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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布魯克林的荒唐事》中的自我身份認同主題

2024-03-26 09:59劉婧
關鍵詞:奧斯特保羅

劉婧

摘 要:《布魯克林的荒唐事》是美國當代著名作家保羅·奧斯特于2003年創作的小說。該小說延續了作者一以貫之的創作主題——身份認同問題。小說生動地描述了生活在紐約布魯克林等地的普通人生活中的喜怒哀樂。主人公內森等人因為與家人感情破裂及畸形的社會環境帶來的傷害陷入生存危機,導致迷失自我與對現實的逃避,生活在孤獨和迷茫中,但這些人物并沒有一蹶不振,通過構建思想意識中最美好的社會對自我進行探尋,以及彼此救贖克服了自我失落與危機,最后在不斷的自我批判和自我超越中走出精神困境并完成自我身份的認同。

關鍵詞:保羅·奧斯特;《布魯克林的荒唐事》;自我身份認同

中圖分類號:I106.4? ? ? 文獻標識碼:A? ? ? ?文章編號:1674-5450(2024)01-0082-06

保羅·奧斯特(Paul Auster,1947—),美國當代小說家、詩人、劇作家、譯者。在美國文壇,他的名字常與納散尼爾·霍桑、塞繆爾·貝克特、羅布·格里耶等文學大師相提并論。保羅·奧斯特創作的小說、傳記、電影劇本等為他贏得了很多重要的獎項,如莫頓·道文·薩伯獎與都柏林文學獎等大獎。尤其是《紐約三部曲》問世后,他聲名大振、享譽文壇,引起各國文學界的矚目。近幾年來,隨著奧斯特作品的中譯本的出現,他在我國擁有了廣大的讀者群,其影響也日趨強烈??v觀奧斯特以往的作品,身份認同問題一直貫穿他的小說創作中,始終是其創作的重要主題之一?!皧W斯特一直關注于自我的喪失、對主體的探尋、追尋和悖謬和困境、自我與他者的關系、身份的不確定性,以及命運的偶然性等問題?!盵1]9《布魯克林的荒唐事》即為其中的一部代表作。正如小說的敘述者內森所說:“所有的人在其內心都裝著幾個人。他們大多數人往往從一個自我跳到另一個自我,竟不知道我們自己是誰?!盵2]120小說描述了生活在紐約布魯克林等地的普通人因與家人感情破裂及畸形的社會環境帶來的傷害陷入生存危機,從迷失自我到彼此救贖、走出自我失落與危機實現自我身份認同的溫馨故事?!罢J同從根本上說是一個主體問題,是主體在特定社會—文化關系中的一種關系定位和自我確認,一種有關自我主體性的建構與追問?!盵3]188身份認同植根于西方現代性的內在矛盾,是一個異常復雜的問題,體現在現代社會經濟、文化的方方面面。身份認同(Identity)是西方文化研究的一個重要概念,是個體對于特定文化背景、語言、藝術和傳統的認同,它反映了個體對于自己所處文化環境的接納和認同程度。社會—文化體系結構復雜,如一盤棋、一張網,在每一種特定的歷史文化情景下,個人必然要與其他人及整個世界建立一種認同的關系,遵循文化編碼的程序,逐漸確定個人在整個社會文化秩序中的角色??傮w來說,身份認同可以分為四類,分別是:個體認同、集體認同、自我認同、社會認同。自我認同(self-identity)強調個體對自身的身體和心理體驗,是以自我為核心的[4]37-38。在飛速發展的現代社會,人們的政治、經濟、家庭觀念等發生了巨大變化,自我與自我身份受到普遍關注。在這樣的大背景下,自我的迷惘成為一種無法規避的困惑,而對自我身份的認同猶如一個難以解開的謎。很多人迷失了自我,表現在自我身份認同上的失落感。他們在迷茫中審視自我,渴望通過個人努力確認身份并在現實生活中實現自我身份認同,以獲得心理安全感。本文將分析小說《布魯克林的荒唐事》中的主人公內森等人如何克服自我失落與危機,并通過構建思想意識中最美好的社會和積極活動等對自我進行探尋,最后在不斷的自我批判和自我超越中走出精神困境并完成自我身份的認同。

一、自我失落與危機

奧斯特在小說《布魯克林的荒唐事》中所塑造的人物,均屬失落者群體。他們在家庭生活和社會中都經歷了一些無法撫平的傷痛和創傷。故事的核心人物內森是一個年近60歲的人壽保險經紀人,年輕時曾為了生計埋葬了自己的文學夢想,經歷家庭生活的不愉快,婚姻的破裂、父女不和,最后又身患癌癥,他的人生前途渺茫,他找不到存在的意義。故事開篇時內森便抱著這種自暴自棄的想法尋找一個地方安靜地死去,于是回到了他的出生地布魯克林。內森自認為自己的一生可悲又可笑,對過去毫無滿足感可言;并認為余下的日子屈指可數,已把自己交給死神,所以不打算勞神思考什么計劃。他對自己和生活持消極態度,用厭世的情緒與否定的態度看待周邊的人和事,陷入了一種失去自我的狀態。內森的外甥湯姆曾是他心目中出類拔萃、不同凡響、一生中會取得重大成就的人。湯姆大學畢業后,原本打算繼續攻讀美國文學并獲得博士學位,未來在大學里當一名教授。然而,當湯姆經受了父母婚姻破裂的痛苦,承受了妹妹離家出走的絕望和無窮憂慮,23歲時失去了母親,可謂是家里風波迭起,這一切似乎成了泡影。在湯姆經歷了一系列的家庭變故后,一切都改變了。湯姆從研究生院輟學,中斷攻讀博士學位。在經歷了學業失敗、求職挫敗的打擊后,湯姆陷入身份危機,并開始自暴自棄。他以消極的自我封閉和苦役的方式回避理想落空的事實,拒絕規劃未來。書店老板哈里有著難以啟齒的過去,9年前因涉及詐騙案而坐牢。哈里同樣經歷了失敗的婚姻,女兒弗洛拉精神失常。小說中的這幾個主人公有著極其相似的人生經歷——他們都由于各種各樣的原因沒有堅持和追逐自己最初的夢想,他們迷失方向,喪失對生活的信心,也沒有主動與家人及其他人建立和睦的人際關系,疏離于社會關系和家庭生活,面對精神困境,茫然自失,深陷失落與危機中。

因為“人的本質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5]56,而“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5]56,自我的形成離不開社會大環境。人的存在意義取決于社會關系的交錯。在特定的社會文化中,每個人都要與社會、與其他人建立認同關系。錯綜復雜的社會關系對人的生存意義有著深遠影響。在全球時代,身份問題不僅關系到個體的覺醒,也與社會的發展和變化緊密相關,有論者認為身份認同是當代社會發展尤其是全球化的產物,而社會對個體的否定評價會導致自我的迷惘與危機。

目前,人類生活呈現出多層面與多維度的特性,經濟全球化給人們的生活帶來深刻的影響,科技發展迅速,信息傳遞高效,各種新媒體形態,如網絡媒體、手機媒體等,讓人目不暇接。隨著世界經濟與文化的快速發展,主流意識形態和傳統文化悄然發生著細致而又深刻的變化,此時個人或群體的身份開始成為問題。在經濟和文化全球化的沖擊下,失去了傳統意識形態和文化保障的人們面臨著更多的迷惘與困惑,常常會產生自我身份認同的危機。如小說中主人公的對話,哈里抱怨說:“這世界在發臭。大家都知道這點。但我們不是在盡最大努力回避著這個世界嗎?”[2]95湯姆憤然地回復道,“不,我們沒有。我們正處于這個世界的中心,不管我們喜歡不喜歡。一切都圍著我們,每次我抬起頭,好好地瞧瞧這個世界,我心里就充滿了厭惡”[2]95。這一長串對社會和人生境遇的抱怨,讓讀者感受到小說中的這些主人公在當今美國社會中的困境與失落。他們對所在國家、對其社會制度、對政治上的腐敗充滿憎恨與厭惡?!八麄冸m然比普通人更清晰地看清了無法控制的人性悖論和無法改變的現實問題,卻無力解決,束手無策?!盵6]32由于對社會產生了不滿及質疑,他們生活在困惑與迷茫之中,深感束縛和疏離,沒有了歸屬感,這使得他們失去了自我,也失去了個性,這使得他們走向疏離狀態。但是,處于這種疏離狀態下的主人公們并沒有自我放棄,他們選擇退居于紐約這座城市邊緣——布魯克林——來尋求自我滿足的最大化,并在此狀態下努力使自我從社會的束縛中掙脫出來,并使被壓抑的自我得到長足的發展,努力證明自己的價值并完善自我。

二、自我探求與彼此救贖

當人們對現實生活不滿,因在現實世界里不能生活下去時,他們便想要逃避現實,甚至甘愿摒棄這個社會,在精神世界里去追尋自己理想的生活,內心深處的烏托邦。小說中的主人公因與家人感情破裂及畸形的社會環境帶來的傷害陷入生存困境,對社會充滿了厭惡,產生了對象征著安全、和諧與幸福的“內心庇護所”[2]97的向往。正如小說主人公內森的心靈庇護所——在現實生活中無法存活下去的時候,一個人要去的地方;湯姆所想象的理想世界是,有足夠多的土地和房子,滿足所有生活在那里人們需求的一個鄉下什么地方;哈里的內心歸宿是“生存飯店”[2]97,一個他小時候曾經幻想過的地方,不僅僅是救助戰爭時期兒童的安全之地,而且是一個存在于心靈深處的能夠帶給他安靜平和的理想世界。這些小烏托邦既是主人公的避難所和精神家園,也是他們可以在心靈里訪問的世界。小烏托邦的假想是主人公的一種精神探求,并在其中尋找自我、看清自己。如哈里所說:“旅館象征著保證你有一個更好的世界,一個不僅是地方的地方,而且還是一個機會,一個生活在你夢想之中的機遇?!盵2]97這些小烏托邦為主人公構建了一個理想世界,讓他們可以從現實生活逃到理想世界中來,把自己從悲慘世界的憂患和苦惱中解脫出來,并支撐他們在艱難時候繼續走下去。他們在理想世界中能被社會尊重,實現自我身份認同。

小說中,主人公內森等人離開紐約,遷至布魯克林。布魯克林成為他們的遷移之地,心中的理想世界和避風港。這不僅體現了深陷失落與危機中的內森等人急于逃避、歸隱或出世的心境,同時體現出他們的歸家之感。當內森想“尋找一個清靜的地方去死”[2]1的時候,他本能地想到了他曾經居住過的社區——布魯克林。開始新生活的內森在布魯克林尋得慰藉,受傷的心靈得到撫慰。他情真意切地抒發著對布魯克林的情感——“已經逐漸愛上了我的社區,愛上了那里的一切:白色、褐色和黑色皮膚的混雜和變幻,外國口音的多聲部合唱,孩子們和街道,努力奮斗的中產階級家庭,……多家韓國雜貨店,一個留絡腮胡子、身穿白色長袍、每當我們穿過街上人行橫道時總向我鞠躬的印度教徒,矮子和跛子,蹣跚在人行道上的年邁養老金領取者,教堂鐘聲和上萬條狗,不公開身份的隱居人口,還有無家可歸撿破爛的人,他們推著購物車沿街走,在垃圾堆里掏摸瓶瓶罐罐”[2]180。布魯克林是一個具有極大包容性的地方,世界各地不同國家、不同地區人們匯聚在這里,不同膚色、不同口音的人們在融合中賦予了該地區一種特殊的活力,人情味凸顯,整個社區具有一種別樣的魅力。內森感到在這里生活舒適、安逸自如,該社區的人情風物成為他與家人們分享的話題,分享的過程既是對自己的療傷,也是彼此的救贖。

湯姆從研究生院輟學回到紐約開出租車謀生的時候,曾一度變得自閉內向,但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駕車駛過時報廣場,或是馳騁在環形公園大道上,或是穿越布魯克林大橋的時候,他突然感到獨自一人處于世界中心,感受到世界的豐富和厚實,前所未有的自由與興奮?!罢敐M月升入拱門之際,你穿越布魯克林大橋,你所能看見的就是明亮的黃色月暈,那光圈大得甚至使你害怕。你忘了你是生活在地球上,想象自己在飛翔,出租車長上了翅膀,你竟遨游在太空之中。沒有書可以書寫出這樣的良辰美景?!盵2]28湯姆的切身經歷,不僅體現了他對現實生活的失望與想逃離現實世界的渴望,而且映射出他與現實生活的和解及對烏托邦的追尋。哈里在布魯克林開始新生活之前,有著一段荒謬、難以啟齒的過去。也正是由于他的這些經歷,他從未停止過對“生存飯店”的追尋。

通過構建一個幻想中的烏托邦,小說中的主人公都在努力為自己尋找一種歸屬,并以一種新的方式生活。對他們而言,只要能想象一下新的生活,似乎就能使他們變成另外一個人。正如湯姆所說:“如果我不能改變這個世界,至少我可以試著改變我自己?!盵2]102拯救自己和自己所關心的一些人是尋找自我和完善自我的一種方式。雖然布魯克林不符合傳統意義上的烏托邦 ——世外桃源,但布魯克林的確是內森等人思想意識中最美好的社會,是他們重建自我身份的歸屬地。它的開放性、包容性,讓那些有著不同國別、不同膚色、不同文化身份、不同宗教信仰和生活經歷的人們把它視為理想家園、宜居之地,在此尋求肉體和精神上的安慰,由此產生一種自我滿足感、認同感和歸屬感,從而實現自我身份的重建。

在布魯克林,內森與湯姆意外相遇。在相遇之前,湯姆在學習、工作、生活及愛情等方面均經歷了失敗,沉溺在理想失落當中,整天渾渾噩噩,不去思考,對未來感到茫然,沒有任何未來的規劃。而在與內森相遇之后,內森一直努力試著幫助湯姆走出內向與自閉、自封的狀態,幫助湯姆徹底擺脫不現實的愛情幻想。內森鼓勵湯姆將目光投向并學著欣賞生活中各種大大小小的美好事物。在內森的鼓勵下,湯姆逐漸走向內森、向他靠攏,逐漸向內森敞開心扉,講述了他的苦楚與挫敗,同時也向內森講述了哈里不為人知的人生經歷。內森既像湯姆的父親,又像他的好朋友,給予湯姆幫助和建議,從不干涉湯姆的隱私。和內森在一起,湯姆感受到了父親的溫暖與關懷。內森讓湯姆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對家人和朋友的依賴感。湯姆對內森非常信賴,把他當成自己精神上的父親,在小說最后,他還讓內森作自己孩子的教父。在內森的鼓勵與幫助下,湯姆走出陰霾,收獲了愛情、家庭與事業,重獲自我。而湯姆對內森的心理支持和精神安慰也同樣重要。與湯姆在布魯克林的不期而遇,使內森獲得重拾親情的機會。遭遇相似、感同身受的兩人,格外珍惜此份親情。他們約定盡可能經常地多見面、多溝通。他們通過共同的愛好和對文學的熱愛而建立起一種深刻的了解和信任,成為彼此心靈上的慰藉。他們一起談論梭羅、愛倫·坡、彌爾頓、惠特曼等作家的寫作趣聞,以此逃離對現實的不滿與厭惡。在幫助湯姆重新構建自我的同時,內森內心深處的孤寂無依的心情和一事無成的感覺都被沖淡了,內森對自身的認知也得到提升,重拾對自我、對家庭、對生活的信心。文學不僅是內森和湯姆的心靈庇護所,與此結緣的還有湯姆的老板——二手書店的經營者哈里。雖說哈里有著一段難以啟齒的過去,但他和內森、湯姆一樣也有著對象征著安全、和諧與幸福的烏托邦的向往。他們三個人選擇在豪華的餐廳里暢聊心事,對彼此坦誠過往,相互了解、相互慰藉,在重拾自我之路中互幫互助、相互救贖。

三、自我身份認同

在探求精神自我的歷程中,內森等不斷審視自我、反思自我與完善自我,并完成了自我身份認同。遷移到布魯克林的內森起初不知道如何安頓他自己。女兒蕾切爾建議他應該參與一些事情,應該為自己做一個計劃使自己的生活充實起來。女兒的忠告,讓他思考該如何使自己的業余生活更有意義。內森嘗試著讓自己忙碌起來,在后花園里種花,到“公園坡地理發店”[2]4理發,到“布萊特曼閣樓”[2]4看書,去“電影天堂”[2]4店鋪租錄像帶,去公園里散步,他開始用心生活,嘗試從失去健康的痛苦中解脫出來,去感受生活中點點滴滴的美好。正是這種樂觀精神和積極心態的力量發揮了最佳功效, 驅除了他內心的無助感,使他重拾自信,重新找到了自己。于是,內森決定重拾當初對文學的熱愛,啟動他的寫作計劃,“把我作為人的漫長而曲折的一生中所犯的所有錯誤、所有失敗、所有窘迫、所有蠢舉、所有弱點和所有無聊行為統統寫進去。當我想不出我自己的故事時,我可以把我認識的人的故事寫下來”[2]5,他把其作品命名為《人類愚行大全》。顯而易見,他作品中的內容是具有普遍性的。內森的大學專業是英語,一直心懷攻讀文學的愿望,迫于生計與家庭責任,他放棄了文學而選擇推銷人壽保險。書寫計劃讓他重拾最初的文學之夢。正如湯姆對他的定論:“你是一個作家,內森。你正在成為一個真正的作家……經過沙漠中的徘徊歲月,你最終找你真正的職業?,F在你不用再為金錢而工作,你正在做這個事,這就意味著你會一直做下去?!盵2]146內森的確也是這么做的,故事越寫越多,越寫越上癮,靈感層出不窮,最后他甚至想“成立一個公司,出版有關被遺忘者的書,搶救即將淹沒的故事、事實和文件,把它們形成連續的記敘文,一個生命的記敘文”[2]299-300。他從一個漫無目的、孤僻的老人變成一個自我實現的人。在某種程度上,寫作為他提供了重生的途徑。這實際上是一種職業身份的認同。

通過自傳性記憶書寫,內森不斷反思與檢討自我,不斷思索對家庭關系尤其是對女兒的感情,并開始努力以積極的心態去面對并重建支離破碎的生活。他主動向女兒蕾切爾承認錯誤并道歉,父女倆終于解開心結并與對方和解。父女倆的重歸于好意味著和睦家庭生活的重啟,這個原本充滿創傷和痛苦的家庭將開始煥發出新的生機與活力,內森開始努力在自己有限的年華里創造出更多的價值。當女兒蕾切爾陷入婚姻危機,經歷情緒低谷期的時候,他建議女兒將注意力轉移來緩解壓力,建議女兒給予犯錯的丈夫改過自新的機會。他還勸女兒珍惜感情、珍惜家庭,不要輕易離婚。除了女兒蕾切爾,外甥女奧羅拉也在內森的幫助下,徹底擺脫了作為宗教狂熱分子的丈夫的魔掌,并與女兒露西團聚。當然,對于內森來說,外甥湯姆是他最關心、最惦記的家人。對于湯姆的坎坷經歷,內森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積極主動幫助湯姆排除和解決生活、工作、婚姻中的憂愁及困難。即使是對一個曾經有過犯罪前科記錄的書店老板哈里,內森也視如己出,決不讓坑害他的流氓無賴們的陰謀得逞。這些行為不僅使他重拾親情,也使他重新發現和更加深刻地了解自己,找到自我積極生活的信心和希望。這樣,內森所重視的家庭身份得到了認同。

小說中,湯姆所希望的理想生活就是能順利完成博士論文,在某大學英語系謀個教師職位,再娶個妻子生一兩個孩子,他并不想向生活索取優厚待遇。這些原本是可以憧憬和期望的美好未來,但在他放棄學業的時候,他的前景及未來的規劃都化為泡影,甚至為了謀生開起了出租車。但是,“湯姆不抱怨。湯姆也不為自己感到遺憾。他發現了彌補自己愚笨的方法,要是他能承受得住這個經歷沒有完全喪失勇氣,那或許是因為他畢竟還抱有希望……他在尋找一條能獲得某種機緣的路,在明白究竟是什么樣的機緣之前,他沒有權利把自己從桎梏中解脫出來”[2]23。就在這樣的緊要關頭,似乎生活為他開啟一道新悲觀主義之門的時刻,湯姆與內森重逢。內森化解了湯姆心中的傷痛與自卑,幫他排憂解難,鼓勵湯姆將目光轉向生活中各種美好的事物,使越來越自閉內向的湯姆重新站起來,振作精神直面生活,最終令湯姆的事業重整旗鼓。書店老板哈里讓湯姆成為他的助理,負責書店二樓的善本書和手稿業務,這不僅幫助湯姆從出租車行這個煉獄里解脫出來,將他從悲觀主義中拯救出來,而且還為湯姆提供一種機緣的路、一種新的生活方式。小說結尾,哈里意外身亡并將自己的財產分給了湯姆。湯姆意料之外地得到了一筆不菲的財產,并在舅舅內森極力撮合下,與自己喜愛的善良聰慧的姑娘哈妮結婚生子,過上了快樂而又有意義的生活,并獲得滿足感和真正的幸福。失去個性陷入困境的湯姆通過積極行動逐漸擺脫精神困境,并學會肯定自己的潛能和價值。通過自己的不斷努力和相互的救贖,湯姆收獲了愛情、家庭和事業,實現了自我身份的認同。

積極的態度是能夠讓一切都變得不同的無價之寶?!爱斘覀冇梅e極的態度去對待我們經歷過的一切時,我們就能相應地產生積極的情緒體驗,而這種積極的情緒體驗將逐漸成為我們生活滿意點中的一部分;而它一旦被整合到我們的生活滿意點中,它反過來就會使我們更滿意地對待我們現在和將來的生活?!盵7]152

四、結語

小說《布魯克林的荒唐事》中,保羅·奧斯特講述主人公在迷茫中探索——由原本對自己和對生活的絕望,到對自己和未來生活充滿希望的心路成長歷程的同時,實際上是對21世紀人類社會的一個重要問題——自我身份的失落、探尋及認同進行了深刻的探討。小說從頭到尾字里行間彌漫著希望與溫情,正如小說中內森對女兒所說的,“有希望,很多希望。一起歡度未來的希望。有孩子的希望。有貓有狗的希望。有樹和花的希望。有美國的希望。有英國的希望。有世界的希望”[2]233。透過對主人公內森等人的生活解析,保羅·奧斯特的小說揭示了對自我的追求能夠使人積極思考,使人超越現實的世界,人們能在自我剖析、自我批評與自我反思中超越自我,實現對自我身份的認同。

參考文獻:

[1] 姜小衛.阿斯圖里亞斯文學獎得主保羅·奧斯特[J].外國文學動態,2006(5):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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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任俊.積極心理學[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6.

On the Theme of Self-identity in The Brooklyn Follies

Liu Jing

(College of English, Jilin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 Changchun Jilin 130117)

Abstract:Brooklyn Follies is a novel written in 2003 by Paul Auster, a famous contemporary American writer. The novel centers on the theme of identity, which is Austers consistent writing theme. The novel vividly depicts the joys and sorrows of ordinary people living in Brooklyn, New York. Due to the fractured family relationships and the harm inflicted by an abnormal social environment, Nathan and other protagonists fall into an existential crisis and live in solitude and confusion, which leads to the loss of self and the escape from reality. However, they do not lose heart. They explore themselves by constructing an ideal society in their mind, overcoming self-loss and crisis through mutual redemption. In the end, they get out of the spiritual predicament and achieve self-identity through continuous self-reflection and self-transcendence.

Key words:Paul Auster; The Brooklyn Follies; self-identity

【責任編輯:趙 踐? ? 責任校對:李 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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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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