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侍神令》看中國“影游融合”類電影的困境和發展方向

□吳徐喆 丁智才

“影游融合”是好萊塢電影產業發展的重要理念之一。迄今為止，好萊塢已經生產了40 余部游戲改編電影，“影游融合”逐步成為近年來國內外電影發展的一種重要趨勢。廣義上，“影游融合”類電影是指有游戲精神或者游戲風格的電影，狹義上則指的是直接改編自游戲IP 或者在劇情中有“玩游戲”情節的電影以及互動類電影。國外對“影游融合”的發掘優于國內，起步較早。全球范圍內知名度較高的“影游融合”類電影有《頭號玩家》《魔獸》《古墓麗影》等。就目前全球的整體發展環境來看，國內外現有的嘗試都無法稱得上成功?！冻夞R里奧兄弟》在上映之后以慘敗收場，在此之后的游戲改編電影也經歷了多次票房失敗。國內的“影游融合”類電影是從2014 年開始出現及發展的，但由于技術限制及觀眾的接受程度不同，該類型影片的制作長期處于萌芽狀態，大多折戟沉沙。根據現有的影片來看，中國“影游融合”類電影整體存在許多亟待解決的問題。

近年來，國內游戲產業的迅速發展，為“影游融合”的持續發展開辟了良好的受眾市場，如何在當前游戲產業持續發展的環境下把握機會，互助發展，成了當下需要重點探討的。電影《侍神令》改編自現象級游戲《陰陽師》，是一部典型的“影游融合”類電影，但其口碑與票房的雙重失利也從側面顯現出我國“影游融合”類電影存在的弊端，“影游融合”的發展道路仍任重道遠。

一、從《侍神令》看中國“影游融合”的困境

電影《侍神令》于2021 年的春節檔期上映，但影片的口碑和票房雙雙失利。根據現有數據，《侍神令》豆瓣評分5.3，最終票房僅有2.74 億左右。作為一個耗時4 年，成本花費近6 億的大制作電影，最終的成績顯然不盡如人意。但此片的反響也足以給中國“影游融合”類電影的發展帶來重要的啟示與借鑒。

（一）產業協同不足

游戲產業相較其他產業來說存在著差異與特殊性。游戲產業與其他產業在協調整合期間需要耗費巨大的人力、財力與物力，還需要克服文化和理念上的差異。這給產業間的合作和整合都帶來了巨大挑戰?！坝坝稳诤稀鳖愲娪霸诋a業層面上亦存在著雙方表面融合實則分離的現象，缺乏二者深度的合作和協同。在二者的合作中，游戲產業一般扮演著處于產業鏈下游且附加值較低的衍生品產業。電影產業在創作拍攝時容易忽略游戲玩家的體驗和偏好，造成游戲玩家的反向反饋，《侍神令》電影正存在這一問題。

《侍神令》并不是中國第一部“影游融合”的影片，早前的《古劍奇譚》《征途》都沒有引起較大的市場反響。影視公司通常只是簡單地購買游戲IP，沒有充分地利用好游戲的技術及玩法、用戶等資源，也未實現與游戲原屬公司的良好溝通協調。以《侍神令》來說，立足于游戲IP 進行捆綁式宣發，保留了游戲人物設定，是值得參考借鑒的，但因其視覺呈現和價值觀念的傳達改動較大，對游戲玩家的喜好考慮不周全，也因此引發了部分游戲玩家的不滿。影片在敘事部分缺少新意，亦無法吸引觀影人群的興趣?！坝坝稳诤稀鳖愖髌凡荒軆H僅依靠IP或依靠視覺呈現，故事層面的打磨以及對受眾審美趣味的尊重也同樣重要。

（二）藝術表達缺失

“影游融合”類電影因需在影片中呈現游戲元素，對技術的需求較大，但該類影片在借鑒游戲元素和技術的同時，也面臨著如何平衡影片中的游戲性和敘事性的問題，對游戲美學的處理也不夠完整。許多影片在對游戲IP 的改編上過于強調視覺效果和動作場面，反而忽略了故事內核和對人物的塑造，致使觀眾難以產生情感共鳴和思想共振。兩者的媒介差異性使電子游戲對電影的“改良”要么有限，要么無效?！妒躺窳睢冯m然依托游戲《陰陽師》為背景，卻在敘事基礎、戲劇沖突甚至感情邏輯上沒有關聯。將過多的精力放在了數字角色塑造、影音特效的準備上，盡管在一定程度上給予了觀眾震撼，卻背離了電影真正傳達給受眾的精神內核。

（三）創新能力薄弱

中國“影游融合”類電影在想象力與創新性的展示上是雙重匱乏的。在想象力方面，不論是游戲改編后在電影中的呈現效果還是電影中想要融入的游戲性玩法，都沒有達到令人眼前一亮的效果。在創新層面上，大部分影片只停留在對影片呈現形式上的創新，而沒有實現對影片內容的突破，也沒有充分發揮游戲引擎等技術的優勢，提供更多樣化和個性化的內容。中國“影游融合”類電影總是偏好以一個宏大架空的、虛無縹緲的世界觀作為其敘事源頭，以“大團圓”或“天下太平”作為結局，同質化嚴重。不僅如此，還有部分影片被指抄襲?！妒躺窳睢吠瑯右脖恢冈谌宋镎惺缴险瞻崃寺娪啊镀娈惒┦俊贰独咨瘛分械恼惺?，這樣的抄襲會嚴重影響影片的口碑。大量涉及仙俠類的影片也都存在著“機械復制”或“模式再生產”，風格單一，粉絲群體的邊際效益收益也逐漸開始遞減。

另一方面，中國“影游融合”類電影對優質IP的開發也有所欠缺，現有該類型電影主要圍繞著西游、仙俠、武俠、志怪等題材，缺少對當代符合審美的優質IP 進行跨界改編或創作的成功案例，存在較為嚴重的“想象力缺失”問題。

二、從《侍神令》看中國影游融合的發展方向

（一）促進產業融合發展

《侍神令》是一個跨媒介的融合體，作為一部較為標準的“影游融合”類電影，兼具游戲和電影的雙重屬性。但由于產業間協同不足以及其他客觀原因，反響不盡如人意。伴隨近年來各媒介之間不斷加深的融合趨勢，影游融合的概念越發凸顯，在以電影作為主導路徑的背景下將游戲逐步變成可交互的電影，可以增加國產片中缺少的互動性、體驗性以及探索性。在劇情創作上，“影游融合”類電影從改編走向原創，從粉絲走向大眾化，也是未來該類型電影需要進一步發展的方向。

而從產業層面來看，國內“影”與“游”之間的產業鏈還有待延展和完善。當前影視劇對現有IP游戲的改編影響力小、改編周期長，相關的輔助產品少，影視產品的后期產品開發單一匱乏。再者，現有的“影游融合”類影片基本是電影公司購買IP進行單獨開發，或尋求游戲公司提供部分配合，鮮有公司能夠兼顧豐富的影視制作經驗和精良的游戲制作水平。因此二者的市場和受眾的區別對影視公司來說難以完全把控。

國內游戲產業總收入較高，但較之前幾年已經開始呈下降趨勢，根據《2022 中國游戲產業報告》顯示，2022 年中國游戲市場實際銷售收入高達2658.84 億元，游戲用戶規模達6.64 億人，中國客戶端游戲市場實際銷售收入為613.73 億元，中國電競游戲市場實際銷售收入為1178.02 億元。但是除了客戶端游戲市場的銷售收入，其他方面都較之前有所下降。對比近些年的數據發現，游戲產業要想持續發展，需要進行升級轉變，加大與其他產業間的合作與發展。盡管如此，“影游融合”的未來發展趨勢卻是相對明朗的。在媒介融合的時代背景下，游戲媒介因其自身的強大影響力、游戲產業的迅速發展以及影視作品的“泛游戲化”趨勢，使“影游融合”成為影視行業發展的一大重點。游戲產業在近些年的整體發展態勢迅猛，也間接為“影游融合”電影的制作貢獻了廣泛的受眾市場。而隨著時代的發展變化，觀眾的審美心理有所轉變，大眾會更加期待脫離現實、有想象力的影片，而游戲恰好可以幫助電影實現這一點。因此，加大產業融合是未來發展的一大趨勢。

（二）展現中華優秀文化

《侍神令》是一個跨文化的融合體。作為游戲《陰陽師》以及日本原作所帶來的跨媒介與跨國文化移植，《侍神令》在主題設定上有別于日本電影的“人鬼之分”，而是借助降妖伏魔的故事背景，賦予“侍神”內涵一個新的闡述。首先，《侍神令》中的“侍神”需要忠誠，陰陽師與“侍神”之間同氣連枝，一損俱損?！笆躺瘛毙枰獙﹃庩枎熃^對忠誠。同時，“侍神”還蘊藏了博愛精神。電影對博愛這一觀念的闡釋體現在對各種生命形式的尊重上，倡導人和其他生靈都是世界的主人，彼此應當和睦相處，引發爭執和殺戮只會造成兩敗俱傷等。忠誠和博愛都是中華民族精神的體現，因此影片在主題設定上蘊藏著中華民族精神的優秀特質。除此以外，《侍神令》在場景搭建、角色塑造、色彩美學等方面也都注入了東方元素。例如，在建筑風格上，《侍神令》融入了中國晚唐的建筑特色，設計了六合建筑形態的陰陽寮。在場景設計上，影片中妖市的靈感來源于香港的九龍山寨。在人物形態上，制作侍神鬼赤的皮膚紋理時，融入了中國傳統刺繡。反派八岐大蛇的設定則是來自《山海經》中的九頭蛇身怪“相柳”。色彩美學部分也是影片中體現東方元素的一個板塊。影片將四個重要場景，即陰陽寮、妖市、庭院以及大決戰設定為四個色塊。其中，陰陽寮是官僚場所，所以主要運用了黑色和白色，顯得比較肅穆。庭院則代表主角晴明及其“侍神”的世外桃源，因此加入了大量的綠色，營造了清新的氛圍。電影主創團隊表示從古代水彩畫中也汲取了部分靈感。這些本土化的細節改編不僅展現了優秀的中華文化和極致的東方美學，還為非游戲玩家的影片受眾降低了觀影門檻，讓其在觀影過程中尋求到對角色和場景的共鳴。

而從影片定位來說，《侍神令》自身定位為東方玄幻志怪電影。奇幻電影通常指的就是帶有東方本質，以仙、俠、怪為核心的電影?！妒躺窳睢肥且粋€將奇幻電影與游戲元素相結合的嘗試，這一舉措不僅讓國產奇幻類型片的市場體量得以擴大，還給接下來的同類型作品提供了很有價值的參考。盡管關于《侍神令》這部電影受眾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影片也在口碑和票房上雙雙失利，但《侍神令》以中國傳統美學為基礎，借助現代數字特效技術，宣揚了中華優秀文化，是一個有價值的案例，也是中國特色電影工業發展道路上的一次重要嘗試。

（三）提高影游技術質量

《侍神令》還是一個中國電影工業的呈現體?！坝坝稳诤稀彪娪皩夹g、特效的要求水準會高于一般的商業片，而該高度的技術特性亦將推動影視行業的發展，具體包括電影工業、數字技術、電影制作與宣發乃至影院系統的革新等。影游技術要想創新發展還必須依靠人才支撐，國內同行業間及跨國公司間技術人才的不流通、不合作也是當下“影游融合”類影視劇作發展遲緩的重要原因。在這方面，《侍神令》交出了一份很好的答卷?！妒躺窳睢芳Y了目前行業內的黃金班底，全片都采用了數字仿真技術，特效鏡頭的占比高達90%。在對虛擬形象的制作呈現方面，針對傳統的動、植物形象進行二次創作，觀眾能夠更加直觀地了解這些形象的特色魅力。數字角色作為電影工業領域難度較高的技術之一，在好萊塢電影里也屬于一個耗費時間與資金的重難點。而《侍神令》前后打造了超2833 個視效鏡頭，最終有2060 個視效鏡頭放進成片。其中702 個視效鏡頭含有數字角色，還有63 個全數字角色的鏡頭。在此之前，好萊塢電影中最以制作聞名的《阿麗塔》也僅有大概2600 個視效鏡頭。

從以《侍神令》為例看待“影游融合”類電影在中國的實踐成果并淺析未來的發展趨勢可以看出，與之前“影游聯動”的國產電影相比，《侍神令》可以稱作一部真正符合“影游融合”概念的影片，盡管并沒有做到電影與游戲的深度融合，且游戲受眾和電影受眾都沒有獲得良好的感官，但《侍神令》更像是國產“影游融合”類電影與IP 聯動的一個探路石，并不能夠完全代表中國的“影游融合”類電影，卻能夠給之后的相關電影提供經驗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