是指在眾多大類產業中存在著數量很多的技術聯系上較強的小類產業，這些相關產業內部的小類企業集聚在一起，進而可能產生了Jacobs外部性，因此可以通過包括知識外溢、技術創新或產品銷售相關聯等因素有效促進相關產業內部的企業發展，有助于提高企業的生產效率，使地區產業的比較優勢充分顯現出來。

3.無關多樣化的概念界定

無關多樣化是指一些相互之間技術聯系和經濟聯系相對不緊密的產業集中在一起，這類產業之間可能會形成比較完整的產業體系。不同資本與人力資源在產業之間流動，不同產業集中產生的外部性作用可以有效提高資源的配對比例，使搜尋過程中耗損的成本進一步減少。另外，不同產業會生產種類豐富、數量眾多的中間投入品，這些中間品的生產可以進一步促進各類產業的協作。但是，具有無關多樣性的產業之間可能會造成資源的浪費，對企業的經營狀況造成不良影響，進而阻礙經濟增長效率的增加。

（二）理論機制分析

1.相關多樣化對經濟增長的影響機制

相關多樣化對經濟的作用途徑主要有以下三條。一是共享資源。當具有相關多樣性的產業集中時，信息、技術、資本更容易在行業間傳播。知識的研發、積累和擴散導致新方法和新技術的運用，從而提高現有企業生產的勞動生產率，促進區域經濟增長。二是比較優勢。企業可以充分發揮自身特長進行專業化分工生產，隨著知識的不斷積累和資本的不斷增加，當生產規模不斷擴大時，單位產品成本處于下降階段，最后實現內部規模經濟推動地區經濟增長。三是互補性知識，互補知識的外溢增加了技術擴散和激勵搜尋行為，領跑者可以獲得超額利潤。當經濟系統中一個企業創新獲利時，其他企業就會作為跟隨者加入競爭，獲利成為激勵企業創新的動力之一。隨著利潤不斷被瓜分，企業通過自身創新和發現利用提高企業優勢。

2.無關多樣化對經濟增長的影響機制

不相關的行業集中可以降低資源的搜尋成本，提高人力資本、資源等的配對機會，有助于資源的有效配置。多樣化的產業結構使不同背景的人才近距離合作交流，有益于新知識的產生。人力資本的多樣化同樣對于培養研發團隊，科研創新的機構創立也十分有利。另外，增加中間投入品的種類，也有助于企業之間開展合作，促進企業與外部各種實體之間相互依賴，促進了企業長期績效的產生。

三、產業多樣化影響地區經濟增長的實證檢驗

（一）多樣化與經濟增長的實證研究

1.模型構建

本文基于相關文獻研究，根據熵值標法分解產業多樣化為相關多樣化和無關多樣化，采用OLS回歸方法，并利用東北三省2004-2018年地級市面板數據實證檢驗相關多樣化與無關多樣化對東北地區經濟增長的影響。本文計量模型設計如下：

其中，t代表時間，i代表城市，Gi代表經濟增長水平，RVi是衡量相關多樣化的指標，UVi是衡量無關多樣化的指標，為此模型的解釋變量。另外，α1為常數項，CLi，awagei，pdi，govi，ISOi為此模型的其他控制變量，μi為隨機變量。

2.產業多樣化的指標測度

由德國物理學家魯道夫提出熵的概念。借鑒熵指標的方法，產業多樣化水平可表示為：其中Ei為熵值，Pi為經濟部門總就業人口中單一行業的占比。當熵為0時，證明此區域的產業結構呈現單一狀態，隨著熵逐漸變大，多樣化程度也逐漸變大。為拆分產業的總體多樣化這一指標，假設k個大類行業的就業比重為它所包含的n個小類行業的比重之和：，包含于大類行業內的小類行業的產業多樣化水平：，產業總體多樣化的表達式為：。跟據熵指標的特點，分解測算完整經濟系統的總體多樣化指標：

3.變量選取

選取人均GDP作為被解釋變量衡量經濟增長，選取相關和無關多樣化水平作為解釋變量。其他控制變量如下。

（1）資本勞動投入比

關于資本深化程度，本文采用資本勞動比衡量。資本存量的測算根據劉常青等人《中國地級以上城市資本存量測度》中的計算方法，采用分省計算的形式，折舊率采取算術平均值的方法進行測算。勞動投入用“在崗職工人數”衡量，二者相除得到資本勞動投入比。

（2）勞動力成本

本文使用城鎮單位就業人員的平均工資衡量。

（3）勞動密集程度

本文利用人口密度來表示勞動力密集度，人口密度會產生要素集聚，后者對經濟增長起到正向作用。

（4）產業高級化

根據統計年鑒，通過第三產業產值與第二產業產值作比計算得到。

（5）政府干預

利用地區財政總額支出與GDP的比例所得，隨著政府投資重點的變化，政府干預作用于產業結構變化，進而影響區域經濟的增長。

4.指標的測算

表1列出了東北地區部分城市2004-2018年間相關與無關多樣化指標水平的均值，可以看出，沈陽、哈爾濱、長春作為省會城市，指標水平較高。鞍山市屬于東北老工業基地之一，表中相關指數處于中間水平，但產業結構的無關的多樣化水平在較低的水平。相比之下，三個省份都各自包含了相關程度較高的產業結構的城市。

表1 東北地區部分城市2004-2018年間相關與無關多樣化指標水平均值

表2 變量符號表示及其描述性統計

5.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從人均GDP來看，城市之間的經濟發展差距不是很大，但是差異仍然明顯。以地方政府支出為例，其最大值和最小值存在明顯的差異，后者與前者相差將近5倍。地區資本勞動比例中前者是后者的1.5倍，另外，標準差表明地區間的要素投入水平具有明顯差距。

（二）實證結果與分析

1.回歸結果與分析

表3顯示，除人口密度外，回歸結果在1%的水平上顯著，包含相關多樣化與無關多樣化在內的解釋變量的系數為負。一方面，相關多樣化的方向表明東北地區的經濟增長并未享受到產業相關多樣化帶來的福利，具有技術聯系和經濟聯系的企業并未通過技術創新與知識外溢實現發展。相反，它們可能依然由于相互之間同質化的競爭阻礙自身的進步。具體來看，鋼鐵產業作為東北三省的支柱性產業之一，在政府資源配置之下，東北地區促進了一系列周邊及中下游產業的發展，特別是遼黑兩省的裝備制造業在全國享有重要性地位，所以客觀來講，東北地區的相關多樣化很大一部分實質上是圍繞傳統優勢產業為中心的多樣化結構。然而，在經濟下行的大環境下，產能過剩的矛盾日益明顯，這意味著相關多樣化對該地區經濟增長有一定阻礙作用，一味投資固有的支柱產業發展可能造成產業僵化，產業對政府投資產生依賴性會使其缺乏創新動力，產業之間無法通過互補性知識外溢促進結構多樣化，反而負向影響經濟。由于東北地區資源枯竭，借助自然資源發展的行業失去其比較優勢，那么相關多樣化無法發揮內部規模經濟，這可能是東北經濟發生衰退的原因之一。

表3 變量回歸結果

從東北地區的無關多樣化的估計系數為負來看，東北地區的具有無關多樣化特征的產業集中對經濟增長產生了一定的阻礙作用，這些產業尚未構成相對完整的產業體系，甚至由于土地和基礎設施的缺乏產生過度競爭，這種資源的浪費對企業的經營狀況造成不良影響。由于政策相對固守于傳統產業集群發展，尚未充分考慮其他不相關產業后續的發展問題，產業之間過度競爭導致資源浪費和錯配，使經濟增長受限。包括高新技術產業等在內的互相具差異化的產業，未能夠依靠各自的中間品投入品類形成合作，導致無關多樣化無法正向作用于經濟增長。另外，由于不相關的產業尚未集中發展，在受到市場等外部因素沖擊或自身出現問題時，區域經濟易受到影響。

2.穩健性檢驗

本文將各省省會城市去除并進行回歸，如表4所示，各個變量的系數表明回歸所得到的結果擁有可靠性和穩健性。

表4 穩健性檢驗

四、主要結論與政策建議

（一）主要結論

本文從理論和實證兩個層面系統研究產業結構多樣化對經濟增長的影響，利用熵值法以及熵的特性，拆解產業的總體多樣化指標成相關與無關多樣化，并利用東北三省2004-2018年地級市面板數據，運用OLS模型回歸分析產業結構變動對區域經濟增長的影響。隨著產業與經濟的關系更加復雜、產業間的聯系更加密切，研究產業多樣化有助于深入分析產業間的相互作用關系，為區域產業結構的優化提供建議，起到促進經濟增長的效果。本文得到以下結論。

一方面，東北三省的相關多樣化系數水平不高，且從實證分析得出相關多樣化對東北經濟發展產生明顯的負向影響。原因可能在于東三省的相關產業主要以包括裝備制造業，鋼鐵產業在內的傳統優勢產業為中心發展，一味投資固有支柱性產業造成的產業僵化導致原本具有相關多樣性的行業對經濟增長造成一定的阻礙，不僅如此，對政府投資的依賴可能會減弱創新動力，造成現有的相關產業間無法通過互補知識外溢促進經濟增長。其次，資源枯竭產業失去比較優勢，那么相關多樣化無法通過內部規模經濟發揮作用，這可能也是東北經濟衰退的原因之一。

另一方面，東北地區的無關多樣化系數為負，該產業尚未構成相對完整的產業體系，甚至由于要素缺乏產生的過度競爭對企業的經營狀況造成不良影響。由于政策相對固守于傳統產業集群發展，尚未充分考慮其他不相關產業后續的發展問題，引發資源浪費和錯配，使得經濟增長受限。包括傳統工業、農機裝備、生物醫藥與人工智能等在內的具有差異化的產業，未能有效依靠各自的中間品投入品類形成合作，導致無關多樣化無法正向作用于經濟增長。

（二）政策建議

隨著產業與經濟的關系更加復雜、產業間的聯系更加密切，本文從產業多樣化入手，深入分析產業間的相互作用關系，為區域產業結構的優化提供建議，起到促進經濟增長的效果。根據本文的研究結論，可以提出以下幾點政策建議。

一是轉變單靠傳統優勢產業集群效應發展的思路。對于傳統的優勢行業，需要仔細考量其是否需要長期投資，是否是產能過剩需要減少投資，甚至是否應被替代。根據發展前景等條件因素，轉投更多資源至朝陽行業，根據其他相關產業的集群效應調整產業結構，促進經濟增長。

二是建立相關機制促進技術和知識的創新。創新是經濟發展的重要源泉，東北地區部分國企、央企可能由于一定的壟斷性，缺乏創新動力。另外，有產業結構優化能力的企業（例如機械制造等老牌國企）也需要尋找技術創新的機會。這就要求實施培育創新動力和能力的相關措施，可以依靠互補性知識外溢，內部實現經濟增長。

三是合理資源分配，加快促進差異化產業的發展。當前來看，東北地區產業結構問題尚存，市場需求的選擇證明注資夕陽產業是存在問題的，資源傾斜于除了傳統優勢行業之外的差異化產業發展可能會有助于產業結構的調整。同時，需要注意資源的合理分配，不能過度投資傳統支柱性產業，要控制服務產業與實體經濟的比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