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整合與出口增長

徐保昌 李佳慧 李秀婷

摘?要

在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的背景下，充分發揮國內市場對出口貿易的驅動作用成為推進貿易強國戰略的必然前提，因此探究市場整合對出口貿易發展的影響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本文以長三角地區制造業上市企業為研究樣本，將國泰安（CSMAR）數據庫、中國海關數據庫以及中國城市統計年鑒進行數據匹配，考察市場整合與出口貿易發展之間的影響及其作用機制。研究結果表明，市場整合促進了出口增長，并且該促進作用對高行業競爭程度、小規模的民營企業更為明顯；而市場需求提升、債務融資規模擴大是市場整合推動出口增長的主要路徑。本文不僅為市場整合影響出口貿易發展提供了微觀層面的證據，更為完善長三角統一開放的市場體系建設、推進充分開放的全國統一大市場提供了決策參考。

關鍵詞?市場整合?出口貿易?出口規模?長三角地區

一、引言

自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以來，中國憑借勞動力等資源優勢在對外貿易領域取得了顯著成就，出口貿易成為推動中國經濟增長的重要因素之一。而面對貿易保護主義抬頭等日趨復雜的外部發展環境，中國“穩外貿”發展將面臨新一輪的嚴峻挑戰。激發國內市場潛力以獲得國際競爭優勢，從而促進國內國際雙循環，成為穩定貿易發展、推進貿易強國戰略的必然選擇。2022年4月10日，《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加快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的意見》發布，其中指出，要“打破地方保護和市場分割”“加快建設高效規范、公平競爭、充分開放的全國統一大市場”。從長期來看，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將有助于打破地區交易壁壘，通過促進商品與要素市場有效流通，激發各類要素資源活力，提升企業發展動力，進而影響出口貿易發展。

黨的二十大報告進一步指出，要“堅持高水平對外開放，加快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同時強調“構建全國統一大市場，深化要素市場化改革，建設高標準市場體系”。由此可見，構建全國統一大市場將成為新發展格局建設中的關鍵環節，而更高水平的對外開放勢必會推動貿易實現更高水平的發展。具體來看，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不僅有助于打破、消除地區間的市場分割，實現商品與要素自由流動，從而強化國內循環對貿易發展的支撐與驅動作用，更是面對世界動蕩變革期，擴大國際市場規模并提升國際經濟發展水平、落實國內國際雙循環可行路徑的重要實踐探索。然而，既有文獻多數聚焦于國內市場，關注市場整合對要素流動（雷娜和張汝飛，2021；劉志彪和孔令池，2021；Zhang?et?al.，?2020）與市場競爭（李建成等，2022；侯世英和宋良榮，2021）的影響，鮮有研究將市場整合與對外經濟發展相聯系。因此，本文考察市場整合對出口貿易的影響及其作用機制既是對已有文獻的有益補充，更是為推進充分開放的全國統一大市場提供可靠的參考依據。

為厘清市場整合與出口貿易發展的因果關系，本文以長三角地區企業作為研究樣本，在對市場整合影響出口貿易發展進行理論分析的基礎上，對長三角地區的市場整合如何影響出口貿易發展進行系統的實證檢驗與分析。在長三角市場已初步趨于整合，正轉入更高要求的協同發展階段的背景下，研究長三角地區市場整合有助于更好地理解市場整合對出口增長的影響，同時也對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具有深刻的示范作用和借鑒意義。

相較于既有文獻，本文的邊際貢獻主要包括以下三個方面：第一，數據使用。既有圍繞市場整合與出口貿易發展的相關研究，主要在省份、城市等宏觀層面進行。本文使用微觀企業數據不僅有助于探究市場整合對出口貿易發展的異質性影響，還能夠豐富市場整合對微觀企業出口行為的相關研究。第二，指標構建。相比于多數關注全國市場整合發展、構建省份層面市場整合指數的研究，本文使用地級市層面數據構建市場整合指數，有助于更好地刻畫市場整合的內涵，探究市場整合的作用機理。第三，研究視角。本文將市場整合對出口貿易發展的影響進行分解，從企業市場需求與債務融資規模角度，深入探討市場整合促進出口增長的原因，為長三角地區貿易便利化水平提升與建設統一開放的市場體系提供經驗證據。

余文結構安排如下：第二部分為文獻綜述與研究假設；第三部分為研究設計，并對變量設定與數據處理過程進行說明；第四部分為實證結果分析；第五部分為結論與對策建議。

二、文獻綜述與研究假設

（一）文獻綜述

與本文相關的第一類文獻聚焦于市場整合的影響，圍繞要素流動與市場競爭兩個維度展開。第一，要素流動。既有文獻認為市場整合強化了市場對區域內資源配置的決定作用，能夠促進生產要素的有效供給與配置（Zhang?et?al.，?2020），從而實現地區資源的最優配置，推動市場規模提升與產業結構升級。一方面，市場整合能夠打破區域間的交易壁壘，緩解過度行政干預和地方保護主義行為，降低貿易成本（李嘉楠等，2019），直接擴大產品的需求規模和市場空間范圍。另一方面，市場整合加強地區之間的技術交流與合作，縮小區域創新差距，從而提升地區勞動分工與專業化水平（Chen?et?al.，?2021），促進產業結構的合理化與高級化（王鉞，2021）。第二，市場競爭。既有文獻認為市場整合將不同地區的市場參與主體納入統一的營商環境（侯世英和宋良榮，2021），在資源稀缺性和有限性的影響下，使得同質企業面臨優勝劣汰的發展局面，有助于激勵企業提高創新能力（張杰等，2014），進而夯實地區的科技實力。

與本文相關的第二類文獻則對企業出口行為的影響因素進行研究，主要關注生產率與融資約束對企業出口行為的影響。從生產率角度看，市場競爭加劇導致生產率低下的企業被迫退出市場，從而推動高生產率企業的貿易規?？焖贁U張，增加企業出口（曹毅和陳虹，2021），這導致生產率成為影響企業出口行為的決定性因素（Temour?et?al.，?2013），即只有較高生產率的企業才會從事出口活動（毛其淋，2022；Melitz，2003）。從融資約束角度看，一方面，融資約束能夠限制企業資金，通過減少研發、人力資本等投入發揮約束作用，不利于為企業的出口成本提供流動資金支持（羅長遠和季心宇，2015），并阻礙企業參與技術創新活動（張盼盼等，2020），進而抑制企業出口規模擴張與出口產品質量提升。另一方面，融資約束還能夠發揮激勵作用，如部分企業在面對銀行融資約束時，更傾向于選擇具有政策導向性的出口貿易（劉晴等，2017），從而促進出口貿易增長。此外，外部環境變動也同樣能夠影響企業出口行為，如環境規制（李磊和劉博聰，2022）、自由貿易試驗區建設（蔣靈多等，2021）、構建并擴大新興市場海外供應鏈（王知博和耿強，2022）等變動也會對企業的出口產生重要影響。

通過總結上述文獻可以發現，市場整合的相關研究主要探討市場整合對產業結構、市場規模以及技術創新的影響，出口貿易相關的研究主要考察企業出口行為的影響因素。而與本文研究主題最為契合的是市場整合影響出口貿易的相關文獻，其主要聚焦于宏觀地區層面，如雷娜和張汝飛（2021）發現市場整合可以通過正向的空間技術溢出效應顯著提升地區出口技術復雜度。而蔣靈多等（2021）研究發現自由貿易試驗區建設能夠通過降低企業貿易成本有效促進試驗區所在城市的出口增長?？梢?，市場整合與出口貿易發展的研究尚存在不足。一方面，關于長三角地區市場整合及出口貿易發展的研究尚待補充；另一方面，關于市場整合能否促進出口貿易發展缺少微觀層面的經驗證據，有待進一步拓展。鑒于此，本文旨在考察長三角地區市場整合對企業出口的影響及作用機制，為理解市場整合和出口貿易發展之間的關系提供微觀層面的經驗證據。

（二）研究假設

現有理論研究表明，市場整合主要表現為通過區域間商品、生產要素等自由流動，推動資源配置優化，強化市場競爭效應，并營造穩定、公平、透明、可預期的營商環境。這不僅有助于提高政府、市場和企業的資源配置效率，為企業從事出口提供資金支持，而且還有助于降低貿易成本以提高企業產品的市場競爭力，從而增加企業產品市場需求，驅動出口增長。鑒于此，本文初步判斷市場整合對出口貿易的影響存在如圖1所示的邏輯關系。

市場整合憑借商品、生產要素等自由流動帶來的資源配置、市場競爭以及營商環境變動優勢，最終影響企業的出口行為。首先，市場整合有利于發揮市場對區域資源配置的決定性作用，實現生產、資本等要素的有效供給與優化配置（Zhang?et?al.，?2020）。第一，城市之間商品等要素能夠實現跨區域自由流動，有助于擴大本地產品流通的空間范圍，增加產品市場需求，進而促進出口增長。第二，地方政府干預減少有利于吸引外地資本與生產要素流入本地企業，提高當地企業融資水平，增加企業生產資源可得性，有助于為企業出口貿易提供資金與生產要素支持。第三，城市之間信息服務、政治資源等趨于整合，加強了城市之間的學習與交流，有助于簡化交易流程、降低交易成本（李嘉楠等，2019），從而提高貿易便利化程度，促進企業的出口增長。其次，市場整合會加劇企業之間的競爭效應。其一，外地企業進入本地市場在一定程度上會造成本地資源分散化，受資源稀缺性與有限性影響，本地企業將提高技術創新能力和生產率水平以搶奪市場份額，進而增加企業出口。其二，市場整合使得消費者可選擇的產品增加，各地企業為維持原有市場或者獲得額外市場份額，勢必將提升其生產效率，降低貿易成本，從而有助于推動市場競爭效應持續地發揮正向激勵作用，促進企業轉型升級并激發市場活力，最終通過提升企業產品競爭力實現出口增長。再次，市場整合促進國內市場結構升級與營商環境優化，有助于形成國際貿易發展新優勢。一方面，市場整合能夠通過優化資源配置與強化市場競爭驅動企業技術創新，有助于提高地區專業化生產水平與勞動分工能力，推動產業結構的合理化，從而在提升國際競爭優勢的同時吸引更加優質的資金、生產要素等流入本地市場，為出口貿易提供有益支持。另一方面，市場整合加強了各地區金融服務、貿易制度等交流與學習，為當地企業出口創造更好的營商環境。同時，市場整合也為本地企業借助外地更為先進的基礎設施和政策服務提供便利，從而避免本地營商環境優化過程中的不良影響，進而推動出口增長。鑒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1：市場整合有效促進了出口貿易發展。

從資源配置角度看，市場整合有助于促進資源有效配給（Su?&?Liang，?2021），從而提升企業出口成本的支付能力，促進企業出口增長。長期以來，中國經濟發展伴隨著市場分割的產生（Zheng?et?al.，?2022），受地方財政分權等影響，地方政府實施地方保護主義行為降低了資源配置效率，阻礙城市之間要素的自由流動，限制企業的要素來源。而市場整合有助于降低行政壟斷行為并減少市場分割，為要素流動創造有利環境。一方面，市場整合降低了地方保護主義行為，促進外地企業、資金、資源等進入本地市場，不僅有助于增強企業之間的學習效應，還有助于企業進行負債融資，從而增加企業出口成本的資金儲備。另一方面，市場整合促進地區之間金融、政治資源趨于整合，有利于彌補城市發展缺口，降低企業的交易與融資成本，提高企業的債務融資能力，進而促進出口增長。

從市場需求角度看，市場整合有助于打破地區貿易壁壘，從而擴大企業產品的市場需求的空間范圍，推動出口增長。其一，市場整合突破了城市之間的交易壁壘，降低行政壟斷程度并促進信息有效流通，使得企業產品的市場空間范圍得到拓展，直接增加了企業產品的市場需求。其二，市場整合促進了城市經濟發展專業化水平的提升（Chen?et?al.，?2021），通過外地企業進入本地市場帶來的學習效應與技術外溢效應，使得企業獲取先進的管理經驗和專業技術，以提升企業的技術創新能力，降低貿易成本，增加企業產品市場銷售的競爭優勢，進而擴大企業出口產品規模。其三，市場整合也能夠使得本地企業借助外地更先進的基礎設施與政策服務，精簡貿易流程并降低貿易成本，從而有助于本地企業提升其產品的市場規模和需求，促進出口增長?；诖?，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2：市場整合影響產品市場需求與債務融資規模促進出口貿易發展。

三、研究設計

（一）計量模型與變量設定

為考察長三角市場整合如何影響出口貿易發展，本文設定基準模型如下：

lnExportijct=α0+α1Integkt+α2Controlsikt+ρi+ρt+ρp+ρijc+εijckpt（1）

其中，i、j、c、k、p和t分別表示企業、產品、進口國、城市、省份以及年份，lnExport表示企業出口規模，Integ為長三角城市的市場整合程度，Controls表示企業與城市層面的控制變量集合，ρi、ρt、ρp和ρijc分別表示企業、時間、省份固定效應以及企業、產品與進口國的交互固定效應，εijkpct表示隨機擾動項。

（二）核心解釋變量測度

1.被解釋變量：企業出口規模（lnExport）

本文使用產品出口規模衡量企業出口貿易發展，選取2000—2015年中國海關數據，借鑒毛其淋（2022）、許家云（2022）等的研究，采用“1+企業出口額”的對數值測算企業產品出口規模。

2.核心解釋變量：市場整合程度（Integ）

本文使用城市層面數據構建市場整合指數來衡量長三角市場整合程度，具體過程如下：

第一步，數據的選取。本文選取37個地級市商品零售價格分類指數中的食品、飲料煙酒、服裝鞋帽、紡織品、家用電器及音像器材、文化辦公用品、日用品、娛樂用品、交通通信用品、家具、化妝品、金銀飾品、書報雜志及電子出版物、中西藥品及醫療保健用品、建筑材料及五金電料、燃料共16類商品作為衡量產品。

第二步，市場分割指數的測算。借鑒徐保昌和謝建國（2016）、呂越和張昊天（2021）等的做法，使用相對價格法測度市場分割指數。

首先，計算長三角地區兩兩城市之間的相對價格（ΔQkijt），基于城市商品零售價格分類指數為環比價格，相對價格（ΔQkijt）可以通過如下形式測度：

ΔQkijt=ln（pkit/pkjt）-ln（pkit-1/pkjt-1）=ln（pkit/pkit-1）-ln（pkjt/pkjt-1）（2）

其中，k為商品種類，i、j為地級市；為了盡可能避免兩地位置變化引起符號變化，本文對相對價格取自然對數，得到ΔQkijt。

其次，計算實際的相對價格變動。本文采用去除同一年份該類產品均值的方法得到實際的相對價格變動：

qkijt=ΔQkijt-ΔQkt?（3）

最后，計算相對價格波動的方差Var（qkkt），即為市場分割指數。

第三步，市場整合指數的測算。參考毛其淋和盛斌（2012）的研究，借助市場分割指數來計算城市k的市場整合指數：

Integkt=1/Var（qkkt）（4）

3.控制變量

企業層面選取如下指標。（1）企業規模（Size），采用企業總資產的對數值進行衡量。（2）企業年齡（lnAge），采用當年年份與企業上市年份之差加1的對數值進行衡量。（3）資產負債率（Debt），采用企業總負債與總資產的比值進行衡量。（4）企業平均工資水平（lnWage），采用企業應付職工薪酬與員工人數比值的對數值進行衡量。（5）資產周轉率（Zczzl），采用營業收入與企業總資產的比值進行衡量。（6）現金流量（Cflow），采用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凈額與總資產的比值進行衡量。（7）資產結構（Tang），采用固定資產凈額和存貨凈額之和與企業總資產的比值進行衡量。（8）企業營業利潤率（Profit），采用營業利潤與營業收入的比值進行衡量。

城市層面選取如下指標。（1）地區經濟發展水平（Grp），采用地級市人均生產總值（GDP）進行衡量。（2）交通發展水平（Traffic），采用地級市公路貨運量的對數值進行衡量。（3）城市化水平（Urban），采用地級市第二產業從業人員比重與第三產業從業人員比重之和進行衡量。

（三）數據處理

本文實證分析主要使用以下三套數據：第一套為2000—2015年國泰安（CSMAR）數據庫中A股制造業上市企業數據，主要記錄了上市企業的財務數據；第二套為中國海關數據庫數據，主要包含了中國所有進出口企業的產品貿易信息；第三套為市場整合數據，包含了《上海統計年鑒》《浙江統計年鑒》、江蘇省各個地級市的統計年鑒以及《中國城市統計年鑒》。本文研究長三角市場整合對出口貿易發展的影響，需要將這三套數據進行匹配。首先，借鑒Yu（2015）的方法對上市企業及中國海關數據中的企業名稱進行清洗，并借鑒施炳展和邵文波（2014）的方法對中國海關數據進行處理；其次，按照企業名稱、法定代表人、郵政編碼和后7位電話號碼進行逐次匹配；最后，將長三角地區的市場整合數據按照企業注冊所在地城市匹配到上述樣本中，從而獲得最終的匹配數據。

為了盡可能減少異常樣本，借鑒杜明威等（2022）做法對合并后的面板數據進行以下處理：（1）僅保留樣本中制造業行業；（2）剔除樣本期間內ST、*ST、退市等企業；（3）剔除企業年齡為負的企業；（4）剔除資產負債率小于0或大于1的企業。同時，為了消除極端值與異方差對回歸結果的影響，對部分連續變量進行了1%水平的縮尾處理與對數處理。

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如表1所示。

四、實證結果分析

（一）基準回歸結果

表2報告了長三角市場整合對出口貿易發展的基準回歸結果。列（1）結果顯示，在控制了企業層面的特征因素，并綜合考慮企業、時間以及企業、產品與進口國交互的固定效應后，市場整合顯著促進了企業出口增長。列（2）進一步控制了省份固定效應后，Integ的系數仍在5%的水平下顯著為正，再次表明市場整合能夠促進出口貿易發展。在此基礎上，在列（3）和列（4）中控制城市層面的特征因素，結果同樣表明市場整合能夠促進出口貿易發展。由此，本文假設1得到初步驗證。原因在于，一方面，長三角市場整合程度提升有助于商品實現跨地區的流動、擴大市場規模，從而增加產品的市場需求，促進出口貿易發展；另一方面，市場整合阻礙了地方政府的地方保護行為，有助于提高企業負債融資水平，進而促進出口貿易發展。

（二）穩健性檢驗

1.縮減樣本區間

考慮到2001年中國加入WTO對企業出口帶來的持續性影響，本文采用2003—2015年的數據重新進行回歸。表3結果顯示，市場整合促進了出口貿易發展，說明本文的基準估計結果具有較好的穩健性。

2.剔除上海市的樣本數據

作為長三角地區經濟最發達的城市，上海市與其他城市之間存在較大差距，從而可能對結果造成干擾。本文剔除上海市的樣本并進行回歸。表3結果顯示，Integ的系數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所得結論仍與前文保持一致。

3.控制城市層面的固定效應

考慮到影響企業出口行為因素的復雜性，本文進一步控制了城市固定效應，以排除其他城市層面因素對結果的影響。表3結果顯示，Integ的系數及其顯著性未發生明顯變動，證實了本文結論是可靠的。

4.因果效應分析

考慮到長三角市場整合與出口貿易發展之間反向因果關系可能帶來的內生性問題，本文進行因果效應識別檢驗。

第一，使用差分模型以緩解內生性問題。

第二，使用工具變量方法排除內生性問題。具體選取城市海拔作為工具變量，在此基礎上，考慮到海拔不隨時間變化的特征，借鑒張學良等（2017）的處理方法，引入時間趨勢項，最終采用地級市海拔與時間趨勢的交乘項作為工具變量進行回歸。一方面，此指標能夠反映基礎設施建設水平與區域間貿易成本，與市場整合具有相關性；另一方面，此指標不會對企業出口規模產生直接影響。

第三，使用反向回歸檢驗因果識別問題。具體使用企業所在地城市當年的市場整合水平作為被解釋變量，采用滯后一期的企業出口規模（L.lnExport）作為解釋變量參與回歸。表3結果有效地支持了本文的因果效應，進一步證實了本文基準估計結果是穩健的。

（三）影響機制檢驗

為進一步檢驗長三角市場整合促進出口貿易發展的傳導機制，本文構建中介效應模型對市場整合如何影響企業出口進行探討。具體模型設定如下：

lnExportijct=α0+α1Integkt+α2Controlsikt+ρi+ρt+ρp+ρijc+εijkpct（5）

Mit=β0+β1Integkt+β2Controlsikt+ρi+ρt+ρp+ρijc+εijkpct（6）

lnExportijct=γ0+γ1Integkt+γ2Controlsikt+γ3Mit+ρi+ρt+ρp+ρijc+εijkpct（7）

其中，M表示中介變量，具體為產品市場需求（Demand）和企業債務融資規模（Zwrz）。具體來看，產品市場需求采用企業主營業務收入的對數值進行衡量（李思慧等，2022）；企業債務融資規模采用長短期總負債進行衡量（何德旭等，2022）。其他變量的設定方法與基準回歸模型保持一致。

表4匯報了影響機制的檢驗結果。其中，列（1）與本文的基準回歸結果保持高度一致，表明市場整合促進了出口貿易發展。列（2）中Integ的系數顯著為正，意味著市場整合顯著提升了企業產品的市場需求。同時，列（3）結果也顯示，引入產品市場需求后，Demand的系數顯著為正，說明增加產品市場需求對企業出口規模的提升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

列（4）中Integ的系數顯著為正，表明市場整合有效地提升了企業負債融資規模。同時，列（5）結果也顯示，引入債務融資規模后，Zwrz的系數顯著為正，說明企業債務融資規模的提升對促進企業出口規模擴張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由此，本文的假設2得到驗證。

（四）異質性檢驗

為回答市場整合對出口貿易發展的促進作用在不同維度是否存在差異這一問題，本文借鑒Xu?et?al.（2023）的研究思路，分別從企業與行業層面對樣本進行劃分并參與回歸檢驗。

1.企業所有制異質性

按照企業所有制情況將樣本劃分為國有企業與民營企業。由表5可以看出，只有民營企業在面對市場整合時顯著促進了其出口增長，國有企業的出口規模未發生顯著變化?？赡艿脑蛟谟?，相較于國有企業，民營企業存在信貸歧視等問題進而導致企業資金匱乏，而市場整合有助于提高資源配置效率，從而為民營企業提供更加完善的金融服務，促進其出口增長。

2.企業規模異質性

按照企業的營業收入將樣本劃分為大規模企業與小規模企業。由表5可以發現，在面對市場整合程度提升時，只有小規模企業的出口呈現出顯著增長，大規模企業的出口未發生顯著變化?？赡艿脑蛟谟?，大規模企業具有更為先進的管理經驗與生產技術水平，削弱了市場整合的技術外溢與學習效應；相反，小規模企業將通過市場整合提高生產效率與能力進而促進企業出口。

3.行業競爭程度異質性

按照行業競爭程度，以赫芬達爾指數為依據，將樣本劃分為高競爭程度企業與低競爭程度企業。由表5可以看出，高競爭程度的企業在面對市場整合程度提升時，會有效促進出口增長，反之則未發生顯著變化?？赡艿脑蛟谟?，相較于低競爭程度的企業，高競爭程度的企業更有助于發揮競爭效應，推動企業不斷提高技術創新水平并開發新的產品市場，從而促進出口貿易發展。

五、結論與對策建議

當前，在構建新發展格局的背景下，面對貿易保護主義等復雜環境，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逐漸成為促進“穩外貿”發展的必然選擇，以及實現貿易強國戰略目標的重要驅動力。推動出口貿易持續、穩定增長，不僅需要依靠國際市場，更需要充分發揮國內市場對出口貿易的驅動作用。為此，本文深入探討長三角市場整合與出口貿易發展之間的因果邏輯。研究結果表明，市場整合顯著促進了出口增長。影響機制檢驗結果表明，市場整合通過擴大產品市場需求與企業債務融資規模促進出口增長。異質性檢驗結果表明，市場整合對高行業競爭程度、小規模的民營企業出口貿易的促進作用更為明顯。

本文對此提出相關的政策建議：第一，持續推進市場整合，加快推動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本文的實證研究表明，市場整合促進了出口增長，而出口產品規模提升是實現“穩外貿”發展的必要前提。鑒于此，一方面，政府應該完善、優化區域間商品與生產要素市場準入服務體系，促進要素實現跨區域的有效供給與配置；另一方面，政府也應該建立統一的市場監管制度體系，打擊不正當競爭行為，從而打破市場分割對經濟循環的制約作用。

第二，促進金融市場一體化發展，拓寬企業的融資渠道。本文的實證研究表明，市場整合可以通過擴大企業債務融資規模促進出口貿易發展，并且這種促進作用對存在“融資難”問題的小規模民營企業更為顯著。因此，地方政府應該加強地區之間的交流與學習，降低行政壟斷程度，完善地區融資體系建設。同時，應加大各類金融機構對小規模民營企業的扶持力度，尤其是信貸支持力度，進而為出口貿易發展提供有效的資金支持。

第三，提高地區對外開放程度，創造更加開放公平的營商環境。本文的實證研究表明，市場整合可以通過提升產品市場需求來促進出口貿易發展，并且市場整合更有助于高行業競爭程度企業的出口增長。在此基礎上，一方面，地方政府應實施更加積極主動的開放戰略，推動開放型經濟體系建設，提升國內與國際市場規模；另一方面，政府應夯實地區產業基礎，吸引更加優質的技術等要素流入進入本地市場，加強地區與國際的交流合作，充分發揮競爭效應對出口貿易發展的積極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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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蔣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