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文博先生對中國心理治療與心理健康研究的開創性貢獻

劉翔平 齊婷婷

摘要：車文博教授在心理咨詢理論的工作與貢獻主要現在三個方面：其一，改革開放后首先打破禁區，率先編寫了我國第一部心理治療方法的巨著《心理治療指南》、《心理咨詢大百科全書》。倡導從生物醫學模式向生物－心理－社會醫學模式的轉變。其二，結合社會轉型與文化建設，超前地提出以人為本的健康人格新概念，并對大學生自我同一性與人格的關系進行實證研究。其三，關注大學生心理健康問題，探索大學生的壓力與挫折，提出有針對性的教育對策。

關鍵詞：車文博；心理治療；心理健康；貢獻

中圖分類號：B84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1-4608(2011)01-0108-04收稿日期：2010—09—10

作者簡介：劉翔平，博士，北京師范大學心理學院咨詢與臨床心理學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導師；齊婷婷，北京師范大學心理學院咨詢與臨床心理學研究所研究生100875

我國社會轉型與經濟體制變革發展迅速，從一個不知什么是心理疾病與心理治療的國度，迅速發展為心理疾病高發和心理咨詢事業繁榮的國家。在改革開放的30年來，車文博先生不僅以心理學史、心理學理論和心理哲學的開拓性研究領域引領中國心理學，而且也以戰略性和超前目光將心理咨詢和治療的新理論和新技術介紹到中國，并開始研究心理健康問題。在這個領域，車文博先生的主要貢獻可以概括如下三個方面。

一、弘揚時代精神，以超前的眼光

為我國心理咨詢與心理治療定位

我國社會轉型的發展十分迅速，用不到30年時間完成了西方發達國家走過了100年的道路。在這個過程中，人們心理與精神狀態嚴重不適應社會經濟關系和社會關系的變革，心理疾病成倍增加。20世紀90年代初，中國社會還不太了解心理咨詢與治療，我國精神醫學界基本還遵循生物醫學模式，以藥物治療為主要手段。車先生以超前的眼光，倡導從生物醫學模式向生物－心理－社會醫學模式的轉變，組織醫學心理界的專業人員，撰寫了我國第一部心理治療的巨著《心理治療指南》(吉林人民出版社，1990年)。2010年廣東教育出版社又出修訂版的《心理治療手冊》。隨后車先生又主編了國內第一部《心理咨詢大百科全書》。該書產生了極大的影響，2000年，臺灣曉園出版社出版該書，2004年浙江科技出版社又重新出版了此書。

首先，在上述著作中，車文博先生批判了傳統醫學治療中的生物學模式，認為心理治療不僅是單純的技術、方法問題，還是涉及有關世界觀、方法論和醫學模式的轉變問題。傳統醫學模式認為，人是按照力學結構構建起來的生物實體。任何疾病都有生物或理化方面的原因，可以找到組織、器官、系統上局部器質性病變，把患者完全置于被治療的絕對客體的地位，主要依靠軀體治療，表現為四重四輕：1只注重人的生物屬性，忽視社會屬性；2只注重生理功能，忽視心理功能；3只重視生物、理化等致病因素，忽視社會、心理因素在致病中的作用；4只注重局部具體的病變，忽視機體的整體統一性。而當代醫學模式則繼承和發展了弗洛伊德重視心理治療的合理思想，并形成了生物－心理－社會三種屬性統一的新的醫學模式。這一觀點認為，人體的健康和疾病不僅與他們遺傳基因、各種理化因素和微生物的作用有關，而且與他們社會文化背景、人格特征、情緒狀態等社會心理因素有密切的關系。因此，在醫療實踐中，重視心理治療，自覺地把軀體治療與心理治療有機地結合起來，是醫學模式轉軌的需要，也是醫學模式更加科學化和現代化的需要。他指出“心理治療是從生物－心理－社會新醫學模式出發，根據心理學的理論、方法和技術，通過醫護人員的言語、行為和人際關系的交往，改善病人的情緒，提高病人的認識，增強病人戰勝疾病的信心和能力，以達到恢復和增進入的身心健康的目的”。這個觀點順應了國際心理治療新潮流，直接指向國內某些精神科專家對心理咨詢和治療忽視，為我國心理咨詢與治療進行了學科定位。

其次，提出了開展心理咨詢的原則。車先生指出，為了有效地開展心理咨詢，必須防止兩種傾向：第一是簡單化的傾向，即沒有把心理咨詢作為一門嚴肅的科學來對待，在這個方面，可以分為三種情形：1缺少心理學素養的思想工作者簡單地轉過來工作，把心理咨詢當作思想工作。2缺少心理學理論和指導的醫學工作者陷入經驗主義的簡單治療觀，認為心理咨詢就是看病，做診斷。3缺少臨床實踐的心理學工作者盲目自信，將理論套用在實踐上。車先生倡導心理咨詢工作者要進行嚴格的訓練和臨床實習，成為綜合性的人才。第二是否定化的傾向，即沒有理解心理咨詢的特殊價值和獨立存在的意義，似乎只要加強思想政治工作，一切心理障礙均可迎刃而解。

最后，車先生還對心理咨詢與心理治療的含義、分類和內容進行了論述。

從漢語、英語、日語和俄語四種語言的咨詢概念的辭源上，定義了什么是心理咨詢。將“咨”解釋為商量的意思，“詢”理解為詢問的意思。這是國內較早出現的有關心理咨詢的本土定義。

車文博先生還定義了咨詢心理學這個概念，從學科建設的角度介紹了咨詢心理學。他認為，咨詢心理學是研究心理咨詢活動規律的科學，是研究心理咨詢的實質、特點、理論、內容、過程、原則、方法、技術和條件等一系列問題的科學。心理咨詢者通過同來訪者的商議幫助解決心理問題，咨詢心理學是應用心理學的分支。心理咨詢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從廣義上，心理咨詢幫助人們解決學習、工作、生活、疾病和康復等方面出現的心理問題，維護和增進心理健康，促進潛能的充分開發和個性的全面發展。從狹義上講，心理咨詢是指專業人員幫助來訪者解決其心理障礙、精神疾病和身心疾病等方面的心理調節和治療問題，以恢復和保持身心健康。

心理咨詢可以分為障礙性咨詢，即對較重的心理障礙和心理缺陷進行的心理咨詢。適應性咨詢，即對學習、生活和工作不適應的心理咨詢。發展性咨詢，即對人的畢生發展的心理咨詢，包括對兒童、青少年、成人和老年人的咨詢。

而心理治療則可以從四個方面進行分類：1從學派系統來分，有精神分析治療、行為治療、人本主義治療、認知治療、超個人認知治療、后代心理治療等。2從內容方式分，主要有精神分析治療、催眠和暗示治療、行為療法、生物反饋療法、音樂療法、戲劇療法、體育療法、放松療法等。3從治療形式分，有個別心理治療和團體心理治療。4從治療場所分，可有家庭治療、學校心理治療、醫院心理治療和社區心理治療。

此外，在書中對心理咨詢的歷史和意義進行了闡述，介紹了100多種治療方法，占世界當時存在的200種治療方法的一半以上，如暗示與催眠治療、行為治療、生物反饋治療、羅杰斯治療(或稱來訪者中心療法)、認知心理治療、后現代心理治療(或稱敘事心理治療)、團體心理治療、支持性心理治療。車文博先生不僅重視理論介紹，還

重視個案分析和各種心理療法在各科臨床的綜合應用，分別介紹了心理治療在精神科、神經科、內科、外科、婦科、兒科、皮膚科、口腔科、腫瘤科等各科臨床中的特殊地位及其具體應用。這部著作將理論、方法和案例相結合，不僅增強了可讀性，而且會成為廣大心理治療工作者的良師益友。這表明了車文博先生的涉獵廣泛，知識淵博的學術境界。

車先生以犀利和戰略性的眼光弘揚了時代精神。其主編的著作為我國最早的心理治療巨著，影響了我國第一代心理治療師和咨詢師。該領域的著作產生了極大的社會反響，被評價為“經典性與時代性的統一，國際性與本土性的統一，科學性、實用性和可讀性的有機統一”。

二、社會轉型中的健康人格研究

車文博先生不僅最早向國人全面而系統地介紹了心理咨詢與治療理論及方法，而且緊跟社會發展和最新學術發展，指導學生進行健康人格的研究。提出了在社會變革時健康人格的內涵。第一，健康人格具有高度自覺、自我反省的精神，具有清晰的生命意識，尊重自我和他人的生命的價值。能對社會和自然具有良好認知能力，與自然和社會具有和諧的關系。第二，健康人格是自然本性的現實發揮，能有效地發揮自身的潛能。實現自己的天賦。第三，健康人格的人是社會實踐的親歷者，投身于社會實踐，具有行動能力，具有創造性。而這些健康人格的特點都與社會環境的影響和教育分不開。所以在社會轉型時期，要重視研究我國的傳統文化價值觀的積極和消極影響，一方面要拋棄傳統文化中不適應現代社會的內容，如集權、等級和考試為中心評價體系，這些消極因素妨礙健康人格的培養和成長；另一方面，要發揚適應現代社會的傳統美德，以人為本，重視人的和諧和幸福，重視人的權利。這種以人為本的健康人格心理學理念具有超前性，目前黨和政府非常強調改革開放、發展經濟的主要目的是讓人們過上有尊嚴和幸福的生活，人的幸福是社會發展的最高目標。

車文博先生還指導學生對大學生的自我同一性和人格的關系進行了研究，將自我同一性分為四個類型：彌散型同一性、排他型同一性、延緩型同一性和成就型同一性，通過修訂國外有關量表，對大學生的自我同一性的類型進行了測評，并將自我同一性類型與人格各維度進行了相關研究，發現上述四種不同類型的自我同一性的不同的人格特點，如排他性的同一性與智慧、善良和處事態度呈負相關，較為傳統、保守、順從、嚴肅、認真、守秩序。而延緩型的同一性與情緒性呈正相關，對情緒較為敏感、耐受性低，情緒不穩定與消極，易體驗到矛盾和失敗感。

這是國內第一個從實證的方法探討自我同一性類型與人格特點關系的研究，對于診斷人格健康，理解人格障礙的機制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三、大學生心理健康問題研究

改革開放后，中國大學開始恢復高考制度，隨著經濟和社會的發展，招生數量不斷擴大，而競爭的加劇和社會轉型期價值觀的混亂，使大學生產生大量心理健康問題，如抑郁自殺、反社會行為等。車文博先生一直關注這個重要問題，指導學生進行了大量有關研究。第一個方面的研究是大學生壓力感研究，對數千名大學壓力狀態進行測查，發現大學生的壓力源。大學生壓力主要來自學業壓力、學校環境壓力、情緒壓力、擇業壓力和人際關系壓力。從年級趨勢上看，二、三年級高于一、四年級，來自農村的大學生壓力高于來自城市學生的壓力。女生擇業和學業壓力大于男生，而男生在家庭、戀愛、適應和挫折方面的壓力高于女生。

第二是對大學生的心理壓力應對方式進行了研究，采用自編的大學生壓力應對方式量表，考查了大學生壓力的應對方式，發現大學生應對壓力時主要采用的是自我調節，而自我防御和外部疏導機制運用的較少，應對方式較為單一。從年級差異上看，大一新生一般多用外部求助、壓抑、幻想和調整情緒為主要方法，大二和大三學生以自我防御和總結經驗為主，大四學生則較多采用積極的心理調節。說明大學生的應對能力不斷發展與成熟，從外部救助向內部調控發展。女生的應對方式比男生更加積極。而來自農村大學生傾向于壓抑自己和總結經驗，而來自城市大學生更多選擇宣泄方式來應對壓力。

第三是有關大學生挫折感研究。車文博先生指導學生對大學生挫折感的現狀和教育對策進行探索，通過問卷調查、個案訪談、作品分析等方法研究大學生挫折感。研究發現，大學生挫折感的來源有內部和外部之分，從外部上看，主要是學校環境、就業、交往、適應和家庭等；內部來源的挫折主要有情緒、學習、戀愛和生理健康等。研究也統計了大學生各種挫折的百分比。通過調查，結合教育實際，提出了對應挫折的教育對策，包括教育與自我教育，引導大學生掌握積極的自我調節能力，加強行為指導，傳授調節方法，開設“生命教育課”，幫助大學生樹立正確的人生觀，普及心理衛生常識，建立心理檔案，開展心理輔導和心理咨詢服務等。將挫折教育納入到德育過程中。并且將社會、家庭、學校三個環境結合起來，形成抗挫折教育的體系。

車先生不僅通過撰寫書籍宣傳心理健康與心理咨詢的思想，還身體力行地普及和呼吁心理健康事業，先后受邀去全國各地進行講座與授課，為擴大心理健康和心理咨詢的理念做出了巨大貢獻。中國今天的心理咨詢與治療事業有如此快速蓬勃地發展，離不開車先生等老一輩心理學家的開拓性的學術工作，我們要承前啟后，繼續努力，學習車先生的開創精神，為我國心理學事業的繁榮做出更多的貢獻。

(責任編輯：蔣永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