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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之以常無有、出為無為與副墨
——陸西星莊學道論抉微

2023-02-11 03:38費春浩
原道 2023年1期
關鍵詞:境域南華工夫

費春浩

[內容提要]陸西星莊學認為道論是《莊子》 一書的宗旨,其內容主要包括對道的特性和返道工夫的抉示與剖析。它們分別可用 “建之以常無有” 與“出為無為” 來概述?!敖ㄖ猿o有” 是從物之“有” 的角度來反襯道的虛無之性;是以分別的、對待的具體之物的存在狀態來否定式地呈現道為一整全、統一且無對待的本體境域?!俺鰹闊o為” 中的“為” 與“無為” 之間的相互限制與成全,實際上構成了一種以“無為” 作基礎,以“為” 作指向的工夫路向。以 “無為” 作基礎,又包括 “無為” 作為“為” 的本體根據和行為限制兩方面,是為了防止“為” 走向妄為;以“為” 作指向,則是對前者的補充與提撕,是為了防止“無為” 落入死寂。陸西星以“副墨” 為其書名,就是對其道論宗旨的集中、簡明且富有莊學風格的表述。

陸西星(1520—約1606),字長庚,號潛虛(子),又號方壺外史、蘊空居士,揚州興化人,道教內丹學東派之祖。他晚年所著《南華真經副墨》 一書,是一部最能代表明代莊學特色的注《莊》 著作?!?〕方勇先生從莊學史出發,認為《副墨》 是“明代最重要的一部莊子學專著”。[方勇《莊子學史》(增訂版)第三冊,人民出版社2017 年版,第11 頁。] 筆者以為“最重要” 這個概括過于寬泛。例如,從最具獨創風格的角度而言,方以智的《藥地炮莊》 毫無疑問是明代“最重要” 的莊學著作;從創作時間的角度而言,明代第一部完整的莊學著作朱得之的《莊子通義》 毫無疑問又是“最重要” 的。因此,筆者根據《副墨》 的內容和特點,特別指出它是最能代表明代莊學特色的注《莊》 著作。此書不但受到時人的關注和褒揚,而且對后世的莊學研究影響深遠?!?〕參考丁四新、費春浩《陸西星莊學中的禮學思想初探——以〈南華真經副墨〉 為基礎》,《中州學刊》 2022 年第4 期,第116 頁。目前,學界關于陸西星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其道教內丹學方面,而對其莊學研究仍很缺乏。在陸西星看來,道論是《莊子》 一書的宗旨所在。此道論宗旨的內容、特性,乃至致思理路,對其莊學中的其他論題具有范式性的意義。因此,本文擬從道的特性和返道工夫兩方面,對其莊學道論進行一種概括式的廓清與剖示。同時,將在此道論宗旨視域下,對《副墨》 書名進行重新詮釋。

一、“建之以常無有” 與道的特性

陸西星認為《莊子》 看似文本駁雜,結構松散,〔3〕對于《莊子》 一書是否有一個一以貫之的主旨,古代莊學研究者多執肯定意見,至少就內篇而言是可以如此說的?,F代學者對此則常持存疑態度,認為由于《莊》 書“文本的獨特性和歷史流傳的復雜性”,導致其文本駁雜,結構松散,故多呈片段性的特征??蓞⒖监嚶摵蠈Υ藛栴}的研究。(鄧聯合《〈逍遙游〉 釋論》,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 年版,第57-68 頁。)實際上是由其獨特的語言風格所致,就其內在主旨而言卻是一貫的。他在《讀〈南華真經〉 雜說》 中即明確指出:“是經篇章雖多,闔辟鼓舞,一意貫串,但其言突兀驚人?!薄?〕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中華書局2010 年版,第8 頁。在陸西星看來,莊子的此一貫之宗旨,是繼承老子而來。他在《雜說》 首條中便特別指出:“ 《南華經》 分明是《道德經》 注疏。欲讀《南華》,先須讀《道德經》,大要識其立言宗旨?!薄?〕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第8 頁。而《莊子》 《老子》 二書之“立言宗旨” 就是“道德”:“看《莊》 《老》 書,先要認道德二字。道者,先天道樸,無名無相,所謂‘無名天地之始’。德則物得以生,本然之體,一而不分……則二書之宗旨也?!薄?〕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第10 頁。在陸西星這里,道與德是相通不二的。道為生化萬物之形上本原,德則為道在人或物上的落實。在《莊子·在宥》 篇注釋中,陸西星即指出“德亦道也,道亦德也”〔3〕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第165 頁。。在《莊子·天地》 篇注釋中,他也指明:“然道與德,又豈有二乎哉?原于天則謂之曰道,即立之本原也。立于己則謂之曰德,即通神之知也?!薄?〕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第171 頁。由此可見,陸西星莊學便是以“道論” 為《莊》 書宗旨。

在陸西星莊學這里,此道論又主要包括對道的特性的闡明,以及對返道工夫的剖析。前者是本體境域,后者是實地工夫,后者的踐行是為了回到前者。陸西星的如此觀點,在其《副墨·序》 開篇即作了高度概括:

(《南華》)其說建之以常無有,而出為于不為,以破天下之貪執者?!?〕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第1 頁。

陸西星此語極為精到,將其莊學宗旨和盤托出?!敖ㄖ猿o有” 是對道的特性的闡明,“出為于不為” 是對返道工夫的抉示,而“貪執” 則是對人離道原因的指明。人所貪執的或為功名利祿,或為一己私見,皆是“有” 者,通過“出為于不為” 的工夫,便可“破” “有” 歸“無”,如此便可回到“常無有” 的本體境域。

“建之以常無有” 一語實際上是《莊子·天下》 篇對關尹與老子學術宗旨的概述。其原文曰:“以本為精,以物為粗……關尹、老聃聞其風而悅之。建之以常無有,主之以太一?!薄?〕郭慶藩撰《莊子集釋》,中華書局2012 年版,第1087 頁。陸西星注“建之以常無有” 曰:“常無有即本也,未始有始也?!薄?〕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第487 頁。此處,他將“常無有” 訓作“本” 和“未始有始”?!氨尽?在陸西星莊學體系中指“道”,他在釋義“以本為精” 時即指出“本謂道”〔8〕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第486 頁。?!拔词加惺肌?也是陸西星莊學中的核心命題,義涵極為豐富,其首先即指“道”。比如陸西星多次用“未始有始” 訓“宗”:“宗,即所謂‘未始有始也者’?!薄?〕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第477 頁?!白?,即所謂‘大宗師’,‘未始有始也者’ 之謂也?!薄?〕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第77 頁。其又以“大宗師” 與“道” 相提并論:“夫天者,君也,父也,大宗師也,道也,一也?!薄?〕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第95 頁??梢?,陸西星確實是用“常無有” 來指代“道”,且以“未始有始” 來解釋“常無有”。

“未始有始” 一語首先出現在《莊子·齊物論》 篇:“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始也者;有有也者,有無也者,有未始有無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無也者?!薄?〕郭慶藩《莊子集釋》,第85 頁?!笆肌?是指時間上的開端,“有” 則是指形色上的存有。但凡有時間上開端,形色(空間)上存有的,都是具有一定顏色大小,且有死生存亡之變化的具體之形下器物,所以陸西星說這是從“形” “氣” 的層面而言的?!?〕陸西星注云:“天地造化,以氣而言,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始也者;以形而言,有有也者,有無也者,有未始有無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無也者?!保懳餍恰赌先A真經副墨》,第32 頁。)與此相應,“未始有始” 與“未始有無” 則是指器物產生之“前” 的一種存在狀態。顯然,這里的“前” 并非指時間先后的“前”,而是存在論意義上的先在,也就是指道的存在境域。所以,“未始有始” 即是從物的層面來講道。

在陸西星莊學中,“未始有始” 既然是指代道的存在境域,它就已不僅僅是《莊子·齊物論》 篇原文中沒有時間之開端意義上的“未始有始”,而當是此“未始有始” 與“未始有無” 的統一,既沒有時間的開端,也沒有空間上大小形色的存有。不僅如此,它還代表陸西星莊學中一切與此類似的表達,如“未始有封”“未始有極” “未始有我” “未始有是非” 等等。顯而易見,它們都具有類似的表達形式,可以概括成“未始有X”。這個“X” 指代“封”(畛)、“極”(限)、“是非”,乃至在與他物對比中出現的“我” 等等,這些都是相對存在且有界限分別的,都是物的世界才有的。所以,“X” 又可直接指代物世界中的分別、對待的存在狀態。

在“未始有X” 這個表達中,“X” 既然是指代物世界中的分別、對待的存在狀態,那么“未始有X” 便是通過“否定”(“未始有”)這分別、對待之存在狀態,來呈現一個整全、統一且無對待的存在境域。陸西星在《莊子·德充符》 篇的注釋中直接指出:“蓋未始有始也者,混合和融,一而不分,謂之滑和,上篇所謂‘游心于德之和’,意蓋如此?!薄?〕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第83 頁。在這里,陸西星便直接以“混合和融” “一而不分” 來解釋“未始有始”?!盎旌稀?即“一而不分”,是整全統一的;“和融”則表明此一整全統一又不是僵化死板的,而是無對待且相感相通的。

需要說明的是,這種“否定” 并不是指向“有”(如另外一些其他的性狀),而是指向“無”(形上本體)的。也就是說,這種“否定” 不是一種對待式的,而是一種超越式的。在上引例子中,陸西星還用“游心于德之和” 類比“未始有始”來形容這個存在境域。其注“游心乎德之和” 云:“不知所宜,則渾合為一,無可分異,而游心于德之和。既游于和,則不見有彼有此、有得有喪,得亦莫非一,而得未嘗增,喪亦莫非一,而喪未嘗減,視喪其足猶遺土也。此便是命物之化而守其宗?!薄?〕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第77 頁。在這個“德之和” 的境域中,人與萬物是“渾合為一” 的,這種“一”是超越了具體事物之“彼” “此”、“得” “喪” 之后的“一”,所以也就不是一具體對待之“一”(有),而是本體之“一”(無),也就是道的存在境域。所以陸西星說達到這個存在境域,便是“守其宗”。正是通過這種超越式的否定方法,陸西星便將道的整全統一且無對待性進行了呈現。

“常無有” 與“未始有始” 兩個命題有相似的組詞結構。成玄英注“未始” 為“未曾”〔3〕郭慶藩《莊子集釋》,第81 頁。。因此,“未始有” 也就是“未曾有”,即“無有”。那么,“未始有始”即可作“無有始”。與“(常)無有” 相比,它僅多個“始”,而這個“始” 實際上就是上文分析所謂指代物的相對而生之特性的“X”。用“未始有始” 來詮釋“常無有”,也就表明“常無有” 并非指本體論上的不存有,而是指沒有物的對待分別的特性。對陸西星莊學中所謂“大道者,本來無物”〔1〕此語出自陸西星對《大宗師》 “三人相與友” 章注釋。(參考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第105頁。)另外,陸西星莊學中,除了有“大道者,本來無物” 的經典表達,也有“道之為物” 的說法,二者實際上并不矛盾?!暗乐疄槲铩?的說法是陸西星在對《大宗師》 “夫道,有情有信” 章的注釋中提出來的:“在太極之先而不為高,在六極之下而不為深……先天地生而不為久,長于上古而不為老,總上四句,極贊道之為物?!保懳餍恰赌先A真經副墨》,第98 頁。)實際上,這里仍然是用否定超越“物” 的“高” “深” “久” “老” 等性狀的方法,來詮釋道。此說法本自《老子》 二十一章:“道之為物,惟恍惟惚?!保ㄍ蹂鲎ⅰ独献拥赖陆浶a尅?,中華書局2008 年版,第52 頁。)此即從“物” 的角度,來描述道。,“夫大道,本無所有”〔2〕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第107 頁。,“道之本體亦虛焉盡之矣”〔3〕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第120 頁。等經典表達,也應該從這個角度上思考。換言之,“常無有” 是從物之“有” 的角度來反襯道的虛無之性,是以分別的、對待的具體之物的存在狀態,來否定式地呈現出一個整全、統一且無對待的本體境域。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如上所言,在陸西星莊學這里,“未始有X” 中的“X”實際上就是指物世界的存在狀態,所以這個 “X” 可以直接用 “物” 代替。在《副墨》 中,陸西星也確實使用過“未始有物” 來指代道的存在境域,如其釋義《莊子·人間世》 篇中“唯道集虛” 之“虛” 便云:“虛也者,道也,未始有物也?!薄?〕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第59 頁??梢?,在陸西星莊學這里,“未始有始” 與“未始有物” 是相通的。但問題在于,陸西星這里選擇用前者而非后者來注釋“常無有”。筆者以為,這并非偶然為之,而是有一定深意。首先,“未始有始” 的中心詞為“始”,它是指時間上的開端,所以“未始有始” 便是從宇宙生成論角度而言的,故多被用來描述道;而“未始有物” 的中心詞為“物”,它常是相對于“心” 而呈現,所以“未始有物” 多被用來指代本然虛靜的心體,如陸西星在釋義《莊子·齊物論》 篇“古之人” 章即指出,“此心寂然不動之時,便是未始有物之先”〔5〕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第29 頁。。其次,更重要的是,“未始有始” 比“未始有物” 更直接地指出道的整全、統一、無對待性?!拔词加形铩?的中心詞“物” 雖然也可以表達一個對待的、分別的存在狀態,如陸西星在《莊子·天道》 篇“孔子西藏書” 章的注釋中指出,“夫物,有萬不齊”〔1〕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第202 頁。,在《莊子·山木》 篇“孔子問子桑雽” 章之注釋中也指出,“物,即所謂‘名以命之,器以別之’ 者”〔2〕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第289 頁。。但 “物” 仍然是一個較為籠統的詞語,如陸西星就有“道之為物”〔3〕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第98 頁。的說法。而“未始有始” 的中心詞“始”,則直接呈現出一種分化后的分別對待的狀態(始、終相對)。所以,“未始有始” 可直接通過否定超越這種分別對待,而成為統一整全且無對待的道的存在境域。當然,以上兩方面原因,實際上是相通的,前者是就體的面向而言的(體之“始” 生萬物),后者則是從物的角度來講的(物之“始” 終相待)。所以,陸西星選擇用“未始有始” 詮釋“常無有”,來指代統一整全且無對待的道。

二、“出為無為” 與返道工夫

(一)“出為無為” 表明此工夫以“無為” 作基礎

作為陸西星莊學中工夫論的奠基性命題,“出為于不為” 是從《莊子·庚桑楚》 篇末章化出來的,其在《莊子》 原文中表達為“出為無為”:

夫復謵不饋而忘人,忘人,因以為天人矣!故敬之而不喜,侮之而不怒者,唯同乎天和者為然。出怒不怒,則怒出于不怒矣;出為無為,則為出于無為矣!欲靜則平氣,欲神則順心,有為也。欲當則緣于不得已?!?〕此處,陸西星讀作“有為也欲當,則緣于不得已”??蓞⒖缄懳餍恰赌先A真經副墨》,第351 頁。不得已之類,圣人之道?!?〕郭慶藩《莊子集釋》,第809 頁。

在《莊子》 這里,“為出于無為” 是對“出為無為” 的解釋。從形式上看,陸西星的“出為于不為”,是對以上二命題的綜合表達。此表達形式不見于《副墨》 其他處,當是為了與“建之以常無有” 相對仗而作的改動,就內在意涵而言則與“出為無為” “為出于無為”是一致的。為了討論的方便,本文仍采用《莊子》 “出為無為” 的表達形式。陸西星注此章云:

復謵,猶言服習。夫人不能忘情于人,于是始有饋遺,不饋而忘人,則無人之情矣。有人之形,無人之情,非天人乎?無人情者,敬而不喜,侮而不怒,無喜無怒,同乎天和。天和者,自然之沖氣,人得之以為生者。然非無喜無怒也,謂出怒而不怒也。出怒不怒,則怒出于不怒矣。此個不怒,乃未發之中,在未怒之先者;常能養得此中,然后發而皆中。出怒如此,出喜可知,其有為也亦然。故出為無為,則為出于無為矣。無為非塊然也,不得已而應之,雖為猶不為也。故欲靜則須平其氣,欲神則須順其心,欲有為而得其當,則必緣于不得已?!坝o” 二句,起下之詞。平氣者,謂調息而后歸于靜也。欲神則順心者,心無物忤,然后存神而應妙,以喻有為而欲當者則必緣于不得已。不得已者,自然也,天也,圣人之道類是也?!?〕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第351 頁。

按照陸西星的理解,“出為無為” 并非死寂(“塊然”)無為,而是“為出于無為” 或“為猶不為”。就如“出怒不怒” 一樣,并非指無喜無怒,而是指喜怒皆從本體之中而發,發而皆中節,即當喜則喜,當怒則怒,純任自然,不摻一毫私意。在這里,“出怒不怒” 中第一個“怒” 不是一與喜或悲相對待之“怒”,而是一“中和” 之“怒”。前者是有待偏頗的,而后者則是無待整全的。此中“不怒” 則為“未發之中”,也就是本體或心體。所以,陸西星說“無喜無怒,同乎天和”,又說“天和者,自然之沖氣,人得之以為生者”。與此相應,“出為無為” 首先強調的是“為” 當以“無為” 為本體根據,即所有的行為都當是從本體自然流出(“為出于無為”),而一旦此行為是自本體自然流出,此“為” 就是一整全無待之行為,由此行為便可回到統一整全的本體境域中去,這就是“出為無為” 的第一層義涵。

另一方面,陸西星還指出在“出為無為” 中,“無為” 對于“為”,除了有本體根據,還有行為限制方面的義涵。陸西星釋義“不饋” 為“不饋遺”,即不饋贈(“遺”)于人之義。按照陸西星的理解,不饋贈于人即“忘情于人”,也就是“無人之情”?!盁o人之情” 出自 《莊子·德充符》 篇:“有人之形,無人之情?!薄?〕郭慶藩《莊子集釋》,第222 頁。陸西星釋之云:“無人之情,故四者不用而是非不以得于身?!薄?〕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第85 頁。此處陸西星所謂的“四者”,即指《德充符》 前文所提及的智謀機巧之事?!安挥谩?則表明“無人之情” 首先是對這些出于目的性、功利性的智謀機巧之行為的限制。與“無人之情” 相關聯的,就是此處所提及的“不得已”?!安坏靡选?首先出現在《莊子·人間世》 篇首章,其原文云“一宅而寓于不得已,則幾矣”〔3〕郭慶藩《莊子集釋》,第154 頁。,是《莊子》 的核心命題之一。劉武特別揭示出此命題的重要性:“莊子之道,重在于不得已,故‘不得已’ 句全書數見,如下文‘讬不得已以養中’,《庚桑楚篇》 ‘動以不得已之謂德’,《刻意篇》 ‘不得已而后起’。蓋即虛而待物之旨,必待感而后應,迫而后動也?!薄?〕王先謙等撰《莊子集解·莊子集解內篇補正》,中華書局1987 年版,第479 頁。成玄英以“已” 為“止”,其《疏》 云:“處心至一之道,不得止而應之,機感冥會,非預謀也?!薄?〕郭慶藩《莊子集釋》 第155 頁。陸西星的解釋,與此不同,其注云:“渾然忘物忘我,一宅而寓乎不得已之中。一宅者,無間之義。不得已,猶言不自由也?!薄?〕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第60 頁。陸西星以“不得已” 為“不自由”,也就是“不由自”,即不“由” 自己的私意機心(“自”)決定或出發。不由自己的私意機心決定或出發,一方面強調對“自” 的本體根據的回歸(不由自,而由天);另一方面也是對人之私心有“為” 的限制。而一旦對人為私意有所限制,人便能自本體出發而行為。所以,陸西星又說:“不自由,則動以天矣?!薄?〕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第60 頁。

由此可知,“出為無為” 表明陸西星莊學的返道工夫實際上是以“無為” 作基礎,從體用兩方面入手來闡明的。一方面,“出為無為” 表明“為” 是自“無為”之本體自然流露;另一方面,又表明“無為” 是對“為” 的限制。前者是從本體論角度正面言說的,后者則是從限制人之私意行為的角度負面言說的,二者從體和用、正與負兩個面向整體地詮釋了返道工夫。

(二)“出為無為” 表明此工夫以“為” 作指向

“出為無為” 的工夫,指出“為” 要以“無為” 作本體根據和行為限制。實際上,就是要以“無為” 作“為” 的基礎,所以可以將這種工夫稱作是“無為” 工夫。以“無為” 作“為” 的基礎,又是為了防止“為” 走向妄為,如此便可不執著于物。與此相應,陸西星認為 “出為無為” 還表明 “無為” 的最終指向是“為”。這從《莊子》 用以解釋“出為無為” 的“為出于無為”,以及陸西星改造后的“出為于不為” 中皆以“為” 作中心詞可以看出。陸西星的如上觀念,在其對《莊子·在宥》 篇“賤而不可不任者” 章的注釋中,得到了很好的闡明:

承上“睹有”、“睹無” 之說,又恐人截然分“有”、“無” 為兩段,將個所謂無為者一切淪于幻空,則是大人之教為“說斷滅相” 矣。蓋有無、道器,本不相離,無是有中之無,有是無中之有,佛語云“我法不說斷滅相” ……大人立言,語上而不遺乎下,語理而不遺乎物,故物雖賤而不可不任也,民雖卑而不可不因也……事雖微曖,然皆分之所當為者,不為可乎?法雖粗跡,然皆所以顯吾道者,不陳可乎?……此皆相矯之辭,具言有為之法。佛科云:“有為雖偽,棄之則功行不成?!?玄語云:“用鉛不用鉛,須向鉛中作?!?于此會而通之,方知三教圣人宗旨不殊。至于德也、道也、天也,皆形而上者,本不容于有為,然而無為之道,有作為基,不可以不為也……天則神矣,而不可以不為也。神,謂莫測。神而為焉,則盡人以合天矣。此亦相矯之辭,皆無為中之有為?!?〕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第163-164 頁。

陸西星認為道器是不離的,與之相應,“有” “無” 也不應該截然分開:“無” 是“有” 中之“無”,“有” 是“無” 中之“有”。就“有為” “無為” 這對范疇而言,“有為” 是“無為” 中之“有為”,“無為” 是“有為” 中之“無為”。這種結合“有為” 與“無為” 的表達方式,陸西星稱作是“相矯之辭”,有相互矯正的意思?!俺C” 有限制義,“正” 則有成全義,“相矯” 就是指相互限制又相互成全。這里所謂的“無為是有為中之無為”,便是表示這種“無為” 是“有為” 之基礎。所以,有時陸西星又直接將其稱作“有為中之無為”〔2〕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第164 頁。,這正是上文所討論的返道工夫。

與之相應,在這里,陸西星直接將“有為是無為中之有為” 稱作“無為中之有為”,其所強調的是“有為”,表明“無為” 要指向“有為”。在陸西星看來,“無為” 之所以要指向“有為”,在于防止“無為” 工夫落入“寂滅”,“淪于幻空”。所以,他說“無為之道,有作為基,不可以不為也”。這里所謂的“基” 并非指本體意義上“基礎” “本原”,而是指器用方面的資具。也就是說,“無為” 的工夫必須要以“有為” 作指向,要落實到“有為” 中來,不可與具體鮮活的生活世界相隔離。這點在陸西星莊學中被反復強調。例如,其在解釋《莊子·大宗師》篇“南伯子葵問乎女偊” 章“攖寧也者,攖而后成者也” 句便云:“攖,拂亂也。寧者,定義……謂于紛紜擾亂之中而成大定。此便是‘不壞世相而成實相’ ……非與其斷滅人事以求寂定然后可以成此名也?!薄?〕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第100 頁?!叭耸隆?“世相” 雖然“紛紜擾亂”,但離此則不能“成大定” “成實相”。又,其在注《大宗師》 篇中顏子之“坐忘” 工夫時,也特別提醒道:“此個忘字,與外道所謂‘頑空、斷滅’ 者,萬萬不侔?!薄?〕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第111 頁??梢?,以“有為” 作“無為” 之指向,是對于“無為” 工夫的補充與提撕。

三、道論宗旨視域下的《副墨》 書名新詮

對于《副墨》 書名的命名問題,學界研究不多,且多是簡單提及,并未做深入闡發。四庫館臣指出了此書名出處,但未對其進行解釋:“其名‘副墨’,即取《莊子·大宗師篇》 ‘副墨之子’ 語也?!薄?〕紀昀撰《四庫全書總目提要》 卷147,河北人民出版社2000 年版,第3779 頁。方勇認為《副墨》 之命名,意謂此書“既可羽翼《莊子》,又可補救前賢注解之失”,足為二者之 “副貳”?!?〕方勇《莊子學史》(增訂版)第三冊,第155 頁。人們“通過閱讀他的詮釋文字,并‘領之以心,會之以神’”,“最終領悟到莊子的真實思想”,“體悟到‘道妙’ ”?!?〕方勇《莊子學史》(增訂版)第三冊,第153 頁。后之學者一依方勇觀點,蔣門馬即云:“注名《副墨》,蓋寓以注文闡發《南華真經》 之意蘊,兼以闡明大道之理,冀后學者心領神會?!薄?〕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第6 頁。方、蔣二先生簡單地指出,《副墨》 書名是指此書為《莊子》 副本,通過此書可以了解到莊子的“真實思想”,體悟到“道妙”。但對如何可通過此書名了解到莊子之思想,又如何由此書名便能“體悟道妙”,乃至“闡明” 了“大道” 哪方面的“理”,則一概未能說明。

(一)“副墨” 表明《副墨》 一書的主旨是道論

首先,從注《莊子》 動機來看,陸西星有很明確的問題意識,并且對自己于昔賢莊學的推進和貢獻有清晰的認識,而其《副墨》 書名正是對這一點的展現。陸西星在《副墨·序》 中,闡述自己注《莊子》 動機時說:“星款啟寡聞,素無前識,而二氏之學,載之末年,頗窺堂奧,乃復添注是經,補救偏弊,以匡昔賢之不逮,名之《副墨》,相與二家之說,參訂異同,而二一同志僉謂發所未發,勉令卒業。游歷江海,佩之奚囊,三易歲乃脫草?!薄?〕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第3 頁。在這里,陸西星指出,將其注《莊子》 之作名之為《副墨》,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此作的內容和旨趣是為了“補救偏弊,以匡昔賢之不逮”。這里所說的“昔賢” 主要是指后文所謂的與之“參訂異同” 的“二家之說”。陸西星說在與“二家之說,參訂異同” 后,“二一同志僉謂發所未發”??梢?,“二家之說” 并不是指佛老二家,當是指注釋《莊子》的兩家。從《副墨》 全書內容來看,陸西星多處與郭象和林希逸莊學做比較。由此可知,此“二家” 就是指郭象的《莊子注》 和林希逸的《莊子鬳齋口義》。其實,在《副墨·序》 中,特別對郭象和林希逸進行了概說,并認為他們“千慮一失” “掛漏仍多”:“昔晉人郭象首注此經,影響支離,多涉夢語;鬳齋《口義》 頗稱疏暢,而通方未徹,掛漏仍多。是知千慮一失,在賢知猶不能免;‘商賜啟予,回非助我’,仲尼大圣,不無望于人人,而況其散焉者乎?”〔2〕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第2 頁?!坝绊憽?則非形聲之本體,“支”(枝)則非主干,“離” 則與主體分開,“通方” 則道也。所以,“影響支離” “通方未徹” 就是批評郭象與林希逸莊學對形上的道體沒有切實的把握。在《副墨》 的注釋中,陸西星對此觀點更是多次提及并進行了具體闡發。由此可見,相對于昔賢,特別是郭象的《莊子注》 和林希逸的《莊子鬳齋口義》,陸西星《副墨》 的旨趣和貢獻主要體現在對“道” 的闡發和凸顯上,而其對《副墨》的命名實際上就是對自己此作旨趣與貢獻的歸納和展現。

其次,從“副墨” 一詞的原文來看,其出現在《大宗師》 篇“南伯子葵問乎女偊” 章,這章主要就是講學道、聞道的問題。南伯子葵見女偊年長而“色若孺子”,便問其能如此的原因,女偊答曰“吾聞道矣”。后女偊又指出道是不能夠通過一般的學習來獲得的,但其對學道的過程以及道的特性進行了描述。由是,南伯子葵便問女偊是從哪里聽來的,女偊的回答便出現了我們要探討的關鍵詞“副墨”。其答曰:“聞諸副墨之子,副墨之子聞諸洛誦之孫,洛誦之孫聞之瞻明,瞻明聞之聶許,聶許聞之需役,需役聞之于謳,于謳聞之玄冥,玄冥聞之參寥,參寥聞之疑始?!?由此可見,這里主要就包含了兩個方面的義涵:一個是道的特性,另一個便是“聞道” 的方法。陸西星釋此句云:

是道也,烏乎聞之?聞之副墨之子以下,皆莊子巧立名字,大是戲劇,前此未聞。副墨,文字也。洛誦,誦讀也。瞻明,審視也。聶許,耳聶而心許之也。需役,耳有聽,手有書,皆待役于主人者。于謳,嘆美謳歌也。玄冥,有氣之始。參寥,無名之始。疑始,無始之始。蓋言道理得之言語文字間,而領之以心、會之以神,則己之朝徹而獨見者也?!?〕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第100 頁。

陸西星指出,“副墨” 就是文字,通過對書中語言文字的誦讀審視、耳聽手寫而心領神會,便可以“朝徹而獨見”。陸西星又注“朝徹” “見獨” 云:“朝徹者,清明瑩徹如平旦也?!?“見獨者,人不見而己獨見之也。見獨則無古今,無死生去來,而可與言道矣?!薄?〕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第100 頁。也就是說,“朝徹” “見獨” 就是得道??梢?,此“副墨” 絕不是一般性的文字,而是載道的文字。呂惠卿說:“道以體之為正,則文墨所論者,乃副之而非其正也……子孫者,言道之有生乎此已?!薄?〕呂惠卿撰《莊子義集?!?,中華書局2019 年版,第133 頁。就是從這個層面而言的?!案蹦?是對道的記載,通過“副墨” 便可見道。換言之,通過“副墨” 所能學到的不是仁義,不是禮樂,而是道。所以,從這個角度而言,我們也可以說“副墨” 書名表示《副墨》 的主旨和致力之處就是對“道” 的闡釋和凸顯。

(二)“副墨” 指代一種返道工夫

“副墨” 既是載道之文,通過“副墨” 便可“朝徹” “見獨”,即返回道體。所以,“副墨” 書名除了指出《副墨》 一書之主旨歸宗即道論外,還展示了一種返道的工夫。在《莊子》 文中,“副墨” 只是達到“疑始”(“無始之始”)即虛無道體的一個環節,其中還要經過“洛誦” “瞻明” “聶許” “需役” “于謳” “玄冥” 以及“參寥” 等諸多步驟。通過對這些步驟進行整體釋義,陸西星闡明了兩方面的工夫論思想。

首先,直見本體。陸西星的注釋與前人的大致相同,但其對“需役” 二字的解釋與前賢迥然有別。如成玄英注之云:“需,須也。役,用也,行也。雖復私心自許,智照漸明,必須依教遵循,勤行勿怠。懈而不行,道無由致?!薄?〕郭慶藩《莊子集釋》,第262 頁。林希逸注之云:“役者,行使也,需,待也,可以待時而行使也,故曰需役?!薄?〕林希逸《莊子鬳齋口義》,中華書局1997 年版,第112 頁。成、林二氏或以“役” 為“用”,或以為“行” “行使”,皆與“行” 聯系起來,強調踐行、行動的重要。而陸西星則反其道而行,將“役” 釋作“役于” 即“役使于”或被役使之義。這就是由“需役” 理解到耳目皆為所役。換言之,是理解到此耳目之“用” 或“行” 的背后,有一個“能” 役使此耳目者。在陸西星看來,這個“能” 就是“主人”,即心之本體。通過這一點點的釋義改變,陸西星其實已將整個詮釋思路進行了轉換和調整。由此,便可知由“副墨” 到“洛誦”(耳)、“瞻明”(目),是由聽或見到語言文字,而思及當有一能聽能見的耳目之能做支持;從“洛誦”(耳)、“瞻明”(目)到“聶許”(心之能)、“需役”(心之體),則是由耳目之能,而思及有一心君為之作主宰,如此便見“心體”。而此心體又非吾一人獨有,人人皆有之,可見又有一超越者,為此心體之根據。如此這般,從語言文字之被聽之見之,而及耳目之能;又由耳目之能,見心體之能,乃見心體,以至于見道體。整個工夫過程,就是一個體認證見本體的過程。

其次,去除私意。就體的角度而言,由“副墨”,到“洛誦”,到“瞻明”,到“聶許”,到“需役”,到“于謳”,乃至到“玄冥” “參寥” “疑始”,是一個證見本體的過程;但從用的角度而言,這還是一個不斷“去除” 小我私意的過程。由“副墨” 到“洛誦”(耳)、“瞻明”(目),是對文字的“去除”;從“洛誦”(耳)、“瞻明”(目)到“聶許”(心之能)、“需役”(心之體),是對耳目感官的“去除”。前面相當于《大宗師》 “坐忘”〔1〕郭慶藩《莊子集釋》,第290 頁。工夫所謂的“離形”,后面相當于“去知”。通過“離形去知” 的工夫,便可達到“同于大通” 的境界。處此境界之人,便有種來自性體上的自得之快感,所以“嘆美謳歌”(“于謳”)。但此種性體上的自得之快感,亦是要為之“去除” 的,如此這般“去除” 才能回到“無始之始”(“疑始”)的道體。

四、結語

綜上所論,陸西星認為道論是《莊子》 一書的宗旨,并特別以《莊》 書中“建之以常無有” 與“出為于不為” 二語對其莊學道論進行概述?!敖ㄖ猿o有” 出自《莊子·天下》 篇,陸西星用之以概述道的特性。在《副墨》 中,陸西星又用“未始有始” 來詮釋“常無有”?!拔词加惺肌?實際代表陸西星莊學中一切與此類似的表達,如“未始有封” “未始有極” “未始有我” “未始有是非” 等等。這些類似的表達形式,可以概括成“未始有X”?!癤” 是指代物世界中的分別、對待的存在狀態,因此“未始有X” 便是通過“否定”(“未始有”)這分別、對待之存在狀態,來呈現一個整全、統一且無對待的存在境域。與之相應,“常無有”便是從物之“有” 的角度來反襯道的虛無之性,是以分別的、對待的具體之物的存在狀態,來否定式地呈現出一個整全、統一且無對待的道的存在境域。

“出為于不為” 化自《莊子·庚桑楚》 篇“出為無為” 一語,陸西星以之概述返道工夫。陸西星認為“出為無為” 中的“為” 與“無為” 之間的相互限制與成全,實際上構成了一種以“無為” 作基礎,以“為” 作指向的工夫路向。以“無為” 作“為” 的基礎,是為了防止 “為” 走向妄為,如此便可不執于物;以“為” 作為“無為” 的指向,是為了防止“無為” 落入死寂,這樣便可免于幻空。以“無為” 作“為” 的基礎,主要包括“無為” 作為“為” 的本體根據和行為限制兩方面:既強調“為” 要自“無為” 本體中自然流露,又要求“無為” 對人的私意之“為” 有所限制,是實地工夫;而以“為” 作為“無為” 的指向,則是對前者實地工夫的補充與提撕。這一既強調正面的本體發明,又限制負面的私意行為,還強調不可落入死寂的體用并重、多管齊下的方法,是陸西星莊學中具有代表性的工夫論路向,在其莊學天人論、知論、心論、禮論〔1〕陸西星莊學中的禮論研究,可參考丁四新、費春浩《陸西星莊學中的禮學思想初探——以〈南華真經副墨〉 為基礎》,《中州學刊》 2022 年第4 期。甚至死生觀等等方面都有具體的應用。

另外,陸西星將其注《莊》 著作命名為“副墨”,頗有深意,是對《副墨》 整書宗旨集中、簡明且富有莊學風格的表述:既表明了《副墨》 一書的宗旨是道論,又指代了一種返道工夫。這種返道工夫,實際上又包括“直見本體” 和“去除私意” 兩個方面。這和“建之以常無有” 所要體現的對道的凸顯,以及“出為無為”所論及的體用兼備之工夫論思想正好是統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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