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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館里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實踐探究
--以陜北民歌博物館為例

2024-02-03 03:42楊春祥
榆林學院學報 2024年1期
關鍵詞:活態陜北民歌

楊春祥

(泉州師范學院 音樂與舞蹈學院, 福建 泉州 362000)

回顧陜北民歌的發展歷程可知其在中國音樂史上的特殊地位及影響,而對于陜北民歌博物館的建立亦是應有之義。陜北民歌文化底蘊深厚、音樂地域性強、情感濃烈真摯飽滿。難能可貴的是其曲量豐富,搜集、記錄、整理的時間較早且系統完整。尤為一提的是,它在中國特定的政治歷史時期曾發揮過重要作用,對于后來中國音樂的創作、表演、研究都產生了重要影響。從陜北民歌博物館館名及其館內展示的內容來看,它雖未刻意凸顯“非物質文化遺產”這一字面之意,但從其保護的具體行動和理念上卻處處滲透著非物文化遺產的保護理念。對于這樣一個音樂類專題博物館,若將其置于中華傳統文化復興的時代背景之下,客觀面對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現實境況,它的存在意義就更加被彰顯出來。

近些年來,在國家傳統文化復興的文化戰略背景下,隨著物質文化遺產與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的不斷推進,越來越多的非物質文遺產項目走進了博物館,許多地方也逐漸建立起了非物質文化遺產專題館,若從保護的整體情況來看,其效果并不理想,一些博物館和非遺專題館將非物質文化遺產混同或從屬于物質文化遺產,僅采用“靜態”的以“物”的形式對非物質文化遺產進行收藏和展示,還有一些博物館把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活態性”理解成“動態性”,僅把非物質文化遺產視為一種項目、一種技術、一種藝術展演的工具,通過現代化的科技手段大肆渲染氣氛環境,過分追求其外在的表現形式,導致許多項目已經遠離了它自己的文化根脈,丟失了遺產的真實屬性及意義內涵。究其原因,與人們對于非物質文化遺產認知有一定的關系,由于對非物質文化遺產認知的狹隘化,以及對其文化屬性及價值內涵的“矮化”,導致以上現象問題頻頻發生。陜北民歌博物館作為國內唯一一座民歌專題博物館,它立足“全國性、唯一性、權威性”的目標要求,以傳承陜北民歌文化精神、展示陜北民歌發展成果、普及陜北民歌基礎知識、繁榮陜北民歌文創事業為出發點①。相比國內的其它博物館和“非遺”專題館,其建館時間并不長,但該博物館在資料搜集方面,無論在廣度還是深度方面,幾乎囊括了陜北民歌的方方面面,其以時間為軸,在以“人”為本理念的指導下系統化、學術化、全面化地搜集整理材料,其巧妙藝術化的空間設計、真實生境的還原與再現,活態化、立體化與現場化展陳方式無不滲透著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理念。

一、秉持文化整體觀:“物”與“非物”的整體性關照

以博物館的方式來保護活態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似乎充滿悖論,“物質”和“非物質”之間好像有難以跨越的鴻溝,倘若我們梳理博物館的發展脈絡,即可發現兩者之間其實有著非常密切的關系。博物館于18世紀在全球興起后,作為社會公共機構,常被人們認為是收集“文物”的專門場所,人們也多是站在歷史學、考古學、民族學和文化史學的角度來認識這個為人類文明發生與發展提供“物證”的專門場所。20世紀興起的“新博物館學”不滿于傳統博物館以實物為主的靜態收藏與展示方式,提出博物館在“非物質”形態的文化遺產的保護功能與職責的要求。其具體實踐行動可追溯到20世紀20年代日本“民藝運動”,也正是這場運動,影響到日本博物館建設的風潮,并針對民俗文化和民間技藝傳承的現實問題展開了激烈的討論,從此,博物館也開始作為對民俗文化與傳統工藝的展示與傳播場所。1951年,日本制定的《博物館法》對“無形文化遺產”進行了相關闡述:“博物館應從無形文化遺產搶救的角度出發,在展示博物館應有形態的同時,也應承擔起博物館振興無形文化財的職責”[1]。日本“無形文化財”的提出,對于后來“非物質文化遺產”概念生成起到一定的借鑒和催生作用。1988年,世界文化政策大會正式將“物質文化遺產”(material cultural heritage)與“非物質文化遺產”(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并列,使二者成為人類文化遺產存在的兩個維度[2]。2003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頒布《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以下簡稱《公約》),《公約》不僅明確定義“非物質文化遺產”概念及內涵,而且明確指出了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物質”屬性,《公約》中說:“‘非物質文化遺產’,指被各社區、群體,有時是個人,視為其文化遺產組成部分的各種社會實踐、觀念表述、表現形式、知識、技能以及相關的工具、實物、手工藝品和文化場所?!?007年,國際博物協(ICOM)更新了關于博物館的定義:“博物館是一個為社會及其發展服務的、向公眾開放的非營利性常設機構,為教育、研究、欣賞的目的征集、保護、研究、傳播并展出人類及人類環境的物質及非物質遺產”[3]。有關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非物質性”和“物質性”之間的關系,國內相關學者也給予了深入的闡釋與辨析,如有研究認為,“物質因素構成非物質性、精神因素的承載基礎;對非物質文化遺產而言,并不能完全、直接將其與周圍的物質文化環境,或文化遺產剝離,它們之間是相互依存的;不同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基于自身內在屬性的差異而折射出不同的‘非物質性’程度,有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則是呈現出完全物化的形態”[4]。通過對以上內容的梳理可知,“非物質”和“物質”并非是一對矛盾體,猶如一枚硬幣,“非物質性”與“物質性”呈現了文化的“一體兩面”。讓非物質文化遺產進入博物館,正是兼具了文化的“物質屬性”與“非物質屬性”,它對于我們整體性把握和認識文化是大有裨益的。

陜北民歌博物館在民歌展示和收藏活動中正是體現了對于文化“物質”和“非物質”屬性的整體把握。諸如,博物館通過樂譜、雕塑、手稿、書籍、照片、期刊、論文、服裝、樂器、勞動工具等實物真實地再現了民歌的“物質”屬性(見圖1、圖2),并通過數字化(影音)視聽設備和陜北民歌手現場表演、講解員即興演唱、以及陜北民歌小舞臺等多樣化的方式呈現了陜北民歌的“非物質性”。上述展示方式,可以讓人們以文化整體觀的視角來認識和了解音樂,理解音樂形態與其它各部分要素之間的關系,擺脫以往僅停留在從音響、技藝等聽覺效果方面來認識了解音樂,并深刻認識到音樂是一種文化,它生長在特定的生活語境當中,并與多種文化要素共同組成其綜合形態。

圖1 館內樂器、曲譜展(筆者攝)。

圖2 “打夯號子”實物展(筆者攝)。

二、文化語境再塑:從“生境”到“場境”

自然生態環境為人類的生存發展提供了賴以生存的物質基礎。自然生態環境的不同決定了人們生產生活方式的不同,不同地域的人們在與自然互動過程當中創造了文化的多樣性。文化是人的一種生產生活方式的表達與顯現,“音樂是一種文化。它的生成,受到各民族的自然生態環境及其由此而形成的主要生產方式、生活習俗以及語言、宗教等諸多方面的綜合影響”[5]。陜北民歌作為具有鮮明地域特性的文化表現形式,其聲腔韻律與孕育它的這塊土地環境有著緊密的關系。喬建中說:“土地與歌構成了一個頗有意味的‘三重模式’:土地的取之不盡的人文自然資源;歌的千姿百態;人的無限創造力;三者相互關聯、相互補益、相互影響,儼然成了民歌文化的一個學術之鏈”[6]。特定的自然生態和社會環境為文化的發生發展提供了空間,人們在這個文化空間中所展示的活動都隱藏著特殊意味與內涵,“民俗社會中的表演,不是孤立的行為,它是在藝人與受眾共同建立的語境當中進行,同時它存在于一個相互關聯的社會語境當中”[7]。

博物館作為一種文化空間,其展示方式已經脫離了文化發生的真實“語境”,想要人們更好地、全面真實地認識和了解文化,除了對文化遺產的物質形態進行呈現外,還需要對其文化生境做一個情景式的還原與再現,其目的是為了讓參觀者通過以“身臨其境式”的體驗感受文化的真實發生。筆者參觀陜北民歌博物館后,覺得它恰到好處地再現了陜北民歌生長的真實生境,追溯了孕育陜北民歌的生命之源。如,在第一篇章《千年老根黃土里埋》的“絞煤號子”,就真實還原了20世紀60年代以前,陜北地區采用豎井式人工絞煤的勞動場景,這種場景的還原讓人真實了解到號子是礦工扳動轆轤絞煤時所唱,也讓觀眾更深一層次認識到勞動生活與音樂之間的關系;在第一篇章展示《黃河船夫曲》這首歌時,博物館以黃銅浮雕式的人物形象生動的展現了黃河船工逆水拉船或推船下水的勞動場景,交代了這些號子是其生活時即興編唱而成,說明號子本身就是船工生活的一部分,對扳船動作的不斷重復及其節奏感賦予船工號子節奏鮮明的律動性。尤其值得一提時,博物館對陜北地理地貌環境的再塑與設計(見圖3),讓參觀者親身體驗到在那特殊的地貌(圪梁、山坡、高原),人們平常語言交流和喊唱民歌的基本方式,看到特殊地理環境對于民歌的生成與影響,也讓人理解陜北民歌與其它民歌的音樂形態的差異性的根本原因,進一步認識到“土地與歌”的關系。

圖3 對陜北民歌“生境”的還原(筆者攝)。

這種身臨其境的感受,它能讓人展開無限的聯想,想象在那千溝萬壑、支離破碎的黃土高原,在那片廣袤無邊、蒼涼貧瘠的土地之上,生長著一群群樸實、憨厚、樂觀、堅毅的民眾,他們“感于哀樂,緣事而發”,用真摯飽滿的情感抒發著生活里的酸甜苦辣,既是對生活無奈時悲天憫人式的吶喊,也是對美好生活向往的深情贊美與謳歌。一首一首,一曲一曲,它植根在當地人的生活土壤里,響徹回蕩在其整個生命旅途之中,祖祖輩輩“口傳心授”,生生不息,代代相承。

三、以人為本的展陳理念:博物館里的非遺活態之“活”

“活態性”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本質屬性,在學術界已經達成了基本共識,如何讓博物館里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實現其“活態化”展示,仍是博物館需要面對和解決的重要內容。陜北民歌博物館秉持非物質文化遺產活態性的核心理念,以多樣化的方式和手段展示了博物館里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活態之“活”。如上文所述,陜北民歌博物館創新性地采用活態化、立體化與現場化的展陳方式,通過歌手的現場表演、講解員講解、即興演唱以及陜北民歌小舞臺的定點演出等方式詮釋了非物質文化遺產“活態性”一面,除以上內容之外,筆者認為其“活態化”的收藏展示理念還可以延伸到過去、現在、未來三個時間維度加以解釋分析。

第一個時間維度指向過去,這也是非物質文化遺產作為“遺產”的基本屬性,指向過去的那些人、那些事,凸顯以“人”為本的理念。陜北民歌博物館以時間為軸,按照歷史縱向的發展脈絡,以“物質”和“非物質”形式對陜北民歌的發展史做了敘事性交代,凸顯人在文化中的主體創造性。如,第一篇章《千年老根黃土里埋》通過對“絞煤號子”“船工號子”“打夯號子”等音樂作品的展示,說明人與文化的關系,強調“人”在勞動生活過程創造了音樂,人是音樂創造的主體。在接下來的篇章中,這種以人為本的理念幾乎貫穿了每一個篇章之中,如對于陜北民歌采集整理的曲作家、詞作家、民間藝人、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歌手、表演藝術家、理論家等進行詳細的展示介紹,通過對不同身份的音樂人一一介紹,說明“遺產”正是一個一個、一群一群,一代一代人的創造性產物,這也文化傳承的內涵之所在。所謂傳承不過是熱愛這方沃土的每一個人,每一個音樂分子一代又一代的傳承,祖祖輩輩,薪火相傳,如小溪匯流江河,這也正如黃翔鵬所說:“傳統是一條河流”[8]。

第二個活態理念的時間維度指向現在,非物質文化遺產存活的意義就是要融入當下人們的生活,唯有如此非物質文化遺產才能煥發新的生命。2022年8月24日,在布拉格舉行的第26屆ICM大會,國際博協正式官宣公布適用于全球博物館行業的新定義:“博物館是為社會服務的非營利性常設機構,它研究、收藏、保護、闡釋和展示物質與非物質遺產。向公眾開放,具有可及性和包容性,博物館促進多樣性和可持續性。博物館以符合道德且專業的方式進行運營和交流,并在社區的參與下,為教育、欣賞、深思和知識共享提供多種體驗”②。近些年,“博物館的功能在文化領域得到了重新認知,博物館的研究也逐漸超越單一的物質文化的限制,景觀、身體、記憶、情感、政治等成為博物館領域關注的內容”[9]。博物館是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重要方式之一,讓博物館成為人們文化記憶、情感認同的空間,融入當下人們的生活,在現實生活中重釋文化的力量和意義,也許是未來博物館發展的一個趨勢。喬建中認為:“明確認識‘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與此前所做各種‘文化整理’工作之間在性質、目標、方法、理念上的差異。我們的目標是要改變傳統文化在當代社會中的生存狀況為其創造較好的生存空間通過政策、法規、相關保護措施重新‘激活’它們并讓全社會認識到它與我們之間的親近關系”[10]。

喬建中用“激活”二字說明了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客觀現實與職責使命。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概念是在特定的時代語境之下提出的,在全球化的時代背景之下,它是針對文化“同化”“同質”的問題,旨在保護人類文化的多樣性,著重強調“活態”保護(見圖4),其目的是通過不斷的“再創造”,讓文化真正融入當下人們的生活,喚醒人們的文化自覺,提供文化認同,真正實現文化傳承。所以它與以往那種“標本式”“靜態式”的以物的形式來記錄文化方式有著根本的不同,它保護的最終要旨是要與當下人的生活發生關聯,讓其更好地融入人們的生活當中,激發其生命活力,讓其真正意義上地存活下去,即“保護就是把魚放在水里”[11]。陜北民歌博物館積極開展社會公眾教育活動,讓文化真正走進了人們的生活,其不僅是研學、黨性教育、愛國主義教育、社會實踐、科普教育基地,也是陜西省終身學習品牌項目。陜北民歌博物館開展公益讀書會活動,并建有公益圖書館,讓更多的人走進民歌博物館,感受陜北音樂文化的內涵與魅力,讓文化真正的融入了人們的生活。

圖4 陜北民歌“活態化”展演(筆者攝)。

第三個時間維度是指向未來,這關系文化的傳承和發展?!瓣儽泵窀璨┪镳^是集研究創造、培訓交流、演藝推廣、產品研發為一體的專題博物館,它不僅是陜北民歌藝術展示的窗口,也是陜北民歌研究創作的搖籃,更是陜北民歌交流與傳承的互動中心”③。陜北民歌博物館作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類現場教學點”,多次舉行民歌進校園的活動,并在館內設立傳習所,傳承經典民歌,使學生了解“非遺”保護的重要意義和內涵,弘揚傳統文化,旨在培養文化傳承人,承續文化命脈,以實現文化有序有效的傳承發展。

四、博物館里的“非遺”與非物質文化遺產

隨著人們對“非遺”認知的不斷深入,以及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面臨的客觀現實,未來或將會有更多的“非遺”項目走進博物館,但也應認識到“非物質文化遺產”與“非遺保護工作”之間的本質區別,即不能將博物館里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理解成“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全部內容,博物館里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只是“非遺”形態的某一歷史切面,而真正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是活在人們的生活之中,活在它自身的“生境”里,它是真正的生命活體,也是真實的“文化在場”。我們無法用一種完美的語言,或是一種高清的攝像機來記錄這種“文化在場”,因為只要我們去試圖記錄就已經陷入到文化的偏頗之中,也注定是站在一種角度,單一化、凝固化地記錄文化的某一個側面。因為“文化在場”的內涵與意義遠遠大于所記錄時的內容和意義。文化是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根本屬性,而“文化在場”就是非物質文化遺產鮮活的生命狀態。它在現實語境中發生的整體性意義是參觀者在博物館無法看到的,博物館中的“非遺”是去語境化的,它雖還原再現文化生境,但這種行為只是一種文化再造的行為,而文化脫離其文化語境后,其意義是會發生根本性改變的。游客或參觀者走進博物館可以去認知、了解、體驗文化,但卻不能真實感受“文化在場”,因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活態性其具體表現在它連接過去,演繹現在,指向未來,也只有整體性、系統性把握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三個時間維度,我們才能更好地認識它、保護它、傳承它。在此我們并非去否定博物館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意義,其實恰恰相反,只有更好地認識到非物質文化遺產真正的“活態性”(“文化在場”),才能借用現代科技(虛擬技術、3D、VR)等手段方式,去更好的重塑文化“生態”和“活態”,讓展陳的效果更加真實可感可知,讓人們更好地認知和感受文化的獨特魅力與內涵。

除此之外,我們還要深刻地認識到“知識”和“文化”的區別,知識是一種認知,是一種碎片化識記,而文化則需要親身體驗,想要真實體悟文化需要親臨“文化在場”,這也是我們走進文化的最好方式,那種視覺的沖擊力,那種內心深處的震懾力,那種“文化在場”對生命的浸潤,是冰冷的文物和簡單的知識識記、講解、介紹無法替代的。正如以上內容所述,對于作為傳統文化重要組成部分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也許不光是掌握知識那么簡單,更為重要的是心傳,這種心傳來自對于文化的感動,因為“文化自覺”是來自于對自身文化的認同,來自對于文化價值和內涵通透的理解和認識,而這種理解和感受,不是知識的炫耀,它是來自人們身心一體的滿足與體驗,“文化是可感不可說的”,它“如魚飲水”,而目前我們缺少的就是文化的體驗能力,如何體驗文化,給博物館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博物館的職能不能僅僅停留在普及文化知識和教育“沒有文化的人”身上,它更應該承擔起文化傳承的功能。而文化的傳承不僅僅只是一種技藝的傳承,它更為重要的是對其文化內涵和精神價值意義的傳承。劉魁立說:“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不可能單獨地作為一種意識形態而存在的,它總是要通過相應的物質載體表現出來,然而,我們更要關注的并非是這一遺產的物質層面,而是隱含在物質層面之后的那一寶貴的精神內涵和歷史傳統”[12]。

不管是非物質文化遺產,或是如上文提到的“陜北民歌”,它都是人們生命情感和精神內涵的自然流露與抒發,而情感才是藝術的靈魂,也是真正實現體悟、體驗文化的核心要點,這其實也是我們進入文化的出發點和落腳點,這種震懾力必將讓我們洗去功利之心,用一種更為虔誠的態度來對待文化,必將以自覺的意識主動去了解這種文化表象背后的“文法”,去深刻明白非物質文化遺產真正內涵,這對于非物質文化遺產在博物館的“活態”展示有一定的啟示意義。人類所有行動和實踐,都來源其認知和思維方式,只有深刻認識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真正價值和內涵,才能夠更好實現其保護和發展。如此,唯有不斷思考如何讓博物館里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變得更加可感可知,如何激發人們的情感和文化記憶,如何讓人們認識到非物質文化遺產本身就是其過去、現在、未來生活的一部分,如何讓人們更好地參與進來,進而喚醒其文化自覺與自信,才能深刻認識到非物質文化遺產是祖先智慧的結晶。所謂“傳承”也絕不僅是一種技藝,一種吃飯的營生,它更為重要的是在文化浸潤下,傳承的是一種精神,是對職業的熱愛,更是一種責任與擔當,是對文化的信仰,是在文化的春風化雨般的浸潤下,成為一個更好的人,這也許才是“文化化人”的真正含義。相信也只有在精神的感召和呼喚下,才能塑造一個有責任、有擔當、有靈魂的人,傳承是勇猛、是精進、是堅毅、是頑強、是永遠不服輸的奮斗精神,是克服困難追求美好生活的不懈努力與追求,生生不息,代代相傳。傳的是歷史,傳的是智慧、傳的是精神、傳的是情感、傳的是與天地人和諧的終極智慧,承的是人心,是一種決心,是一種恒心,是一種知心,是一種信心,以心傳心,是為“心傳”。

五、結論

正如前文所述,非遺保護工作和非物質文化遺產這兩者在內涵與外延上是有所區別的,博物館里的非遺作為非遺保護的重要方式之一,它以去語境化的方式展現“非遺”形態的某一歷史切面,而真正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是活在人們的生活之中,活在它自身的“生境”里,以生命活體的形式展現真實的“文化在場”。博物館的“非遺”雖無法以“文化在場”的形式真實還原非物質文化遺產,但其仍可秉承著系統性、整體性保護原則與理念,在文化認知和文化體驗方面給參觀者呈現一個多樣化、立體化、活態化的展陳效果,讓真實的“文化在場”在剝離其真實文化語境之后,仍可變得可感可知。陜北民歌博物館作為國內唯一一所民歌專題博物館,具有典范性的意義,館內的展陳實況無不滲透著文化整體性原則和理念:第一,它不僅關注了項目本身“物質性”的表象形式,而且通過多樣化、立體化和現場性表演方式展示了其“活態性”的一面;第二,它以巧妙的空間設計和文化真實生境的還原與再現,展示了孕育陜北民歌的生命之源,闡釋了人、自然、民歌三者之間的關系。第三,它秉承著“非遺”活態傳承“以人為本”的理念,充分發揮博物館的教育、研究、保護、傳播等多樣化功能和作用,接通了博物館與社會之間的關系,并將保護的理念、方法和措施系統性貫穿于非遺的過去(遺產)、現在(生活)、未來(傳承)三個時間維度。

在國家傳統文化復興、中華文明探源工程、文化遺產保護活動全面開展之際,以客觀的態度面對非物質文化遺產在當下生存的境況,尤其未來勢必有更多的非遺項目進入博物館進行展示,博物館也將會成為都市人生活、學習、求知的重要文化空間。博物館的非遺展示是非遺保護的重要方式之一,也是文化遺產系統保護中的有機組成部分。文化遺產的保護絕不僅是某一個人、或某一群人的事情,它應該是全民都應該參與的文化事業,只有通過多樣化的保護措施與手段,加之各行各業人士的集體參與,各司其職,形成文化保護的“聚合力”,才能構建一個充滿生命活力的有機文化生態,才能讓非物質文化遺產有序有效地傳承發展下去。

注釋:

①③陜北民歌博物館官網[EB/OL].[2023-11-05].http://www.sbmgbwg.com/index.php/8/.

②北京文博.博物館新定義[EB/OL].[2023-11-05].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42123190386139771&wfr=spider&for=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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