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板印象威脅對貧困大學生脫貧內生動力的影響及其干預

傅安國 鄭智慧 陳慧萍

一、問題提出

在全面打贏脫貧攻堅戰的背景下,國家層面采取的“沖鋒式”脫貧攻堅,解決的是“不愁吃、不愁穿”等基本需求匱乏導致的絕對貧困,但相對貧困在未來依然長期存在。貧困大學生在高校中屬于高度受重視的相對貧困個體,他們弱勢的家庭社會經濟地位導致其在就學期間支付教育生活費用較為困難。①高強、孔祥智:《論相對貧困的內涵、特點難點及應對之策》,《新疆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0年第3期。此外,對貧困大學生來說,他們不僅缺乏外部物質資源,更為缺乏的是脫貧內生動力這一脫貧核心心理資源。為阻斷貧困的代際傳遞,響應國家提倡的扶貧先扶志,探究貧困大學生脫貧內生動力的影響因素就顯得尤為重要。

刻板印象威脅在各個領域都會普遍導致表現變差和動機下降,脫貧內生動力作為一種中國情境下的人格動力,刻板印象威脅很可能與其有關。在日常生活中,貧困大學生常常被貼上帶有消極刻板印象的標簽,例如“目光短淺”等,隨之產生的刻板印象威脅也給他們帶來了無形的傷害?？贪逵∠笸{所帶來的消極后果,往往會使個體在所受威脅領域的動機水平下降。②Cadaret M.C,Hartung P.J,Subich L.M,et al.,“Stereotype Threat as a Barrier to Women Entering Engineering Careers,”Journal of Vocational Behavior,vol.99,2017,pp.40-51.脫貧內生動力作為一種與脫貧相關的人格動力,其與動機十分相似,因此,刻板印象威脅很可能是其前因。而在針對貧困大學生脫貧內生動力的前因探究中,目前尚無學者從刻板印象威脅的角度展開,故本研究擬回答的問題是:刻板印象威脅是否會降低貧困大學生的脫貧內生動力?與此同時,對此情境可采取何種措施干預則是另一個值得關注的問題。自我肯定被認為是一種緩解刻板印象威脅的有效干預措施:一方面,自我肯定可以有效緩解刻板印象威脅帶來的自我損耗;③徐璐璐、吳佩佩、賀雯:《貧困大學生元刻板印象威脅對群際關系的影響:群際焦慮的中介和自尊的調節作用》,《心理發展與教育》2018年第4期。另一方面,它也可使人們以一種更完整的視角看待自我及所擁有的資源,從而降低刻板印象威脅對自我完整性的消極影響。④Cohen G.L,Sherman D.K.,“The Psychology of Change:Self-affirmation and Social Psychological Intervention,”Annual Review of Psychology,vol.65,2014,pp.333-371.由于自我肯定已被廣泛證實能夠減緩刻板印象威脅的消極影響,⑤Hadden I.R.,Easterbrook M.J.,Nieuwenhuis M.,etal.,“Self-affirmation Reduces the Socioeconomic Attainment Gap in Schools in England,”British Journal of Educational Psychology,vol.90,no.2,2020,pp.517-536.⑥Kinias Z.,Sim J.,“Facilitating Women’s Success in Business:Interrupting the Process of Stereotype Threat Through Affirmation of Personal Values,”Journal of Applied Psychology,vol.101,no.11,2016,pp.1585-1597.⑦Sherman D.K.,Hartson K.A.,Binning K.R.,etal.,“Deflecting the Trajectory and Changing the Narrative:How Self-Affirmation Affects Academic Performance and Motivation Under Identity Threat,”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vol.104,no.4,2013,pp.591-618.因此,本研究選擇自我肯定作為緩解刻板印象威脅消極影響的干預措施。

綜上,本研究擬通過誘發貧困大學生的刻板印象威脅,進而探討刻板印象威脅對其脫貧內生動力的影響和自我肯定的干預作用。

(一)貧困大學生的脫貧內生動力

隨著2020年底絕對貧困治理的歷史性勝利,中國進入了相對貧困治理新階段。中國目前的貧困內涵由生存型的絕對貧困轉變為發展型的相對貧困,⑧胡志平:《基本公共服務、脫貧內生動力與農村相對貧困治理》,《求索》2021年第6期。這種相對貧困更多地強調一種脆弱性、無發言權、社會排斥等社會層面的“相對剝奪感”⑨郭熙保:《論貧困概念的內涵》,《山東社會科學》2005年第12期。。以往的研究⑩楊釙、金紅昊、劉海驊:《相對貧困視域下“雙一流”建設高校貧困生識別策略研究》,《中國高教研究》2022年第3期。將貧困大學生劃分為高校中相對貧困的個體,他們大多處于相對貧困的家庭環境中。為阻斷貧困的代際傳遞,關注貧困大學生這一相對貧困群體的研究必不可少。和絕對貧困一樣,貧困大學生的相對貧困可能發端于他們人力資本、社會資本以及心理資本的缺失,?傅若云、傅安國:《脫貧內生動力:一個中國化的心理學概念》,《中國社會科學報》2020年2月14日,第3版。緩解相對貧困也必然需要內在心理資源和外在物質資源的共同干預。想要扶貧更要先扶志,因此從內部心理資源的角度出發,緩解相對貧困問題,更多地要依靠主體的脫貧內生動力。?高強、孔祥智:《論相對貧困的內涵、特點難點及應對之策》,《新疆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0年第3期。

作為一個中國化的心理學概念,脫貧內生動力是指主體自身謀求發展的一種內在驅動力。中國語境下的脫貧內生動力與西方語境下的動機都是一種人格動力。傅安國等人研究指出,脫貧內生動力的結構是由價值觀、自我觀與主動脫貧的行為傾向三個范疇組成的層層嵌套的“洋蔥模型”,它是在核心價值觀的指引下,自我通過個人奮斗追求某種獨特目標的行為傾向。①傅安國、張再生、鄭劍虹、岳童、林肇宏、吳娜、黃希庭:《脫貧內生動力機制的質性探究》,《心理學報》2020年第1期。人們的行為可以反映他們的價值觀,②Albert Bandura,“The Explanatory and Predictive Scope of Self-Efficacy Theory,”Journal of Social and Clinical Psychology,vol.4,no.3,1986,pp.359-373.貧困大學生的脫貧價值觀是由他們認為脫貧的重要性和有用性來體現的,在這種核心價值觀的指引下,他們的自我效能感和主動脫貧的行為傾向,共同構成了他們得以擺脫相對貧困的脫貧內生動力。構建解決相對貧困的長效機制在于讓脫貧者有機會、有能力、有動力產生脫貧內生動力。③何得桂、徐榕:《貧困治理中激發貧困群眾內生動力的有效路徑研究——以陜西省扶貧扶志實踐為例》,《地方治理研究》2019年第4期。鞏固脫貧攻堅戰的全面勝利,關鍵在于激發相對貧困者的脫貧內生動力。貧困生作為高校中的相對貧困個體,其脫貧內生動力也因此成為相對貧困治理研究的重點。

(二)刻板印象威脅對貧困大學生脫貧內生動力的影響

已有研究指出,貧困大學生的脫貧內生動力較為匱乏,④廖逸兒:《財政教育精準扶貧:績效目標及其實證檢驗》,華南理工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9年。高校在現有貧困生資助工作實踐中亦缺乏對其內生動力的關注。⑤丁紹家:《從“扶困”到“扶智”、“扶志”:高校貧困生發展性資助創新實踐研究》,鄭州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8年?，F有研究大多探討家庭心理資源對貧困生脫貧內生動力的影響,如關注家庭內部建設能力和家長親職能力等,⑥吳娜、傅安國、黃希庭:《貧困家庭心理資源對子女脫貧內生動力的影響》,《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21年第1期。鮮有考察是否還有其他方面的因素會影響到貧困大學生的脫貧內生動力,而刻板印象威脅為解釋貧困大學生脫貧內生動力的缺乏提供了另一個視角。

刻板印象威脅是指個體或者群體感知到消極刻板印象后,害怕自己印證消極的刻板印象而產生的消極體驗過程,⑦Steele C.M.,Aronson J.,“Stereotype Threatand the Intellectual Test Performance of African Americans,”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vol.69,no.5,1995,pp.797-811.它本質上是一種普遍存在的自我評估威脅,其性質和程度會因群體和情境的不同而不同,威脅的產生并不需要受威脅個體相信刻板印象,但一旦產生就很難通過反駁來消除。⑧Steele C.M.,“A Threat in the Air:How Stereotypes Shape Intellectual Identity and Performance,”American Psychologist,vol.52,no.6,pp.613-629.以往的研究發現,受到刻板印象威脅的個體,往往會在對應領域中表現出動機水平下降。例如,刻板印象威脅會阻礙女性進入工程相關專業學習工作的動機;⑨Cadaret M.C.,Hartung P.J.,Subich L.M.,et al.,“Stereotype Threat as a Barrier to Women Entering Engineering Careers,”Journal of Vocational Behavior,vol.99,2017,pp.40-51.兒童相關的性別刻板印象威脅會降低女孩們在STEM(科學、教育、工程、數學)領域的學習動機;⑩Master Allison,“Gender Stereotypes Influence Children’s STEM Motivation,”Child Development Perspectives,vol.15,no.3,2021,pp.203-210.Rahn的研究表明年齡刻板印象會影響老年人的社交動機,使他們更多地采取社交回避性策略,并且有可能進一步影響他們在工作領域的成功。?Rahn G.,Martiny S.E.,Nikitin J.,“Feeling out of Place:Internalized Age Stereotypes are Associated with Older Employees’Sense of Belonging and Social Motivation,”Work,Aging and Retirement,vol.7,no.1,2021,pp.61-77.在以往研究中,心理旋轉任務常被應用于檢驗刻板印象威脅的啟動,?Dunst B.,Benedek M.,Bergner S.,et al.,“Sex Differences in Neural Efficiency:Are They due to the Stereotype Threat Effect?”Personality and Individual Differences,vol.55,2013,pp.744-749.一些研究對此的解釋機制集中在工作記憶上。?Rydell R.J.,Shiffrin R.M.,Boucher K.L.,etal.,“Stereotype Threat Prevents Perceptual Learning,”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vol.107,no.32,2010,pp.14042-14047.結合Schmader等人提出的綜合過程模型可知,與刻板印象威脅相關的信息會使貧困大學生感受到壓力,他們會對自己的行為進行有意識地監控,并抑制由此產生的負面情緒,這些過程會占用大量工作記憶資源,導致在處理復雜的認知任務時工作記憶資源不足,從而導致他們在心理旋轉任務中的表現變差。?Schmader T.,Johns M.,Forbes C.,“An Integrated Process Model of Stereotype Threat Effects on Performance,”Psychological Review,vol.115,no.2,2008,pp.336-356.亦即,心理旋轉任務在極大程度上依靠工作記憶容量來進行,因此本研究使用心理旋轉任務來檢驗刻板印象威脅效應。

貧困大學生作為學校中的相對貧困個體,也遭受著諸如外表、性格、行為習慣、學習和人際交往等方面消極刻板印象的影響,由此產生的刻板印象威脅會降低他們的脫貧內生動力。其原因可能來自以下三個方面:第一,刻板印象威脅屬于社會威脅的一種,①Hirschberger G.,Ein-Dor T.,Leidner B.,et al.,“How is Existential Threat Related to Intergroup Conflict?Introducing the Multidimensional Existential Threat(MET)Model,”Frontiers in Psychology,vol.7,2016,p.1877.這種威脅會對個體的自我效能感起到消極影響,②Cadaret M.C.,Hartung P.J.,Subich L.M.,et al.,“Stereotype Threat as a Barrier to Women Entering Engineering Careers,”Journal of Vocational Behavior,vol.99,2017,pp.40-51.而自我效能感反映著個體在多大程度上相信自己能夠做到某事;③Bandura A.,“Self-efficacy:Toward a Unifying Theory of Behavioral Change,”Psychological Review,vol.84,no.2,1977,pp.139-161.自我效能感降低會導致個體成功做到某事的動機降低,體現在脫貧上,即脫貧內生動力降低。第二,刻板印象威脅會導致用于處理問題的工作記憶被占用,④Beilock S.L.,Rydell R.J.,McConnell A.R.,“Stereotype Threat and Working Memory:Mechanisms,Alleviation,and Spillover,”Journal of Experimental Psychology:General,vol.136,no.2,2007,pp.256-276.從而干擾個體對動機水平的維持。第三,刻板印象威脅會導致個體對相關領域的不認同,⑤Woodcock A.,Hernandez P.R.,Estrada M.,et al.,“The Consequences of Chronic Stereotype Threat:Domain Disidentification and Abandonment,”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vol.103,no.4,2012,pp.635-646.從而降低個體在相關領域的動機程度。而中國語境下的脫貧內生動力與西方語境下的動機都是一種人格動力,屬于動機的一種特殊類型。由此可見,刻板印象威脅很可能對貧困大學生脫貧內生動力水平產生消極影響。

(三)自我肯定對刻板印象威脅的作用

Steele將自我肯定的概念定義為個體為了維持自我完整性,即維持自我在整體上是個好人這一信念,通過肯定與所受刻板印象威脅無關領域的自我價值,從而達到自我肯定的目的,這種自我肯定的方式減少了人們為抵御相關威脅所做的防御性反應。⑥Steele,C.M.,“The Psychology of Self-Affirmation:Sustaining the Integrity of the Self,”Advances in Experimental Social Psychology,vol.21,1988,pp.261-302.從實驗操縱的角度,可以將自我肯定方式分為積極反饋與肯定核心自我價值;從肯定的內容來看,也可以分為個體自我肯定與群體自我肯定。⑦何垚:《不同自我肯定方式降低個體防御反應的實驗研究》,西南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2年。Liu等學者在有關刻板印象威脅干預措施的元分析中,將自我肯定歸類為以提升個體心理韌性為基礎的方式。⑧Liu S.,Liu P.,Wang M.,et al.,“Effectiveness of Stereotype Threat Interventions:A Meta-analytic Review,”Journal of Applied Psychology,vol.106,no.6,2021,p.921.

自我肯定目前已被廣泛應用于抵御STEM⑨Hadden I.R.,Easterbrook M.J.,Nieuwenhuis M.,etal.,“Self-affirmation Reduces the Socioeconomic Attainment Gap in Schools in England,”British Journal of Educational Psychology,vol.90,no.2,2020,pp.517-536.、性別⑩Kinias Z.,Sim J.,“Facilitating Women’s Success in Business:Interrupting the Process of Stereotype Threat Through Affirmation of Personal Values,”Journal of Applied Psychology,vol.101,no.11,2016,pp.1585-1597.、種族?Sherman D.K.,Hartson K.A.,Binning K.R.,etal.,“Deflecting the Trajectory and Changing the Narrative:How Self-Affirmation Affects Academic Performance and Motivation Under Identity Threat,”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vol.104,no.4,2013,pp.591-618.等方面刻板印象威脅的影響。Hall等人將自我肯定作為一種干預措施,對受到無能等污名化標簽影響的低收入群體進行干預,發現通過口頭描述讓他們感到成功或自豪的個人經歷,自我肯定可以減輕他們對貧困的恥辱感,與未進行自我肯定的個體相比,接受自我肯定的個體表現出了更好的執行控制能力。?Hall C.C.,Zhao J.,Shafir E.,“Self-affirmation Among the Poor:Cognitive and Behavioral Implications,”Psychological Science,vol.25,no.2,2014,pp.619-625.本研究為緩解貧困大學生所受刻板印象威脅的消極影響,將自我肯定作為干預措施。原因有兩方面:一方面,在應對刻板印象威脅的影響時,自我肯定使人們能夠整體看待自我及自身所擁有的資源,使受到威脅的個體更為全面且客觀地看待自己,從而削弱了威脅對自我完整性的消極影響;①Cohen G L,Sherman D K.,“The Psychology of Change:Self-affirmation and Social Psychological Intervention,”Annual Review of Psychology,vol.65,2014,pp.333-371.另一方面,自我肯定也能夠促進個體減少面對威脅時的防御性反應,如否定威脅等,從而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刻板印象威脅造成的自我損耗。②Badea C,Sherman D K.,“Self-affirmation and Prejudice Reduction:When and Why,”Current Directions in Psychological Science,vol.28,no.1,2019,pp.40-46.因此,本研究選擇自我肯定作為干預手段來緩解刻板印象威脅帶來的消極效應。

綜上所述,貧困大學生作為高校中的相對貧困個體,日常生活中容易受到來自他人和社會所給予的消極刻板印象。受到刻板印象威脅的個體容易在相關領域表現出動機水平的下降,相較于非貧困生,他們的脫貧內生動力較低。由此預測刻板印象威脅可能是貧困大學生脫貧內生動力水平較低的解釋之一。國內學者還發現,相較于內隱聯想測驗,刻板印象威脅解釋偏差的生態效度更高,這些詞語在大學校園環境里更為常見。③俞海運、梁寧建:《刻板解釋偏差測量》,《心理科學》2005年第1期。因此,本研究首先采用帶有消極刻板印象詞匯的句子,利用檢驗刻板印象威脅常用的心理旋轉任務,對貧困大學生的刻板印象威脅進行誘發,并利用心理旋轉任務中反應時的變化率進行誘發有效性檢驗,以進一步探討刻板印象威脅對其脫貧內生動力的影響,并針對自我肯定的干預作用進行探究。

二、研究1貧困大學生刻板印象威脅的誘發

(一)研究目的

本研究利用心理旋轉任務,對貧困大學生的刻板印象威脅進行誘發和檢驗。實驗目的包括以下兩個方面:首先,從以往研究貧困個體脫貧內生動力的相關文獻中選取有關貧困大學生的消極刻板印象詞匯,為后續刻板印象威脅的誘發準備語句以作為刺激材料。其次,利用心理旋轉任務進行刻板印象威脅的誘發及效果檢驗。

(二)材料選取

從傅安國等人有關脫貧內生動力研究的文獻④傅安國、張再生、鄭劍虹、岳童、林肇宏、吳娜、黃希庭:《脫貧內生動力機制的質性探究》,《心理學報》2020年第1期。中選取了10個與貧困大學生刻板印象相關的詞匯,分別是:畏難被動、懶散應付、自卑消極、目光短淺、得過且過、投機盲從、意志薄弱、不擅溝通、勢利嫉妒和缺乏擔當。范圍涵蓋了脫貧內生動力的3個主范疇:價值觀、自我觀以及脫貧行為傾向。

利用Credamo平臺發放線上問卷對這10個詞語的效價進行7級評分(1=非常消極,7=非常積極),最終獲得有效問卷50份。對獲取的問卷數據進行處理,將每個形容詞的平均得分與中間值4比較,進行單樣本t檢驗,檢驗結果如表1所示。經過驗證,所選取的10個詞語效價的平均得分均顯著小于中間值4,即這10個詞語均具有顯著的消極程度。結果表明,選取材料可以作為后續誘發貧困大學生刻板印象威脅的詞匯。

表1 刻板印象詞匯的效價評分表

表2 研究1 兩組被試心理旋轉任務不同階段反應時

表3 研究2 兩組被試心理旋轉任務不同階段反應時

表4 研究2 兩組脫貧內生動力情況

表5 研究3 兩組脫貧內生動力量表的得分

將上述形容詞補全成為完整的陳述句作為后續實驗刺激材料,每一句都需包括兩個要素:所屬群體和消極刻板印象,例如“家庭貧困的人(所屬群體)目光很短淺(消極刻板印象詞匯)”,最終獲得了刻板印象威脅組的10個語句材料,對照組則匹配長度相同的中性語句材料,例如“毫秒是一種常見的計時單位”。

(三)研究方法

1.被試

對于貧困生的認定,本研究參考徐璐璐等人的界定標準①徐璐璐、吳佩佩、賀雯:《貧困大學生元刻板印象威脅對群際關系的影響:群際焦慮的中介和自尊的調節作用》,《心理發展與教育》2018年第4期。,選取的被試均為經海南省某高校認定并獲得貧困生補助的在校貧困大學生,具體的評定標準為:具有生源地鄉鎮民政部門出具的貧困證明,并在學校建立了貧困生檔案;家庭經濟收入低于2022年當地最低生活保障標準。

研究1選取120位貧困大學生作為研究對象,在獲得他們同意后,邀請他們參加試驗。其中,大一31人,大二55人,大三31人,研一2人,研二1人;男生48人,平均年齡19.69歲(SD=1.13),女生72名,平均年齡20.32歲(SD=0.89)。所有被試被隨機分入刻板印象威脅組(男26名,女34名)和對照組(男22名,女38名)。使用G*power 3.1.9.7對樣本量進行估算。在設定α為0.05后,研究1的被試量可以以95.94%的效力獲得0.4的效應量,表明被試量充分。

2.實驗設計

本實驗為單因素被試間設計,自變量為刻板印象威脅(有/無),因變量為實驗任務階段中心理旋轉的反應時變化率(ms)。

3.實驗程序

采用Credamo的HBO(行為實驗)板塊制作主要的實驗程序,實驗包括練習和正式實驗。在正式開始之前會進行兩個試次的練習,被試要經過練習并確認理解實驗規則之后才能進入正式實驗。正式實驗任務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用來獲得被試的基線反應時水平,第二階段配合刺激材料獲得被試的刺激后反應時。實驗材料為漢字“習”及“” 經過六個角度的旋轉后的圖案(30°,90°,150°,210°,270°,330°)。

心理旋轉任務的實驗流程如圖1所示。由于正式實驗任務第一階段的目的是獲得被試的基線反應時水平,此時兩組被試心理旋轉任務完全相同,屏幕的左上方和右上方會顯示“習”和“”的圖案。被試根據指導語的指示,判斷中間出現的目標圖案是“習”還是“”經過旋轉得到的,并進行按鍵反應。具體來說,如果是“習”就按“F”鍵,如果是“”就按“J”鍵。在第二階段中,心理旋轉任務與上一階段相同,但在每個試次開始前,屏幕上都會出現對應的刺激語句;不同的是,實驗組看到的是由上文提到的10個消極刻板印象詞語組成的語句,而對照組看到的則是長度相同的中性表述。語句消失后,心理旋轉目標圖案出現,被試繼續進行按鍵判斷,記錄被試的反應時和正確率。最后收集被試的一些人口統計學相關變量,主要包括年齡、性別和年級。

實驗在學校的計算機教室進行,確保了研究實驗環境的一致性。本研究先控制好實驗環境的溫度、光線和秩序,主試聲明在實驗中不允許隨意說話或行走,并安排一名心理學專業的助理負責座位的分配和材料的分發。實驗開始前,主試向大家介紹這是一個與反應速度相關的按鍵反應測試,并向被試解釋實驗規則,被試完成心理旋轉任務之后向他們解釋實驗的真實目的。整個實驗持續15～20分鐘。

4.結果分析

在對結果進行分析時,為了排除個體差異對心理旋轉任務的影響,研究使用正式實驗任務一、二階段反應時的變化率進行比較,即(第二階段反應時-第一階段反應時)/第一階段反應時。結果表明,兩組被試反應時變化率差異顯著,F(1,118)=4.51,p＜0.01,η2=0.38,刻板印象威脅組被試的反應時在刺激后上升(0.21),而對照組在刺激后反應時水平呈下降趨勢(-0.17)。由于呈現語句不同,貧困大學生的反應時受到不同的影響:與第一階段反應時相比,第二階段看到消極刻板印象語句的被試,反應時水平上升,而看到中性語句的被試反應時水平下降。

5.小結

研究1使用與貧困大學生相關的刻板印象詞匯,利用心理旋轉任務誘發并檢驗刻板印象威脅的效果,結果表明,刻板印象威脅會影響貧困大學生在心理旋轉任務中的表現。在實驗任務中,第二階段不同語句的出現,使兩組被試反應時變化出現差異,刻板印象威脅組被試反應時上升,而對照組的被試反應時下降。實驗組的被試由于刻板印象威脅效應啟動,他們的心理和認知負荷都大大增加,即向貧困大學生呈現的消極刻板印象語句誘發出刻板印象威脅,干擾了心理旋轉任務,阻礙了反應時的下降。而對照組的被試受到中性語句的刺激后反應時水平下降,原因可能是出現了練習效應,即被試在反復的幾個試次之后,由于更加熟悉實驗流程出現的反應時水平下降。

三、研究2刻板印象威脅對脫貧內生動力的影響

(一)研究目的

首先,通過重復使用心理旋轉任務,驗證心理旋轉任務誘發和啟動刻板印象威脅的有效性。其次,在成功有效誘發刻板印象威脅的基礎上,探討其對貧困大學生脫貧內生動力及其主范疇的影響。

(二)研究假設

與不受刻板印象威脅的對照組相比,刻板印象威脅組的脫貧內生動力水平較低。

(三)研究方法

1.被試

從海南省某高校選擇60位貧困大學生,在獲得他們同意后,邀請他們參加試驗。其中男生33名,女生27名,平均年齡19.90歲(SD=1.20)。所有被試被隨機分入刻板印象威脅組(男11名,女19名)和對照組(男22名,女8名)。

2.實驗設計

實驗采用單因素被試間設計。自變量為刻板印象威脅(有/無),因變量為被試實驗任務階段心理旋轉反應時的變化率,以及脫貧內生動力量表得分。

3.實驗程序

刻板印象威脅的誘發:使用上一研究中心理旋轉任務結合刻板印象語句的誘發方法,在不同的研究中使用同一種誘發方法,可以考察這種方法的可重復性以及有效性。

脫貧內生動力的測量:采用吳娜等人編制的脫貧內生動力量表①吳娜、解智宇、傅安國:《脫貧內生動力量表的編制》,《心理技術與應用》2021年第1期。,用于評估貧困大學生的脫貧內生動力,該量表涉及到貧困家庭子女脫貧內生動力的價值觀、自我觀和脫貧行為傾向三個范疇,共包含20個題項,各題項采取 5點方式計分,從1(“完全不符合/同意”)到5(“完全符合/同意”),總得分越高表明個體有越強的脫貧內生動力。本研究所使用的脫貧內生動力量表總體的Cronbach’sα系數為0.94,價值觀、自我觀和脫貧行為傾向三個范疇上的Cronbach’sα系數分別為0.89、0.82、0.82。

本研究選擇在與研究1相同的計算機教室進行。為確保研究實驗環境的一致性,研究一樣需要控制好實驗環境的溫度、光線和秩序,主試聲明在實驗中不允許隨意說話或行走,并安排一名心理學專業的助理負責座位的分配與材料的分發。將被試隨機分配到兩組后,主試介紹這是一個反應速度方面的測試并解釋規則,被試完成心理旋轉任務后填寫脫貧內生動力量表,并填寫性別、年齡等人口統計學變量,最后由主試向被試解釋清楚實驗真實目的。整個實驗持續15～20分鐘。

4.結果分析

通過比較兩組被試的反應時變化率,發現兩組差異顯著,F(1,58)=35.54,p＜0.01,η2=0.38,刻板印象威脅組反應時水平上升(0.17),對照組反應時水平下降(-0.19),表明刻板印象威脅誘發有效。

脫貧內生動力得分的數據分析結果表明,兩組被試在價值觀范疇得分差異不顯著,F(1,58)=0.16,p=0.691＞0.05;在自我觀范疇的得分差異也不顯著,F(1,58)=3.85,p=0.055＞0.05;在脫貧行為傾向范疇中,刻板印象威脅組被試的得分顯著低于對照組被試,F(1,58)=4.37,p=0.041＜0.05,η2=0.07?？傮w來說,刻板印象威脅組被試的脫貧內生動力總得分顯著低于對照組,F(1,58)=4.197,p=0.045＜0.05,η2=0.067。本研究結果表明,刻板印象威脅會降低貧困大學生的脫貧內生動力,具體體現為脫貧行為傾向得分的降低。結果支持實驗假設。

5.小結

刻板印象威脅使人們降低其在相關領域表現更好的動機。①Woodcock A.,Hernandez P.R.,Estrada M.,et al.,“The Consequences of Chronic Stereotype Threat:Domain Disidentification and Abandonment,”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vol.103,no.4,2012,pp.635-646.研究2中,刻板印象威脅的啟動對貧困大學生脫貧內生動力造成了消極影響。由于貧困個體的人生價值觀具體表現為接受命運、安于現狀和得過且過,②傅安國、張再生、鄭劍虹、岳童、林肇宏、吳娜、黃希庭:《脫貧內生動力機制的質性探究》,《心理學報》2020年第1期。因此,當他們處于刻板印象威脅情境中時,這些消極的核心價值觀使得他們的脫貧內生動力更容易受到刻板印象威脅的消極影響。與此同時,貧困個體的自我效能感低下,他們更容易接受消極暗示并消極評價自我。當存在有消極刻板印象的情境線索時,由此產生的刻板印象威脅會引發貧困大學生的消極自我評估和自我完整性危機,從而使得他們的脫貧內生動力更容易受到刻板印象威脅的消極影響。

四、研究3自我肯定對貧困大學生脫貧內生動力的作用

(一)研究目的

基于自我肯定能夠緩解刻板印象威脅的消極影響,③Hadden I.R.,Easterbrook M.J.,Nieuwenhuis M.,et al.,“Self-affirmation Reduces the Socioeconomic Attainment Gap in Schools in England,”British Journal of Educational Psychology,vol.90,no.2,2020,pp.517-536.本研究通過比較在刻板印象威脅效應啟動后,有無自我肯定是否造成貧困大學生脫貧內生動力差異,從而探討自我肯定的干預作用。

(二)研究假設

在刻板印象威脅啟動后,自我肯定干預可以有效緩解刻板印象威脅對貧困大學生的消極效應,即自我肯定組的脫貧內生動力水平高于對照組。

(三)研究方法

1.被試

從海南省某高校選擇60位貧困大學生,在獲得他們同意后,邀請他們參加試驗。其中男生24名,女生36名,平均年齡19.92歲(SD=0.94)。被試隨機分入自我肯定組(男9名,女21名)和對照組(男15名,女15名)。

2.實驗設計

實驗為單因素被試間設計,其中自變量為自我肯定(有/無),因變量為脫貧內生動力量表得分。

3.實驗程序

刻板印象威脅誘發與脫貧內生動力測量均與上一研究中的方法相同,使用心理旋轉任務結合刻板印象描述誘發刻板印象威脅,使用脫貧內生動力量表測量被試脫貧內生動力。本研究所使用的脫貧內生動力量表與研究2相同,量表總體的Cronbach’sα系數為0.94,價值觀、自我觀和脫貧行為傾向三個范疇上的Cronbach’s α系數分別為0.89、0.82、0.82。

自我肯定選取了國內研究①何垚:《不同自我肯定方式降低個體防御反應的實驗研究》,西南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2年。使用過的、便于學生理解和操作的方法,通過對人際關系以及自身積極特點進行評價以達到自我肯定的效果,三個問題要求被試列出并盡可能詳盡描述重要他人并回憶與其交往時的愉悅經歷,如:“請您描述一件令自己驕傲和自豪的往事”“請回想與您關系親近的人在一起的快樂時光”“請想想誰給您帶來了成長”;另外三個問題要求被試列出并盡可能詳盡描述自身重要的和積極的特點,如:“請回憶一件自己成功完成的事情”“請您思考自己的1～2個強項或優點”“請對自己說三句贊美的話”;對照組的被試需要回憶并描述當天的經歷,如“請您回憶一下最近上的某一門課程”“請您回憶一下24小時內吃的東西(可以按照種類或時間歸類進行描述)”。

實驗在學校的計算機教室進行。首先,參加該研究的所有被試都要進行刻板印象威脅誘發,在心理旋轉任務開始之前向大家介紹這是一個反應速度方面的測試并解釋規則。其次,所有被試會被隨機分配到自我肯定組或對照組,一組需要回答自我肯定問題,另一組需要回答日常經歷問題。在進行自我肯定時,研究參與者需對自身的價值進行謹慎仔細思量,通常需要進行5～10分鐘自我價值的回憶,這可看作是一種較為深入的信息加工過程。兩組被試回答時間限制相同,接著測量脫貧內生動力。最后,主試解釋實驗目的并致謝。整個實驗持續15～20分鐘。

4.結果分析

對兩組被試脫貧內生動力的分析結果表明,兩組被試在自我觀范疇得分差異不顯著,F(1,58)=0.56,p=0.457＞0.05;在脫貧行為傾向范疇得分差異也不顯著,F(1,58)=0.07,p=0.79＞0.05;在價值觀范疇,自我肯定組被試的得分水平顯著高于對照組的被試,F(1,58)=23.01,p＜0.01,η2=0.28?？傮w來說,自我肯定組被試的脫貧內生動力總得分顯著高于對照組,F(1,58)=4.45,p=0.039＜0.05,η2=0.07,驗證了假設。

5.小結

在刻板印象威脅后,相比于沒有接受自我肯定的貧困大學生,進行自我肯定的貧困大學生的脫貧內生動力有了明顯的改善。因為自我肯定可以緩沖或減少被試受到的心理威脅,并減少被試對心理威脅的防御性適應,被試可以更多關注心理旋轉任務本身,而不是對有關刻板印象威脅的刺激做一些防御性準備。因此接受自我肯定的被試會較少受到心理威脅的阻礙,可以更好地組織他們的認知資源,以滿足手頭任務的要求?？傮w來說,通過自我肯定,刻板印象威脅的消極后果被減弱了。

五、討論

(一)貧困大學生刻板印象威脅誘發的有效性

心理旋轉任務常被應用于檢驗刻板印象威脅的啟動,一些研究對此的解釋機制集中在工作記憶上。②Rydell R.J.,Shiffrin R.M.,Boucher K.L.,etal.,“Stereotype Threat Prevents Perceptual Learning,”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vol.107,no.32,2010,pp.14042-14047.本研究使用與貧困大學生相關的刻板印象詞匯,利用心理旋轉任務誘發并檢驗刻板印象威脅的效果,結果表明,刻板印象威脅會影響貧困大學生在心理旋轉任務中的表現。在實驗任務中,向兩組被試呈現不同的刺激語句,相較于第一階段,對照組被試在第二階段的反應時水平降低,而受到消極刻板印象語句刺激后,刻板印象威脅組被試第二階段的反應時水平上升。結合Schmader等人提出的綜合過程模型解釋①Schmader T.,Johns M.,Forbes C.,“An Integrated Process Model of Stereotype Threat Effects on Performance,”Psychological Review,vol.115,no.2,2008,pp.336-356.,實驗中出現的刻板印象威脅信息會使貧困大學生感受到壓力,他們會對自己的行為進行有意識地監控,并抑制由此產生的負面情緒,這些過程會占用大量工作記憶資源,導致在處理復雜的認知任務時,工作記憶資源不足,從而導致他們在心理旋轉任務中的表現變差。

(二)刻板印象威脅對貧困大學生脫貧內生動力的影響

刻板印象威脅容易引發人們心理上對相關領域的不認同,降低其在該領域表現更好的動機。②Woodcock A.,Hernandez P.R.,Estrada M.,et al.,“The Consequences of Chronic Stereotype Threat:Domain Disidentification and Abandonment,”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vol.103,no.4,2012,pp.635-646.本研究中,刻板印象威脅的啟動對貧困大學生脫貧內生動力造成了消極影響,這種脫貧內生動力的降低使他們更可能在行為上進一步印證相關刻板印象。首先,在脫貧內生動力的三個主范疇中,貧困個體的人生價值觀具體表現為接受命運、安于現狀和得過且過,③傅安國、張再生、鄭劍虹、岳童、林肇宏、吳娜、黃希庭:《脫貧內生動力機制的質性探究》,《心理學報》2020年第1期。當他們處于刻板印象威脅情境中時,這些消極的核心價值觀使得觸發其脫貧行為的內在驅動力不足。其次,在自我觀范疇上,貧困個體具體表現為自我效能感低下,他們容易接受消極暗示并消極評價自我。當存在有消極刻板印象的情境線索時,由此產生的刻板印象威脅會引發貧困大學生的消極自我評估和自我完整性危機,這些消極的自我觀共同作用,使其在行為上驗證相關消極刻板印象。最后,在刻板印象威脅的情境中,貧困大學生由于脫貧行為傾向較低,在面對日常的生活任務、目標設定、個人規劃和投資理財時缺乏脫貧策略,從而進一步驗證了相應的消極刻板印象。

(三)自我肯定的干預作用

刻板印象威脅會導致個體的自我完整性受到威脅,事件之所以具有威脅性就是因為會對自我完整性造成影響。④Silverman A.M.,Cohen G.L.,“Stereotypes as Stumbling-blocks:How Coping with Stereotype Threat Affects Life Outcomes for People with Physical Disabilities,”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Bulletin,vol.40,no.10,2014,pp.1330-1340.當面對特定的威脅時,通過對與威脅領域不相關的其他領域的自我肯定,人們可以獲得超越特定威脅的心理社會資源,并拓寬自己評估威脅的視角,從而提高在刻板印象領域中的表現。⑤張寶山、袁菲、徐靚鴿:《刻板印象威脅效應的消除:干預策略及其展望》,《心理科學》2014年第1期。進行自我肯定干預的人較少受到心理威脅的阻礙,可以更好地組織他們的認知資源,以滿足手頭任務的要求;與此同時,自我肯定的參與者也對他們在認知任務中的錯誤表現出更大的關注,他們更愿意從錯誤中學習,而不是把重點放在對錯誤的防御性準備上。⑥Sherman D.K.,Cohen G.L.,“The Psychology of Self-defense:Self-affirmation Theory,”Advances in Experimental Social Psychology,vol.38,2006,pp.183-242.本研究中貧困大學生在受到刻板印象威脅后,與無自我肯定組相比,自我肯定組的脫貧內生動力水平較高。首先,自我肯定干預策略包括一系列的練習,使人們能夠充分展示其自身或反映其核心價值觀。其次,自我肯定會引發自我評價的變化,進而影響到自我效能感和自我調節等自我觀,因此高度自我肯定可以緩解刻板印象威脅所造成的負面影響。最后,通過自我肯定,被試減少對威脅的恐懼,轉而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對和解決問題上,因而更有可能想到更好的脫貧策略,擁有更高的脫貧行為傾向。因此,結合貧困大學生脫貧內生動力的三個具體范疇分析,自我肯定作為干預措施,可以有效緩解刻板印象威脅的消極影響。

(四)理論和實踐意義

理論意義方面,本研究豐富了貧困治理的心理學基礎。在貧困主體進行選擇的每個時點,其選擇結果既受制于外部資源,又受到心理資源的影響,是外部資源和心理資源綜合作用所致。①傅安國:《開展心理精準扶貧破解世代貧困難題》,《中國社會科學報》2018年3月5日,第6版。其中外部資源主要包括一些自然資源、經濟資源、社會(人際)資源、家庭資源和教育資源等,心理資源例如內生動力等,內外部資源的缺乏共同導致了貧困個體難以脫貧的結果。以往對于貧困個體脫貧的研究往往更關注外部資源,而扶貧更要先扶志,對于貧困個體來說,他們缺乏脫貧的內生動力,這種內生動力才是他們得以真正脫貧的核心心理資源。②傅安國、張再生、鄭劍虹、岳童、林肇宏、吳娜、黃希庭:《脫貧內生動力機制的質性探究》,《心理學報》2020年第1期。不同于以往家庭因素的相關角度,貧困大學生相關的刻板印象威脅研究從新的視角闡述了可能影響到他們脫貧內生動力的因素。由于這種因素廣泛存在于日常生活中,具有普遍性,從而被稱為“空氣中的威脅”③Steele C.M.,“A threat in the Air:How Stereotypes Shape Intellectual Identity and Performance,”American Psychologist,vol.52,no.6,1997,pp.613-629.。綜合以上因素,在討論刻板印象威脅對貧困大學生的影響時,本研究從內部心理資源這一角度,探究刻板印象威脅對脫貧內生動力的影響,此前尚未有文獻從這一角度展開。因此,本研究更為全面地理解脫貧內生動力的成因及為相對應的問題提供切實有效的思路與策略,豐富了刻板印象威脅和脫貧內生動力領域的研究內容。

實踐意義方面,自我肯定為心理扶貧提供了簡單可行的干預措施。本研究通過實驗設計,檢驗了自我肯定對刻板印象威脅干預作用的有效性,為心理扶貧實踐提供思路,即通過自我肯定的方式對貧困大學生進行干預,提升他們的脫貧內生動力。此外,相比于其他刻板印象威脅的干預措施來說,本研究所采用的自我肯定干預方式步驟簡單且通俗易懂,除了用于實驗研究之外,也方便引入現實情境。

(五)研究局限和未來展望

首先,由于被試群體比較特殊,在樣本的選取方面具有一定的局限性,未來研究可通過擴大樣本量或擴展研究群體,進一步考察刻板印象威脅誘發方法的有效性。其次,本研究選取在高校建立貧困生檔案的個體作為貧困大學生,判定標準是其家庭經濟收入水平。在現實中,由家庭長期貧困、世代貧困以及突發性致貧誘因等不同因素所致的貧困,其個體在心理資本等各方面存在較大差異,未來研究可考慮對貧困大學生的類別進行細分,進一步研究不同類別貧困生的脫貧內生動力。再次,本研究更多是在探討短暫特定情境下的刻板印象威脅,未來可以進一步區分刻板印象威脅的即時效應和延時效應。最后,以往對于刻板印象威脅干預措施的研究涵蓋了許多其他干預策略,比如提升自我效能感,未來的研究也可考慮其他類型的干預策略并探討其有效性。

六、結論

本研究探討了刻板印象威脅對貧困大學生脫貧內生動力的影響和自我肯定干預的有效性。結果表明:(1)對于貧困大學生的刻板印象威脅可以通過相關消極刻板印象語句和心理旋轉任務結合誘發及檢驗;(2)刻板印象威脅的出現,會導致貧困大學生脫貧內生動力降低;(3)自我肯定的干預措施可以緩解刻板印象威脅對貧困大學生脫貧內生動力的消極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