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辣椒醬

入夜向天歌

寫作 小紙條

我的外婆有4個兒女，在孩子都還年幼的時候，外公因病去世了。為了多掙點兒生活費，每到秋天，朝天椒上市的時候，外婆就會做辣椒醬，做好拿到集市上賣。無論過程多繁雜多艱辛，她都甘之如飴。對于外婆而言，辣椒不僅是餐桌上的佐料，更是幫她養育兒女的功臣。后來，外婆走了，我媽也試著學外婆做辣椒醬，但不管她怎么嘗試，都做不出外婆做的味道，因為辣椒醬里放著的更多的是外婆綿綿的愛。

每到秋季，外婆都要做辣椒醬。外婆從小生長在南雄，一個南方的小城市。由于這里與湖南、江西交界，所以當地人都非常愛吃辣。

辣椒，是南雄人餐桌上必不可少的佐料。

外婆做辣椒醬，最注重原料的品質。她會早早地趕去市場，挑選最新到貨的辣椒和大蒜。不一會兒工夫，她就挑好一大袋新鮮肉厚、油潤透亮的朝天椒，和小半袋顆顆飽滿的大蒜。

辣椒去蒂，大蒜剝皮，一同下入水池清洗、撈起、瀝水、攤開、晾曬。晾曬這步很關鍵，如果辣椒或大蒜表面有水，做出來的辣椒醬就容易變質，但晾曬太久，辣椒表皮發干，則影響口感，只有等到它們表面都看不到明顯的水珠時，方可開始制作。

兩把辣椒，一把大蒜，一起放進一個竹筒里——這個竹筒是農家人舂辣椒的老物件，它筒高高過大人的膝蓋，筒口粗如一個大拳頭，配有一把長長的鐵鏟。外婆會站著，把原料放進竹筒里，用兩腳夾著，拿起鐵鏟，一上一下地把它們搗碎。

隨著咚咚作響，辣椒的熱辣和大蒜的辛辣被舂醒，并交織在一起，風風火火從鼻腔里灌入，直嗆喉嚨。

把搗好的蒜蓉辣椒末都倒入大盆中，細短的辣椒被搗成了細碎的紅瑪瑙，圓潤的蒜瓣變成了碎玉，無論是色澤還是香味，都在刺激著唾液的分泌。剛搗好的碎末要撒上鹽，充分攪拌后試試味道，根據咸淡程度調整鹽量，咸味調好了就等裝瓶。

瓶子用帶蓋的玻璃瓶，做辣椒醬的前一天得先用熱水燙洗后晾干，確保瓶內無油無水。等瓶子晾干后，即可裝瓶，裝好放在陰涼處保存。這樣的工作要重復一個星期。

吃的時候，用個干凈的勺子舀一勺，清新的辣味、濃郁的蒜香撲鼻而來。做好的辣椒醬吃法多樣，宜點蘸、宜拌面、宜就飯、更適合炒菜。

最讓我欲罷不能的，莫過于外婆做的香辣酸筍鴨。酸筍也是外婆腌制的。泡好的筍，水潤多汁，從壇子里取出，洗凈，切片，新鮮的大蒜拍碎，鴨子斬件；冷鍋熱油，大蒜爆香，鴨子下鍋炒至表皮金黃，放入酸筍繼續翻炒，加水，蓋蓋燜煮至鴨肉熟透；揭蓋，加入一勺辣椒醬，這勺辣醬如同神來之筆，增香、提味，讓一道普通的家常菜變得風味十足。雖說酸、辣、咸、香是這道菜的標志性味蕾記憶，少一味都覺得黯然失色，但唯獨辣是這道菜的靈魂，吃上一口，額頭冒汗，胃口大開，一大碗米飯瞬間見底。

外婆做的辣椒醬，看似只有辣椒、大蒜和鹽，但其實，她還注入了她對生活的熱愛，以及對家人的牽掛。