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愛畫教授應用扶正護膜方化裁治療神經內分泌腫瘤經驗

王清清 張利 劉偉 侯愛畫 趙嘯虎 劉澤

摘要：神經內分泌腫瘤（neuroendocrine neoplasm，NEN）是一類異質性腫瘤，因其臨床癥狀復雜多樣，早期難以被發現。目前NEN發病率持續增高，但臨床治療手段尚欠缺成熟。侯愛畫教授認為，NEN發生發展規律與中醫痰邪致病特點相似，臨床上須辨證辨病相結合，以健脾益氣、化痰散結為治法，應用經驗方扶正護膜方化裁，獲得良好療效。

關鍵詞：神經內分泌腫瘤；神經內分泌癌；混合性腺神經內分泌癌；侯愛畫；名醫經驗

中圖分類號：R73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2349（2024）01-0008-06

神經內分泌腫瘤（neuroendocrine neoplasm，NEN）是一類來源于神經內分泌細胞和肽能神經元的惡性腫瘤，具有顯著的異質性。根據其病理類型及分化程度，2010版WHO消化系統腫瘤分類將神經內分泌腫瘤（NEN）分為3類：神經內分泌瘤（neuroendocrine tumor，NET），神經內分泌癌（neuroendocrine carcinoma，NEC），混合性腺神經內分泌癌（mixed adenoneuroendocrine carcinoma，MANEC）。一項基于SEER數據庫的分析，近40年間其發病率0.309/10 萬增長至 6.149/10萬，但早期檢出率仍然很低。因為NEN的發生部位十分廣泛，其在全身各個組織器官均可發生，以胃腸道最常見，其次是呼吸道，導致臨床上所見的疾病表現呈多樣化，往往患者發現時分期偏晚，已發生遠處轉移，遠期生存率低。目前西醫在NEN的治療上手術仍是主要手段，多數需聯合化療、放療、分子靶向治療、免疫治療及生物治療如干擾素治療和生長抑素類似物治療等綜合治療，伴隨治療而來的一系列相關不良反應極大地降低了患者的生活質量，導致患者在抗癌斗爭中喪失了信心。我國傳統中醫藥治療的優勢在于整體觀念與辨證施治相結合，在控制腫瘤生長、預防腫瘤復發轉移、減少西醫治療帶來的毒副作用等方面上均有一定的優勢。

侯愛畫教授系國家臨床重點?？茻熍_市中醫醫院腫瘤科學科帶頭人，第七批全國老中醫藥專家學術經驗繼承工作指導老師，山東省名老中醫藥專家，山東省名老中醫傳承工作室專家，侯教授杏林30余載，研讀經典，結合豐富的臨床經驗，師古不泥，守正創新，在中西醫結合治療惡性腫瘤方面建立了自己獨到的思路，對于一些難治性少見腫瘤也多有奇效。筆者有幸師從侯愛畫教授，每每見其驗效，獲益良多，今記錄并總結侯師在治療神經內分泌腫瘤的辨證規律及用藥經驗，以饗同道。

1 脾氣虧虛，痰濁凝結為主要病因病機

中醫雖無記載神經內分泌腫瘤之名，但根據其發生的部位及臨床表現可見多種論述。如發于腹部，堅硬不移者可稱“癥瘕”，又有胃、腸、肝膽、胰腺等部位的差異，發于胃可見“噎膈”“反胃”等，發于腸可稱“伏梁”“腸蕈”“臟毒”“鎖肛痔”等，發于肝膽或胰腺梗阻膽道者可見“黃疸”。發于肺部，見于“肺積”“息賁”之類，發于乳房可見“乳巖”“翻花乳”“乳石癰”等，發于頸部甲狀腺有“石癭”，發于淋巴結可見“惡核”“失榮”“痰核”一類。侯愛畫教授對惡性腫瘤總病機歸納為正虛邪滯，正氣虧虛主要意為臟氣虧虛，可伴隨出現不同程度的陰陽氣血津液虧損，邪滯主要指“痰、濁、瘀、毒”等病邪壅滯體內日久釀生癌毒，癌毒與“痰、濁、瘀”相互凝滯結聚成塊形成癌腫。神經內分泌腫瘤可見于周身各個臟器和組織，流竄范圍廣泛，易發生轉移，所以多數患者全身癥狀明顯，病癥通常復雜多樣。導師結合疾病發生發展的特點，認為與中醫病邪中“痰濁”的特點具有共性。痰濁一旦生成，可隨人體氣血流竄全身，內發于五臟六腑，外則四肢百骸、皮里膜外、肌膚腠理均可累及，來去不定，且容易兼糅他邪，正如《雜病源流犀燭·痰飲源流》所說：“其為物則流動不測，故其為害，上至巔頂，下至涌泉，隨氣升降，周身內外皆到，五臟六腑俱有?！?，故有“百病皆為痰作祟”一言。脾胃乃人體后天之本，脾胃正常的運化受納功能是一身之氣源源不盡的基礎和前提。若素體脾弱，后天失養或者外邪久犯，導致脾胃運化失司，氣機升降不利，以致氣血虛損，水濕內生。故脾胃既為“生氣之源”，亦屬于“生痰之源”?！鹅`樞·刺節真邪》言：“積之成者，正氣不足，而后邪氣踞之?！惫蕷馓搫t推動與溫煦功能不足，水濕則凝滯日久成痰，且易夾雜“熱、瘀、毒”等邪，發為癌腫。此類患者常表現出疲乏、多汗、食欲減退、腹脹腹瀉、胸腹腔積液等癥狀，中醫認為其與脾氣虧虛、水液代謝失常密切相關。所以侯教授提出，脾氣虧虛、痰濁凝結是神經內分泌腫瘤的主要病因病機。

2 健脾益氣，化痰散結為基本治法

侯愛畫教授認為惡性腫瘤治當扶正祛邪并重，既不可一味地補益，反致邪毒留滯不去，甚則助其生長之勢，亦不可功伐太過，恐耗傷自身正氣，克敵不成反成幫兇。故對于脾虛痰凝所致的神經內分泌腫瘤，侯師以“健脾益氣，化痰散結”為治療大法，佐以解毒祛瘀、健胃消導，根據臟腑受累情況作養心益肺、滋補肝腎等加減，以達到調理臟腑、改善體質，扶正抗癌的功效。明代《景岳全書》曰：“五臟之病，雖俱能生痰，然無不由乎脾生。蓋脾主濕，濕動則生痰，故痰之化，無不在脾?！惫手翁淀毣瘽?，化濕必健脾。脾具有喜燥惡濕的生理特性?！杜R證指南醫案》言：“濕喜歸脾者，以其同氣相感故也?！斌w內的痰濕易困遏脾土，導致脾氣不升，嚴重影響脾胃的運化功能?？梢娊∑⒁鏆馐腔瞪⒔Y的關鍵，化痰散結又有助于脾胃之氣的恢復。痰濁既生，不僅阻滯氣機易生瘀，同時裹挾外邪內毒，久釀成癌。導師認為，在神經內分泌腫瘤的發生發展中，痰濁不僅是病理產物，而且還是致病因素。故治療上除以健脾治本，仍應化痰治標，標本兼顧。一方面，可旺盛脾胃之氣，恢復升清降濁，既可使痰濁得化，又能令痰無所生；另一方面可明顯改善手術、放化療等治療后的虛弱狀態，增強患者自身正氣，改善體質，防止癌邪復發甚至進一步擴散轉移。

3 扶正護膜方解析

侯愛畫教授根據多年臨證經驗自立方劑“扶正護膜方”，該方由健脾化痰基礎方六君子湯化裁而來，藥物組成：黨參，黃芪，炒白術，六神曲，炒雞內金，靈芝，白及，陳皮，姜半夏，竹茹，白花蛇舌草，雞血藤，酒女貞子，酒黃精，仙鶴草，大棗，炙甘草。根據臨床病證的差異隨證加減，在神經內分泌腫瘤的治療中屢獲良效。

3.1 益氣健脾，燥濕化痰 方中以黨參健脾益肺，養血生津為君藥。清·趙學敏所著 《本草綱目拾遺》曰：“翁有良辨誤云：黨參功用，可代人參，皮色黃而橫紋，有類乎防風，故名防黨……味甚甜美，勝如棗肉”。與人參相比，黨參補氣之力平緩持久，徐徐補之，常用于慢性疾患，侯師認為惡性腫瘤患者多正虛日久，屬于慢性消耗性疾病，補氣不可急功近利，若非救急救重，可用黨參平替人參補益肺脾之氣。黃芪補氣升陽，生津養血，固表止汗，兼行滯通痹，利水消腫。能助黨參補氣之力，二者表里同補，且參芪在民間食用廣泛，歷史悠久，屬藥食同源，其安全性能較高。白術味甘苦性溫，有健脾益氣，燥濕利水的功效，為脾臟補氣第一要藥，能助黨參健脾補氣之功，其苦燥又可助脾胃運化水濕。黃芪、白術合用能增加健脾利濕之力，直達生痰之源，二者共為臣藥。陳皮、半夏燥濕化痰，消痞散結，是治痰經方“二陳湯”的主要組成?！兜は姆āぬ怠分赋?“治痰法，實脾土，燥脾濕，是治其本?！敝袢闱鍩峄?，加強祛痰之力。

3.2 平調臟腑，解毒散瘀 方中六神曲、雞內金健脾和胃，消食化積，一方面脾胃同治，調暢中焦氣機，另一方面有消除體內積滯之效?！夺t學衷中參西錄》贊其“無論臟腑何處有積，雞內金皆能消之，是以男子痃癖、女子癥瘕，久久服之，皆能治愈?！膘`芝、大棗補心益肺，養血安神。其中大棗甘潤，不僅健脾益肺，兼養肝疏肝，如甘麥大棗湯之用?！堕L沙藥解》述其“補太陰己土之精，化陽明戊土之氣，生精潤肺而除燥，養血滋肝而息風”，可疏木補土，調暢氣機，助化痰瘀。黃精、酒女貞子滋陰益腎，結合參芪能氣陰雙補，取陰中求陽之意。白花蛇舌草始載于《廣西中藥志》，具有清熱解毒、活血止痛及利尿消腫的功效。白及、仙鶴草收斂止血、清熱解毒散結。白及可治創瘍腫毒，同時保護胃腸黏膜免受藥石所傷。仙鶴草又名“脫力草”，能補虛勞，既可治癰腫瘡毒，又可療脫力勞傷。雞血藤活血補血，補血不留瘀，與前藥體現了氣血雙補。此外，雞血藤屬于藤類藥物，藤本類中藥多具“通絡”之功，明代《本草匯言》云：“凡藤蔓之屬，皆可通經入絡”。除活血補血外，雞血藤還能搜經絡中之邪，以防癌邪留滯。甘草為使藥，炙用增強了其補益作用，一能健脾胃，固中氣，益養心氣，二能調和諸藥，使方中諸藥相互協作，共為力而不爭。綜上藥物，共奏健脾化痰散結，清熱解毒散瘀之效。

3.3 機巧多變，隨癥加減 導師認為神經內分泌腫瘤屬疑難雜病，臨床證候上受侵襲部位、患者體質及西醫治療的毒副作用等差異影響較大，辨證用藥上須靈活多變，在謹守病機的同時還需統籌兼顧。若患者氣虛乏力重，或因治療導致骨髓抑制嚴重，甚則肢冷脈微，大汗淋漓，或有氣脫之象，可改黨參為紅參，加大黃芪、女貞子、黃精用量，去白花蛇舌草、竹茹，加地榆、熟地、附子等。若肺脾氣虛常惡風自汗、反復感冒等，可黃芪加量，加防風、荊芥穗等。若脾虛濕甚，反復泄瀉，完谷不化，加茯苓、白扁豆、薏苡仁、蒼術等。若兼頭眩暈困重者，加天麻、茯苓，取半夏白術天麻湯之意。此類患者多數全身癥狀明顯，侵襲內分泌器官時易出現內分泌功能紊亂。如若表現心悸失眠、盜汗虛熱，伴面色萎黃，脈細弱，加當歸、酸棗仁、龍眼肉、茯神等。若精神恍惚，常悲傷欲哭，心中煩亂不安，可加浮小麥；若見口干不欲飲，舌紅少津者，當改黨參為太子參，加生地、麥冬、五味子、石斛、天花粉等；若見口舌生瘡，煩熱口渴者，加梔子、淡豆豉、淡竹葉、黃芩等；若陰虛甚，煩熱盜汗，脈細數，改黨參為太子參，加熟地、山藥、山茱萸、牡丹皮等；若腫瘤侵犯淋巴，皮里膜外之痰當加膽南星、僵蠶、白芥子等；若癌腫熱痛，或有破潰之勢，生黃芪加倍，加重樓、連翹、銀花、皂角刺、魚腥草等；若腫瘤盤根堅實難化者，加光慈姑、南方紅豆杉、半枝蓮、白英等；伴有肺結節、甲狀腺結節或乳腺結節者，去黃精，加浙貝、王不留行、通草、夏枯草、蒲公英、貓爪草等；若氣滯瘀阻，伴有舌有瘀斑瘀點，或舌下脈絡迂曲，脈沉澀或滑者，加赤芍、枳殼、桃仁、紅花、乳香、沒藥等；若犯于胃，胃脘疼痛，反酸燒心，白及加量，加木香、降香、煅瓦楞子等；若伴胸水，喘嗽，加葶藶子、土貝母、甘松、桑白皮、豬苓、澤瀉等；若侵襲肝膽，常加用蟾皮、八月札、郁金等；伴黃疸者可加柴胡、白芍、茵陳、五味子等；伴腹水者可加加芫花、甘遂、大戟等；若發于腹部腸道導致伴腹痛便血，可加白芍、赤芍、槐花、地榆炭等。伴四肢水腫，加薏苡仁、赤小豆、冬瓜皮、桑白皮、桑枝、茯苓、澤瀉等。因放、化療等致惡心嘔吐加生姜、干姜、黃連、吳茱萸等。若致皮膚瘙癢，或伴皮疹，加地膚子、白鮮皮、新疆紫草、桑白皮等。以上加減應用，均酌情使用。侯教授認為組方用藥如排兵布陣，須主次分明，協同合作，醫者應充分發揮中醫辨證論治的優勢，千人千方，切不可死守一病一方，恐失其宜。

4 結合現代研究，衷中參西

侯愛畫教授認為，作為一名現代中醫師，應當在現代醫學與傳統辨證兩個方面認知疾病，堅持“西醫站前沿，中醫有特色”的觀念，中西醫融會貫通來治療惡性腫瘤。侯教授曾師從國醫大師王新陸先生，對先生所提出的“援藥”理論尤為重視，即在臨床遣方用藥上，不但要基于中醫辨證施治的領導，而且應結合現代藥理研究結果，力求處方更加精準，以提高療效。同時尤其注重藥物毒理作用，提高用藥安全性。扶正護膜方中黨參不僅扶益正氣，而且研究表明其成分聚乙炔能有效抑制小鼠體內肺癌細胞生長，同時有助于改善其肺部生態失調等機制。黃芪、黨參合用在體內外均有一定的抗腫瘤作用，柏長青等的2項實驗表明黨芪不僅能有效降低荷瘤鼠體內腫瘤血管的生成率和腫瘤轉移率，而且高濃度黨芪注射液能有效減低體外肺癌細胞對血管內皮細胞的趨化作用。82例胃癌進展期患者中參芪扶正注射液能有效降低ECF-L方案化療帶來的不良反應，如骨髓抑制、消化道反應及神經毒性等，提高患者的生活質量和免疫功能。同時由黃芪、女貞子制成的貞芪扶正顆?，F已廣泛于應用臨床輔助化療，其中黃芪中的黃芪多糖能直接對造血干細胞形成保護，緩解由化療帶來的骨髓抑制作用，女貞子中的齊墩果酸具有一定的免疫調節功能。白及抗炎止血，臨床上常用于治療消化道潰瘍疾病，也廣泛添加于部分日化用品如牙膏、護膚品等，同時具有一定的抗腫瘤作用。為挖掘白及的抗腫瘤機制，劉明志等發現白及中的白及萜類化合物具有抗血管生成的作用，從而抑制腫瘤血管生成。白花蛇舌草的提取物成分在多種惡性腫瘤的體外實驗中都具有一定的抗腫瘤活性。實驗研究中白花蛇舌草注射液能夠逆轉人肝癌細胞的多藥耐藥性，降低對化療藥物的耐藥性，加強抗腫瘤的療效。仙鶴草廣泛用于各種惡性腫瘤的臨床治療中，為補虛類抗癌常用中藥，其抗腫瘤機制全面多樣，能夠調節免疫功能，改善癌因性疲乏、化療所致的骨髓抑制等，可應用于腫瘤治療的各個階段。實驗室研究發現仙鶴草水提物不僅可以有效抑制人肝癌細胞HepG2 的增殖，并且能促進其凋亡。周岱翰國醫大師研制的經典中成藥“鶴蟾片”，由仙鶴草、蟾蜍、人參組成，在肺癌的臨床治療中有明確的療效。雞血藤不僅活血補血，還具有抗癌作用，其藥物血清能夠通過引起細胞周期G2/M期阻滯，從而抑制肺癌細胞增殖。除了能直接抑制腫瘤細胞增殖外，雞血藤對于化療引起的白細胞下降以及鉑類藥物導致的周圍神經毒性均有一定的緩解作用。中醫理論結合現代藥理研究，以中為主，衷中參西，不僅體現了中醫辨證論治的特色，還可擴大傳統藥物和方劑的治療范圍，在遣方用藥之時照顧周全，使之能更好的滿足現代臨床的需要。

5 典型病案

患者林某，女性，65歲。2022年6月16日首診。2019年9月因發現頸部腫物行手術切除，術后病理示：右側頸部淋巴結支持高級別神經內分泌癌，免疫組化：CK（+），CgA（+），CD56（+），Syn（-），P40（-），CK5/6（-），TTF-1（-），CK7（-），CK20（-），Ki67陽性率約為90%，P40（-），CT（-）具體來源不詳?；颊咝卸喑袒熂胺暖?，病情仍反復，后改用免疫聯合靶向治療，因出現嚴重骨髓抑制、乏力等癥狀遂停藥至今?，F患者求醫心切，來導師門診尋求中醫治療?？滔掳Y見：乏力，右耳失聰，頸部皮膚發緊，患者精神差，面色欠潤，納谷不佳，眠尚可，二便尚調，舌質暗有瘀斑，邊有齒痕，苔薄白，脈沉滑無力。輔助檢查：2022年4月21日復查左側頸部淋巴結顯示大者約1.6 cm×0.3 cm。其他未見異常。西醫診斷：頸部繼發神經內分泌癌。中醫診斷：積病，證屬脾虛痰瘀證，當治以健脾益氣，化痰散結，活血消瘀。方藥以扶正護膜湯加減，黨參15 g，黃芪30 g，六神曲15 g，靈芝30 g，炒雞內金20 g，雞血藤20 g，陳皮12 g，姜半夏9 g，茯苓15 g，炒白術15 g，酒女貞子15 g，白花蛇舌草15 g，山慈菇6 g，炒王不留行20 g，貓爪草20 g，仙鶴草10，g生地黃10 g，絞股藍30 g，浙貝母15 g，白及12 g，炒枳殼10 g，赤芍15 g，炒僵蠶15 g，大棗10 g，甘草片6 g，共14劑，日1劑分兩次服，早晚餐后服用，建議患者調攝飲食，定期復查影像以資評估療效，不適隨診。

2022年6月30日二診，患者體力見長，飲食有所改善，精神較前恢復，但仍頸部麻木發緊伴咽干，頭暈頻發，納眠尚可，二便尚調，舌質暗有瘀斑，邊有齒痕，苔微黃膩，脈沉滑。6月21日復查頸部彩超示：左側淋巴結顯示大者約1.3 cm×0.5 cm，較前略縮小。方藥：上方基礎上加減，改黨參為紅參8 g，去仙鶴草、浙貝母，加木瓜、玄參、天麻各15 g，南方紅豆杉6 g，繼服14劑。

2022年7月14日三診，患者頭暈較前減輕，體力明顯見長，仍口干，頸部麻木發緊，納眠可，二便尚調，舌暗邊有齒痕，苔薄白，脈滑。方藥：原方去白及、赤芍，山慈菇改用光慈姑15 g，南方紅豆杉加量，加麥冬、天花粉各30 g，醋五味子9 g，共14劑服法同前。

2022年7月28日四診，患者頭暈癥狀基本消失，體力恢復可，仍口干，咽中如有物梗，頸部發緊，舌暗紅苔薄白，脈滑。7.22日復查超聲：雙側頸部未見異常淋巴結，僅見頦下四枚淋巴結腫大（約1.1 cm×0.8 cm、1.0 cm×0.8 cm、1.1 cm×0.5 cm、0.7 cm×0.4 cm，皮髓質分界清晰）。方藥：去紅參，光慈姑、姜半夏、茯苓、白術均減量，生地、玄參均增量，加赤芍、烏梅各15 g，余不變，共14劑服法同前，不適隨診。

2022年8月11日五診，患者再未訴頭暈，體力明顯恢復，已能外出干農活，精神狀態佳，對病情的治療信心大增。仍口干，頸部皮膚發緊，舌質暗，苔薄白，脈滑有力。8月10日復查CT示：頦下多個輕度腫大淋巴結影，邊緣清晰光整均勻強化，其他未見特殊。方藥：上方去重樓、玄參，減天麻，烏梅增至30 g，繼服14劑，服法同前。后患者定期復診，病情持續穩定。

按：患者為來源未知的神經內分泌癌，分期晚預后差。經多種西醫治療后，獲益并不明顯，反而過度的攻伐必傷自身正氣，后天之本受損加重，氣血生化乏源，無力榮養頭面及四肢肌肉，故乏力明顯，因放療所致的失聰和頸部放射性皮炎癥狀加重?！端貑枴ぬ庩柮髡摗酚醒裕骸捌⒉　罟羌∪饨詿o氣以生，故不用焉?！逼樯抵?，脾虛運化失司，水濕困阻中焦，故出現納谷不佳?；颊卟〕涕L，痰濕凝滯不通，久而氣滯生瘀，痰瘀互結日久，癌腫反復難消。辨其脾胃虧虛，氣虛濕滯，痰瘀互結為主要病因病機，故以自擬方扶正護膜加減應用，中有健脾化痰基礎方六君子湯益氣健脾，和中化痰。仙鶴草、靈芝尤善補虛勞，提高患者體力狀態。加用酒女貞子、絞股藍滋陰補腎。生地養陰生津，清熱涼血。氣陰雙補，陰陽互用，可以改善口干咽干，榮養頸部放療帶來的皮膚發緊、失聰等不適。根據其舌苔脈象稍加枳殼理氣寬中，行滯消脹，一方面聯合赤芍行氣活血化瘀，另一方面氣藥可助化痰之力，有道是“治痰先理氣，氣順則痰消”。白僵蠶、浙貝母助祛痰濁。王不留行、貓爪草消瘀散結效專。服用1個療程后患者體力明顯改善，出現頭暈癥狀，考慮脾氣虧虛日久，頭目失養所致，且痰蒙清竅，故發頭暈，改黨參為紅參，加大補氣之力。木瓜、烏梅味酸，均能生津止渴，木瓜又能和胃化濕。天麻為止眩暈良藥，與半夏、茯苓、白術同用，治風痰上擾之眩暈頭痛，如半夏白術天麻湯。玄參滋陰清熱，解毒散結。南方紅豆杉更是具有直接抗癌作用，是腫瘤患者常用中藥，此時患者正氣開始恢復，應逐漸加強攻邪之力，體現了扶正祛邪并重的總治則。五診時患者乏力、頭暈等癥狀基本緩解，復查頸部腫物基本消失，收效滿意。但由于放射治療導致的咽干口干、頸部皮膚發緊、右耳失聰等癥狀是長期慢性的不良反應，治療難度大，且癌病屬沉疴痼疾，病情兇險易反復多變，治療應持之以恒，囑患者定期隨診復查，切不可有懈怠之心。

6 小結

侯愛畫教授根據神經內分泌腫瘤的發病特點，認為其以痰邪為主要致病因素，可廣泛發生于全身各臟腑組織。歷代醫家皆認為“脾為生痰之源”，神經內分泌腫瘤的發生當責之于脾，又與肺腎相關。認為其核心病機為脾氣虧虛，痰濁凝結，基本治則為健脾益氣，化痰散結。再根據其臟腑生理及兼邪特點，兼以補肺益腎、疏肝理氣、活血祛瘀、清熱解毒等，體現了扶正祛邪并重貫穿始終的總思想。神經內分泌腫瘤具有侵襲性、流注性和頑固性等特點，治療上應在中醫理論指導下，辨證與辨病相結合，結合現代藥理研究，中西并用，如此才能收效顯著。

參考文獻：

［1］Fred T，Ellaine S，Sunl R，et al.The WHO classification of tumors of the digestive system［M］.lyon：IARC Press，2010：13.

［2］徐艷玲.胃神經內分泌腫瘤的發病率和預后趨勢：一項基于SEER數據庫和多中心數據的研究［J］.中華醫學雜志，2022，102（14）：1019.

［3］玄基澤，陳丹，時暢，等.大連地區神經內分泌腫瘤的流行病學及臨床病理分析［J］.中國癌癥雜志，2014，24（2）：146-150.

［4］梁贇，吳文銘，聶勇戰，等.《中國抗癌協會神經內分泌腫瘤診治指南（2022年版）》解讀［J］.協和醫學雜志，2023，14（1）：94-100.

［5］劉國，魏雪蘋，李會娟，等.黨參食用情況調查報告［J］.中國現代中藥，2018，20（7）：892-898.

［6］李鑫，王棟先，劉偉，等.“援藥理論”現代中醫臨床應用思辨［J］.天津中醫藥，2020，37（12）：1327-1333.

［7］Wang MC，Wu YF，Yu WY，et al.Polyacetylenes from Codonopsis lanceolata Root Induced Apoptosis of Human Lung Adenocarcinoma Cells and Improved Lung Dysbiosis［J］.Biomed Res Int.2022；2022：7713355.

［8］柏長青，宋穎芳，王德堂，等.黃芪、黨參提取物增強紫杉醇抑制腫瘤血管生成和轉移的實驗研究［J］.細胞與分子免疫學雜志，2008（4）：375-377.

［9］柏長青，宋穎芳，王德堂，等.黃芪、黨參提取物抑制肺癌細胞誘導血管內皮細胞遷移的實驗研究［J］.武警醫學，2008（6）：505-508+577.

［10］張松貞，薛巧云，成淑英.參芪扶正注射液對進展期胃癌患者免疫功能的影響［J］.實用臨床醫藥雜志，2016，20（7）：48-51.

［11］Bao W，Zhang Q，Zheng H，et al.Astragali polysaccharide RAP directly protects hematopoietic stem cells from chemotherapy-induced myelosuppression by increasing FOS expression［J］.Int J Biol Macromol.2021，183：1715-1722.

［12］孫燕，袁瑞榮，吳迺居等.齊墩果酸的促免疫作用［J］.中國臨床藥理學志，1988（1）：26-31.

［13］林福林，楊昌云，楊薇薇，等.中藥白芨的現代研究概況［J］.中國醫院藥學雜志，2013，33（7）：571-573.

［14］劉明志，唐建洲，張建社，等.白芨中萜類化合物通過誘導血管內皮細胞凋亡抑制血管生成（英文）［J］.分子細胞生物學報，2008（5）：383-392.

［15］王婷，梁艷妮，侯寶龍，等.白花蛇舌草化學成分及其抗腫瘤活性研究［J］.天然產物研究與開發，2022，34（8）：1281-1288+1300.

［16］李梓盟，張佳彥，李菲，等.白花蛇舌草抗腫瘤化學成分及藥理作用研究進展［J］.中醫藥信息，2021，38（2）：74-79.

［17］廖作莊，韋麗美，徐靈源，等.白花蛇舌草注射液逆轉人肝癌細胞BEL-7402/5-FU的多藥耐藥作用［J］.西安交通大學學報（醫學版），2015，36（4）：554-557.

［18］王留晏，孔天東，姚麗鴿，等.重用仙鶴草治療癌癥相關性疲乏經驗初探［J］.中醫藥臨床雜志，2019，31（3）：464-467.

［19］張婷婷，劉文洪，周琢艷，等.基于線粒體凋亡通路探討仙鶴草促HepG2細胞凋亡的機制［J］.中藥材，2018，41（9）：2185-2189.

［20］周岱翰，張倫，陳銳深，等.鶴蟾片治療肺癌臨床研究報告——附102例療效分析［J］.新中醫，1986（4）：31-33.

［21］郭秀偉，張培彤，楊棟，等.雞血藤血清聯合順鉑對人肺癌PG細胞增殖及周期影響的研究［J］.中國腫瘤，2016，25（3）：219-225.

［22］鄧博，賈立群，程志強，等.雞血藤干預奧沙利鉑致周圍神經毒性的Meta分析［J］.中華中醫藥學刊，2016，34（1）：20-26.

［23］梁耀君，胡冀.雞血藤防治腫瘤化療后白細胞減少的臨床研究［J］.遼寧中醫雜志，1998（5）：35-36.

（收稿日期：2023-05-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