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文化語言景觀研究：視角與方法

朱兵艷+劉士祥

摘 要：作為社會語言學領域的一個研究熱點，語言景觀研究關注公共空間和場所中的語言使用問題，不僅考察現實環境中語言使用的特點和規律，而且還探究語言選擇背后所蘊含的深層次的政策取向、權勢關系、身份認同等問題。海南省語言景觀研究較少，研究熱點依然停留在錯誤分析、修辭特色及語言規范等問題，缺乏深層次研究。借鑒國內外研究成果，明確海南潭門海洋文化語言景觀研究的視角與方法，對服務海南“海洋強省”戰略及國家“海上絲綢之路”倡議，有積極的現實意義。

關鍵詞：海洋文化 語言景觀 海南潭門 視角與方法

自2009年12月國務院發布《國務院關于推進海南國際旅游島建設發展的若干意見》至今，已近7年。2014年11月3日上午，時任瓊海市委書記符宣朝會見香港資深媒體人、香港衛視副總裁、執行臺長楊錦麟，他表示，瓊海應該借助新媒體2.0、3.0走向國際化，潭門是一個很好的出發點。潭門在中國的戰略格局上，特別是在南海問題上有著很值得去深挖的價值。潭門的宣傳不要局限于國內，而應走向國際，潭門的故事一定要用外國人聽得懂的語言來說明白，以加強潭門的國際知名度，推進瓊海甚至海南的國際化進程。

一、研究綜述

語言景觀（Linguistic Landscape）已成為社會語言學領域的一個研究熱點，在符號學、應用語言學、社會學、心理學等學科也日益引起重視。[1]Langry and Bourhis最先提出并使用“語言景觀”的概念，并將其界定為：“出現在公共路牌、廣告牌、街名、地名、商鋪招牌以及政府樓宇的公共標識牌（Public Signs）之上的語言共同構成某個屬地、地區或城市群的語言景觀”。[2]Jaworski and Thurlow 從社會符號學角度將其定義為“語言、視覺活動、空間實踐與文化維度之間的相互作用，特別是以文本為媒介并利用符號資源所進行的空間話語建構”。[3]據統計，自1997年至今，國際規模的“語言景觀”專題研討會已舉辦8屆。其中，第八屆語言景觀國際研討會（Linguistic Landscapes International Workshop）于2016年4月27-29在利物浦大學現代語言與文化學院舉行，主題為“Regeneration，Revitalisation， Reterritorialisation”；第七屆語言景觀國際研討會于2015年5月7-9在伯克利分校語言中心舉行，主題為“Questioning Boundaries，Opening Spaces：Advancing New Topics，Methods，and Applications”。以“語言景觀”為主題發表的論著達十部以上，論文數百篇。國際知名期刊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Multilingualism與World Englishes分別在2006和 2012年刊載了語言景觀研究專號。荷蘭著名的John Benjamins出版公司還推出了題為Linguistic Landscapes： An International Journal?？园l表語言景觀相關的研究成果?？窍嚓P論文的期刊雜志還有Journal of Multilingual and Multicultural Development、Journal of Language and Social Psychology、Language Problems and Language Planning、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the Sociology of language、Language in Society等。

國內語言景觀研究始于上世紀80年代，以公示語、標示語、標識語、標語等相關研究較多。以篇名含“語言景觀”檢索中國知網發現，國內語言景觀相關研究論文僅27篇，近4年來增長趨勢明顯，分別為3、4、8、9篇（截止2016年10月4日），語言景觀研究成果主要集中于北京、上海、江西、云南、江蘇等地，具體歸納如下：①語言景觀研究理論與視角。尚國文、趙守輝系統介紹國外語言景觀的研究背景、研究方法、理論視角、發展前景等，對國內相關研究影響深遠。[1]②語言景觀調查研究。邱瑩采取語言景觀的研究方法，從上饒市商店名稱語言形式、語符組合、語言特征等分析語言景觀背后蘊含的社會語言狀況發現，規范漢字的使用占絕對優勢地位，但語符搭配缺乏多樣性，國際化程度較低。[4]③語言景觀的語言經濟學分析。尚國文基于語言經濟學視角，以新加坡、馬來西亞和泰國語言景觀為研究對象發現，官方標識牌以單語呈現為主，注重政治層面的效用；商業標識牌以雙語和多語為主，英語普遍使用，更關注標牌的經濟收益。[5]④國內語言景觀研究綜述與展望。章柏成研究發現，過去三十余年，語言景觀相關研究數量多、成效顯著，但存在重描述、輕解讀問題，應加強理論建構和方法論研究。[6]⑤國外語言景觀研究述評。李麗生綜述了國外語言景觀的源起、語言景觀的定義及功能、研究概況等，對國內相關研究有現實意義。[7]⑥旅游與地方語言景觀關系研究。徐紅罡、任燕基于語言景觀信息功能與象征功能的理論框架，以麗江東巴文為研究對象發現，旅游景點的東巴文景觀僅具有象征功能，缺乏支撐語言活力的信息功能，通過旅游難以復興瀕危的東巴文。[8]⑦語言景觀與族群認同互動關系。劉慧通過印尼峇淡、坤甸、北干巴魯三地196位華人的華語標識牌問卷調查和110位華人的口頭訪談發現，三地華族集聚區的族群認同、語言能力、語言使用等存在較高的一致性，有利于增強族群語言活力、構建族群認同。[9]

Landry and Bourhis認為，信息功能指語言景觀提供一定的信息，是語言景觀的基本功能，幫助人們了解某種特定語言的適用范圍及語言特點，大致了解該區域屬于單語區、雙語區或多語并存；象征功能屬于隱性功能，指語言景觀反映特定語言群體對語言所處地位的理解，反映了特定區域各種語言的權勢關系。[2]縱觀海南相關研究，數量甚少，研究熱點依然停留在公示語翻譯錯誤分析、修辭特色及語言規范化等問題，缺乏海洋文化語言景觀研究。

三、理論視角

從不同側面入手，語言景觀研究依據相應的理論框架，歸納如下：

（一）多模態理論

模態（Modality）是用某種媒體傳遞信息的方式。[10]系統功能語言學“將語言視為社會符號……從符號的角度將文化本身解讀為信息系統”。[11]多模態（Multimodality）是用文字、圖形、色彩、聲音等兩種以上符號編碼以表達意義的文本形式。[12]可見，語言以外的其它模態也具有多功能性，[14]這為解讀社會語境中的符號編碼提供了理論基礎。

（二）全球化社會語言學

隨著全球國際化進程，跨文化交際日益頻繁，語言文化景觀建設與城市形象乃至國家形象的提升休戚相關。荷蘭學者Jan Blommaert于2010年出版專著《The Sociolinguistics of Globalization》，更加關注語言符號使用的物理空間、社會文化空間、政治空間等因素，通過“超多元性”“移動性”及“標準性”等核心概念深入研究語言景觀。[13]

（三）場所符號學理論

Kress&Van Leeuwen基于視覺框架研究“場所中的話語”（discourses in place），描述話語如何在特定場所表達意義。[14]Scollon&Scollon進一步發展該理論，被稱為“地理符號學”（Geosemiotics），由語碼偏向（Code Preference）、字刻設計（Inscription）、置放類型（Emplacement）等構成。[15]語碼偏向指兩種以上語言指標識牌上各種語言的優先關系，暗示了該區域各種語言的社會地位。字刻設計指標牌語言的呈現方式，包括選用的字體、標牌的材質、狀態的變化（如夜晚店鋪招牌燈光表明營業狀態）等。置放類型指標牌設置的地點所蘊含的特定意義，包括去語境化設置（Decontextualized，不受語境影響，如Coco-cola商標）、越軌式放置（Transgressive，如胡亂涂鴉）、場景化放置（Situated，適當的標牌在適當的場所發揮的應有的作用）。

（四）SPEAKING模型

為了研究人類的交際活動，美國Hymes提出SPEAKING模型：S指場景（Setting and Scene），即交際語境；P（Participants）指交際參與者；E（Ends）指交際目的；A（Act Sequence）指交際言語行為的形式與順序；K（Key）指交際的語氣、基調等；I（Instrumentalities）指交際傳播媒介的形式與風格；N（Norms）代表交際應遵守的社會規約；G（Genre）指交際類型。[16]Huebner（2009）認為，語言景觀研究可參照SPEAKING模型。[17]

三、研究方法

（一）語料分類

海洋文化語言景觀研究對象涉海路標、路牌、街道名、地名、建筑名、店鋪名稱、商鋪招牌、海報、橫幅、標語、交通指示牌、景區標識牌、展示牌、告示牌、電子顯示屏、文化衫、車身廣告、產品包裝、涂鴉等。以海南潭門為例，可以調研自上而下的標牌，即官方設立的代表政府行為及立場的海洋文化景觀，如潭門海洋特色路標、路牌、街道名、交通指示牌、公共建筑名稱、沿海風景區標牌、海洋節慶宣傳橫幅、涉海宣傳標語、海洋民俗文化電子顯示屏等；亦可以調研潭門自下而上的標牌，即非官方設立的海洋文化景觀，如涉海商鋪招牌、海洋工藝品店鋪名稱、涉海產品包裝、海鮮菜單、廣告標語、促銷海報、產品展示牌、涉海文化衫、船身或車身涉海文化景觀、涉海涂鴉等。無論是自上而下還是自下而上的語言景觀，根據研究目的，也可以按照語言景觀研究對象的功能、材質、語種分類。

（二）收集方法

現場拍照是收集海洋文化語言景觀語料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隨著數碼相機普及，研究者只需擁有一部數碼相機即可拍下各類語言景觀。如果城市超大，語料收集工作量可能極大，難度也相應提高，建議團隊攻堅或“城市總動員”。以海南潭門為例，潭門是一個海洋民俗風情小鎮，行政區域面積為89.5平方公里，人口約2.9萬人，轄14個村委會，220個村民小組。潭門漁民是世界歷史上唯一連續開發南海的特有群體，潭門人已將黃巖島視為自己的“祖宗?！?。潭門鎮海產品加工聞名省內外，涉海工藝品遠銷東南亞及俄羅斯。2008年6月，潭門、文昌漁民自編自用的南海航道《更路簿》入選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擴展項目名錄；2009年，潭門中心漁港被國家農業部定為一級漁港，成為瓊海市唯一國家級中心漁港；2013年4月，習近平總書記在潭門鎮考察；2015年11月，國家南海博物館建設啟動儀式在潭門舉行，2017年將投入使用； 2016年8月，第二屆潭門“趕海文化節”成功舉辦；2016年10月，潭門入選第一批中國特色小鎮。筆者還結合各類媒體廣告、新聞播報、海報標語、文獻檢索等方式收集了相關語料。

（三）處理方法

收集語料以后，鑒于海南的熱帶海洋特色，可以按照標牌的體裁類型、場所地點、標牌材質、色彩搭配等適當分類或標注，便于統計分析。此外，還可以借鑒邱瑩（2016）的語符搭配使用模式，統計次數及所占比例以量化統計，可管窺某個區域的國際化程度、文化多元性、民眾語言規范意識等，具體分類如下：純簡體漢字，純繁體漢字，純拼音，純英文，中英文搭配使用，簡體漢字與拼音搭配使用，繁體漢字與拼音搭配使用，簡體漢字與拼音和英文搭配使用，繁體漢字與拼音和英文搭配使用，簡體漢字與拼音、英文和符號搭配使用，繁體漢字與拼音、英文和符號搭配使用，簡體漢字與韓文搭配使用，繁體漢字與韓文搭配使用，簡體漢字與日文搭配使用，繁體漢字與日文搭配使用，簡體漢字與俄語搭配使用，繁體漢字與俄語搭配使用，簡體漢字與數字搭配使用，繁體漢字與數字搭配使用，拼音與符號搭配使用，英文與符號搭配使用，英文與數字搭配使用，簡體漢字與其它語種搭配使用，繁體漢字與其它語種搭配使用……

四、結語

本文綜述了國內語言景觀研究概況，從理論視角和研究方法探討海洋文化語言景觀研究，有助于考察潭門現實環境中語言符號使用的特點和規律，有利于了解某個區域的語言生態，有利于規范某個區域語言使用情況，有利于揭示海洋文化語言景觀背后所蘊含的政策取向、權勢關系、身份與文化認同等問題。希望更多學者能借鑒國內外相關研究，推進海南海洋文化語言景觀研究，助力“海上絲綢之路”倡議與“海洋強省”戰略。

注釋：

[1]尚國文，趙守輝：《語言景觀研究的視角、理論與方法》，外語教學與研究，2014年，第3期，第214-223頁，320頁。

[2]Langry，R. & R. Bourhis：Linguistic Landscape and Ethnolinguistic Vitality：An Empirical Study，Journal of Language and Social Psychology，1997年，第16期，第23-49頁。

[3] Jaworski，A. & C. Thurlow：Semiotic Landscape：Language，Image，Space ，London：Continuum，2010.

[4]邱瑩：《上饒市語言景觀調查研究》，語言文字應用，2016年，第3期，第40-49頁。

[5]尚國文：《語言景觀的語言經濟學分析——以新馬泰為例》，語言戰略研究，2016年，第4期，第83-91頁。

[6]章柏成：《國內語言景觀研究的進展與前瞻》，當代外語研究，2015年，第12期，第14-18頁，第77頁。

[7]李麗生：《國外語言景觀研究評述及其啟示》，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學報，2015年，第4期，第1-7頁。

[8]徐紅罡，任燕：《旅游對納西東巴文語言景觀的影響》，旅游學刊，2015年，第1期，第102-111頁。

[9]劉慧：《印尼華族集聚區語言景觀與族群認同——以峇淡、坤甸、北干巴魯三地為例》，語言戰略研究，2016年，第1期，第42-49頁。

[10]胡壯麟：《社會符號學研究中的多模態化》，語言教學與研究，2007年，第1期，第1-10頁。

[11]Halliday，M. A.K. ：Language as Social Semiotic：The Social Interpretation of Language and Meaning，London： Amold，1978.

[12]李戰子：《多模式話語的社會符號學分析》，外語研究，2003年，第50期，第1-8頁，80頁。

[13]田飛洋，張維佳：《全球化社會語言學：語言景觀研究的新理論——以北京市學院路雙語公示語為例》，語言文字應用，2014年，的2期，第38-45頁。

[14]Kress，G.&T.van Leeuwen.：Reading Images：The Grammar of Visual Design （2nd Edition），London：Routledge，2006.

[15]Scollon，R.&S. Scollon.：Discourse in Place：Language in the Material World，London：Routledge，2003.

[16]Hymes，D.：Models of the Linguistic Analysis of Linguistic Landscapes，In E. Shohamy & D. Gorter （Eds.）：Linguistic landscape：Expanding the scenery，New York：Holt， Rinehart and Winston，1972：35-71.

[17]Huebner，T.：A Framework for the Linguistic Analysis of Linguistic Landscapes，In J.Gumperz & D.Hymes （Eds.）：Directions in Sociolinguistics：The Ethnography of Communication ，New York： Routledge，2009：P270-2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