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力

國瑋丞

五年前的今天，天霧蒙蒙的，家里只有我一人，旁邊是一張滿是紅圈的試卷。僅一個半月的時間，從名列前茅跌落到墊底，這樣的落差無論誰一時都難以接受。父母因工作繁忙，也沒過多的時間來安慰我，只是說了句：“去爺爺家休息幾天吧?！?/p>

爺爺家并不寬敞，但有個大的院子。院子里最顯眼的是翠竹，一根根翠竹，迎風而立，沐霜浴雪，顯得高潔、清肅。奶奶是一名優秀的京劇演員，前些年因病去世了，她人生的最后幾年是在病床上度過的。奶奶走后，爺爺則在原本空蕩蕩的院子中種滿了竹子，還拿出了壓箱底的戲服，重新開始練習京劇劇目。據說爺爺奶奶當初正是在布滿翠竹的戲臺上認識的，當時的兩人唱對手戲，出雙入對，讓人羨慕。后來不知因為什么，爺爺便不再出現在舞臺上，幕后的原因據說是怕搶了奶奶的風頭。

一進院子，爺爺吊嗓子的聲音迎面撲來。嗓音洪亮，聽不出任何的蒼老與孤寂，只有激昂。和爺爺打了招呼，我便進了屋，環顧房間，屋內打掃得一塵不染。

爺爺吊完嗓子也進了屋，說：“和我出去，看場戲?！币呀?，火紅的晚霞漸漸被暮靄吞沒，最后消失于一片蒼茫之中，只一輪明月陪伴著靜夜。

讓我沒想到的是，在燈光照耀下的舞臺上，我驚喜地看見了爺爺的身影。他一招一式，嫻熟老練，且精神抖擻，每一句唱腔、每一個動作，讓人很難想象這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他最后的一個造型，像一根翠竹一樣挺拔有力，氣度非凡。

爺爺的這一形象，讓我想起了院里的竹子。爺爺對我說：“你奶奶走后，我也曾消沉過，但是呢？她絕不會讓我一直這樣?！睜敔斠贿呅秺y一邊說，“所以我就接著唱戲，她平時就愛京劇和竹子，我便靠這兩樣走出了低谷?！睜敔斝α?，那是久違的、開懷的笑。

奶奶愛戲、愛竹，爺爺便繼續唱戲、種竹，這么長時間，也確實像竹一樣，“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巖石”。爺爺把對奶奶真誠的愛，再一次帶上了舞臺。

摸著手中的戲服，我將懷中折好的滿是紅圈的答卷以及旁邊代表“生”的頭套放在書桌上。轉過身去，我也穿上戲服，畫上臉譜，學著爺爺的樣子，唱著爺爺的京腔，邁著爺爺的步伐，做著爺爺的動作。是啊，我會將奶奶所熱愛的、爺爺引以為傲的京劇，連同他們對翠竹的那份愛意，繼承下去，在一次次艱苦的磨礪中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