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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己校尉命名與匈奴習俗關系考

2024-04-26 14:01崔廣慶楊航
絲綢之路 2024年1期
關鍵詞:命名

崔廣慶 楊航

[摘要] 關于戊己校尉的命名,古今學者的詮釋大多立足于五行理論,也就是其衍生出的“居中說” “壓勝說”和“寄治說”,但是這些詮釋更多地是源自對顏師古注釋《漢書》的個人解讀,并且也不盡完善。本文結合匈奴長期控制西域的歷史實情,認為匈奴的文化習俗對西域地區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尤其是匈奴社會“居中”的習俗在西域地區影響較大。西漢政府在經營西域之際,以“因其故俗”的管理模式,繼承了匈奴社會的“居中”文化,而戊己校尉的命名就是這種文化繼承的體現。

[關鍵詞] 戊己校尉;命名;匈奴習俗

[中圖分類號] K234.1? ? [文獻標識碼] A? ? [文章編號]1005-3115(2024)01-0027-07

一、五行理論詮釋下的戊己校尉命名及其矛盾

關于戊己校尉的命名緣由,當今學者如余太山、林劍鳴、高榮、趙貞等人主要從“居中說”“壓勝說”和“寄治說”三種理論予以詮釋①。但是這三種詮釋的最初源頭均是從《漢書·百官公卿表》顏師古對“戊己校尉”的注解引申而出:

甲乙丙丁庚辛壬癸皆有正位,唯戊己寄治耳。今所置校尉亦無常居。故取戊己為名也。有戊校尉,有己校尉。一說戊己居中,鎮覆四方,今所置校尉亦處西域之中撫諸國也。[1]738

其中“居中說”認為由于戊己校尉處在西域之中而撫諸國,他和天干的戊己一樣都居于中間位置,所以借用戊己而命名。而“寄治說”則是認為如同天干中的戊己一樣沒有正位而附屬其他天干,漢政府設置的戊己校尉也沒有固定的治所,因其相同的狀況而得名?!皦簞僬f”的由來則是在《后漢書·西域傳》總敘里唐章懷太子李賢等人關于戊己校尉的注釋,他引用東漢應勁《漢官儀》一段話說:

戊己中央,鎮覆四方,又開渠播種,以為厭勝,故稱戊己焉。[2]2910

對此清人徐松在《漢書西域傳補注》中又進步一解釋為:

西域在西為金,匈奴在北為水,戊己生金而制水耳。[3]

據此可知“壓勝說”之依據為利用戊己在五行中屬于“土”的屬性而壓制北方屬于“水”的匈奴。雖然顏師古的注解中沒有明確指明“壓勝”思想,但是不難發現后世學者“壓勝說”的理論來源依舊是顏師古注解中十天干生克的關系。

雖然由五行理論延伸的這三種詮釋都能夠自圓其說,但其缺陷依舊比較明顯。首先“今所置校尉亦無常居”,這個表述是不恰當的,按《漢書·西域傳》:

至元帝時, 復置戊己校尉, 屯田車師前王庭。[1]3874

這說明當時的“戊己校尉”并非“無常居”而是有固定的治所。其次,關于戊己校尉的作用,顏師古注言“戊己居中,鎮覆四方,今所置校尉亦處西域之中撫諸國也”,很明顯他夸大了戊己校尉的作用。按《漢書·百官公卿表》所言:“西域都護加官,宣帝地節二年初置,以騎都尉、諫大夫使護西域三十六國,有副校尉,秩比二千石,丞一人,司馬、候、千人各二人?!倍敃r戊己校尉卻是“元帝初元元年置,有丞、司馬各一人,候五人,秩比六百石”[1]738,不僅設置的時間比西域都護晚,而且職級也比西域都護低。所以無論從設置時間的早晚,還是官職的大小來分析,西域都護均在戊己校尉之上,真正能夠“撫諸國”的也只能是西域都護而不是戊己校尉。

綜上可見,如果不能脫離顏師古所倡導的“五行”思維模式,從多角度考察和分析戊己校尉的得名顯然是難以實現的。故而針對這種現象賈叢江先生也認為“這種秉持一義、不計其余的思維模式,背離了探求其真實名義的正確軌道”[4] 。所以,為了更為全面地詮釋戊己校尉的得名,筆者認為應當擺脫“五行理論”的束縛而另辟蹊徑??紤]到匈奴長期控制西域,為此筆者在此探索從匈奴習俗的角度對戊己校尉的命名做出新的詮釋②。

二、“日上戊己”與匈奴的“居中”習俗

《史記·匈奴列傳》《漢書·匈奴傳》在介紹匈奴社會文化之際,都提到匈奴有“日上戊己”的習俗。對此解釋,古今學者多是以擇吉而論,如清人錢大昭就認為是“以戊己日為吉也”[5]。該依據主要是匈奴在戊日有祭祀天神的傳統,按《后漢書·南匈奴列傳》所言“匈奴俗,歲有三龍祠,常以正月、五月、九月戊日祭天神”[2]2944。能夠在一年中多次的戊日祭祀天神,顯然這個時間是較為吉利的日期。但是為何匈奴社會會認為戊日是吉利的日期而選擇“日上戊己”,筆者認為戊己既然是十天干的中間數字,所以他很有可能與匈奴的“居中”習俗有關。

在以《史記》《漢書》《后漢書》為代表的原始資料中匈奴的“居中”習俗體現得特別明顯,如單于龍庭之位置居中③、對月中的尊崇④、重要的活動也放在一年之中間的五月份⑤。尤其是中間數字“五”,因其居中更是頗受匈奴的喜愛。如打仗的時候將軍隊劃分為五個方陣并且單于在中央方陣⑥,此外匈奴最重要的諸侯王被稱為“十角”,但是考慮到匈奴職官是左右對稱,所以“十角”也僅僅是五個重要職官而已⑦。另外,匈奴單于在與漢帝的交往中所饋贈的禮物也是基于“五”而準備,如孝文帝四年,匈奴單于因為右賢王事件而贈送漢朝的禮物是“橐他一匹,騎馬二匹,駕二駟”[6]2896而湊成五數。故而結合匈奴對中間數字“五”的偏愛,也就不難理解,發生在漢宣帝五鳳元年為何是五位匈奴單于爭奪正統。另外,按照漢朝的制度,匈奴朝賀一般是200人的隊伍,但是在漢哀帝的時候匈奴貴族為了向漢哀帝表達尊崇特意上書請求“愿從五百人入朝,以明天子盛德”[1]3817。在此將人數由原先的200人提升到500人應該也是基于數字“五”在匈奴社會習俗中所喻意的吉祥含義。

另外,如果仔細分析《后漢書·南匈奴列傳》“日上戊己”這句話,其僅僅提到在“戊日”祭祀天神,而沒有談到“己日”有何特殊活動。對于這個問題,當今史學大家如呂思勉、楊樹達等人在詮釋“日上戊己”的時候也是僅僅引用“戊日祭天神”這句話,依舊沒有詮釋在此為何出現“尚己日”的原因。⑧對此,筆者認為這屬于節日的代指,因為古人的重要節日活動一般都很少在一天之內完成。匈奴雖然在正月、五月、九月的戊日祭祀天神,但是由于活動狀況盛大,有很多諸侯王來自遙遠的地方,可以推測這種活動至少會持續到戊日的第二天己日。這種節日的代指事例可以參考唐朝的三元節,按顧炎武《日知錄》卷3所引《冊府元龜》載唐開元二十二年十月敕曰:

道家三元,誠有科誡。朕嘗精意禱亦久矣,而初未蒙福,念不在茲……自今以后,兩都及天下諸州每年正月、七月、十月元日起十三至十五,兼宜禁斷。[7]

再如《舊唐書·武宗本紀》也言:“仍準開元二十二年敕,三元日各斷三日,余月不禁?!保?]也就是說在唐代三元的節日雖然是每個月的十五日,但實際情況卻是十五日的前后一共三天之久。所以據此推測匈奴“戊日”開始的祭祀活動很有可能是持續到“己日”的。當然也有一些學者認為匈奴的祭祀活動不僅僅是兩天,而是“每月五、六、十五、十六、二十五、二十六,匈奴以為吉日也”[9]??紤]到匈奴的“居中”習俗,以及匈奴人“相信戰爭的勝負受日月盈虧圓缺影響的觀念”[10],在此筆者還是比較傾向于十五、十六這樣的日期,而不是每個月都舉行三次繁瑣的祭祀活動。

總之,在匈奴社會中,無論是戰爭、祭祀、職官的設置還是王位的爭奪,都隱含著“居中”這樣的社會習俗。而十天干中的“戊己”又恰恰在其中間,考慮到匈奴社會習俗的特點,故而筆者認為將“日上戊己”視為是一種匈奴“居中”習俗的表現是比較合理的。

三、戊己校尉與“因其故俗”的文化承襲

在歷史時期,中原王朝為了提升自己的政治形象,“因其故俗”“全其部落順其土俗”“因其俗而治”⑨這樣的策略往往成為古代中原王朝管理西域的主要模式,故而綜合當地的民情和習俗,也往往成為中原王朝在西域設置職官的一種文化特點,如唐代在西域設置的羈縻州,明代敕封哈密民族首領為忠順王,清代在南疆推行的伯克制度等。前文筆者已經考述在匈奴社會中存在著“居中”的生活習俗,并且這種習俗的影響涉及祭祀、職官設置、分封、軍事等諸多方面。此外,更為重要的是匈奴的“居中”習俗不僅流行于匈奴社會,而且在廣袤的西域之地也很有可能普遍被遵循。因為在西漢政府設置都護控制西域之前,很多匈奴的習俗其實已經是西域諸國的“土俗”了,漢政府為了標榜與匈奴殘暴統治的差異,除了將“僮仆都尉”更改為“西域都護”,還標榜“因其故俗”的治理模式來宣揚自己的仁義和德威,而戊己校尉的設置便是這種政策之下的產物。

(一)西域諸國對匈奴風俗的接納

按《史記·匈奴列傳》冒頓單于在公元前176年寫信給漢文帝,在信中夸贊自己“定樓蘭、烏孫、呼揭及其旁二十六國,皆以為匈奴。諸引弓之民,并為一家”[6]2896。據此可視為“漢朝與西域之間的交通為匈奴阻隔,西域盡為匈奴掌治”[11]。除了常規的接納西域諸國質子之外⑩,為了有效地管理該區域,匈奴的日逐王還“置僮仆都尉,使領西域,常居焉耆、危須、尉黎間,賦稅諸國,取富給焉”[1]3872。并且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到了漢宣帝神爵二年(前60)匈奴日逐王降漢,之后隨著其控下的僮仆都尉逐漸瓦解,匈奴勢力才基本上退出西域。

正是由于長期受匈奴的控制和文化滲透,原先本是與匈奴“異俗”?輥?輯?訛的西域諸國,在文化習俗方面也逐漸與匈奴趨同。如《漢書·西域傳傳》就記載大月氏“本行國也,隨畜移徙,與匈奴同俗”[1]3890 。另外,在《漢書·西域傳》中還記載著與大月氏同俗(等同與匈奴同俗)的諸多小國:康居國“與大月氏同俗,東羈事匈奴”[1]3892,奄蔡國“與康居同俗”[1]3893,大宛國“土地風氣物類民俗與大月氏、安息同”[1]3894。再如西漢之際的烏孫是西域的一個大國,按《漢書·西域傳》的記載他長期“故服匈奴”且“與匈奴同俗”[1]3901,而蔥嶺地區的一些國家如休循國、捐毒國、尉頭國等國的習俗也多與烏孫一致,“民俗衣服類烏孫”[1]3897“衣服類烏孫”[1]3898成為描述他們習俗的常用語。

此外,由于長期受匈奴的控制和文化習俗滲透,西域諸國在政治制度方面也逐漸吸納了匈奴的一些習俗,這些特點在西域諸國職官的設置和特殊數字“五”的流行方面表現得最為明顯。如《漢書·匈奴傳》所言:“置左右賢王、左右谷蠡、左右大將、左右大都尉、左右大當戶、左右骨都侯?!保?]3751據此可知匈奴職官的設置多以左右對稱為特點。而《漢書·西域傳》所載西域各國的職官也多是左右對稱,如疏勒國有“左右將、左右騎君、左右譯長各一人”[1]3898,溫宿國有“左右將、左右都尉、左右騎君、譯長各二人”[1]3910,龜茲國也有“左右將、左右都尉、左右騎君、左右力輔君各一人”[1]3911。再如烏孫國國王昆莫的婚姻也是“以(細君)為右夫人,匈奴亦遣女妻昆莫,昆莫以為左夫人”[1]3903。如前文所考證,匈奴有“居中”習俗,故而在諸多制度文化中對中間數字“五”特別尊崇,而西域諸國受此影響也對數字五也有特別的喜愛之意。如大月氏征服大夏之后便在大夏國設“(凡)五翕侯,皆屬大月氏”[1]3891;而羈事匈奴之康居國也設置有五個小王作為臣屬之地[1]3894。

總之,在匈奴控制西域的百余年中,匈奴文化逐漸被西域諸國接納,一些匈奴的習俗如“居中”等也逐漸成為西域諸國的習俗。在此背景之下中原王朝也逐漸有了一種“西域本屬匈奴”的共識?輥?輰?訛,這一方面是基于匈奴對西域的實際控制,另一方面估計也是基于現實中西域諸國與匈奴習俗文化的趨同性越來越明顯。

(二)西漢政府對匈奴習俗的認知與利用

隨著西漢與匈奴的交流交融不斷推進,漢王朝對西域的了解和認知也在不斷地加深,政府機構中“習知胡事”?輥?輱?訛的官員群體在不斷地擴大,故而在處理西域的事務中他們肯定會以顧問的身份參與其中,這些官員除了提供軍事、物產、交通、氣候、水文等方面的情報之外,還會結合當地的生活習慣提出相關的建議供決策層參考。

如漢武帝元狩二年(前121),昆邪王降漢,而漢政府對其安置則是分置為五個屬國:“秋,匈奴昆邪王殺休屠王,并將其眾合四萬余人來降,置五屬國以處之?!保?]176設置五個屬國除了分離匈奴勢力之外,主要還是因為匈奴有“居中”習俗,對數字“五”有迷戀。

再如,依據《周禮·夏官司馬·大司馬》所言:“凡制軍,萬有二千五百人為軍。王六軍,大國三軍,次國二軍,小國一軍?!保?2]中原王朝往往以“六軍”出征以象征軍隊之威武,故而在早期的對匈奴戰爭中多以“六軍”出征。如《漢書·武帝本紀》在元朔五年(前124)和元朔六年(前123)皆是“大將軍衛青將六將軍兵”[1]171-172,以討匈奴。但是隨著漢王朝對匈奴習俗的了解,在以后的討伐戰爭中也開始用“五軍”以威懾匈奴。如《漢書·西域傳》所載宣帝本始三年(前71) ,解憂公主和烏孫昆彌請求漢發兵擊匈奴,結果“漢兵大發十五萬騎,五將軍分道并出”,而沒有采取傳統的“六軍”。更為巧合的時候,烏孫昆彌為配合漢軍作戰“自將翕侯以下五萬騎從西方入”[1]3894,其軍隊也是以“五”為單元。

(三)戊己校尉的設置與匈奴的密切關聯

首先,戊己校尉駐地在歷史時期是匈奴控制新疆的一個重要戰略基地。按《漢書·西域傳》所載:“至元帝時,復置戊己校尉,屯田車師前王庭?!保?]3874車師前王庭在今吐魯番一帶,自匈奴控制西域以后,吐魯番及其周邊地區一直都是匈奴重點經營的地方,如匈奴呼衍王和伊蠡王的駐牧地就分布在吐魯番一帶[13],除此之外匈奴日逐王所設置的僮仆都尉“使領西域,常居焉耆、危須、尉黎間,賦稅諸國,取富給焉”[1]3872。其主要活動范圍也在吐魯番周邊不遠的環博斯騰湖一帶。[14]52總之,戊己校尉的駐地在歷史時期是匈奴重點經營的區域,經過百余年的控制,這一地區在習俗文化上是不可避免地被“匈奴化”。

其次,戊己校尉的設置除了顯示與匈奴舊地設置的僮仆都尉的差異之外,也有著遵循當地社會習俗的“仁德”體現。西漢政府所設置之官職如“西域都護”之“護”就有保護、領護的含義,而匈奴管理西域的職官“僮仆都尉”,則明顯帶有匈奴人壓迫西域諸國的政治色彩。并且這一稱謂還是出自漢文的意譯,很顯然這種翻譯明顯帶有貶損匈奴形象的意圖,也就是說漢政府在介紹匈奴職官的時候“不排除其中有漢人否定和攻擊匈奴西域活動的可能”[14]49。而戊己校尉這一職官的設置,如果從政治色彩上面考慮一定是和西域都護府一樣帶有保護或者尊重西域習俗的含義,而這層含義如果用中原地區流行的五行學說給予西域人民以詮釋,則顯然是不合時宜的。但是如果從尊重西域的習俗方面考慮,戊己校尉的稱謂則有著強烈的政治寓意。因為這一地區長期受到匈奴的控制,他們的習俗更多地融合了匈奴的習俗,而匈奴則是以“居中”為尊貴,以“尚戊己”為吉利,這樣“戊己校尉”體現的是“居中”的習俗內涵,反映的是尊重當地的習俗,這顯然相較于以壓迫為寓意的“僮仆都尉”更為得人心。

四、結語

由于匈奴長期控制西域,匈奴的習俗也逐漸滲透到西域諸國文化之中成為他們文化習俗的一部分,故而西域的文化又有著鮮明的匈奴文化色彩。而漢王朝在開拓邊疆的進程中,為了鞏固既有成果,設置政治喻意鮮明的職官和“因其故俗”的政治管理模式成為常用策略。戊己校尉的設置正是這一政治策略的體現,他繼承了匈奴以及當地居民生活中的“居中”習俗,融合了西域文化特色。也正是由于他的名稱融合了匈奴和西域諸國的文化習俗,不但對于穩定漢政府在當地的統治,而且在客觀上對于促進了中原與西域之間的文化交流和融合,以及對大一統王朝的維護都有著積極的意義。

[注 釋]

①關于這三個理論的具體詮釋,詳見黃文弼:《羅布淖爾考古記》,中國西北科學考察團叢刊,1948年版,第185頁;勞干:《漢代的西域都護與戊己校尉》,《國立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慶祝胡迪先生六十五歲論文集)》上冊,1953年版,第485-497頁;余太山:《兩漢西域戊己校尉考》,《史林》,1994年第1期;林劍鳴:《西漢戊己校尉考》,《歷史研究》,1990年第2期;高容:《漢代戊己校尉述論》,《西域研究》,2000第2期;趙貞:《漢代戊己校尉闡釋》,《敦煌研究》,1999年第4期;侯燦:《漢晉時期的西域戊己校尉》,《西北史地》,1983年第3期 。

②學術界已經有些學者意識到戊己校尉的命名與匈奴存在一定的關系,如陳直先生言:“戊己校尉作為管理西域的一種官職,他的設立不應該僅僅考慮中原地區的官職命名原則,也應該考慮到他的西域地域屬性以及其中的匈奴文化因素?!保ㄒ姟妒酚浶伦C》,天津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70頁)再如張碧波、董國堯兩位學者也在《中國古代北方民族文化史》(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66頁)中認為“元帝時置戊己校尉,屯田車師前王庭。這是漢人從匈奴習俗而取名”。雖然這些學者以敏銳的眼光察覺出他們之間的關聯,但是卻缺乏詳細的考證,讓人引以為憾。

③按《史記·匈奴列傳》匈奴一共立有左右“二十四長”,其中左方的王將居住在東方,右方的王將則居住在西方,而單于之王庭則位于中間,也就是漢王朝的代郡、云中郡之北。

④《史記·匈奴列傳》言匈奴單于“朝出營,拜日之始生,夕拜月”,又“舉事而候星月,月盛壯則攻戰,月虧則退兵”(中華書局,1963年版,第2892頁)。據此可知匈奴重要的活動尤其是戰爭都是在每月的中旬月盛之際。

⑤《史記·匈奴列傳》:“歲正月,諸長小會單于庭,祠。五月,大會籠城,祭其先、天地、鬼神。秋,馬肥,大會蹛林,課校人畜計?!保ǖ?892頁)這三次大的集會又以五月份最為重要,而五月即一年之中(古人稱五月為“天中”,如明代田汝誠《西湖游覽志余》所言“端午為天中節”,就是認為五月五日太陽行至中天,達到最高點,午時尤然,故謂之“天中節”)。

⑥《史記·匈奴列傳》記載冒頓圍困漢高祖的時候“其西方盡白馬,東方盡青駹馬,北方盡烏驪馬,南方盡骍馬”(第2894頁),若加上匈奴單于的方陣則恰好是五個方陣。

⑦《后漢書·南匈奴列傳》在論述竇憲、耿夔追擊匈奴的戰果之際寫道:“躡北追奔三千余里,遂破龍祠,焚罽幕,坑十角,梏閼氏,銘功封石,倡呼而還?!保ㄖ腥A書局,1965年版,第2300頁)《后漢書·南匈奴列傳》言其大臣“貴者左賢王,次左谷蠡王,次右賢王,次右谷蠡王,謂之四角;次左右日逐王,次左右溫禺鞮王,次左右漸將王,是為六角”(第2944頁) 。

⑧楊樹達:《漢書窺管》,商務印書館,2015年版,第645頁;呂思勉:《讀史札記》上冊,譯林出版社,2016年版,第558頁。

⑨如《史記·衛將軍驃騎列傳》記載渾邪王降漢之后,漢王朝“因其故俗”為屬國(第2934頁), 于此《資治通鑒》中也寫道:“請準漢建武故事,置降匈奴于塞下,全其部落,順其土俗,以實空虛之地,使為中國捍蔽,策之善者也?!保ň€裝書局,2007年版,第2599頁)再如清人稽璜在《皇朝通典》 中也有類似的記載:“延袤萬余里,各設三品至七品伯克管理回務,皆因其俗而治之?!保ㄕ憬瓡?,光緒八年影印本,卷73)

⑩按《漢書·西域傳》樓蘭國“樓蘭遣一子質匈奴,一子質漢”(中華書局,1964年版,第3877頁);康居國“東羈事匈奴”(第3892頁);又《漢書·匈奴傳》:“烏禪幕者,本烏蘇、康居間小國,數見侵暴,率其眾數千人降匈奴,狐鹿姑單于以其弟子日逐王姊妻之,使長其眾,居右地?!保ǖ?790頁)再如《漢書·西域傳》宣帝時,車師降漢,匈奴怒“召其太子軍宿,欲以為質……及烏貴立為王,與匈奴結婚姻”(第3922頁)。并且這項舉措發生在漢哀帝建平二年,當時匈奴已經對漢稱臣之際,而車師迫于匈奴的威力依舊向其派遣質子。

11《漢書·西域傳》言:“西域諸國大率土著,有城郭田畜,與匈奴、烏孫異俗,故皆役屬匈奴?!保ǖ?872頁)

12《漢書·陳湯傳》:“(陳湯)與延壽謀曰……西域本屬匈奴,今郅支單于威名遠聞……”(第3010頁)

13《史記·韓長孺列傳》:“大行王恢,燕人也,數為邊吏,習知胡事?!保ǖ?861頁)《史記·匈奴傳》漢武帝時候有“王烏,北地人,習胡俗”(第2931頁)?!妒酚洝へ伊袀鳌芬灿涊d:“上(武帝)即位,欲事伐匈奴,而(韓)嫣先習胡兵,以故益尊貴,官至上大夫?!保ǖ?19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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