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以來思想政治教育話語體系的歷史演進與內在邏輯

蘇夢倩

（新疆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新疆·烏魯木齊 830046）

思想政治教育是中國共產黨的優良傳統和政治優勢，是經濟工作和其他一切工作的生命線。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共產黨不斷實踐和創新思想政治教育理論，并以“標志性概念”的話語范疇引領思想政治教育發展。 在這個過程中，依循思想政治教育環境的客觀實在的變化，中國共產黨思想政治教育的話語體系也在發生轉變。 在符號演進與話語傳遞過程中，不斷豐富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質內涵，塑造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話語體系，彰顯中國特色和中國氣派。

一、思想政治教育話語的本質內涵

（一）“話語”概念的出場

“話語”作為語言學概念中的“言語”首先被索緒爾提出，采用說話與書寫的方式表達對世界的反映，邏輯起點是“語言”和“言語”的異質性，即“言語”具有動態性和個體性，而“語言”則具有物質性和社會性。 巴赫金則將“言語”的內涵拓展至意識形態領域，認為“話語是作為一個獨特的意識形態的符號”。 ?？抡J為話語同權力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話語的力量在于其通過符號的話語實踐形塑普遍的解釋力。 當代的語言學家費爾克拉夫明確指出“話語”的概念，是一種與社會生活方式和文化傳統存在密切關聯的表達方式[1]。 與此同時，他認為話語在人們表達中存在著一定程度的主觀能動性，也就意味著“話語”具有實踐性特征。 依循此類概念，語言學視域中“話語”的概念概括為主體在社會交往中對客觀世界能動的表達方式，其特征表現為工具性和意識形態屬性。

（二）思想政治教育話語的內涵

話語是思想政治教育的內容、任務、目標等信息的載體。 思想政治教育者通過語言話語、行為話語和思維話語的有效表達建立起與受教育者的緊密聯系，教育離不開語言。 我們可以從思想政治教育的概念與話語的概念透析出思想政治教育話語的內涵，即通過語言表達的方式向一定社會成員灌輸社會階級、政黨、社會群體所需求的思想道德觀念和政治觀點的實踐活動， 從而達到其政治目的，實現社會價值。 思想政治教育話語貫穿思想政治教育活動的全過程，構建起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間的傳達和溝通橋梁，實現個體意識與社會意識、個體行為與社會需要的辯證統一。

（三）思想政治教育話語的特征

話語立場具有鮮明的政治導向性。 思想政治教育話語是一定社會存在和社會意識形態的反映，不證自明地印刻“統治階級思想”烙印的鮮明政治導向性[2]，確保思想領域的政治方向不會發生偏斜與顛覆。 但需要指出的是，意識形態屬性不僅包含政治目的，還包含社會目的。 正如馬克思所言：“人們的政治關系同人們在其中相處的一切關系一樣自然也是社會的、公共的關系。 ”[3]當今社會，思想政治教育話語的社會功能逐漸延展出文化傳輸、社會疏導、公共管理、社會治理等方面。

話語時空具有強烈的時代性。 語言是人類交往的必然產物，并伴隨人類社會歷史與思想史發展不斷建構、轉化和創新。 社會需要的變化建立于生產力發展之上，思想政治教育話語既要符合階級和政黨的政治目的，也要依循時代背景和環境的變換進行調試。 誠然，時間維度中思想政治教育話語也要在一定時期內保持穩定性；學科話語建構維度中思想政治教育的話語表達也絕非零散和不穩定的，而是基于特定的邏輯和規范形成的一整套系統體系，這樣才能保證思想政治教育有規可循、 有理可依、有效可求，保障思想領域內的穩定性。 因此，思想政治教育話語的強烈時代性蘊含著動態性與穩定性的辯證統一關系。

話語價值具有的社會引領力。 政黨、 軍隊、學校、社會教育等各領域內，話語主體通過話語表達和傳遞對受教育者的心理認知和情感認同加以目的性和計劃性的影響，形塑其理想信念、道德修養和個體行為以符合整個社會的核心價值觀念，凝聚對核心價值觀和民族文化的心理共識，進一步濡養民族精神和厚植民族氣節。

話語表達具有精神的號召力。 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間通過精神交往建立互動關系，精神的交往與現實的語言交織在一起，話語最基本的功能是作為交往的工具和語言的載體，思想政治教育的話語在場不僅是“灌輸”，需要話語主體與話語對象間的交往產生情感共鳴與精神共振，以社會符號化與詩意化的言語傳遞最大限度發揮傳播效能，實現教育內容與核心觀念的大眾化和普及化。

二、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共產黨思想政治教育話語體系的歷史演進

黨的思想政治教育話語體系是一個內容豐富的復合系統，本文則聚焦具有時代標志性的話語和范疇，以“解放思想，實事求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以及“中國式現代化”三個“切片”，從話語立場、話語時空、話語價值和話語表達四重維度探討話語體系建構與轉換內在邏輯。 三個標識性話語既具有獨特的歷史特征，又彼此聯系和共存。 因此，話語體系的演進不是單向度的替代過程，而是繼承性和創造性統一的遞進過程。

（一）解放思想，實事求是：話語體系中的標識性出場

改革開放之際，黨內乃至全國范圍內依舊充斥著“否定一切”“文化大批判”以及諸如“兩個凡是”的教條主義思想，嚴重禁錮了人們的思想，思政教育的話語表達和政治權力的釋放受阻，進而成為約束整個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的思想障礙。 因此，關鍵時刻的思想解放就成為黨面臨的首要任務。 鄧小平同志在深刻分析與總結黨面臨的形勢后，果斷進行思想領域內的撥亂反正，沖破思想枷鎖，確立了“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 這也是世界格局變遷的內在需要，因為中國近代以來未能抓住兩次工業革命的契機，而西方國家已經躍升為領導世界話語權的翹楚，此時世界的變化更是日新月異，必須扭轉人們頭腦中的思想， 形成開放包容的社會氛圍，激發高昂向上的民族精神，為改革開放夯實堅定的思想基礎。

解放思想就是實現主觀與客觀、實踐與觀念的相統一，也就是實事求是。1977 年鄧小平對“兩個凡是” 提出嚴厲批評：“有一些同志天天講毛澤東思想，卻往往忘記、拋棄甚至反對毛澤東同志的實事求是、一切從實際出發、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這樣一個馬克思主義的根本觀點，根本方法。 ”[5]以往主觀主義和教條主義的錯誤做法就是對毛澤東思想精髓的錯誤解讀與偏離，當下科學的態度就是“實事求是”將工作中心轉移至經濟建設上來。 依循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在認清與世界特別是西方世界的差距前提下，唯有良好的經濟基礎才能凝聚全中國各族人民的共同理想信念，為社會主義事業不斷奮斗。

改革開放時期，思想政治教育的話語體系逐步成熟，構建了以“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為標識性概念的話語體系。 該體系是由“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的路徑話語，培育“四有”新人的目標話語，“改革開放”的時代話語，“密切聯系群眾”的大眾話語等構成的有機統一體。 一方面，通過該體系向廣大社會成員傳遞黨的中心工作正在發生的歷史性變化，破除約束人民思想的阻滯因素，保證從思想和行動上轉變傳統思維，轉移工作重心；另一方面，各要素間相互補充與促進，使黨的思想政治教育規范化和合理化，在面向學校、社會的思想政治教育中有據可循、有話可講、有理可依。

（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話語體系中一以貫之的現實建構

中共十二大上，鄧小平同志強調“走自己的道路，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6]。 這一鮮明的研判奠定了接下來近四十年時間思想政治教育的話語體系的構建方向與目標，也成功的在各階層群眾中奠定了更易接受的話語基礎。 江澤民同志作出思想政治教育要“確立為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而奮斗的政治方向”[7]的重要指示，進一步明確提升黨的思想政治教育話語體系所具有的政治屬性。 胡錦濤同志繼承和發展了江澤民關于思想政治教育的目標的論述，對廣大青年提出“讓青春在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偉大事業中煥發出更加絢麗的光彩”[8]的宏偉目標，這一生動闡述為新世紀黨的思想政治教育樹立了明確的方向。

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話語立場更加鮮明，話語內容更加豐富、話語釋放更加有力。 黨的二十大報告以《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 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團結奮斗》為題，并由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所引領，為新時代思想政治教育工作指明了更為堅定的方向。 習近平總書記十分重視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尤其是在2019 年3 月18 日學校思想政治理論課教師座談會上，以“用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鑄魂育人”的時代回響為思政教育注入強大動力，明確核心任務。 同時，習近平總書記明確要求新時代更要全面科學地構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話語體系， 并在國際國內舞臺上親身示范，將哲理豐富的中國古典文學話語以創造性和大眾化的方式表達出來，彰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話語的內容之真與風格之美，為提升黨的思政教育話語體系的親和力與說服力提供典范。 因此，自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共產黨思想政治教育的話語體系中最核心的標識性概念就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必將長期堅持的話語范式。

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概念為核心的中國共產黨思想政治教育話語體系，具有豐富的內涵與要素，伴隨時代需要的演進中更為系統與充實。 該話語體系中的路徑話語實現 “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全面、協調、可持續”—“五位一體”“四個全面”的演進，目標話語實現新“四有”人才—“四個新一代”—“三有青年”的發展，時代話語實現“新時期”—“新時代”的提煉，大眾話語實現“三個代表”—“以人為本”—“以人民為中心”的升華。 這一系列思想政治教育話語的演進與提升，更是思想政治教育在不同歷史階段的規律性轉變，無一不彰顯著中國共產黨對思想政治教育的高度重視和精準把握。

（三）中國式現代化：話語體系中開創性的未來向度

2021 年7 月，習近平總書記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 周年大會上，正式提出“中國式現代化”的重大命題。2022 年10 月，在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習近平總書記在報告中共11 次提到“中國式現代化”，深刻闡釋了中國式現代化的理論內涵和本質要求，并強調“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9]。 這種話語的迅速建構與高度認同，展現出世代中國人所共有的美好夙愿與追求。 中國式現代化的話語建構絕非一蹴而就，而是建立在蒙受近代屈辱歷史的自尊心和改革開放以來中國騰飛的自信心基礎之上的，經歷話語建構的過程之后，得以形成系統的話語邏輯。 而以“中國式現代化”為標識性概念的話語體系為中國共產黨思想政治教育提供高度易傳播性的符號與未來向度的奮斗目標， 進一步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凝聚中國式現代化強大合力。

中國式現代化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既有機統一，又不可取代。 這是由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道路提供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合理路徑，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提供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有效保障，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提供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科學指導。 延伸至思想政治教育話語體系的場域中，二者的結合在一起進行高頻次表達，如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號召廣大青年：“立志做有理想、敢擔當、能吃苦、肯奮斗的新時代好青年，讓青春在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火熱實踐中綻放絢麗之花”[9]。 可見，話語體系中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與中國式現代化也是有機統一的。 當前，中國正面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戰略全局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國式現代化”的標識性概念更能凸顯黨的思政教育的未來向度，也為全國各族人民樹立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夢想的標桿。 同時，“中國式現代化”的概念為話語體系的構建與鞏固指明未來方向，其實現過程還需要長期的積淀。

三、改革開放以來思想政治教育話語體系演進發展的內在邏輯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共產黨思想政治教育的話語體系在不斷演進中， 始終堅持馬克思主義的指導，遵循歷史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的原理，特別是標識性概念的轉換中更蘊含著豐富的哲學思想。

（一）哲學基礎：馬克思主義哲學實踐觀

馬克思主義哲學的變革意義突出表現為在實踐的基礎上，用“物質”“生產方式”“社會關系”等中心范疇解構其他基本范疇的同時建立與其它基本范疇最緊密的聯系，完成辯證法對形而上學的“終結”，從“世界的哲學化”向“哲學的世界化”轉變。 在“實踐中證明”和把握新世界觀的科學性與革命性。

中國共產黨思想政治教育的話語體系必須首先立足于經濟社會建設和思想政治工作的實踐，唯有將實踐擺在哲學的元問題之上，話語體系的建構才得以實現。話語來源于實踐，實踐檢驗著話語。正如脫離實踐的“兩個凡是”對黨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開展產生一定的阻礙作用，“實事求是”原則的確定，正是要求全黨和全國人民消除臆想，俯下身子，在改革開放的實踐中不斷積累經驗，才能保證思想認識的統一。 四十多年的實踐中，中國共產黨思想政治教育理論探索是寓于“實踐—認識—再實踐—再認識”的循環過程之中，善于總結實踐中偏離客觀規律的經驗與教訓，不斷依據自身發展需要和客觀世界的變化進行持續性轉換，“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為核心概念的話語體系才能在轉換中展現出生命力與說服力。

（二）演進動力：遵循黨的中心任務

中國共產黨思想政治教育的話語功能是發揮思政教育功能的最直觀的介體。 這是由于思想政治教育話語體系承載著黨中央的決策部署和理論的核心要義，每一次的話語轉向或演進，都是根據黨中央對于時局的精準研判以及黨的工作中心的轉移或者調試而進行的。 根據上文的梳理，每一次思想政治教育話語指向與功能發生變化，都伴隨著思想政治教育的話語轉向或演進。 從“解放思想，實事求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中國式現代化”，思想政治教育話語指向發生著改變，更深層次的是話語功能的轉變。 這是思想政治教育的話語轉向能動推進其職能發揮與發展的辯證思維哲學的理論依據。 在不斷把握黨的思想政治教育的話語轉向中探索思想政治教育的規律，是不斷開拓思想政治教育工作新局面的有效途徑。

（三）價值旨歸：以人民為中心

中國共產黨思想政治教育話語體系的構建始終圍繞人的發展和人民的訴求，這是無產階級的內在要求以及歷史發展所證明的真理，是我們黨帶領全國人民取得偉大勝利的重要法寶。 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造者，思想政治教育的話語體系實然與應然要符合人民群眾的接受程度，著力解決各族人民思想的實際問題。

因此，在不同的歷史時期，思想政治教育的標識性概念表達的內涵確有不同，但共同的價值指向是黨的宗旨。 “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話語明確了在改革開放初期需要思想觀念轉變到經濟建設的中心任務中， 夯實物質基礎方能提升思想意識水平，解決人民群眾最亟待解決的問題是思想政治教育的歸宿。 而伴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水平和多元化社會思潮的興起對于黨的思想政治教育話語體系提出更高的要求，而“三個代表”“以人為本”和“以人民為中心”的話語表達， 就是要將黨的初心和使命傳達給各族人民，而且是采取具有感召力和大眾化的概念深入人心，迅速傳播，從而達到思想政治教育話語傳播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