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語語塊研究及其對二語教學的啟示

崔馨元 杜昌志 劉春利

（海軍潛艇學院，山東青島，266000）

一、引言

語塊概念最早產生于20 世紀70 年代，研究發現語塊在母語者的日常語言輸出中占比25%左右，可見語塊在日常語言中的重要作用。[1]近年來，二語語塊習得研究得到了學界的廣泛關注。作為衡量學習者二語水平的重要標志之一，越來越多的研究者意識到二語語塊對二語習得的重要作用。文章將對國內外二語語塊研究進行梳理，內容包括語塊的本體研究、語料庫語言學研究、外語教學研究以及心理語言學研究。在此基礎上，客觀分析現有不足，展望未來發展趨勢。

二、語塊的本體研究

目前學界關于語塊的稱謂還未達成共識，概括語塊現象的術語達50 多個，如：搭配（collocations）、程式話語（formulaic speech）、詞塊（lexical chunks）、多詞單位（multiword units）、預制語塊（prefabricated routines）等。語塊稱謂難以確定的一個重要原因便是缺乏同質性。一些學者強調語塊的功能性用途，因此稱語塊為詞匯短語（lexical phrases）。有些學者關注語塊在心理詞庫中作為整體存儲的特點，因此稱之為語塊或者預制語塊。由此可見，不同研究者從自身的研究背景與研究目的出發理解和定義語塊是語塊這一語言現象術語不確定的主要原因之一。

雷將語塊定義為“連續的或非連續的詞或其他意義單位組成的序列。該序列具有整體存儲性，使用者無需經過語法分析，可以直接從記憶中提取這個序列”。這一定義已成為引用次數較多且被公認為最大限度地包含了語塊含義的定義。隨后，雷經過進一步研究又提出了一個更利于識別、更具體的定義即語素等效單位（morpheme equivalent unit），該定義認為語塊是可以當作語素一樣來處理的單位，語塊在存儲和提取的過程中具有內部組構性。[2]

國內對“語塊”這一術語的使用也是尚無定論，在國內文獻中，用得較多的是“語塊”“預制語塊”“程式語”等。[3]目前國內對語塊的界定主要包含兩種方法，一種是從心理語言學角度，以是否能夠作為一個整體存儲和提取為標準界定語塊；另一種是從語料庫語言學角度，以頻數作為提取標準來界定語塊。段士平指出應結合語料庫語言學和心理語言學視角，以頻數和是否作為整體存儲與提取以及可記憶的韻律性來界定語塊。章華霞進一步提出單獨采用心理語言學或語料庫語言學視角界定語塊都有所欠缺，從心理語言學角度出發，缺乏實際操作的指導意義；而采用語料庫方法以頻數作為提取標準，提取出的單位未必是語塊。[4]由此可見，綜合多重標準界定語塊將是語塊研究的一大趨勢，需研究者進一步探索。

三、二語語塊的研究視角

（一）語料庫語言學角度

語料庫作為一個龐大的語言數據庫，向研究者展示了豐富的語塊規律性、頻率及分布信息。借助語料庫手段，語塊的相關研究發展迅速。然而，也有學者指出，如果沒有謹慎的實驗方法和來自于各領域的語料來源，這種跨學科的結合便不會有豐富的成果。[5]

在語塊教學模式上，屈典寧和鄧軍探討了基于語料庫的語塊習得模式是否比傳統詞匯學習模式更能有效促進學習者語塊學習。研究者設計了包含課前發現式自主學習、課堂展示和產出式詞匯操練的DPP（discovery， presentation and production）語塊習得模式，通過歷時四個月的對比實驗，發現該模式更有利于學習者語塊產出，提高學生從語料中概括語塊的意識以及自主學習能力。[6]樓捷進一步探索語料庫教學能否提高英語寫作中語塊準確性和學生英語寫作的自主性。通過歷時一年的對比實驗，發現利用網絡語料庫輔助寫作能夠有效提高學生的語塊運用能力，增強學生的學習自主性。[7]

周惠和劉永兵采用語料庫研究方法，進一步探究中國英語學習者學術語塊的使用情況。通過與本族語者使用情況對比，發現中國英語學習者在學術寫作時，會過度使用自己熟悉的立場語塊，語塊的選擇較為有限，這表明了中國英語學習者偏好使用固定型語法結構，在學習過程中存在機械記憶的情況。研究者提出教師在學術英語教學過程中，可以采用英語本族語者學術寫作語料庫來提高中國英語學習者的學術語言輸入量和語塊使用頻率。[8]

總體來說，以上研究說明語塊對二語語言能力提高具有積極作用，但我國二語學習者總體語塊掌握情況相對較弱，教師應著重提高二語學習者語塊意識，增強學習者語塊學習積極性，引導學生能夠自主加大對語塊的輸入。

（二）語塊教學角度

目前，已有大量研究表明二語學習者擁有一定量的語塊儲蓄對二語能力有很大的提高，然而，對于二語學習者來說，語塊掌握水平是很難接近本族語者的。[9]如今，語塊教學研究大致有兩個方向，一是提高學習者的語塊意識，二是向學習者提供詞典、語料庫等學習資源，通過講授使用這些資源的方法，培養學習者自主學習語塊的能力。

針對提高學習者語塊意識，路易斯提出應將更多的課堂時間用于提高學習者的語塊意識而非用來講授具體的語塊知識。路易斯進一步指出可以通過給語篇做標記的方式，對語塊進行視覺上的強化，比如下劃線或字體加粗等方式來提高二語學習者語塊能力。畢曉普發現成人二語學習者由于缺乏二語學習環境，語塊意識較弱，容易忽視語塊現象。對語塊進行視覺強化有利于學習者注意到語塊現象。在二語教學中，采取教學干預手段有利于促進學習者二語語塊學習。[10]韋伯等選取了18 個動詞-名詞語塊，將他們分別編入出現1次、5 次、10 次、15 次的文本中，英語學習者隨機閱讀四個版本中的一篇，并在閱讀的過程中聽取該文本的錄音，整個過程持續35 分鐘。隨后，對被試進行未提前告知的語塊測試。測試結果表明語塊出現次數越多，在測試中越容易被準確回憶。[11]

二語語塊教學研究在國內也得到了重視，研究者結合中國英語學習者特點，通過實證研究探討了很多有效可行的的二語語塊教學方法。[12]

此外，有研究者提出將提高語塊意識與文化認知能力結合，張文俊和秦建華探討語塊認知和文化認知整合的教學模式是否有利于二語學習者語塊理解水平、閱讀速度以及學習效果評價的提高。該實驗對照組采用傳統教學模式，實驗班則采用整合教學模式。整合教學模式不僅包括文化認知活動，例如查找文化資料、角色扮演等，還包括語塊認知活動，例如通過語篇標記語塊進行記憶背誦。經過為期四個月的教學實驗，兩組學生參加閱讀水平測試，測試結果表明，實驗教學組學習者閱讀理解水平和有效閱讀速度顯著好于對照組，并且實驗組學習者對自己的語塊認知與文化了解程度評價也較好，證明了語塊認知和文化認知整合的教學模式的有效性。[13]

在口譯教學方面，王建華將語塊理論納入課堂，設計了語塊認知教學法。每節課都包括20 分鐘的語塊知識講解，60 分鐘的同傳練習和翻譯評價。此外，教師要求學生在課下時間根據語塊定義，自主總結并提前背誦與下次學習專題相關的50 個英漢對照語塊；授課完成后，教師會將與本次主題相關的50 個英漢對照語塊提供給學生，要求學生背誦掌握。實驗組根據該教學方法進行學習，而對照組則采用傳統詞匯教學法。該實驗持續了16 周，實驗結果證明語塊認知訓練能夠顯著提升學生英漢和漢英同傳的流暢性。語塊認知訓練有利于增強學生語塊意識，在同傳過程中，提高學生話語理解能力和表達質量，減少了同傳過程中的中斷、猶豫和修補次數?？傮w來說，以上研究對第二語言教學具有指導意義，有利于中國英語教師結合中國英語學習者的實際情況開展更有效的教學實踐，從而提高學習者二語語塊水平。

（三）心理語言學角度

通過采用眼動追蹤技術，卡羅等對英語母語者及瑞典英語學習者慣用語加工過程進行探索。該實驗選取了英文水平較高的24 位瑞典英語學習者及24 位英語本族語者。實驗選取的慣用語種類包括英語慣用語、瑞典慣用語以及在兩種語言中具有一致性的慣用語。在實驗過程中，被試需要自然讀出句子，并在理解后、閱讀完畢時，按下空格鍵。實驗設置“對/錯”問題以確保被試徹底理解慣用語意義。實驗結束后，被試需填寫慣用語熟悉度問卷和慣用語意義調查問卷。實驗結果表明，瑞典學習者在加工慣用語時顯著快于控制短語，表現出慣用語加工優勢。瑞典學習者在加工瑞典慣用語和具有雙語一致性的慣用語時，比加工英語慣用語更具優勢。研究表明無論慣用語是否具有雙語一致性，在早期加工階段，母語知識都會被自動激活。二語學習者表現出的慣用語加工優勢也證實了隨著二語輸入量的增加和學習者二語水平的提高，二語學習者的詞匯加工過程越來越接近本族語者，該結果進一步驗證了語塊教學的重要性。[14]

國內也有越來越多的研究者采用心理語言學研究范式對語塊進行研究。詹宏偉采用E-prime 軟件進行音素監控任務來探究中國英語學習者是否對二語語塊具有心理現實性。該實驗選取英語句子和音節作為實驗材料，對比被試在語塊和非語塊條件下對目標音素的反應時。實驗數據表明，在語塊條件下的音素反應時顯著慢于非語塊條件下音素反應時。因此，該實驗認為中國英語學習者對英語語塊具有心理現實性，并且該實驗為語塊的心理現實性提供了聽覺加工角度的證據。[15]桑紫林等使用DMDX 軟件記錄了高水平與低水平中國英語學習者語塊認知加工時間，實驗數據表明中國英語學習者加工語塊時總體呈現出加工優勢，高水平學習者對語塊整體認知加工的程度更高。劉茂媛等依據維果茨基思維與哲學觀點，闡述了外語慣用語塊的心理現實性及其概念的表征方式，并根據中國英語學習者特點，提出語塊的習得策略，即言語—情境策略和整體理解和整體提取策略。[16]

總之，大量研究表明語塊與非語塊控制短語相比，在短時記憶和后期測試中的準確性都具有優勢。學習者對語塊結構的出現具有敏感度，在二語教學過程中，教師也應注意到語塊整體理解和整體提取特點。

四、思考與展望

隨著語塊研究的深入，未來語塊研究領域可能會出現以下趨勢：關注語塊本體的研究增多，結合多重標準界定語塊將成為語塊研究的一大趨勢；隨著語言學科的跨學科發展趨勢，二語語塊的研究已經與認知、心理及跨文化交際領域結合，未來研究將會更加關注學習者的個體差異，結合不同實驗目的，采取先進實驗方法，結合不同的實驗范式對二語語塊進行研究；未來研究將對影響二語語塊習得的因素展開進一步探索，分析不同因素之間的交互影響，為語塊教學提供更加科學的實證支撐。將語塊研究與外語教學領域結合，研究者將會嘗試研發突顯語塊信息的教材以及編撰語塊詞典。麥艾爾派恩和邁爾斯提出編纂以節點詞為核心的語塊詞典，列舉出與該節點詞相關的語塊內容并配上例句。[30]英語學習者可以通過此類詞典學到圍繞該節點詞的背景信息和語塊知識，但目前該類型詞典并未實現。因此，國內的二語研究需要重視針對語塊的教材設計與編寫，從而更好地指導二語教學。此外，國內二語語塊研究仍需與國際接軌，了解國際上語塊發展的前沿動態，同時也要結合我國國情和語境進行本土化研究?？傊?，雖然語塊研究已取得一定的成就，但是學界對語塊的認識依然只是冰山一角，需要更多研究者的努力，才能更清楚語塊特性，并在此基礎上為我國二語學習者提供更加科學有效的外語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