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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異延中解讀《虛構》

2017-07-04 17:37彭文文
北方文學·下旬 2017年6期
關鍵詞:德里達虛構

西藏民族大學文學院

摘要:異延是德里達解構思想的靈魂,它認為文本沒有終極唯一固定的意義,只有因符號運動差異作為蹤跡保留下來時才有意義。這樣就賦予了文本多重意義,使得文本呈現出開放的而非封閉的狀態,解放人們的思想。馬原的《虛構》突破傳統小說的牢籠,運用獨特的敘事手法使人們游離于故事之外。從德里達的理論來看,《虛構》中人物的身份和行動以及小說的時間都處于異延之中,它們的意義也在異延中不斷地流變。

關鍵詞:異延;德里達;馬原;《虛構》

德里達異延思想的一個重要來源是索緒爾語言學的價值差異論。索緒爾認為語言的意義從符號的差異中產生,而語言符號的差異性又基于符號的任意性,這兩者不可分。德里達認為,索緒爾所說的符號差異決定符號意義,歸根到底是由延異的差異運動所造成的,而這種差異運動由于能指和所指兩種符號的不斷轉換而永無窮盡。德里達認為只有當差異作為蹤跡被保留下來時,才產生某種意義,而蹤跡是既顯現又被抹去,所以這意義只能是延異的一種效應,即只是一種有效意義,而不可能是確定的終極意義①。

德里達的“異延”說為我們解讀馬原的小說《虛構》提供了新的視角。馬原作為中國20世紀80年代先鋒小說的代表人物,其創作大膽借鑒了西方的現代主義和后現代主義寫作手法,在敘事時呈現出獨特的風格。在這種風格的主導下,《虛構》呈現出片段截取或者打亂故事順序、時空混亂等特征。筆者認為,正是因為馬原采用了這種不落窠臼的敘事方式,《虛構》才能更好地詮釋異延說?!短摌嫛纷屛覀兛吹搅宋谋镜年U釋充滿了無限的可能,正如異延使得意義總是處于時間的“延”和空間的“異”一樣。

《虛構》講的是一個叫做“馬原”的漢人作家去西藏的一個麻風病村——瑪曲村采集素材的故事。文本中作者與敘述者對應關系的虛虛實實,這兩者與文中的“我”這個人物形象三者之間構建成了一個虛構的、不真切、不確定的網絡,讓讀者摸不著頭腦。另外,小說中時間敘述的模棱兩可也使時間處在一個“差異與延緩”的無止境的游戲中,正是這些不確定,使文本沒有一個確定的主題,缺乏固定的意義。

(一)人物身份和行動的異延

首先,《虛構》一開始,作者就把自己的真實人生體驗全部附著在《虛構》的敘事者身上。其次,敘述者是一個具有“自我意識”的敘述者②,他一直強調自己正在敘事,并聲明自己的敘述都是虛構的。吳亮曾模仿馬原的方式對他這一敘事行為作過一次評論,并稱其為“敘述圈套”③。不僅如此,“我”還對編撰整個故事的過程進行了記載:“我”機智地躲過醫生的監控偷偷溜進這塊禁地,“我”對該小說結局的杜撰事實等。傳統小說的敘述者一般都“正襟危坐”,唯恐接受者從他的敘述中發現一絲虛假的端倪,但這里的敘述者卻一反常態,明目張膽地承認自己正在講故事、編故事。這一切,全是馬原刻意為之,為的就是讓接受者處于混沌的感覺中。

如前所說,敘述者既負責講故事,也參與了故事,所以整個敘述都在“我”的掌控之下,“我”可以自圓其說。這種敘事為故事的解讀提供了多種可能性。我們不妨來猜想一下故事的原型。

第一種,“我”真的去過瑪曲村,并且在那里有一段難忘的經歷?!拔摇币恢睆娬{這一切不是真的,可能是因為“我”無法解決所面臨的難題:一是“我”對啞巴的恐懼和好奇。二是“我”企圖用文明社會的準則影響瑪曲村人,卻慘遭失敗。三是“我”對那個陌生女人的眷念與“我”固有價值觀之間的矛盾。因為“我”解決不了這些困惑,只好選擇遺忘他們。

第二種,“我”其實就是安定醫院里的一個精神病人,瑪曲村的一切都是“我”的臆想,甚至連“我”聲稱自己是一個作家這件事都是臆想出來的。

第三種,“我”真的是一個作家,但沒有去過瑪曲村,這一切故事是在“我”的石雕刻像、“我”老婆轉述的麻風病故事以及“我”所看的外國書籍等的基礎上編撰出來的。

或許還有無數種。

總之,馬原獨特的敘述方式賦予了文本多種可能性,也給整個小說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這樣的敘事混淆了虛構與真實之間的界限,虛實難辨。敘述者與作者的混淆,敘述者與人物形象“我”的混淆,使該文本中“我”的形象處于一個縹緲、虛幻、不確定的邊緣。這種狀態使能指與所指關系的斷裂,而“我”的主體意義在與敘述者、作者的分辨中也被推延。這種多重解讀還可以用德里達式術語——“撒播”來證明?!皳吕镞_本人解釋,撒播是一切文字固有的能力,它不傳達任何意義,相反永遠是在無止無休地瓦解文本,揭露文本的凌亂和重復,從而雄辯地說明,每一種意義的可能,皆是差異和延宕的結果”④。由此我們可知,撒播其實是根據異延衍生出的一個概念,它也體現了由于語言的能指鏈在不斷地滑動,所以能指與所指不存在中心化的原意,中心在不斷地瓦解。雖然沒有永恒的、固定的意義,但我們可以從能指鏈的縫隙中去尋找意義,而這些意義的可能皆是差異和延宕的結果。

(二)時間的異延

在小說第一節,敘述者聲明這次去瑪曲村采集素材要呆上七天,到了小說最后,“我”逃出了瑪曲村,問別人日期,別人卻說是五月四號。若按照之前的日期來推算,“我”在瑪曲村僅僅只待了一天。但在這個結局之前,敘述者跳出來強調這個結局是自己編造的,所以這個時間也是不可信的。沒有一個時間是經得起推敲,因為每一次的不可靠計時,時間變得異常的混亂,這使這個故事的可信度大大降低。每一個能指鏈條滑向另一個能指鏈條的時候都在做異延運動,正是由于時間的能指鏈在不斷地異延,不斷地丟失,所以《虛構》里的時間得不到一個確切的肯定,我們無從確定“我”到底是什么時候進入瑪曲村,也不知道到底在那里待了幾天,更不知是何時離開了這個村莊??傊?,每一次時間的異延使時間無法得以確定。

在閱讀《虛構》的時候,你或許會有很多疑惑:“文中的‘我到底是誰?他到底有沒有去過瑪曲村?去了幾天?”這一連串的疑問都是因為作者一邊不斷地撒播“我”的行動,“我”的身份,但另一方面又不斷將這些痕跡抹去,只留下了蹤跡。而蹤跡既非本源,也非實體,它穿梭在異延的網絡之中?!榜R原”身份和行動,以及時間的所指意義在不斷出現,又不斷地抹去,讀者閱讀的過程就是不斷追尋這些蹤跡的過程。蹤跡指向異延,所以當讀者在不停地追尋蹤跡時,也就同時在抹去蹤跡。因此,人物身份和行動的所指意義、時間的所指意義在無窮的延異中悄然消失了。筆者認為《虛構》之所以能夠被多次解讀,具有豐富的意義,與馬原獨特的敘事技巧分不開。

在小說的最后,“我”離開之后,瑪曲村瞬間被泥石流掩埋了,似乎它不曾存在過。這仿佛是在告訴我們這些蹤跡從不曾存在過一樣。這正如德里達認為藝術品沒有所謂的同一性和確定性,確定的意義只是邏各斯中心主義一廂情愿的假設。

注釋:

①陳本益.論德里達的”延異”思想[J].浙江學刊,2001(5).

②胡亞敏.敘事學[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45.

③吳亮.馬原的敘事圈套[J].當代作家評論,1987(3).

④陸揚.德里達的幽靈[M]. 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08: 62.

參考文獻:

[1]馬原.馬原文集[M].北京:作家出版社,1997.

[2]陸揚.德里達的幽靈[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08.

[3]胡亞敏.敘事學[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

[4]陳本益.論德里達的“延異”思想[J].浙江學刊,2001(5).

作者簡介:彭文文(1992-),女,四川達州人,現為西藏民族大學在讀研究生碩士,主要研究方向:文藝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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