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清末內蒙古西部放墾與毛烏素沙地變遷的關系

韓昭慶

(復旦大學歷史地理研究中心,上海 200433)

毛烏素沙地位于今天呼和浩特市西南的鄂爾多斯市,這里在清代被稱為伊克昭盟。 毛烏素沙地因地處溫帶荒漠與干旱草原的過渡地段,既具備沙化的地理位置條件,又因其相對豐富的降水量,在一些地帶適合農業生產,加上毛烏素沙地的變遷深受氣候影響的特點,使得人們很難在“自然噪音”背景下來區別沙漠化發展的自然、人為原因。 有學者認為,清末放墾加重了該地區的沙漠化,有人對此亦進行過一些描述和分析,但鮮少具體落實放墾地點和范圍,更沒有對比疊加放墾范圍與沙漠化范圍的研究。 筆者認為,要解決這個問題,首先要弄清放墾地點到底在今天什么地方,然后與今天的毛烏素沙地的范圍在空間上作一個比較分析。 如果二者在空間上存在比較高度的吻合,則可以證實該結論是對的;如果放墾的地方與毛烏素沙地不在一處,那這個結論就不能成立。

為了復原清末放墾地點,筆者以歷史文獻、地方檔案及古今地圖為主,采用政區和地名演變考證的方法,從清末蒙地放墾的背景著手,一一考證在今毛烏素沙地周邊地區進行放墾的范圍。

在考證放墾范圍前,要先弄清楚今天毛烏素沙地的地理位置和范圍。 目前毛烏素沙地治理取得了很大成效,筆者據2023 年的數據得知,位于今內蒙古自治區鄂爾多斯市(原伊克昭盟南部)的這部分沙地面積為4772 萬畝,占整個沙地面積的2/3,為毛烏素沙地的主體。①該沙地主要位于鄂爾多斯市烏審旗、伊金霍洛旗、鄂托克旗和鄂托克前旗。 此外,今鄂爾多斯市市區西部也屬毛烏素沙地的北部邊緣地帶。 以上地區的放墾是本文的研究對象。 這4 旗和鄂爾多斯市市區的地名從清末至今幾經變更,其中伊金霍洛旗系1958 年由原來的郡王旗和札薩克旗合而成,鄂托克前旗系1980 年由鄂托克旗析置,而鄂爾多斯市市區,即原來的東勝市,是1949 年后對原東勝縣進行轄境調整后產生的。 原東勝縣即清末東勝廳,是當時為便于管理郡王旗、札薩克二旗放墾事務,“旋以墾界劃疆”而設置,因該地原為明代的東勝城,故名。原東勝縣的設置完全是放墾的產物,其范圍即墾區的范圍。 東勝廳設置于光緒三十三年(1907 年),是與郡王旗、札薩克旗平級的行政區,1912 年撤廳建縣。 所以,研究清末在毛烏素沙地周邊地區放墾的范圍,也就是指在清末郡王旗、札薩克旗、鄂托克旗及烏審旗內的放墾范圍。

清初,清政府對北部蒙古地區實行的是民族隔離和禁墾政策。 順治十二年(1655 年)題準,內地民人“不得往口外開墾牧地”。 此后,隨著清政府政權逐漸穩定,為解決西北用兵軍糧匱乏問題、減輕中原人口壓力及緩和社會矛盾,清廷政策由封禁轉向鼓勵漢民赴邊外開墾。 不過,直到清末新政之前,在鄂爾多斯地區進行的農墾活動僅局限于黃河兩岸及長城沿線一帶。 晚清內憂外患,清政府政權岌岌可危,迫于壓力,曾由清統治階級進行過三次自上而下的改革。 其中放墾蒙地是清末新政時進行北疆開發最重要的一項政策,其目的一是籌措賠款、兵餉,二是實行移民實邊政策,以遏制當時沙俄日益內侵的勢頭。 光緒二十七年(1901 年)十一月,因庫款支絀而百般焦慮的清政府,批準了山西巡撫岑春煊的奏請,特派兵部左侍郎貽谷赴綏遠督辦包括察哈爾在內的內蒙古西部墾務。 與此同時,東北三將軍和熱河都統也陸續在所轄內蒙古東部各盟旗全面開始官放蒙地。 清末官方對內蒙古西部的放墾始于光緒二十八年(1902 年),后于光緒三十四年(1908 年)因丹丕爾事件而暫告一段落。 根據貽谷留下的《墾務奏議》、彈劾貽谷的《西北墾務調查匯冊》,以及現存國家圖書館的《貽將軍創辦兩盟墾地圖》《前綏遠墾區清理丈放地圖》等,筆者把當時放墾的地點復原在現今地圖上,可知,貽谷放墾期間共丈放蒙地約4019 平方千米。 由復原圖上可以清晰地看出,這些放墾的地方,均在毛烏素沙地的邊緣。 所以筆者認為,當時的放墾并沒有對毛烏素沙地的擴張產生多大的影響。

還需要補充說明的是,清末在內蒙古的放墾是清政府為實現屯墾戍邊并緩解財政危機的目的而實施的一項政策,其放墾地點首先必須考慮可放墾性。 因為清政府在財政捉襟見肘之窘境下,不可能投入大量資金進行真正意義的開發,故在鄂爾多斯放墾必須考慮政府的有限支出。 除此之外,清政府還考慮到政府及具體辦墾人員急于找到承租人的迫切心情,故其放墾地點必然首選土肥地沃的可耕之地,所以已經開墾的熟地自然會受到青睞。 而放墾更像是政府對熟地的清丈及對地權的回收,這也是清末民眾屢屢奮起反抗放墾的原因。

盡管清末放墾對毛烏素沙地沙漠化的影響有限,但也要看到,由于清政府為這個地區的開墾制定了諸多規章制度,開啟了蒙地全面開墾之風,故對該地區的農牧業綜合開發、土地利用轉變起著承前啟后的作用,是不應被忽略的歷史事件。②

注釋：

①參見國家林業和草原局、國家公園管理局網站,“內蒙古鄂爾多斯:毛烏素沙地治理成效顯著”,http:/ /www. forestry. gov. cn/c/www/hmgzdt/502093. jhtml, 2023年5 月8 日發布。

②本文摘自筆者所撰《清末西墾對毛烏素沙地的影響》,原文刊于《地理科學》2006 年第6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